第81章 过府


    陆丹若一双眸子里满是委屈,又带了几分抱怨对着岑氏道:“母亲昨个儿怎么和父亲吵得那般凶,连女儿都听到风声了,这一大早的女儿来牡丹院的路上见着那些丫鬟婆子,看女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分明是知道了昨晚母亲和父亲争吵之事,存心看咱们母女的笑话呢。”


    听女儿说起这事儿,岑氏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你父亲若肯给我半点儿脸面允许我将陆从安记在名下当作嫡出,我何至于和他吵起来。我算是看清了,自己嫁了怎样一个薄情的男人。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国公夫人,替他生了你这个女儿,还操持家事这些辛苦他是半分都看不在眼里,满心满眼都是我当年苛待责罚过陆从安这个庶子的过错。他如此苛责于我,我这心里头真是寒心的很,气性上来自然就吵了起来。”


    “这一回又要让你二婶看笑话了,还有崔氏,听到这事情还不知如何笑话我这个当婆母的呢。”


    听母亲提起崔令胭这个嫂嫂,陆丹若眼底露出几分不满来,忍不住道:“母亲都病了她这个当儿媳的怎地也不过来侍疾,真是半点儿孝道都不顾了。”


    “我这个大嫂,真是个拜高踩低的,只知一味到祖母跟前儿露面尽孝,何曾真正敬着您这个婆母。”


    岑氏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派人传话过去叫她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陆丹若听着这话,当即就抱怨道:“母亲这般体谅她做什么,她这个当儿媳的一个月里才来牡丹院请安几回?若您病中都免了她侍疾,她还不知如何张狂,愈发不把您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中了。”


    “要我说,即便您派人传话过去,她若是个懂事知礼的,总也该过来露个脸,亲自侍奉汤药,如此才算是有些当人儿媳的样子。”


    岑氏略一点头:“她这会儿都没过来,想来是去了你祖母那里。她那性子你也知道,一向不怕得罪咱们母女,又有世子和老夫人给她撑腰,哪里会这般小心谨慎怕得罪了咱们母女呢?”


    “再说,我身上正不得劲儿哪哪儿都难受,若是见着她在眼前晃悠,更是心情不快,反倒叫自己难受呢。”


    陆丹若依旧有些不平,未等她开口,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急匆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氏心下一沉,一下子直起身来,声音里带了几分病中的沙哑:“怎这般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丫鬟支支吾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才回禀道:“回夫人的话,今早老夫人开口将膳房的事情都交给了二夫人管理,连日后采买之事都交给了二夫人。”


    岑氏一听这话,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狠狠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这怎么可能?我才是国公夫人,这膳房之事也一向是我这个长媳管着的,凭什么他二房要插手?”


    陆丹若也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纵是不上心这些俗物,可自小也是在国公府长大的,如何不知中馈里膳房采买一事是顶顶要紧的,每月不知有多少进出。而且,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吃喝,尤其是主子们的膳食,样样都是精细的。管着这膳房,在府里就有很大的脸面。


    如今,祖母怎就将这事情交给了二婶去?


    陆丹若有些慌乱,他们母女本就势弱,如今膳房之事若是落在二婶手里,府里上上下下还不知怎么笑话母亲,笑话她们呢?


    陆丹若一脸着急,嚷嚷道:“母亲,祖母怎能这般欺辱我们,您才是这国公夫人,执掌中馈之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二婶头上。”


    正说着话,老夫人那边来了人,正是老夫人的心腹孙嬷嬷。


    孙嬷嬷一进来就见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也察觉到屋子里气氛很是凝重。


    又见着陆丹若和岑氏脸色都不好,陆丹若更是红着眼圈,一脸不平的模样,如何不知这事情早就传到了大夫人耳中。


    孙嬷嬷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夫人,想来老夫人将膳房权力交给二夫人的事情您已经知晓了。奴婢过来就是替老夫人传个话,老夫人说夫人自打嫁进咱们卫国公府就整日操劳,着实太过辛苦了,如今夫人既病了,就借着这时机给您减些担子,也好叫您好好养病,免得太过劳累伤了身子,不好和府上老夫人交代。”


    听孙嬷嬷这般说,岑氏一脸的难堪,陆丹若忍不住要替母亲辩解几句,话还未开口就被一旁的齐嬷嬷扯了一下胳膊,用眼神阻止她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岑氏好一会儿才挤出几分笑意


    来,道:“替我谢过母亲,也劳嬷嬷亲自过来一趟了。”


    孙嬷嬷道了声不敢,知道岑氏这会儿心情不好,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她刚一走,陆丹若就带着几分恼怒道:“嬷嬷为何不叫我和她辩解几分,祖母分明就是偏心,故意为难母亲的。祖母难道不知,她这一举动会叫母亲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看低了去。”


    齐嬷嬷重重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您再吵闹传到老夫人耳中,只会愈发叫老夫人不喜,甚至愈发迁怒上咱们夫人。”


    陆丹若心中着实不得劲儿,分外委屈,想起今早崔令胭也去了祖母窦老夫人那里,定然在场听了祖母那般吩咐的,忍不住抱怨道:“方才崔氏不也去了祖母那里,她在场怎么也不劝着祖母一些,竟就叫这管理膳房的权力落在了二房手里,她平日里不是仗着陆秉之喜欢谁都不放在眼里吗?怎真遇着事情就闷不吭声,连争都不争一下,眼睁睁看着咱们长房如此落了面子。要我看,她就是故意不帮着母亲您开口,想看咱们母女更加落魄失势的。要不然,祖母哪怕是看在陆秉之的面子上,也会听进去一些的。”


    陆丹若心中不平,觉着老夫人偏心,觉着贺氏这个婶子早就惦记上这管家的权力了,更迁怒崔令胭这个嫂嫂。


    所以,一抱怨起来嘴上就没个停的。


    岑氏本就身上不舒坦,终是忍不住怒斥道:“闭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我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昨日你父亲过来,但凡你在你父亲那里能说上一两句话,我何至于这般没脸面?你父亲待你,怕是连个外人都不如,你也该好好反思自己了!”


    从小到大,陆丹若何曾听岑氏说出过这番话来,这话落下来,陆丹若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


    脑海里又想着昨晚父亲对她那些冷淡的言语,正如岑氏说得那样,父亲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不如对个外人好。


    这会儿,母亲又说生了她没什么用处,怪她不能讨好父亲,不在父亲面前的脸,所以才叫她这个当家夫人这般没脸。


    陆丹若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开口。


    屋子里变得很是安静,齐嬷嬷脸色也变了变,忙上前对着陆丹若道:“姑娘快别将夫人这些气话放在心上,夫人这是气糊涂了才说出这番话来,姑娘合该体谅才是。”


    齐嬷嬷说着,半推半扶着陆丹若起身,将她带到了屋外,这才又出声宽慰道:“夫人心烦得很,这会儿谁杵在她跟前儿都要吃一通挂落,姑娘还是回自个儿院里去吧,这里有奴婢们看顾着。”


    齐嬷嬷说完,示意了跟着陆丹若过来的丫鬟一眼,便叫她带着陆丹若离开了。


    见着二人出了牡丹院,齐嬷嬷这才回了屋子里,走到岑氏跟前儿开口道:“奴婢知道夫人心烦,可再如何也不好和姑娘说那些话呀,若是真伤了姑娘的心,心疼的难道不是夫人自个儿吗?”


    她在夫人跟前儿伺候了这么些年,最是了解夫人的性子,知道夫人今日这话,有气坏了的缘故,可这话也并非全都是气话。


    正因着这,她心中才不得不担心呢。


    “夫人如今处境艰难,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怪不得夫人,可姑娘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有多难受呢,您这些年这般疼姑娘,觉着老夫人和国公爷偏心,叫咱们姑娘受了委屈,更觉着世子处处都压了姑娘一头,更是心疼起姑娘来,所以对姑娘一向都是宠着纵着,这才将姑娘的性子养成了这般。如今到头来,您再怪姑娘,一来改变不了什么,二来也会因此和姑娘生了嫌隙,这是何苦呢?姑娘若是出个什么事儿,您哭都没地方哭去!”


    岑氏说完那些话其实也后悔了,这会儿又听齐嬷嬷这番话更是恨不得将那些话收回来,她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一时心烦才说出那些话来。”


    “你也见着了昨个儿国公爷是如何待我的?且国公爷还对丹若那丫头说了那些话,哪里有半分疼爱,将她当作自己女儿心疼的样子?我昨晚一整夜没睡着,既气国公爷不给我这个妻子体面,又气国公爷不将丹若放在心上,一整夜都没睡好,又听着老夫人将膳房的事情交给了贺氏,更是气愤,她又半点儿忙都帮不上只一味不平抱怨,我这才没忍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我也不求她能比陆秉之得国公爷和老夫人喜欢,可怎就半分都比不上呢?就连刚进府的崔氏,如今都比她这个国公府的嫡女在老夫人面前儿得脸,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岑氏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年生下丹若时就该将她放到老夫人屋里养着,如此还能叫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多疼她几分,也不必落得如今这般的处境。”


    想起当年的事情,齐嬷嬷也是有些后悔,当年夫人生过这个心思,可又有些舍不得,更不想叫府里的人觉着夫人这个继室拿自己的女儿讨好老夫人这个婆母。


    如此,这想法便搁了下来,姑娘一日日长大,也就养成了这般性子。


    如今想一想,若是姑娘能自小养在老夫人屋里,这祖孙情分定然不同,哪怕不如陆秉之这个孙儿得老夫人看重,可也要比今日要强出许多去。


    这般想着,齐嬷嬷也有些后悔之前没劝着夫人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夫人先别想那么多了,好生歇着吧,什么事情都等养好了身子再说。您若是一直病着,府里更没夫人您的立足之地了。”


    齐嬷嬷说着,就扶着岑氏进了内室歇下了。


    崔令胭和碧柔回了梧桐院,就挑了一些宫中赏赐的上好补品出来,派碧柔送去了牡丹院。


    没一会儿功夫,碧柔就回来了。


    “夫人病着没露面,是齐嬷嬷接了东西。”


    奴婢临走前齐嬷嬷状似无意提了句今早老夫人将膳房交给二夫人管着的事情,说少夫人进门后虽和二姑娘生出些隔阂来,可到底也是长房的人,说这膳房之事落到二夫人手中,还不如交给少夫人来管着呢。


    崔令胭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开口道:“她可真是高看我这个少夫人了,我才进府多少日子,这膳房的事情谁管都轮不到我。再说,老夫人既然开口了便是心中有了主意,我这个孙媳难道还能当着老夫人的面争夺这膳房的权力吗?”


    “若是那样,不仅得罪了二夫人,老夫人也会觉着我这个孙媳太过张狂了。”


    “她们妯娌间的事情,我这个晚辈掺和个什么劲儿,多做多错,我初来乍到想要在这国公府立足是真的,可有世子和老夫人喜欢,如今这样已经是足够了,何苦心那般大,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崔令胭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又道:“说句真心话我对这中馈真是半点儿都不动心,只想着管好松雪堂和咱们梧桐院就是了。旁的事情,何苦费那个精神,难不成手里拿捏着月例银子便能更有底气些?在我看来真是操心的事情一大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管着,管好了没人夸你一个好字,只觉着是应该的,可若是出了错,谁都能站出来说你一句不好。我是既不惦记里头的油水,也不想受这份儿辛苦。”


    碧柔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少夫人这话可莫要给旁人听见了,不然真要说少夫人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不过少夫人这话也不错,掺和这些有什么意思,少夫人管着松雪堂和梧桐院,如今最要紧的是快些和世子圆房,好给府里添个孩子。”


    碧柔自打过来伺候崔令胭,主仆间便愈发亲近了几分,所以说话间也没了几分顾忌,只是这话说出来她想到世子之前中毒一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崔令胭听到这话脸颊露出几分羞涩来,见着碧柔说完这话后露出不安的神色来,她拉过她的手,柔声道:“裴太医的医术是极好的,有他给世子诊治,没什么可忧心的。”


    碧柔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少夫人是说,世子的身子当真无碍了?”


    这几日她是知道世子隔一日都要药浴一回,少夫人和世子之前的关系瞧着也比过去更亲近几分。


    她心中有些猜测,世子的身子兴许很快就要好了。只是她再如何猜测,也不如少夫人对世子的情况了解的多。


    崔令胭点了点头:“如今已经不用针灸,只需药浴了,药浴之后好好调养,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你没见着世子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


    碧柔笑了笑:“奴婢就说,咱们少夫人是最有福气的,老天既叫这桩婚事落在少夫人头上,定然也不会叫少夫人委屈了的,奴婢真替少夫人高兴。”


    崔令胭听着这话,脸上露出几分薄红来。这几日她和陆秉之就寝之后,陆秉之总喜欢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她能感觉到两人彼此间愈发亲近了几分。


    等到用过午膳,崔令胭去园子里


    逛了会儿便回了屋里。


    才刚回来坐定秋芷便进来回禀道:“少夫人,夫人派了江嬷嬷过来,说是有话和少夫人说呢。”


    崔令胭听了,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来,她和戚氏这个母亲并不亲近,还以为三朝回门后彼此没这般快有来往呢。


    想起岑氏想将陆从安记在名下当作嫡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的人怕是都知道了,崔令胭心中有些了然。


    她点了点头:“叫她进来吧。”


    秋芷应了声是,很快就领着江嬷嬷从外头进来。


    江嬷嬷从进了这国公府见着这国公府的显赫贵气就心中有些唏嘘,如今进了梧桐院入了这屋子,更觉这国公府的尊贵和体面。


    见着坐在软塌上穿了件鹅黄色绣着牡丹花缂丝褙子,通身尊贵气度的崔令胭时,更是心中感慨连连,忙上前福身见礼道:“老奴见过姑奶奶,姑奶奶安。”


    崔令胭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轻抬了抬手,只出声问道:“母亲叫你过来可是要紧的事情?”


    听崔令胭这般问,江嬷嬷心中少不得一堵,愈发感觉到崔令胭这个三姑娘对夫人是何等不亲近了。要不然也不会对她没有半分示好,连赐座都没有,更别说上一盏茶叫她坐下来说话了。


    这般待遇,足以想见三姑娘有多怨怪当年夫人将她送去戚家,府里也没个人帮她说句话了。


    如今时移世易,三姑娘这个不得生母待见的宁寿侯府嫡女却是成了这卫国公府身份尊贵的少夫人。


    不得不说,实在是叫人唏嘘。


    江嬷嬷收起这些心思,回话时便带了几分恭敬:“回姑奶奶的话,是老夫人听说了国公夫人想着将府上庶子记在名下的事情心中担心,着急之下竟是犯了头疾,夫人记挂着老夫人,便想着叫姑奶奶这几日回府一趟。”


    听江嬷嬷这般说,崔令胭心中生出几分嘲讽来。那个梦里,祖母翟老夫人何曾这般惦记过她,自己那个生母更是对她没有半点儿母女情分,就连眼前这位江嬷嬷,当年在她面前也是趾高气昂对她满是不屑和鄙夷,俨然是瞧不上她这个刚回府就坏了名声的三姑娘。


    想起那些事情,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寒意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温柔却是不带着半分亲近道:“劳烦祖母记挂了,只是今日恰好婆母着了风寒病了,我若此时回府实在是有些不妥。不如等过几日得了空,我再回府去探望祖母,还望祖母莫要怪罪才是。”


    崔令胭都这样说了,江嬷嬷自然不好叫她快些回娘家。说完这话后,想要说几句戚氏在府里的处境,见着崔令胭脸上淡淡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崔令胭道:“母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话便是说无事便回去吧,江嬷嬷心中憋屈,也有些替自家夫人委屈,觉着夫人虽对不住三姑娘,可再怎么也辛苦十月怀胎将三姑娘生下来了,这生恩大于天,三姑娘岂能因着过去受了些委屈便打算自此疏远了夫人这个亲生母亲。


    三姑娘以为这国公府世子夫人就那般好当吗?如今瞧着体面可世子若是体内的余毒一直未清,或是三姑娘福薄不能诞下子嗣,这往后在这国公府立足不还是要靠着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此时就将事情做绝了叫老夫人和夫人寒了心,日后若想要娘家帮衬,那才是没有余地呢。


    这些想法江嬷嬷自然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她只摇了摇头,道:“没别的事情了,姑奶奶若没什么话叫我带回去,老奴便先告退了。”


    崔令胭神色平静:“嬷嬷慢走,碧柔,去送一送嬷嬷。”


    江嬷嬷嘴角的笑意有些僵,她本还想着出了屋子找秋芷问上几句,好歹叫她知道这国公府的具体情形,可她哪里能想到,崔令胭会特意叫碧柔亲自送她。


    说得好听些是给她脸面,可当她不知崔令胭这是不想叫她和秋芷私下里说话呢。


    想起方才秋芷没进屋子里伺候,她心中还有何不明白,秋芷因着是从翠微院出来的便不得崔令胭这个姑娘待见,被崔令胭给迁怒了。


    江嬷嬷脸上的笑着实有些挂不住了,想着若是回府将这事情说给夫人听,夫人少不得要生一场气了。


    她跟着碧柔出了屋子,等出了梧桐院,这才带着小丫鬟琴儿一路朝府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迎面走来两个人,江嬷嬷一见着便脸色一变,忙福了福身子。


    待人走近了这才满是恭敬地道:“老奴见过世子,请世子安。”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宫中回来的陆秉之。


    第82章 别闹


    陆秉之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叫江嬷嬷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这等威严甚至比见着侯爷的时候还要叫人心惊。


    江嬷嬷忙道明了来意:“我家老夫人犯了头疾,也有些想念姑奶奶了,便派奴婢过来告诉姑奶奶一声,想着什么时候姑奶奶得空了能回府一趟。”


    陆秉之面色平静:“老夫人病了的话我命人请太医去府上一趟,这段时日胭儿要在府中侍疾,不便回府。”


    江嬷嬷听他这般说有些诧异,等到回过神来想要说话时已见着陆秉之径直走开。


    身后跟着的观言手里捧着一个明黄色长匣子,很快就绕过影壁不见了身影。


    江嬷嬷直起身来,心中犹自有些紧张,直到出了卫国公府和丫鬟琴儿上了马车,这才拍了拍心口道:“真是好大的气场,也不知咱们三姑奶奶私下里和这位是如何相处的。之前回门时,虽也觉着这位威严,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只看着我就叫我有些紧张。”


    琴儿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高兴道:“世子威势虽盛,可想来是极为在乎咱们三姑奶奶的,要不然也不会听到老夫人犯了头疾便说要派人请太医去府上一趟,这分明是替三姑奶奶做面子呢。”


    “而且,方才嬷嬷也见着了三姑奶奶如今是何等贵气,姑奶奶屋子里摆的东西样样都是顶顶贵重精致的,便是咱们老夫人房里都不如这个,可见三姑奶奶如今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这般说着,她又带了几分可惜道:“只可惜三姑奶奶因着过去的事情和咱们夫人生出嫌隙来,一直都不大亲近。因着这个,就连秋芷姐姐都在外头伺候,定然是因着夫人的事情迁怒到秋芷姐姐身上了。三姑奶奶如今再风光,咱们夫人这个当母亲的怕也沾不上半点儿光,甚至,连咱们宁寿侯府都沾不了光呢。”


    “姑奶奶刚回府时瞧着温温柔柔的,哪知道竟也是如此气性大的。这往后啊,怕是相处起来难得很。”


    江嬷嬷点了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咱们当奴婢的又有什么法子呢,劝是不敢劝的,你没瞧见方才姑奶奶对我像对寻常的丫鬟一般,别说上盏茶了,连赐座都没有,我便是在老夫人那里,也比这个要有脸面。日后来卫国公府见姑奶奶这差事,我可不接手了,谁爱去谁去。”


    马车徐徐驶出卫国公府的巷子,很快就到了大街上,一路往宁寿侯府的方向去了。


    这边


    崔令胭见着陆秉之回来,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起身迎上前去,开口道:“还以为世子要傍晚才能回来


    呢,哪知竟这般快就回府了?”


    “世子可给太后请过安了?”崔令胭问得随意,像是寻常人家当妻子的过问夫君的事情一般。


    陆秉之点了点头:“陪着皇上在勤政殿用了膳,才去了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崔令胭道:“太后身子可好?”


    陆秉之走到屏风后洗了手,接过崔令胭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一边道:“有太医院的人日日照看着,祖母身子一向不错,虽年纪大了时有小病小痛,也是寻常的,平日里又吃着补品,日子也精细,自然是康健。”


    崔令胭笑了笑,上前替陆秉之解开扣子脱下衣裳,换了身靛蓝色绣着竹叶纹的常服,两人这才从屏风后出来。


    碧桃端着托盘过来,崔令胭拿了一盏茶递到陆秉之手中,又对着碧桃吩咐道:“世子过会儿药浴的东西都准备着吧,还有,晚上叫膳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再配两个小菜。”


    碧桃领命下去安排了。


    陆秉之将她这些安排看在眼中,心中着实是受用妻子对他这般上心的。


    他抿了口茶,伸手将崔令胭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道:“夫人既这般上心为夫的事情,不如今日药浴就由夫人在旁伺候吧。”


    陆秉之甚少这般轻浮,平日里和崔令胭再亲近也不过是夜里就寝时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也并未有什么太过亲近的举动。


    更别说,叫她伺候药浴这般话了。


    崔令胭听着,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凑近陆秉之闻了闻,带着几分羞意道:“也没闻见世子饮了酒,怎就”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句,见着站在一旁偷笑的碧桃,脸颊更是红透了。


    陆秉之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自然不是醉酒说胡话,只是见着夫人对为夫这般上心,料想夫人想亲自伺候为夫药浴的,夫人应是不应?


    听着他一口一个夫人,崔令胭的脸颊愈发热了起来,不想叫碧桃她们看了笑话,忙轻声道:“世子别闹了,我应你就是。”


    她能感觉得出来陆秉之是有意和她这般亲近,想来两人圆房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他们本就是夫妻,陆秉之又生得这般好相貌,待她也好,她自然不会排斥和他再亲近一些。


    更何况,只有两人圆房了,府里那些观望的人才不会背地里议论这个,说她入府多日都是完璧之身,甚至说陆秉之这个世子一些不好听的话。


    哪怕京城里早有这般闲言碎语,可崔令胭实在是不想陆秉之背上这样的名声。对男人来说实在太过屈辱了,哪怕陆秉之自己不放在心上,她听着那些话却是觉着分外刺耳的。


    陆秉之得了她的准话也没继续打趣她,而是伸手将桌上明黄色锦盒推到崔令胭面前,道:“也不白叫夫人服侍,这便我是送夫人的谢礼了。”


    崔令胭听着这话,带着几分羞赧瞪了他一眼,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叫自己伺候药浴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这个心思了。


    崔令胭红着脸颊伸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卷画轴,她将画轴拿出,徐徐打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竟是一卷缂丝四时花卉图卷,卷中依次缂有傲雪而立的折枝梅花、绽放的杏花、桃花、玉兰,牡丹,石榴花、荷花、紫薇花,桂花,菊花,木芙蓉,水仙,腊梅,花朵栩栩如生,似花香扑鼻,工艺繁复,着实叫人惊叹。


    崔令胭很是喜欢,一双好看的眸子闪烁着如宝石般的光彩,脸上的笑意也比平日里愈发明媚生动了几分。


    陆秉之见她这般喜欢,笑着道:“你喜欢便好,也不枉我费心挑了这个。”


    崔令胭是个心思玲珑的,虽短短一句话就听出这缂丝画轴必然不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她下意识就朝陆秉之看去,眸子里带了几分疑惑。


    陆秉之解释道:“午膳后和皇上下棋,皇上输了许我从私库里挑一样东西,我便从私库里挑了这个。”


    崔令胭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道:“多谢世子,这画卷我很喜欢。”


    她慢慢卷起了画轴,垂下眉眼时心中不由得在想陆秉之私下里是如何和皇上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实际上的父皇相处的,只一想想,就觉着有些心疼。


    她正想着,胳膊却是被陆秉之抓住了,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拉坐到自己跟前儿。


    “不喜欢这个的话,我给你寻别的,不必装出喜欢的样子来。”


    崔令胭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不喜欢,只是想到之前世子中毒和二皇子有关,皇上虽责罚了二皇子身边的人却也是袒护了二皇子,对世子实在是不公平,我心中想着这些,有些难受罢了。”


    她自然不敢将她知道陆秉之身份的事情说出来,可即便只简简单单几句心疼的话,入了陆秉之的耳朵,也觉着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温声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不必记在心上。不过有你心疼我替我不平,我心中也很是高兴。”


    崔令胭眼圈一红,点了点头:“那世子可要答应我,往后定要谨慎小心些,莫要再中了旁人的算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保护上心都不为过。”


    崔令胭和他相处这么些日子,又见着裴太医给他针灸,多少也猜出陆秉之之前中毒,多半有几分是故意为之,所为不过是徐徐算计,叫二皇子萧则一步步失了圣心,待日后他身份揭开,皇上对他这个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就愈发多了几分愧疚和心疼,对他越愧疚越想补偿,想到二皇子所做的事情就愈发不能容忍。


    这般以己身算计萧则是陆秉之的性子能做出来的,崔令胭也觉着此举虽然有些行险却也利大于弊。


    可她在见着裴太医给他施针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的汗珠时不免觉着他太过不爱惜自己了。


    多说这么一句,是想叫他往后行事想着他还有她这么个妻子,莫要太过冒险了。


    这些话崔令胭自然不能和陆秉之说,她抱住陆秉之,只开口道:“我那日见着裴太医给世子施针,着实有些心疼呢。”


    “世子这般的人,不应该吃这些苦头的。”


    陆秉之一向觉着自己是个清冷薄情的人,不会听哪个女子的话就心中动容,可这会儿,他的心却是软成了一滩水,下意识就轻轻拍了拍崔令胭的后背,应承道:“听你的,日后我会小心些,不会再叫你担心了。”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完江嬷嬷的回禀,先是脸色一沉,再听到江嬷嬷说遇到陆秉之,陆秉之听说她犯了头疾很是上心,说要命人请太医过来给她这个当长辈的诊脉,脸色就缓和了几分。


    她带着几分笑意道:“世子真是有心了,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能请来太医,可世子开口,便是他这当孙婿的对我这个长辈的敬重,看来,咱们胭丫头真是嫁对了人。”


    第83章 玲珑心


    江嬷嬷从翟老夫人屋子里退出来,这才带着丫鬟琴儿一路回了戚氏所住的翠微院。


    方才不能和翟老夫人说的,江嬷嬷都细细说了出来,末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奶奶还是怨恨夫人当年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甚至因此迁怒到秋芷那丫鬟身上,奴婢去时秋芷在外头廊下


    站着,并不像碧柔和碧桃那般在屋子里伺候,瞧那样子,像是瘦了一圈,不用想也知道跟在姑奶奶身边并不如意,比不得在咱们翠微院。”


    戚氏听着这话,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她铁青着脸重重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很是不满道:“我倒是生她生出仇来了,当年那桩事虽是叫她受了委屈,可戚家也是她外祖家,有她外祖母疼爱,她能吃什么苦头,最多不养在我跟前儿受些别离之苦罢了。可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那时要顾着泊哥儿,便是没那些关于她八字硬克着泊哥儿这个弟弟的言语,我也腾不出空来照顾她这个女儿。如今她都嫁人了,还当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竟是这般记恨于我,连带着羞辱起秋芷这个翠微院出来的丫鬟了,真是个白眼狼半点儿都不知孝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戚氏气狠了,想着秋芷在卫国公府只能在廊下站着伺候,叫那些知道秋芷是从她这翠微院出来的人如何看她这宁寿侯府的侯夫人?


    窦老夫人还有岑氏这个继夫人,甚至二房的夫人贺氏,包括府里的姑娘少爷们,若是知晓此事,背地里不知要如何议论编排这件事情呢。


    她从未将秋芷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放在心上,当日将秋芷派去出云院服侍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女儿便是秋芷在翠微院的几个大丫鬟里不如旁的几个得她心,所以便派了她过去,后来,崔令徽的婚事落在崔令胭身上,她便更觉着没什么不妥了,又将秋芷的身契叫人送了过去,还想着等秋芷跟着陪嫁过去好歹也能得用几分,往后也算是她在崔令胭身边多了个眼线。


    可她哪里知道,秋芷陪嫁过去竟是这般不受重用,崔令胭这个当女儿的是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


    见着自家夫人如此恼怒,江嬷嬷此时合该宽慰几句,替崔令胭说几句好话,省得她们母女愈发生出嫌隙来。


    可今个儿江嬷嬷自觉在崔令胭那里受了怠慢,还叫丫鬟琴儿给瞅在了眼中,面儿上更是无光,此时心中也责怪崔令胭几分,如何还会替她辩解几句。


    不仅不辩解,江嬷嬷还趁机拱火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姑奶奶如今身份不同,再不是刚回府时那个听话懂事处处都能体谅夫人这个母亲的三姑娘了。如今姑奶奶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世子还对姑奶奶颇为喜欢,因着喜欢姑奶奶,连带着对咱们府里老夫人都敬重几分,听老夫人犯了头疾,还命人去宫中请太医来咱们府上一趟呢。说来说去,姑奶奶都是因着身份地位不同,心性也就不一样了。”


    “老奴这趟去了卫国公府,斗胆说一句,当初这婚事落在咱们三姑娘身上,倒不如落在庶出的二姑娘身上。毕竟,谁也想不到三姑娘当了这个世子夫人竟是半点儿都不顾着娘家的脸面,若是换成庶出的二姑娘,依着二姑娘的性子,肯定和咱们侯府很是亲近。”


    “三姑娘这一得势,反倒是夫人这边处处为难,时不时要提起当年那桩事情叫人笑话。倘若三姑娘嫁个寻常门第的公子,哪里还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为着夫家,自然只能将这些委屈往肚子里吞了,巴巴和夫人您这个生母处好关系。若是那样,夫人何须发愁这些又哪里会为着这个置气?”


    这些江嬷嬷能想到,戚氏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想不到,只是她到底是崔令胭的生母,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此时江嬷嬷提了,她便也点了点头道:“是这个话,早知如此,当初就是费心些也不能叫她嫁给陆秉之。如今攀上高枝儿,我这个当娘的她是不放在眼里了。”


    “如今就这样,往后她若是诞下子嗣在卫国公府稳住了地位,还不知如何欺负我这个叫她受过委屈的生母呢。甚至连泊哥儿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兴许也要受她这个姐姐的迁怒。”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戚氏心中就实在是憋屈的很,她好不容易当上了这个宁寿侯夫人,如今却要被自己亲生的女儿压了一头,便是她到外头去说崔令胭不孝,不敬着她这个生母,京城里的人也会拿当年她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那桩事情来说,说她这分明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崔令胭这个当女儿的。


    戚氏沉着脸,道:“好在陆秉之身子中毒,她多半是不能有孩子的。枉我之前还替她担心,如今却是觉着这样也好,若叫她有了孩子,她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


    戚氏的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问道:“对了,你见着陆世子的时候,世子气色如何,身子看着可是康健?”


    江嬷嬷回道:“奴婢也没敢直视,世子这样身份贵重的,哪怕是身子中毒,有宫中太医诊治调养,便是日日喝着贵重的补品,也能养出个好气色来,光看这个也做不得准的。”


    “不过,咱们这位姑爷可真是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奴婢见着他时身后的小厮手中捧着个拿明黄色缎子包着的长盒子,瞧着就是宫中赏赐下来的,说到底咱们姑奶奶也真是好福气,能嫁给陆世子。只可惜,姑奶奶的心不向着咱们宁寿侯府,再多的好处怕也想不到娘家。”


    戚氏听了这话,冷哼道:“福气不福气的等她给陆秉之生个孩子再说吧,说不得如今风风光光,不定什么时候就跌入谷底了。若日后没了陆秉之的喜欢,她又没个孩子,我看她哭都没地方哭去,到时候她若是受了委屈回府和我这个当娘的哭诉,我定好生将她骂回去!”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继续要说的了。


    戚氏挥了挥手,就叫江嬷嬷她们退了出去。


    江嬷嬷和琴儿退出了屋外,到了廊下琴儿才忍不住问道:“嬷嬷之前不是还劝夫人和姑奶奶多亲近些,哪怕是为着少爷,也要缓和了这份儿母女关系,怎今日就将在卫国公府那些难堪说了出来,这不是拱火,叫夫人不待见姑奶奶吗?”


    江嬷嬷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咱们虽也是当奴婢的,可奴婢和奴婢也是不一样的,我是夫人身边亲近的人,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夫人都要给我几分脸面,姑奶奶却是当众如此怠慢羞辱我,便是将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自然是要回敬一二的,若不然,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日后谁都能欺负我了!”


    琴儿是在江嬷嬷手底下过活的,觉着江嬷嬷这话也有些道理,可想到姑奶奶崔令胭在卫国公府的处境只瞧着便叫人羡慕,若是因着此事得罪了姑奶奶,着实也有些不大划算。


    倘若日后夫人后悔了,觉着都是江嬷嬷从中挑拨,才叫夫人和姑奶奶母女之间愈发生出嫌隙来,因此厌了江嬷嬷这个心腹,那又该如何?


    奴婢虽也有三六九等,可说到底都是身契在主子手里,身家性命都由不得自个儿,江嬷嬷不宽慰夫人,从中调和夫人和姑奶奶的关系,反倒是添油加醋如此这般,日后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后悔呢?


    这话琴儿只在心中想着,自然是不敢说出来。


    她正要下去做事,就见着外头舅太太詹氏带着表姑娘戚若柔还有二姑娘崔令音过来了。


    琴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来,想到屋子里方才戚氏砸在地上碎了的茶盏还未收拾,便想着赶紧进屋去。


    可她还未有动作,詹氏她们已经走近了。


    不等她通传,就打起帘子说笑着朝屋子里走去。


    詹氏刚一进去,便见着碎了一地的茶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也是听说了今个儿戚氏这个姑奶奶派了江嬷嬷去卫国公府,想着她到底教养了崔令胭一场,也过来听听崔令胭在卫国公府的日子如何?还想着明日带着女儿若柔还有音丫头这个未来的儿媳去卫国公府一趟,却没想到才进来就见着眼前这一幕。


    她知道戚氏的性子,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避开地上碎了的茶盏上前在戚氏跟前儿坐了下来,放软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胭丫头那边抽不出空来回宁寿侯府看望老夫人?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胭丫头才嫁过去不久,要忙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呢,过些日子再回来也并无不可。”


    戚氏欲言欲止,觉着有些没脸,可詹氏是她娘家嫂嫂,音丫头往后也是要嫁给绍章的,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再说,她也想叫人评评理,说说崔令胭如何不敬她这生母。


    这般想着,戚氏不再迟疑,很是不满将方才江嬷嬷去卫国公府时崔令胭是如何怠慢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了秋芷这个陪嫁丫鬟如何不得脸面,竟是连进屋子里伺候的脸面都没有。


    她脸色难看,带着几分气愤道:“你说,她这不是存心叫我面上无光,存心膈应我和我过不去吗?我们私下里如何闹腾我都能忍了,觉着当年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先对不住她,她心中有委屈闹些别扭也就是了。可她如今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耍这些小心思叫我这个当娘的没脸,落在卫国公府的人眼中,不定如何做想,如何笑话我们这对母女呢?”


    “这般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的手段,也真是丢人,也不怕人笑话她!”


    詹氏是个心思玲珑通透的,这些年如何不知崔令胭的委屈,更是知道崔令胭自打进京就和在戚府时变了一个人一样,性子变得不再温柔乖巧,骨子里透着几分韧劲儿,但凡欺负过她的都不能轻易原谅了。


    她只以为是崔令胭在戚家的时候藏得深,本就是那么一个睚眦必报记仇的性子,如今得了势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自然是过去有多少委屈都要还回去的。


    她不好直接和戚氏这个生母计较,自然就将这份儿火气迁怒到江嬷嬷这个戚氏身边的心腹身上。至于秋芷那丫头,她也是见过几面的,当初刚来出云院伺候,看人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哪怕是见着她这个舅太太,那眼睛里也透着几分轻慢和不屑。


    她都能察觉出来,崔令胭打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如何看不出秋芷不将她这个刚回府的侯府姑娘放在眼中。


    如今跟着陪嫁过去不受重用,也在情理之中,着实犯不着为着这个动怒生气。


    至于卫国公府那些知道秋芷原先是戚氏身边大丫鬟的人,想来也知道胭丫头和戚氏这对母女的嫌隙,最多也就是私下里编排议论几句罢了,哪里会当着胭丫头的面儿问出来。


    别说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了,就连戚府,当主子的因着一些个原因不待见哪个丫鬟,也是常见,哪里就这般上纲上线了。


    戚氏是个精明通透的,觉着儿子既然入了国子监日后要留在京城,在朝中谋个官职,总有用得着崔令胭这个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时候。


    崔令胭在世子身边吹上些枕头风,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得儿子有个好前程呢。


    与其彼此疏远了,不如好好处着,将这关系给拉近了。


    毕竟,她养了崔令胭一场,一块儿在戚家住了那么些年,哪怕其中也有些摩擦可情分是真真的。说破天去,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也是欠了他们戚家的情分的。


    哪怕为着一些事情对她这个舅母有了意见,面儿上关系也要处好的。


    戚氏挥了挥手,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下了,这才说出了真心话:“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有为着两个下人和自己亲生的女儿生了嫌隙的?”


    “你既知道当初对不住胭丫头,如今不妨纵着她些,待她将心里头那股火气发出去了,自然那些委屈就少了,你们母女俩才能好好相处。”


    “要我说,胭丫头当日能收了秋芷的身契叫她跟着陪嫁过去,已是给了你这个当母亲的脸面了。你是不知道,那秋芷是何等拜高踩低,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是见了我这个舅太太,也难免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来。”


    “我瞧着都刺眼,更何况是胭丫头这个刚回府的侯府姑娘呢。这样的丫鬟,冷落怠慢她都是轻的,若我是胭丫头,定要叫了人牙子进来将人给发卖出去才能出这口恶气。哪怕为着名声一时不成,日后肯定也放不过要计较的。”


    “你呀,都过了这么些年性子还是和在戚府未出阁时候一样一点儿不知道服软,哪怕嘴上服软了,心里头都半点儿不服。”


    詹氏拍了拍戚氏的手,带着几分亲近道:“罢了,明日我带着若柔和令音去卫国公府一趟,一则亲口告诉她我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后日请她过去暖房,二则也替你劝劝她说几句好话,也叫令音这未来的表嫂和她亲近亲近,没了当初那些嫌隙。我养了胭丫头一场,想来她会给我这个舅母脸面的。”


    “到时候你也过去,见着令胭,记着多说些软和话,莫要觉着你这个当娘的犯了错当女儿的就不该计较,若是计较就是不孝,不顾你的脸面了。”


    詹氏是当嫂嫂的,平日里也是八面玲珑,几句话下来只将戚氏说得有些脸面上挂不住,可偏偏这话在理,戚氏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戚若柔含笑哄了戚氏这个姑母几句,二姑娘崔令音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说三妹妹再如何计较如今也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旁人想有个当世子夫人的女儿和她日日计较,怕是都求不来呢。


    屋子里气氛终于是缓和了起来,不多时说笑声传到了外头


    崔令胭答应了晚膳后伺候陆秉之药浴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她亲手帮着陆秉之脱下外衣,只留下里头薄薄一层月白色中衣时还不觉着如何,待陆秉之入了浴桶,水浸湿了中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臂膀,还有那劲瘦的腰身时,她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滚烫起来,飞快转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第84章 羞赧


    见着妻子害羞的模样,陆秉之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来,却也知她面皮薄,没开口打趣她。


    不过药浴这段时间,也着实叫崔令胭好生紧张,等到药浴完后,崔令胭服侍陆秉之更衣,陆秉之才低下头去凑到她耳边含笑道:“见着我沐浴便这般害羞了,若是咱们圆房胭儿又该如何是好?”


    崔令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又涌了上来,却也不想叫陆秉之看了她的笑话,叫他屡屡都占了上风,脸颊虽带着几分红晕却还是看了他一眼,道:“世子身子可无碍了?”


    她短短一句话才刚说完,耳垂就被陆秉之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崔令胭又羞又惊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被陆秉之压在了一旁的墙上好生欺负了一番,直到嘴唇都有些肿了,脸颊更是多了一层红晕,陆秉之这才放开了她。


    “夫人既然这般担心为夫,那过几日圆房夫人别觉着为夫欺负了你便是。”


    崔令胭面红耳赤,被他欺负的都有些轻喘,听他这般说,带着几分羞嗔推了陆秉之一下,然后理了理发丝,也不理会陆秉之就从屏风后出来。


    陆秉之笑着跟了出去。


    外头碧柔见着二人出来,少夫人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甚至嘴唇都有些微微发肿,如何还猜不出里头发生了什么。


    她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分外高兴,少夫人和世子能这般亲近,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若是世子的身子真如少夫人所说大抵无碍了,那圆房也是顺理成章的,若真圆房了,国公府里关于世子和少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也能少一些,也不会叫外头那些人看了笑话。


    碧柔这般想着,就去了茶水间泡了两盏庐山云雾过来。


    崔令胭接过茶轻抿了几口,压下了心中的那股子羞赧。


    可时不时还是想起陆秉之说圆房之日莫要怪他欺负人,少不得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又觉着陆秉之别看性子清冷,可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极为小心眼儿的。


    她方才又没有别的意思,分明是陆秉之多心了,或是故意挑她的一个错处想要欺负她。


    这般想着,崔令胭的视线便不自觉落在陆秉之身上。


    看着他的时候,又觉着这人真是分外好看,虽说男子好看的也不少,可陆秉之这样清冷贵气的样子,身上还藏着那般大一个秘密,就着实更叫人移不开视线了。


    夜里两人早早就歇下了,崔令胭还有些提着心怕陆秉之继续动手动脚,好在陆秉之并没有再想着欺负她,只在睡下的时候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陆秉之亲自陪着崔令胭去窦老夫人那里请安。


    窦老夫人见着小夫妻一起过来,彼此间的默契和亲近比以往更甚,心中只有高兴的,不等二人行礼便赐了座,又叫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一旁的二夫人贺氏瞧着老夫人这般样子,带着几分酸意道:“在母亲心里世子可是头一份儿的,我们这些当儿媳的日日过来请安,可没


    见母亲您这般高兴,说不得还惹人嫌呢。”


    窦老夫人听出她话中的打趣,笑骂了她一句:“你多大年纪,竟和小辈们争起宠来了。”


    “罢了,今日叫孙嬷嬷从私库里拿出一盒子首饰来,任凭你们挑选,也省得你们说我这当长辈的偏心,眼里只有秉之一个了。”


    贺氏也不是惦记那点儿东西,不过老夫人既然有这等兴致想要赏赐她们,她自然只有高兴的,当下就起身谢道:“那儿媳就谢过母亲了。”


    说着,她还对着一旁坐着的陆秉之道:“看来日后世子要经常这个时候过来,咱们一块儿碰着,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高兴手一松,就能叫我们得不少好东西呢。”


    她这般打趣的话惹得窦老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屋子里也热闹起来。


    屋外,被母亲岑氏催促着过来请安的陆丹若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


    母亲被父亲下了脸面气得生了病,可老夫人这里却还是热热闹闹的,对比牡丹院的冷冷清清,这里的热闹着实叫人听着刺耳。


    她强压下这些情绪,挤出一丝笑意来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她一进来,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见着她行过礼,才问道:“你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陆丹若心中难受,可自打崔氏进门便屡屡受责罚,母亲如今也在父亲那里彻底没了脸面,所以她到底还是收敛了自己的小性子,恭敬地回道:“喝了大夫开的药已是好些了,多谢祖母关心。”


    窦老夫人也知道那日儿子去牡丹院时正好听见岑氏和陆丹若在屋里说的那些话,所以也知道儿子对陆丹若这个女儿很是失望,不然也不会说出往后嫁人后来不来往都由着她这样的话。此时见着陆丹若这个孙女儿,到底是开口道:“你父亲那脾气你也知道,你往后收敛些性子,莫要像之前那般骄纵任性了。”


    陆丹若自然知道窦老夫人所指何事,面上露出几分难堪来,心中也甚是委屈,她点头道:“是,孙女儿日后会记着的。”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叫她坐了下来。


    陆丹若上前坐了,听着祖母窦老夫人和崔氏这个嫂嫂说话,贺氏不时也含笑接上一句,陆秉之坐在那里喝着茶,应上一句话就能叫祖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觉着他这孙儿哪哪儿都好,这般热闹,倒只有她这嫡亲的孙女儿像是个外人一样。


    陆丹若眼圈有些湿,过去崔氏未嫁进来时祖母虽也偏心可并非是这样的。她来这清德院请安,祖母对她也是温和慈爱的,她也从来都不觉着自己这个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哪里多余。


    可自打崔氏进门,尤其是听父亲说了那些话,母亲被父亲拂了脸面病了后,她再一次过来请安,就觉着一切都变了,自己坐在这屋里哪哪儿都像是个外人。


    那日表妹跟着外祖母梅老夫人来府里,私下里说话时表妹还提起家中的兄长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她这些日子甚是担心,怕未来的嫂嫂进门后不喜欢她这个小姑子,恨不得将她早点儿嫁出去。当时她听到那些话只觉着可笑,心想嫂嫂进门合该是谨小慎微,奉承讨好府里未出阁的小姑子的,哪里有当小姑子的怕被嫂嫂不喜欢,担心嫂嫂想快些将她嫁出去。


    她觉着表妹这性子真是太懦弱了些,也想得太多了,岑府到底是比不得卫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女儿到底是多了几分小家子气。


    可此时陆丹若却是也有了这种感觉,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在这府里说不得在外人看来就是多余的,哪怕不明说,可祖母定也和父亲一样觉着她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等到嫁出去成了别家的媳妇,就和府里没什么相干了。


    所以,父亲其实懒得理会管教她,不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而是当成了日后别家的媳妇。


    陆丹若觉着心中有些发寒,视线不自觉朝陆秉之这个继兄看去,头一回想兴许即便没有陆秉之这个世子,父亲待她也不如儿子吧。


    又或许,是因着她没有个嫡亲的弟弟,所以在府里到底是没个依靠。


    她又看向崔令胭这个嫂嫂,见着这个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嫂嫂如今在国公府这般自在,不仅得了陆秉之喜欢,甚至叫祖母都对她有几分偏心,心中嫉妒的同时不自觉又生出些许羡慕来,觉着崔令胭虽命不好叫生母戚氏不喜,可到底老天还是眷顾了她一回,叫她嫁给了陆秉之,才当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


    崔令胭如今都这般得脸了,倘若日后和陆秉之圆房,她怀了身孕,只怕气焰比如今还要盛上几分。


    若是陆秉之的身子一直不好,两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就好了。


    崔令胭早就察觉到陆丹若看向这边的目光,此时感受到陆丹若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极力掩饰却又掩饰不住的敌意,心中也有些无奈。


    自己和陆丹若这个小姑子实在是八字不合,要不然,陆丹若怎会这般讨厌她这个当嫂嫂的。


    崔令胭看了陆秉之一眼,觉着定是陆丹若本就不喜陆秉之这个兄长,这才看她这个当嫂嫂的分外碍眼,再加上她进门后陆丹若因着她受了责罚跪了祠堂,便愈发不喜她抵触她了,她们这对姑嫂怕是没有缓和的一日了。


    好在,陆秉之并不会一辈子都是卫国公府世子。陆丹若这个小姑子也只是暂时的,所以对于陆丹若,崔令胭并不想和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太过计较。


    所以,只看了陆丹若一眼,视线就收了回来。


    陆丹若却是觉着崔令胭这举动带了几分轻慢的意思,心中更是不快。


    窦老夫人和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叫众人离开了,只留了陆秉之在屋里。


    陆秉之含笑问道:“祖母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非要单独将孙儿留下来,二婶若是多心,还以为祖母单独给孙儿什么好东西呢。”


    窦老夫人听了忍不住给气笑了:“你二婶就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其实胆子不大,真要做出什么狠辣的事情来她自己就先给吓住了。”


    窦老夫人没再继续说贺氏这个儿媳,视线往陆秉之脸上瞧了瞧,这才道:“我瞧着秉之你气色比之前好好上许多,听说裴太医给你最后一回施针也是前几日,说你无大碍了。”


    见着孙儿不紧不慢的喝茶,窦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到底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想说,胭丫头进门也有些日子了,你这身子若是好些了,那该圆房还是要圆房的,不然这媳妇娶进门,难道让人家过那守寡的日子不成?咱们可不能如此对不住人家!”


    听窦老夫人这般说,陆秉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什么守寡不守寡的,这可不吉利!”


    窦老夫人也知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连忙呸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了陆秉之。


    “你给我个准话。”


    陆秉之放下手中的茶,道:“祖母就放心吧,就是祖母不说,我这两日也打算圆房的。”


    “之前孙儿不是告诉祖母太医说孙儿中毒并未对那些有什么影响,祖母怎就不信?”


    窦老夫人有些讪讪,带着几分责怪对着陆秉之道:“还不是你洞房花烛夜都未圆房,拖到今日我这当祖母的才不得不开这个口问一问你。”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直拖着不圆房,你不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眼


    中,可胭丫头一个新妇,她心中定是有压力的,可她才刚嫁进门又脸皮薄,不好提起这个,更不好和你这个夫君说,心中不知有多委屈多忐忑呢。”


    陆秉之解释道:“孙儿只是怕体内余毒未清和胭儿圆房,若胭儿有了身孕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再则,这桩婚事落在胭儿身上也是无奈之举,孙儿总要叫她在府里适应一些时日,不然倒显得孙儿如何逼迫于她了。”


    窦老夫人听了他这话倒是觉着稀罕,却也直截了当拆穿了他的话:“你前一句我信,后一个理由我却是不信的。你肯定是这些日子对胭儿上了心才想着要圆房,你那性子,若是不喜欢,拖着一直不圆房也是能干出来的,尤其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还给了你借口,无人能挑出你的错处来,甚至还要顾忌着你的想法。”


    “你呀,如今就是觉着胭儿入了你的眼,满意她这个妻子,这才这般说的,你们男人的那点儿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陆秉之为人周正性子也清冷,在府里谁都不会如此和他说话,突然被窦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这般评论,就连陆秉之自己都有些不大自在了。


    窦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行了,别在我这里杵着了,胭儿定还在外头等着你呢。你既对她有心思往后就好好待她,莫要像你父亲和岑氏一样,彼此没了情分,成了一对怨偶。”


    陆秉之点了点头,却还是替卫国公辩解道:“父亲给过岑氏机会,只是岑氏不知悔改,如今落得如此处境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至于丹若,孙儿的想法也和父亲一样,若她能保持面儿上的礼数,孙儿也当她是自己妹妹,若是再对胭儿这个大嫂有半点儿不敬,祖母还是挑个人家将她嫁出去吧,左右她如今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咱们自家人教导不好她,改不了她的性子,想来出阁后当了别家媳妇,就知道不能任性妄为了,说不得往后回了娘家也知道娘家的好了。”


    陆秉之一向不将陆丹若这个妹妹放在眼中,在窦老夫人面前更是从未提起陆丹若的婚事,所以窦老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眼底便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也上了年纪,如何听不出孙儿的意思,孙儿是明面儿上护着崔令胭这个妻子,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窦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由着你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起身对着窦老夫人拱手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


    崔令胭正站在假山旁的池塘边看着里头金鱼在水中摇摆尾巴来回游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有鼻间熟悉的迦南香,她转过头来。


    “祖母将你留下来可是说什么话了?”崔令胭心中带了几分好奇,两人如今也很是亲近,便没什么顾忌直接问了出来。


    陆秉之听她这般问,低下头去凑到她耳边含笑道:“祖母问咱们什么时候圆房。”


    崔令胭的脸颊一下子就烧的通红,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见着身边只有碧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羞赧看向了陆秉之。


    “祖母怎会问起这个?可是关心你的身子?可之前我回过祖母,说裴太医说你身子无碍,不必祖母担心。”


    陆秉之却是笑道:“咱们一直不圆房祖母自然是当心的。祖母更担心因着我的身子叫胭儿你心中觉着委屈。”


    崔令胭如何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她脸颊红透了,却还是低着声音辩解道:“我嫁给你时京城里流言蜚语不知有多少,可你之前护着我,派观言送了东西给我,我便觉着你纵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我也半点儿都不会嫌弃你,会好好照顾你的。再说,那等事情,也并非要有的,我们那里就有姑娘一辈子都不嫁人的,祖母其实也不必那般担心觉着我心中会委屈。”


    “如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可比以前好上太多了,我已是知足了。”


    陆秉之听得一下子就笑了,觉着妻子有些直白又有些单纯可爱,又叫人觉着忍不住心疼。


    “往后你就知道了,总归为夫可不是那等不中用的。”


    陆秉之留下一句话,就径直朝院外走去。


    崔令胭脸颊羞得通红,觉着还是原来那个清冷自持高高在上的陆秉之更叫她喜欢。


    如今这个时不时说些轻浮之言,又爱欺负人的,哪里像是那个外人口中清冷自持不近女/色的卫国公世子?


    碧柔忍着笑,对着自家少夫人道:“少夫人快追上去吧,别叫世子等着。”


    崔令胭见着碧柔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又这般打趣她,脸颊愈发热了几分,几步追上了陆秉之。


    两人一路回了梧桐院,陆秉之又陪了她一会儿便去了松雪堂。


    崔令胭也忙起自己的事情来,正看着账册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少夫人,舅太太带着表姑娘还有二姑娘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往梧桐院这边来呢。”


    第85章 情分


    崔令胭听到舅母詹氏来了府里,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又颇得陆秉之喜欢,自己那个颇会算计分外精明的舅母,自然不会放过从她这里沾光的机会的。


    崔令胭眉眼间带了几分嘲讽:“还以为舅母忙着张罗二堂姐和表哥的婚事,抽不出空来呢,原来竟是我想错了。”


    碧柔也是知道之前二姑娘崔令音算计自家少夫人,可詹氏这个舅母先是过来和少夫人质问,觉着是少夫人带累了表少爷戚绍章的名声,之后又不知怎地又瞧上了崔令音当自己的儿媳妇,如此种种,哪怕詹氏教养了少夫人一场,彼此间的那点儿情分怕是也不剩多少了。


    更别说,碧柔自打来出云院伺候,便也看出少夫人对这个舅母并未有多少喜欢,就连对表姑娘戚若柔也是浮于表面的情分,瞧着温温柔柔面含笑意,可笑意却是未曾到达眼底,想来这些年在戚家,少夫人这个寄居在府里的表姑娘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所以这会儿听崔令胭这般说,也不觉着诧异,只开口道:“舅太太到底是当长辈的,既然登门了奴婢还是陪少夫人去垂花门处迎一迎吧,莫要叫人觉着少夫人如今地位不同便张狂起来了。”


    崔令胭不喜詹氏这个舅母,可她也不是那等行事全然凭着自己心意的,即便碧柔不说她也不会给人留下编排她的话柄,合上手中的账本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叫碧桃去膳房吩咐人准备些江南那边儿的菜式,今个儿大抵要留舅母她们在梧桐院用膳了。”


    “再派人去松雪堂告知世子,叫世子中午不必过来了。”陆秉之那样的性子,肯定也不想应付詹氏和侯府的人,崔令胭自己一人就能应付了。


    碧柔知道少夫人的心思,再说内宅女眷之事本就不该世子掺和,世子若是过来见詹氏这个舅母,实在是有些失了身份了,若是詹氏在戚家时善待少夫人便罢了,世子念着她对少夫人的好将她当长辈敬着也无妨,可偏偏,詹氏没结下这个善缘,自然也只能是这样的礼数了。


    碧柔说着,对碧桃使了个眼色就叫她去松雪堂了,又点了一个丫鬟去膳房吩咐,这才跟着崔令胭出了梧桐院,一路往垂花门去了。


    两人才行至垂花门,就见着不远处几个人朝这边过来,走在最前头的正


    是舅太太詹氏,跟在她后头的是表姑娘戚若柔和二姑娘崔令音。


    崔令胭的视线先是落在崔令音身上,今日崔令音穿了件宝蓝色绣着芍药的褙子,她的长相只是中上,只是细细打扮了便多了几分精致婉约。比起当初那个被戳穿算计,在老夫人面前狼狈不堪的崔令音,多日不见,这个堂姐瞧着温和了几分,不时和戚若柔含笑说话,眉眼间早就没有了当初觉着戚若柔这个表姑娘是上门打秋风时的那些轻视和不屑。


    她和詹氏还有戚若柔走在一块儿,倒像是相处了许多年似的。


    崔令胭心下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来,当初崔令音还因着嫉妒她得了这桩婚事,叫文姨娘编排出那些关于她和戚绍章的流言蜚语来,那时候她对于婚嫁之事也曾想要高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府世子,如今成了戚家未来的儿媳妇,倒也很快就压下了这些心思,和戚家人相处起来如此融洽。


    崔令胭觉着,自己这个堂姐性子和舅母詹氏真是有几分相似,日后当了婆媳想来比梦中的那个她更能适应戚家儿媳妇的身份吧。


    这般想着,詹氏她们已是到了垂花门处,崔令胭收回了这些心思,含笑迎上前去,对着詹氏福了福身子道:“胭儿见过舅母,舅母过来怎也不早些派人告诉我一声,我派了马车去侯府接舅母才是。”


    詹氏如今早知崔令胭这个外甥女性子并非和在戚家的时候那般乖巧柔顺,这会儿听她这般寒暄的话,心中更是确认了几分,崔令胭别看年纪小,可却是个记仇计较的,嘴巴也不饶人吃不得亏,自己今日冒然上门,她心中未必真心欢迎她这个舅母。


    什么早些告诉她,她这个少夫人派人去侯府接,当她听不出来是觉着他们冒然上门有些唐突呢。


    只是崔令胭这话说得分外巧妙,詹氏即便听出几分其他的意思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詹氏笑了笑,对着崔令胭很是亲近道:“哪里需要你派人上门去接,侯府的马车也多的是,你才嫁进卫国公府不久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舅母可不好给你添乱。”


    “今日过来一则是想看看你,二则是我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想着后日邀你过去温居,到时候热热闹闹玩上一日,也好叫你跟着松快松快。”


    崔令胭笑了笑,带着詹氏她们往梧桐院去了,进了屋里后,几人分宾主落座,丫鬟碧柔上了茶水和点心。


    詹氏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这布置雅致又透着低调贵气的屋子,又见着崔令胭如今的打扮,心中少不得生出几分感慨来。


    谁能想到,当日那个在戚家谨小慎微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今日能得了这么一桩婚事,高攀上卫国公世子陆秉之,成了陆秉之的妻子呢?


    若早知她有这般出息,自己在戚家时应该对这个外甥女更好一些才是,若是她对崔令胭好一些叫她对自己这个舅母能当成自己的母亲来敬重,那如今不知能得多少好处呢。


    好在,自己虽对她没有那般掏心掏肺好,可也没有明面儿上得罪了崔令胭,教养她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至于之前为着绍章的名声前去质问她叫她给个交代,和叫崔令音当了自己未来儿媳的事情,一则是她关心则乱,二则也是为着两府关系,不想因着一桩事情彼此伤了情分罢了。


    音丫头算计不成自己也受了一番责罚,这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照样落在了崔令胭身上,在她看来,崔令胭若是个聪明的,就不该继续计较此事了。


    彼此闹得难堪老死不相往来,对她这个世子夫人的名声可不好。


    这般想着,詹氏含笑道:“当时在戚家我和你外祖母私下里说起胭丫头你的婚事,想着胭丫头你这般容貌出身又高,日后不知能便宜了哪家的公子去。当时我和你外祖母都觉着你回京后能嫁个门当户对的高门公子,却也想不到胭丫头你竟会这般有福气,嫁给了陆世子,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你外祖母,你外祖母若是知道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等过些日子你外祖母来京城参加绍章和令音的婚事,你们祖孙也能见一见,好好说些话呢。”


    崔令音挑了挑眉,如何不知詹氏是拿外祖母的情分来缓和彼此嫌隙。又说外祖母要来京城,若是她这个外孙女儿和詹氏闹得不和,叫京城里的人议论编排,真将外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她纵然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可难免名声受损叫人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


    自己这个舅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


    崔令胭笑了笑,道:“外祖母能来京城,我也很是高兴呢。”


    说着,她又看向了坐在下头的崔令音,含笑道:“恭喜二堂姐了,等二堂姐和表哥成婚,我也去喝杯喜酒,到时候就要叫二堂姐一声表嫂了。”


    崔令音听得这一声表嫂,脸颊露出几分羞红来,她看了崔令胭一眼,到底还是起身福了福身子道:“之前那桩事是我因着嫉妒蒙了心这才差点儿害了三妹妹,我今日本不该冒然过来,可也想着能过来一趟借着这机会给三妹妹你赔个不是。”


    崔令音说着,竟然当着詹氏和戚若柔,还有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跪了下来。


    “不求三妹妹忘了这桩事情,只盼着三妹妹莫要因我的事情迁怒了戚家。往后我嫁到戚家,就是戚家妇,若是因我叫三妹妹和戚家生了嫌隙,我还有何脸面当这个戚家的媳妇。


    她这举动谁都没有料到,崔令胭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亲自走下软塌将人给扶了起来。


    崔令音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有些叫人诧异。


    果然,当宁寿侯府庶女这些年,崔令音可比崔令徽这个长房嫡出的姑娘能豁得出脸面去。


    如此能屈能伸,也着实叫人佩服。


    “堂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往后你嫁去戚家就是我的表嫂,我承舅舅舅母照顾这么些年,也算欠了戚家的人情,你若是心中过意不去,就当是拿这个偿还了吧。想来舅母疼你这个未来儿媳妇,为着叫你心安定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妥的。”


    崔令音被崔令胭扶着胳膊站了起来,先时见着崔令胭的举动还觉着自己跪这一跪虽失了些颜面可若能叫崔令胭将旧事当着众人的面揭过去,也不算她白白丢这份儿颜面了。


    她一直觉着,崔令胭自小不在侯府长大,也不是太过有城府之人,她这般当众跪下,哪怕崔令胭心中不愿意将此事揭过去,也不好不给詹氏这个教养过她的舅母脸面,毕竟,她如今可不单单是她的堂姐,还是她未来的表嫂。


    于情于理,她赔罪赔到这个地步已是足够了,崔令胭再想计较都不行,就会叫人觉着没有肚量,也不记着戚家对她的情分了。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堂妹亲手扶起了她,说话也软软的,可话中的意思却是叫人心惊。


    她竟然想借着她抹去戚家这些年对她教养的情分?


    可真是好心思好手段!


    即便是她这个在宁寿侯府自小长大的庶女,也没这般算计和城府。


    因着震惊,崔令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满是诧异。


    接收到她的目光,崔令胭含笑道:“堂姐放心,我自小在戚家长大,最是知道舅母的性子了,舅母如今既然这般喜欢你,自然会为着叫你心安答应下来的。”


    “你也别怪我这样说,若只我自己我不怪罪就是不怪罪了,甚至咱们堂姐妹说怪罪二字也有些严重了。可此事到底之前牵扯到了我的名声,世子和国公府虽碍着两家姻亲关系不好和堂姐计较,可这般当众揭过去,自然是要有些由头的。我如此这般,对世子和府里老夫人也能有个交代了。”


    “日后堂姐当了我的表嫂,咱们自然该如何相处就如何相处。如此表姐安了心,我这边也能有个交代,彼此相处起来岂不更自在几分?”


    崔令胭半推半扶叫崔令音落座了,又坐回软塌上,才含笑对着詹氏道:“舅母觉着胭儿这样可对?”


    詹氏心中变了几变,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可到底还是开口道:“好,自然是好的,往后你和你表嫂彻底没了嫌隙,好好相处才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求的不是就是这个吗?”


    詹氏心中滴血,更是气得想要吐血,戚家对崔令胭的教养之恩就这般抵消了吗?可崔令胭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又抬出府里老夫人和世子来,


    她便是不应承又能如何?


    再说,事情是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做出来的,她若是不松口,崔令音没嫁过来就和她这当婆婆的,和戚家生了嫌隙,往后就是当了戚家妇,也未必能真心想着戚家。


    事已至此,其实也由不得她了。


    詹氏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之前在戚家时也没见着崔令胭这般心机,还以为她是个心思简单好糊弄的,如今想来,她这个当舅母的真心与否,崔令胭心中定也是门儿清的。


    怪不得一路到了京城回了宁寿侯府,崔令胭就和她这个舅母生分疏远了许多。詹氏之前还不敢肯定,可今日上了一趟门见着崔令胭小小年纪就这般行事,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当初其实是枉做小人了,那些小心思落在崔令胭眼中,她竟还想着叫崔令胭记着戚家的情分。


    落在崔令胭眼中,岂不将她这个舅母当成个笑话?


    想着这些,詹氏心中愈发难受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没有想到,崔令音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几分发白,还带了几分难堪。她身边坐着的戚若柔更是变了脸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到底又咽了下去。


    “舅母说在京城置办了宅子,是在哪处地方,周边可热闹?”


    崔令胭像是半点儿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含笑对着詹氏问道。


    詹氏压下心中的种种心思,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含笑道:“是在韩家胡同那边儿,那边儿文人多,置办个四进的院子也并不十分贵,我寻思着你表哥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成婚后住在那里正正好,氛围也是格外不错的。”


    “还有几个邻里也是江南那边儿来的,彼此相处起来倒也方便。”


    崔令胭含笑点头:“舅母自是事事替表哥安排妥当,周全万分的。”


    两人闲聊起来,气氛缓和了几分,可之前那桩事情自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所以,詹氏略坐了一会儿留了宅子的地址就想着带着女儿和崔令音回去了,她本还想着若能借此机会给府里老夫人请个安,叫女儿戚若柔也能在老夫人面前儿露个脸,哪怕得个见面礼也是好的。


    可崔令胭来了这么一出,叫她这个当舅母的脸面上下不来又觉着吃了大亏,她如何还有这个脸面开口说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若叫崔令胭寻个借口回绝了,她这个当长辈的脸面才挂不住呢。


    所以,没了这个心思,更没了和崔令胭闲聊的兴致,詹氏就想着早些告辞了。


    她还未出言告辞,就听崔令胭道:“胭儿特意叫膳房准备了江南那边儿的菜式,等会儿用膳时舅母可要好好尝尝,评评味道如何,可有戚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地道?”


    崔令胭这般说,詹氏就不好不留下了。


    她扯出几分笑意来,道:“过来陪你说说话就是了,你才嫁进来,午膳世子不陪着你一块儿用吗,可别影响了你们小夫妻相处才是?”


    崔令胭含笑道:“我叫丫鬟派人告诉世子今个儿今个儿有客中午他自己在松雪堂用就是,舅母和表妹头一回来我这,我肯定要陪着舅母和表妹一块儿用膳的,不然就是失了待客的礼数了。”


    詹氏有些诧异于崔令胭提起陆秉之这个世子时的随意,那日三朝回门她虽见着陆秉之对崔令胭这个新婚的妻子很是不错,可也只觉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最重规矩,崔令胭既嫁给了他他便会给她世子夫人该有的体面,最多因着崔令胭相貌格外好,叫陆秉之这个世子更喜欢几分罢了。


    可她实在没想到,崔令胭才嫁进来多少日子就和陆秉之这个夫君相处的这般亲近了吗?那种语气中的随意和亲近,哪里是一个刚进门不久的新妇该有的?


    倘若没这份儿底气,崔令胭也不敢如此说,免得被人笑话。


    詹氏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心中有些酸溜溜的,自己女儿戚若柔也是自小和崔令胭一块儿长大的,如今崔令胭成了世子夫人,又和陆秉之相处的这般好,女儿的婚事却至今都没个着落。


    这两相对比起来,詹氏心中就觉着有些羡慕又有些泛酸,若女儿也有这份儿福气就好了。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候,膳房送来了好些菜式,摆了满满一桌,几人坐在圆桌前一边说话一边用膳。


    期间老夫人派身边大丫鬟送来了一支羊脂玉雕牡丹花簪子,说是老夫人听到舅太太带着表姑娘来府里,按理说该见上一见,只是老夫人今个儿早起便有些咳嗽,便不见了,只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了这见面礼过来,叫少夫人好生招待客人。


    詹氏听着,心道卫国公府果然是最重规矩的,可惜女儿不能去老夫人那里讨个好。


    示意女儿收下簪子,詹氏含笑谢过,又见着碧桃将人送出去,詹氏才含笑对着崔令胭道:“老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戚若柔收了这簪子,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儿高兴,一顿午膳瞧着和气热闹,可实际上彼此都存着各自的心思,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又喝了一盏茶,詹氏这才起身告辞。


    崔令胭亲自将人送到了院门外,这才叫碧桃替她送詹氏她们出去,自己则带着碧柔回了屋里。


    碧柔抿嘴一笑,乐道:“这会儿舅太太怕是后悔来这一趟呢。少夫人怎就想到那个法子,当时二姑娘突然跪下来和少夫人赔罪,奴婢都吓了一跳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亏的二姑娘能豁出去脸面。奴婢就想着,少夫人哪怕为着名声也不得已要将此事彻底揭过去了,哪曾想,少夫人竟这般聪慧,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崔令胭回到软塌前坐下,带着几分嘲讽道:“她这般逼着我揭过此事,我若依着她应下了,往后谁都当我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得罪了我赔个不是就是。”


    “当我不知道,她当了这个戚家妇,那个送去庄子上的文姨娘早晚也是要被接回来的。舅母和崔令音,其实就是仗着戚家对我这些年的照顾,觉着我该记着这份儿情分不会撕破脸罢了。今日这一跪,也是一退为进,她损些脸面就想当众叫我应下来,是拿我的名声来堵我的嘴,分明是在恶心我呢?”


    “我若是不回敬一二,拿这桩事情抵消了戚家教养我一场的情分,就是自己恶心自己,怕是气得连觉都睡不好呢。”


    崔令胭又道:“这样也好,往后也省得舅母人前人后拿我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的事情说。”


    “她不是喜欢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妇吗,既然喜欢,拿这份儿人情叫崔令音安心她如何还觉着吃亏了?”


    碧柔点了点头:“是这个理,经过今日这事儿,舅太太日后行事说话也会有些顾忌,少夫人如今这个身份,是不好为着这个和她计较坏了名声的,如此拿二姑娘的事情抵消了,舅太太也无话可说,毕竟,她为着的可是戚家日后的儿媳妇。”


    “而且,奴婢之前虽在老夫人房里伺候,可也知道侯府每年送去戚家的年礼节礼只多不少,姑娘的吃穿用度不曾花过戚家一分一厘,戚家若是个要脸面的,经此一事,也不好继续拿这情分想着沾少夫人的光了。”


    这样的亲戚,日后又是要留在京城的,少夫人这般处理了才好。


    毕竟,少夫人如今不只是宁寿侯府的长房姑娘,也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詹氏若觉着少夫人欠了戚家的情分,那国公府欠是不欠,要不要跟着给詹氏和戚家几分脸面?


    马车上,崔令音眼圈有些红,带着几分哽咽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之前蒙了心做出蠢事来,也不至于如此,害的戚家这些年对三妹妹的情分就此一笔勾销了,往后戚家再和三妹妹提起此事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詹氏心中存着火气,可这会儿也知道对着崔令音发作出来只会影响日后的婆媳关系,她忍耐下这些


    烦躁和火气,温声对着崔令音道:“不妨事,这桩事情能就此了结也算可以了。回去后,你叫人将文姨娘接回府里来,若老夫人那边问起,就就照实回禀了老夫人,想来老夫人不会不允的。”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詹氏自然想着再给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妇卖个好,叫她更欠着戚家一些。


    崔令音眼圈愈发红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您了。”


    一旁的戚若柔低着头,心中却是颇为复杂,今个儿去卫国公府一趟着实叫她心惊,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崔令胭,如今竟变得那般高高在上,为人处世也叫她瞧着都有些觉着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戚若柔不觉着单单因着崔令胭回了京城的缘故,她觉着更多是因着如今崔令胭嫁给了陆秉之,成了陆秉之的妻子。


    今日崔令胭这般不给母亲和戚家颜面,这般行事,都是因着陆秉之这个夫君背后给她撑腰吧?


    陆秉之那样一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公子,更是已故淑宁长公主所出,得皇上和太后疼爱,却待崔令胭这般好,实在是叫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第86章 丑事


    待回了府里,詹氏叫崔令音回自己院里歇着,自己也和女儿戚若柔回了住处。


    崔令音目送二人离开,脸色有几分苍白。


    丫鬟落雪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心中也很是难受。


    方才舅太太嘴上虽没说,可心里头定是迁怒姑娘这个未来儿媳妇的。


    毕竟戚家教养了三姑娘这么些年,如今却是因着自家姑娘之前的事情两厢抹平了,舅太太心中如何能甘心。


    没当着姑娘的面儿发作,不过是觉着事已至此再发脾气更不值得罢了。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崔令音看了她一眼,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往好处想吧。最起码,之前我算计崔令胭的事情往后就此揭过去了,自此以后我这个表嫂在崔令胭面前也能有底气些。舅太太如今气我,可也不好直接和我翻脸,毕竟戚绍章如今能进国子监是太太从中出力的,哪怕不看在我的面儿上,也要看在太太面儿上待我好些。”


    落雪点了点头,想到日后的姑爷戚绍章,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来,道:“表少爷如今在国子监,可还记着叫身边的小厮给姑娘送些簪子首饰呢,可见心中还是记着姑娘的好的。若不是和咱们崔家联姻,姑娘要当这戚家妇,太太如何会这般出力。”


    崔令音眼底微微露出几分异样来,只有她和文姨娘知道太太是因着被她和姨娘拿捏住了把柄才肯帮她。


    好在,戚绍章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她帮了他一回,他待她倒是不错,不计较之前她算计他和崔令胭名声的事情,甚至还对她颇为上心,给足了她这个未婚的妻子体面。


    甚至她能感觉到,就连詹氏和戚若柔,对她都迁就几分。不过想想也是,她虽是庶出,可到底是宁寿侯府的姑娘,戚绍章得了入国子监读书这头一桩好处,自然是想着还有往后的,詹氏和戚若柔也不是个傻的,自然要对她好些。


    譬如今日,若没有之前那些甜头,詹氏这个未来婆母怕是当场就发作了,甚至悔婚的心思都有了。


    幸好,幸好她和姨娘拿捏住了太太的把柄,要不然,她如今兴许就被随便嫁出京城去了,哪里还能自己寻个婚事。


    崔令音收回了视线,想起去寺庙中上香小住的堂姐崔令徽,突然问道:“堂姐去寺庙小住,祖母和大伯母那里可有派人再送些什么东西表示关心?”


    落雪摇了摇头:“如今老夫人不待见大姑娘,哪里会这般惦记大姑娘。大夫人这里三姑娘又成了世子夫人,自然是想着日后靠自己嫡亲的女儿的,如何还会在大姑娘这个继女身上下功夫。”


    崔令音听着这话带着几分嘲讽道:“大伯母装了这么多年慈爱的继母,如今见着三妹妹风光,大姐姐坏了名声婚事艰难,倒是不继续装了,我还以为她能装上一辈子慈母呢。”


    “不过,她那般偏心自小将三妹妹送去戚家,三妹妹得了风光未必记着她这个生母呢。明日温房,这对母女不知道相处起来有多尴尬呢。”


    崔令音说着,没再继续说崔令胭,而是对着落雪吩咐道:“派人去太太那里一回,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太太,劳太太派人去将我姨娘接回府里来。”


    落雪心中对于姑娘和太太如今的相处方式有几分不解,可她一个当丫鬟的实在是不好问,哪怕是心中好奇也怕好奇心害死猫,所以听她这般吩咐便应了声是,直接便去了二夫人卞氏那里。


    崔令音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碧岚院。


    这边


    卞氏听到落雪的回禀,脸色变了几变,良久才对着身边的姚嬷嬷吩咐道:“既然她们堂姐妹和好了,你明日就派人去将文姨娘接回来吧。”


    她能猜得出来崔令胭未必当面说允许文姨娘回来,可崔令胭欠戚家那么大的情分,将文姨娘当个添头也未必不可行。


    纵是这事情传到卫国公府,想来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卞氏说着,挥了挥手叫落雪退下了。


    待落雪离开,姚嬷嬷才带着几分不快道:“二姑娘拿捏着夫人的把柄,不仅叫夫人帮着戚绍章进了国子监,叫她在詹氏这个未来婆母面前卖了好,如今她竟是使唤起夫人这个嫡母来了,真是没个尊卑!”


    卞氏抿了口茶,淡淡道:“将人接回来也好,人在跟前儿才好拿捏。她捏着我的把柄,我捏着文姨娘的性命,也算是彼此制衡了。”


    “我倒是觉着,胭丫头如今成了世子夫人,还真是有些上位者的手段,你瞧瞧,谁能想到当初刚回府的那个没有存在感的胭丫头如今会是几个姑娘里最尊贵,最有出息的?戚氏可真是好福气!”


    姚嬷嬷伺候卞氏多年,深知卞氏的心思,知道她是怕有了崔令胭这个姐姐帮衬,往后这宁寿侯府更要落在长房崔慎泊手中了,那样一来他们少爷是半点儿机会都没了。


    她出声宽慰道:“不说三姑娘和戚氏母子不亲近,纵是三姑娘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也要崔慎泊自己身子争气才是,这娘胎里落下的弱症,哪里是那般容易好的。如今侯爷又甚少往戚氏屋里去,我看咱们少爷也未必没有机会。”


    听她这样说,卞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对着姚嬷嬷吩咐道:“明日戚家那宅子温房我就不去了,你备个礼叫音丫头一并带过去吧。”


    姚嬷嬷有些迟疑,到底日后是亲家,这若是不亲自过去没得叫詹氏心中觉着夫人看不起戚家。


    卞氏带着几分不满道:“我将那戚绍章送进国子监读书戚家就该对我这个亲家母感恩戴德了,还敢叫我事事都周全了不成?我是懒得折腾这一回了。不过听说那宅子地段也不错,四周住的多是文人,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不知道我那嫂嫂背地里贴补了没?”


    姚嬷嬷道:“大夫人多少总要意思一下,左右也不会挪动公中的银钱。不过,因着戚绍章娶咱们二房的姑娘,这姑嫂间总会生出几分嫌隙来的。如今瞧着不显,日后同住在京城,只会有更多的摩擦。”


    詹氏因着在崔令胭那里没了颜面没


    好意思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可二太太卞氏吩咐下来明日叫人去庄子上将文姨娘接回府中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的。到傍晚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里。


    戚氏听到这消息,派人细细打听了,知道原委后,少不得又生了一场闷气,而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心中虽对崔令胭这个孙女儿如此强势有几分不喜,可面儿上还是夸赞道:“她们堂姐妹如此解开嫌隙也是好的,再说,如此一来也省得外人说咱们侯府欠了戚家的情分,咱们虽知道府里每年送多少东西往戚家,可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哪里清楚,如今两厢抵消了,日后和戚家人才更好相处。”


    “这是件好事!”


    这话翟老夫人有意叫人传入詹氏耳中,詹氏恨不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都砸到地上去,可到底顾忌着是客居在侯府,心中有气也只能忍着了。


    戚若柔面露难堪,带着几分委屈道:“好在明日就搬出去了,待往后哥哥出息光耀门楣,母亲便无需受这份儿羞辱了。”


    戚若柔替母亲委屈,母亲这个当舅母的教养了崔令胭一场,到头来却是半点儿好处都讨不了,崔令胭如今高高在上更是记不起旧日的情分,只将母亲当一般的舅母来处着,这崔家一家子着实是叫人心寒


    崔令胭自是不知侯府里众人的想法,因着明日要去戚宅温房,晚上沐浴之后早早就歇下了。


    陆秉之搂着她,问道:“可要我陪着你过去?”


    崔令胭转过身去抬眼看着他,灯已熄灭,她只见着他清隽的眉眼,不知为何突然就轻笑一声:“世子若是跟着过去,舅母她们都要不自在了。”


    “而且,明日母亲也去,我一个人应付就是了,世子留在府里好歹能自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秉之压在了身下,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唇齿间。


    崔令胭先时还下意识推陆秉之的肩膀,之后手上也松了力道,等到陆秉之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脸颊绯红,声音更是有几分轻喘:“明日还要早起,世子还是早些睡吧。”她怕继续下去,两人就在今日圆房了。


    陆秉之自然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没有继续下去,只搂着崔令胭睡了。


    翌日天才刚刚亮,崔令胭便起来了,和陆秉之一块儿用了早膳后就去了窦老夫人那里。


    窦老夫人知道戚家在京城置办了宅子,也听说了昨日自己这个孙媳和詹氏这个舅母还有崔令音那个堂姐之间的种种,温声叮嘱道:“昨个儿的事情你办的不错,你虽是小辈,可也不能一味被人拿捏住。不过,詹氏到底是你的舅母,戚家也是你的外家,既然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那今日温房礼物送的重一些也无妨,一则免得被人觉着你不念旧情,二则也不符合你如今的身份。”


    崔令胭知道这个轻重,含笑解释道:“孙媳从库房里选了成套的紫色透明磨花琉璃盏,舅母喜好喝茶,送出去舅母定会喜欢的。”


    这成套琉璃盏自然是拿的出手的,窦老夫人听了,也放心下来,又叮嘱了两句就叫她准备动身,莫要在这里耽搁了。


    崔令胭福身退下。


    窦老夫人满意道:“你看她年纪小,做事倒是叫人放心。”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满意这个孙媳妇,含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待日后少夫人给老夫人生个重孙儿,老夫人还不知如何夸少夫人呢。”


    她一句话就将老夫人逗笑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是盼着府里人丁兴旺,子嗣绵长。


    如今秉之身子大好了,她自然更是盼着了。


    牡丹院


    岑氏听说了崔令胭出门温房的消息,带着几分嘲讽道:“不是说昨日才得罪了那詹氏,今日便带了礼物去温房,咱们这个少夫人可真是”


    岑氏没继续说下去,又问道:“世子可陪着一块儿去了?”


    丫鬟回道:“世子还在松雪堂,没跟着少夫人一起出去。”


    岑氏眼底露出不屑来:“看来,陆秉之也不是真喜欢崔氏,要不然,今个儿就该陪着崔氏一块儿去了,起码露个脸给崔氏撑撑场子。”


    “人家前去温房都是小夫妻一块儿去,崔氏一人过去也不怕人家觉着不吉利?”


    岑氏这话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了,她的话才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急匆匆打起帘子进来,脸色很是慌张,岑氏一看认出是岑府的婆子。


    岑氏心里头咯噔一下,也没继续编排崔令胭这个儿媳的心思了,直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这般慌慌张张的?”


    婆子有些害怕不敢说。


    岑氏斥道:“别吞吞吐吐的,想急死我不成?”


    婆子这才小声道:“回夫人的话,是,是府里出事了。老爷被人发现在外头置办了外宅,如今府里闹腾起来了,老夫人都给气晕过去了。”


    岑氏一愣,虽然有些吃惊,可世上男子偷腥的多,父亲在外头有了外室藏得好,这些年下来才被人发现也是有的。


    母亲哪怕动怒生气,也不至于气晕过去。


    难不成,是闹出庶子来了?


    她可不想再多个庶兄弟了!


    婆子脸色难堪,好半天才憋出话来:“若这个还好了,可,可偏偏是养了小倌儿,且正好有同僚路过见着小倌将老爷给送出来,举止还颇为亲近,那同僚和咱们老爷一直不大对付,便将这事情给嚷嚷出去了,如今京城里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老爷都多大了,哪怕养个小他十多岁的外室旁人也不会议论什么,可这小倌儿,传出去真是难听。如今府里乱作一团,夫人这个当儿媳的也气得不轻,觉着老爷这个当公公的带累了府里的名声,叫少爷们出去在同窗面前也没了脸面,很是生了一场气,说她这儿媳妇应付不来,叫您这个姑奶奶赶紧回府一趟呢。”


    岑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饶是她见惯了大家族的风波,可这会儿也叫她觉着脸上臊得慌。


    正如婆子所说,父亲养了外宅哪怕是个小他十几岁的勾栏女子都不至于被人如此议论,可这还不如勾栏女子呢。


    还被同僚看了个正着嚷嚷出去,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


    岑氏脑袋一阵发晕,只一想着这事情很快就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往后自己在婆婆和妯娌面前更没脸面了,当即就气哭出来:“他这是做什么,当父亲的真是不管女儿的死活了?他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叫我这出嫁女在夫家如何过活?”


    “还要不要脸面了!”


    难怪母亲这样性子的人也会被气晕过去,母亲一向要强,父亲后院里也不只母亲一人,还有好几个姨娘,母亲也不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


    可这样的丑事,发生在哪家都能叫祖上几辈子的颜面都没了。


    “姑奶奶先别气,快回府去吧,府里还乱作一团呢。”


    这边


    崔令胭带着碧柔乘了卫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往戚家在京城里置办的宅子去了。


    她下了马车,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是舅母詹氏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见着崔令胭下来,忙含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很是客气道:“老奴见过世子夫人,夫人和姑娘一早就等着了,姑奶奶也一起跟着过来了,二姑娘也在,老奴领您进去吧。”


    崔令胭听着她这称呼,又见着她对自己这个一直住在戚家的表姑娘如今不知如何相处,心下也是一阵唏嘘,却也并未表露出分外亲近的样子来,只点了点头,道:“倒叫舅母等着了,是我的不是,只是早起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过来路上又花了一些时间,这才晚了些。”


    “不敢,不敢,这个时候正正好。”刘婆子领着崔令胭


    进去,态度恭敬,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她也知道昨个儿在卫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了,太太因着这事儿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今个儿也是强撑着过来这边,虽是温房的大喜事,可太太和姑娘心里头都不自在,至于宁寿侯府的二姑娘崔令音,戚家的未来的少夫人,怕是更有计较了。


    这会儿她见着崔令胭,实在是想不到当初那个在戚家温柔乖巧最是不喜与人争执的表姑娘,如今不仅当了世子夫人,还这般手段将太太气成这样。


    可见也是个心狠薄情的。


    还是说,到底骨子里留着崔家嫡出的血脉,所以来了京城根本不用适应,就能和那些高门大族的姑娘那般行事果断狠辣了。


    刘嬷嬷偷偷看了崔令胭一眼,见着她眉眼含笑,愈发觉着过去那个表姑娘分明是装出来的,如今这样的,才是表姑娘的真性子。


    哪怕是她,昨日得罪了人,今日上门温房多少也会觉着有些尴尬的,可偏偏,崔令胭自在坦然,甚至进了宅子还饶有兴致欣赏起宅子里的景致来,夸赞道:“舅母这宅子里的景致可真好,小桥流水,假山池塘,倒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清雅秀气,和京城里宅子的庄重到底是不一样的,舅母挑了个好地方,往后在这边住着想来也舒心。”


    刘嬷嬷含笑接了话,好在崔令胭没有继续说什么,两人一起朝前走,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詹氏所住的瑞芍院。


    见着崔令胭进来,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崔令胭上前对着詹氏和戚氏福了福身子请安,又从碧柔手中将温房礼接过来递给了詹氏,含笑道:“知道舅母爱喝茶,便想着送这套琉璃茶盏,舅母定会喜欢的。”


    詹氏虽因着昨日的事情心中气恼,可今日温房是个喜事,她也不想垮着脸叫人看了笑话,这会儿听崔令胭这般说,自然是将盒子打开,见着里头晶莹剔透的成套紫色琉璃茶盏,也不禁愣了一下,紧接着含笑道:“胭丫头真是有心了,这礼物舅母很是喜欢,快坐吧,一路过来定也累了吧。”


    崔令胭和詹氏寒暄几句,半点儿都瞧不出昨日才生了龃龉。


    戚氏坐在那里,倒没和崔令胭这个亲生的女儿说上几句话。


    屋子里气氛热闹,却也透着几分尴尬。


    待喝了半盏茶,詹氏提议道:“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咱们出去赏花,也顺便逛逛这宅子吧。说起来,才住进来我也有些不大熟悉呢,正好一块儿转转。”


    詹氏开口提议,自然没有说不好的。今日温房本就有这个章程的。


    众人从屋里出来,到了园子里,果然见得园子里盛开着各色花朵,花香四溢,一派生机盎然。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詹氏领着几人上去,一边喝茶一边赏花,气氛倒有几分活泼热络。


    只是彼此都有旧怨,到底是有些尴尬,就连侍候在那里的丫鬟,都有些不大自在。


    好不容易用过午膳,喝茶闲聊时,外头却是有丫鬟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詹氏问:“怎么,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丫鬟迟疑一下,才回禀道:“不是咱们府里的事情,是,是岑府老爷今个儿早起出了很大一桩丑事丢尽了脸面,如今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崔令胭听着岑府,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带着几分迟疑问道:“是那个岑府?”


    丫鬟有些紧张,可眼神却是瞒不了人的,若非是表姑娘婆母娘家,她也不至于要这个时候回禀了。


    待丫鬟吞吞吐吐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


    崔令胭愣怔之下,却是想到了那日陆秉之知道梅老夫人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故意叫她难堪,说要替她出气的事情。


    她咽了咽口水,难不成,这桩天大的丑事叫人知晓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是陆秉之的手笔?


    第87章 报答


    崔令胭压下这些心思,只听詹氏带了几分担心道:“岑府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你那婆母少不得要回娘家一趟,胭丫头你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免得府里事情多要寻人时寻不到,你到底是国公府的少夫人。”


    这趟温居因着各有心思着实是有些尴尬,恰好这个时候出了这事儿詹氏便提议叫众人散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戚氏也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二姑娘崔令音身上,问道:“音丫头你是跟我回侯府,还是在这里再多留会儿帮衬一些。”


    崔令音脸上露出几分羞涩来,道:“大伯母说笑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纵然定了亲,也不好直接便留下来。”


    她说着,看了崔令胭一眼,道:“三妹妹回国公府吧,我和大伯母一块儿回侯府去。”


    几人和詹氏还有戚若柔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了出去,出了宅子各自乘了马车回住处去了。


    亭子里


    詹氏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满对着方才传话的丫鬟道:“好好的温房,你回禀这晦气事儿做什么?总归传得京城里都知道了,等各自回了家,还能不知晓吗?需你这么着急?”


    丫鬟知道太太今日心情不好,听她这般训斥也知自己通传这些有些晦气了,毕竟那般丑事,也着实上不得台面。


    今个儿可是温宅的好日子。


    这般想着,她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告罪道:“太太恕罪,奴婢一时没想到,冲了咱们府里的喜气”


    詹氏没好气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这个月的例银扣上一半,往后若再这般不着调,哪儿凉快待哪儿去,戚家是留不得你了。”


    丫鬟忙应了声是,战战兢兢起身退了下去。


    戚若柔轻轻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娘和她一个丫鬟置气做什么,平白降了身份。想来她是觉着岑府出嫁的姑奶奶是胭妹妹的婆母,这才上赶着回禀了。”


    詹氏恼道:“我就是知道她是这个心思才气恼,胭丫头如今身份真是不同了,连咱们戚家的奴婢都紧着她,一点儿也不顾今日是温房的喜日子,不觉着此事说出来会觉着晦气了。”


    “还有,今日胭丫头神态自若,好似昨日那桩事情没发生过一般。我倒是没想到,自己教养了一场的外甥女竟是这般性子,原来当初在戚家那副乖巧懂事都是装给咱们看的,如今这样子,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戚若柔有些无奈道:“那又有什么法子,咱们如今还能拿捏住胭妹妹不成?人家如今可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不说别的,单看送来的那成套紫色琉璃茶盏就不知有多贵重,最少也值几千两银子。她呀,早就不是咱们能随意拿捏的,往后彼此就这样处着,已算是不错了。”


    詹氏也知道这些道理,她点了点头,心中分外憋屈。


    不知想到什么,她皱了皱眉,又道:“你说今个儿世子没陪着胭丫头一块儿过来,是世子没将咱们戚家当一门亲戚,还是说,在世子心里,胭丫头也没咱们想的有那般大的地位,咱们瞧见的好,也不过是他给胭丫头这个妻子该有的脸面罢了。”


    戚若柔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哪个都有可能。”


    詹氏沉着脸道:“我倒宁愿是后者,咱们戚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入不得世子的眼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就是见不得胭丫头如今这般高高在上,全然不顾咱们戚家对她的恩情的样子。咱们戚家教养了她这么些年,哪怕侯府送了节礼年礼,银钱也没叫咱们出,可我这个当舅母的也废了心力,难道就能一下子撇清吗?真是没看出来,她竟是这样一个白眼狼!当初还觉着你哥哥娶了她,咱们亲上加亲有多好呢,如今想来,若真娶进来了,她心里头还不知怎么怨恨咱们戚家呢。”


    戚若柔见着崔令胭如今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有些不舒服,不想继续听母亲念叨了,便开口道:“这温房大好的日子您快别为着不相干的人发脾气了,这可不吉利,咱们母女俩在宅子里四处逛逛,看看有什么不周到的。尤其是哥哥院里,看看还能怎么布置更周全些,等哥哥从国子监回来,定会喜欢的。”


    听女儿这般说,詹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好,还是若柔最贴心了,咱们这就去逛逛。”


    马车回了卫国公府时已快到傍晚,崔令胭先回了梧桐院梳洗一番,才去了清德院见过窦老夫人这个祖母。


    窦老夫人见着她回来,问了几句戚宅温房之事,崔令胭认真回了。


    窦老夫人迟疑一下,这才问道:“你可听说今个儿京城出了件大事?”


    气氛有些尴尬,崔令胭点了点头:“方才在戚宅便听丫鬟回禀了,舅母也是听到这事儿想着婆母定然心绪不佳,便叫我赶紧回府了。”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娘家父亲出了这般大的丑事,你婆婆自然是心情不好,也没脸留在府里叫妯娌看她的笑话,这不,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告了个罪,就回了娘家了。”


    崔令胭也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她和岑氏


    这个婆婆关系不好,若是表露出担心着急的样子难免有些假。


    窦老夫人也想到了这点,无奈笑了笑,道:“行了,岑府的事情和咱们国公府也不相干,虽说是桩丑事,可过几个月大抵就没人议论了。你出去一趟定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道:“孙媳告退。”


    见着崔令胭退下,窦老夫人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孙嬷嬷,问道:“你瞧着胭丫头脸色可有异样?”


    孙嬷嬷摇了摇头:“奴婢没看出来,不过少夫人和大夫人这个当婆母的不亲近,如今岑府出了这样一桩丑事,少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表露出关心或是担忧大夫人来,您这当祖母的也不信。”


    窦老夫人捻了下手中的佛珠:“我是说,这桩丑事怎就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闹出来了?”


    孙嬷嬷饶是跟在窦老夫人跟前儿大半辈子,此时也有些猜不出老夫人的心思了。


    窦老夫人幽幽道:“你忘了,这梅老夫人上回来咱们府上才没过多久吧?”


    孙嬷嬷愣了一下,不禁想到那日梅老夫人来国公府时的种种情形,最叫她印象深的是梅老夫人拿康寿侯府已故先夫人如何为着自己腹中的女儿苦苦支撑,撑了半个月才咽气,为的就是不叫刚出生的女儿郑穗宁背上克死生母的名声的事情来故意刺激少夫人崔令胭,叫少夫人难堪。


    毕竟,京城里哪个不知,少夫人的生母戚氏是何等偏心,明明是龙凤双胎,就因着戚氏偏心,将少夫人送去了娘家长住。


    对比起来,少夫人如何能不难受。


    孙嬷嬷眼底露出诧异来,看向了窦老夫人:“老夫人的意思,这事情和咱们府上有关?”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事情一闹出来,你猜我想到了谁,我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想到秉之了!”


    “之后细细想想,联系那日梅老夫人来府上的情形,我是越想越觉着这事情多半和秉之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这是觉着胭丫头在梅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所以要叫梅老夫人不好受呢。”


    孙嬷嬷后背都有些发寒,若这桩丑事当真是世子手底下的人查出来,又恰好叫岑老太爷的同僚撞见,那,那可真是


    世子哪里是想叫梅老夫人不好受,分明是想叫梅老夫人后半辈子都不好受呢。


    侯府和岑府结了姻亲,她在老夫人跟前儿伺候,如何不知这梅老夫人的性子。


    梅老夫人一向最要脸面,平日里惯爱挑剔旁人规矩,自诩大度贤惠礼仪规矩样样都好,又是京城里难得的不善妒的正室,当初刚成亲不到半年,就将身边的陪房丫鬟开了脸叫人去伺候自己夫君了。之后这些年,府里姨娘都有好些个,庶子庶女都有,外人谁不夸一声梅老夫人大度贤惠。


    可如今,这般大度贤惠下,岑府老太爷竟还不知足,闹出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丑事来。


    这可真是打了梅老夫人重重一记耳光,也怪不得梅老夫人听到这桩丑事就给气晕过去了。


    好半天,孙嬷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若真是咱们世子,世子可真是没给大夫人留半点儿面子。”


    到底是国公爷的继室呢,世子此举,不得不说有些薄情心狠了。


    可孙嬷嬷想起大夫人和二姑娘这些年如何和世子相处,就觉着彼此既没有处出多少情分,世子行事哪里需要顾忌大夫人这个当继母的呢?


    主仆两人安静了片刻,窦老夫人吩咐道:“这事儿也是我的猜测而已,是与不是你都别往外头说。我寻思着胭丫头要么是不知道,要么知道,这丫头心思玲珑,也不会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左右是岑家的事情,要愁叫岑氏愁去,岑家不还有当家儿媳妇吗。”


    孙嬷嬷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若真是如此,世子可真是护着少夫人,见不得少夫人受半点儿委屈呢。”


    “这一点,世子倒和国公爷一样的,当年国公爷对淑宁长公主,那才是说不出的好,处处都周全,京城里哪个女子不羡慕呢。”


    提起前儿媳,窦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若是淑宁还在就好了,也省得续娶了岑氏这么个继室,和秉之这孩子这么些年了都没处出半分情分来。”


    孙嬷嬷张了张嘴想宽慰几句,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从榻上下来:“不说这些了,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去里头躺躺吧。”


    孙嬷嬷点了点头,扶着窦老夫人进了内室


    崔令胭从窦老夫人院里出来,直接便去了松雪堂。


    见着陆秉之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岑府老太爷的事情,可是你指使人做的?”


    陆秉之见她半天不说话,说出来竟是这么一句,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放下手中的书,招了招手叫崔令胭过来。


    崔令胭走到他身边,催促道:“你说嘛,到底是不是你?”


    陆秉之勾了勾唇角:“他自己行事不检点为老不尊,闹出这桩丑事来,如何和我这卫国公世子相干呢?难不成,我还能逼着他在外头养小倌?”


    崔令胭一听他这语气便明白了,此事果然是陆秉之的手笔。


    她笑了笑,眼圈却是微微有些发红,道:“多谢你如此护着我,从小到大,还没人这般护过我呢。”


    未等陆秉之开口,崔令胭又带了几分不安道:“那会不会将梅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我虽然想出气,可也不想”


    陆秉之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含笑道:“你以为梅老夫人那样的性子,真能为着一个上了岁数的丈夫气晕过去,不过是脸面上臊得慌,实在挂不住所以装晕过去罢了。我在岑府安排了人,说梅老夫人私下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老太爷听说了,叫人送去一句话,说是她不是贤惠大度吗,这会儿怎么不继续贤惠大度了?”


    崔令胭听得咋舌,想起梅老夫人那日欺负了她,又给了她一个镯子,又有些同情不起来了。


    不过岑老太爷这般混账,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闹出这桩天大的丑事,竟只轻飘飘这么一句话,也实在是叫人没话说,哪里是一句为老不尊能说尽的。


    崔令胭收起了这些心思,带着几分唏嘘道:“这下子,牡丹院那边怕是有得发愁了。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最近没功夫寻我麻烦了。”


    陆秉之轻轻一笑:“是啊,我帮了胭儿这般大的忙,胭儿可想好了该如何报答我?”


    崔令胭听着这话,想了想:“那件寝衣已经做好了。”


    未等她继续说,陆秉之开口道:“不够,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特意看了黄历,明日是个吉日,宜嫁娶。”他将崔令胭拉到自己怀中,最后几个字轻轻落在崔令胭耳边:“更宜圆房,胭儿以身相许如何?”


    随着他话音落下,崔令胭的脸颊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将头埋在他怀中,半晌才喃喃道:“我才不会赖账。”


    广福寺的一间厢房里


    崔令徽红着脸颊对身边面露餍足的萧则道:“二殿下,这会儿都这般晚了,殿下不如就留在这里,不必回去了。”


    萧则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出宫给皇祖母祈福,可不好


    叫人知道在这广福寺和侯府的姑娘有什么牵扯。”


    见着崔令徽脸色有几分苍白,他连忙又道:“好徽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相好,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


    “只等着迎了郑氏入府,最多几个月,我便将你接回府去,给你个侧妃的位置。”


    萧则说着,不等崔令徽开口,就穿了衣裳翻身下了榻,拍了拍崔令徽的肩膀,道:“你安心住着,回侯府后也不必委屈了自个儿,你早晚都是我的侧妃。”


    说完这话,他便径直走出了屋里。


    夜幕四合,崔令徽坐在床榻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玉兰上前扶着她进去沐浴清洗了,等到出来后才忍不住问道:“姑娘如此将自己交给二皇子,当真值得吗?倘若这事情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不知要生多大气,如何想姑娘你呢。”


    姑娘此举,着实有些轻浮下贱了。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我又有什么法子,当萧则的侧妃好歹强过低嫁叫人看不起。如今只等着郑穗宁和萧则成婚,我便也能入了二皇子府了。”


    “萧则好歹是皇上亲子,皇上膝下总共就三个皇子,那位子未必没可能落在萧则身上,若有那一日,我入宫中为妃,往后便是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见了我,也要行礼问安的。”


    “我总不能叫崔令胭这个继妹踩在脚底下,总要搏一回才甘心!”


    第88章 旖旎


    广福寺里萧则和崔令徽之间的事情暂时无人知晓,宁寿侯府老夫人也从未想过那个自小娇养着长大满是傲气的长孙女儿有一日竟会在寺庙里和人苟合,将自己的身子交了出去,为的只是一个侧妃的身份。


    卫国公府


    因着昨日陆秉之在书房里说的那些以身相许,今日宜嫁娶更宜圆房的话,崔令胭从早上起来就有几分坐立不安,用膳时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陆秉之,脑子里不时出现成婚前夜戚氏拿给她的那本小册子里的内容,她摇了摇头,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视线却是很快从陆秉之身上移开。


    她这一大早心神不宁的样子落在陆秉之眼中,陆秉之眉眼含笑,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


    直到两人用完早膳,陆秉之起身去了松雪堂,崔令胭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碧桃带着几分不解看向了自家少夫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今早怎这般心神不宁的?”


    听她这般问,崔令胭有几分羞赧,又不好直说她为何这般坐立不安。


    碧柔心思最是玲珑,想着昨日少夫人从书房里出来时脸颊绯红的样子,又想着世子身子大好,昨日少夫人从书房回来时还叫她拿了黄历过来,看了几眼又将黄历拿开了。


    她拿下去时随手翻了几页,今日宜嫁娶,宜行房。


    想到少夫人方才的模样,她多少猜出一些少夫人今日为何这般神色。


    她便开口替崔令胭解围道:“昨个儿岑府发生了那般丑事,大夫人从娘家回来后肯定心情不好。”


    碧桃的心思果真被转移开来,她撇了撇嘴道:“夫人心情再不好,难道还能迁怒咱们少夫人?咱们少夫人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如今少夫人又不像是在戚家那般处境,是有世子护着的。”


    碧柔和崔令胭对视一眼,提醒道:“少夫人,奴婢先陪您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带着碧柔出了梧桐院,一路往清德院去了。


    她过去时才知道原来昨日岑氏并未回府,直接便住在了娘家。


    提起这事儿,窦老夫人只轻轻叹了句:“老了老了给晚辈们闹出这桩丑事,也不知这岑老太爷怎么想的,这男人啊,年轻的时候不着调靠不住,到老了就更没章法不管不顾了。”


    贺氏听老夫人这般说,开口道:“是这个理,有这么个不顾颜面的父亲,也真是难为嫂嫂了。岑府昨日必是乱作一团,嫂嫂这姑奶奶回去不知多发愁呢。想来梅老夫人因着这事儿受了刺激,要不然,嫂嫂也不会直接在娘家住下来,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窦老夫人的视线往崔令胭身上看了一眼,见着自己这个孙媳妇眉眼温和,听着贺氏这个婶婶的话也跟着点头,心中一阵感慨。


    胭丫头这性子倒和秉之有几分相配,瞧着像是个无害的小白兔,实际上说不得是只小狐狸呢。


    窦老夫人没继续提起这个,而是将话题转移开来,说道:“下月初五是承恩公老夫人的寿辰,虽说先皇后去了多年,可皇上这些年待承恩公府很是不错,每年的赏赐只多不少,淑宁长公主过去又和先皇后这个嫂嫂交好,咱们府上也是有交情的,这回老夫人八十整寿,定要前去贺寿的。”


    听老夫人这般说,贺氏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母亲这话不错,这八十整寿是该更上心些,府里是要备一份儿厚礼。”


    崔令胭轻抿了一口茶,对此也上了心,她进京有些日子了,又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自然知道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那些情况。


    这承恩公府乃是先皇后的娘家,是陆秉之的外家。只是,这些年陆秉之的身份一直是卫国公世子,自然不会和承恩公府太过亲近。且崔令胭自打嫁过来便发现陆秉之每每提及宫中淑贵妃这个姨母时,眼底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冷意,再加上京城里的那些关于先皇后和淑贵妃之间的事情,她大抵能猜到当年淑贵妃进宫承宠,未必不是承恩公府默许的。


    所以,对于这个外家,陆秉之应该没有多少好感。


    她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窦老夫人的说话声:“那日淳安公主也会去,之前胭丫头进宫也是见过淳安公主的,若是寿宴上见着,和公主多亲近些也是好的。”


    “不过你不必拘束,到时候我也会去,你安心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听老夫人这般说,崔令胭点头应了声是。


    贺氏低着头,见老夫人没提起大嫂岑氏,心中不免一喜。老夫人自然不会故意不提岑氏,毕竟过去那些年这些宴席都是岑氏这个国公夫人露面的,老夫人此时没提,想来还是因着昨日岑府闹出的那桩天大的丑事。


    想来,老夫人不想叫岑氏这个儿媳在承恩公老夫人八十整寿的宴席上露面,叫人议论编排,带累了卫国公府的名声。


    更何况,依着岑氏的性子,即便老夫人不在意这些,她应该也没那个脸面这段时间露面吧?定是想着过上一两个月,京城里没人议论岑府的丑事了,这才好意思出来。


    如此想着,贺氏心中生出几分快意来,往崔令胭这个少夫人这里看了一眼,心想,崔令胭嫁给陆秉之对他们二房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瞧瞧,自打崔令胭进门,岑氏这个当婆婆的不仅没压制住她这个儿媳妇,且运气也这般不好,前几日才将膳房的权力交给了她,如今岑府又出了这样一桩丑事。


    说不得,岑氏和崔令胭八字不合,所以才处处落了下风,又这般倒霉。


    贺氏心中想着这些,愈发看崔令胭顺眼了几分。觉着幸好是崔令胭嫁进来了,若是崔令徽进门,未必能压制住岑氏这个婆母,更不会叫他们二房沾光了。


    崔令胭陪着老夫人和贺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出来。


    刚出了清德院,她便遇上了过来请安的陆丹若。


    陆丹若见着她,微微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才福身叫了声:“嫂嫂。”


    崔令胭见着她眼下带着几分青色,想起昨日岑府的那些事情,知她昨晚定是没睡好,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微微颔首,道:“祖母和二婶婶在屋里,你快进去吧。”


    崔令胭说完这话,就带着碧柔径直离开了,半点儿都没想要和陆丹若这个小姑子亲近交好的意思。


    陆丹若脸色变了变,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来。


    她方才都先行礼了,崔氏却是对她这般冷淡。且昨个儿母亲回了岑府,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崔氏也没关心过问一句。


    她瞧不上崔令胭,更不喜她这个当嫂嫂的,可崔令胭对她和母亲这般态度,她又觉着分外不平,觉着崔令胭是半点儿都没有当嫂嫂的样子,更没有当人儿媳该有的恭敬和孝顺。


    “姑娘,咱们快些进去吧,岑府发生那样的丑事,老夫人说不定心中也有些不快,姑娘今日可懂事乖巧些,莫要惹得老夫人不喜了。”


    “太太如今在府里有些失势,姑娘更得讨好老夫人,好帮着夫人一些,要不然,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呢。”


    陆丹若想起外祖父闹出的那桩丑事,眼底露出几分怨怪和厌恶来。


    她压下这抹厌恶,视线从崔令胭离开的方向移开,抬脚走进了清德院。


    岑府


    因着昨日的那桩丑事,整个岑府的气氛都透着几分压抑和凝重。


    月照堂


    梅老夫人苍白着脸靠在湖绿色绣着牡丹花的大迎枕上,就着岑氏的手喝完了碗里的药,才对着岑氏吩咐道:“你也出来一日了,回国公府去吧,免得你婆母心中不喜。”


    见着母亲一日间像是老了十多岁的样子,岑氏眼圈一红,带着几分哽咽道:“母亲这般,女儿怎能放心的下。父亲也真是的,都这般大的岁数了,竟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丑事,害的母亲叫人笑话!父亲偏偏还半点儿都不知错,反倒是觉着母亲小题大做,不继续贤良大度下去了,父亲怎能如此狠心?”


    岑氏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正哭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道:“老夫人,不好了,姜家上门来退婚了,说是府里出了这样一桩丑事,不想要女儿嫁给咱们大少爷,惹人耻笑了。”


    梅老夫人一听,差点儿就要晕倒过去。


    岑氏连忙扶住了她,有些恼怒看向了那婆子,训斥道:“不知道老夫人如今病着,这个时候不瞒着些,你倒是不怕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那婆子缩了缩脖子,却是忍不住辩解道:“这般大的事情,老奴哪里敢瞒着。”


    随着那婆子的话落下,大夫人薛氏红着眼圈进了屋里,带了几分责问道:“姑奶奶这话是半点儿都不关心自己亲侄子了,怎么,姑奶奶当了这么些年的卫国公夫人,就只会叫府里帮着姑奶奶,反倒府里遇着事情,姑奶奶不仅帮不上一点儿反倒会说这些风凉话了!”


    “父亲不着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这桩丑事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母亲前些日子去了卫国公府一趟,没几日便闹出这些个事情来?我可听说,母亲为着给姑奶奶你出气,对那崔令胭可是好生讽刺了一番,又赏了个镯子当甜枣,当日我听到这事就觉着心里头不踏实,如今算是知道为何不踏实了!”


    岑氏听着嫂嫂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和崔氏有关?”


    薛氏红着眼圈道:“崔氏这个少夫人是没这个本事,可你叫母亲欺负了崔氏,世子难道是个死的,听说世子分外喜欢崔氏这个刚进门的妻子,说不得知道了母亲做的事情,故意揭发出这桩丑事来给崔氏出气呢!”


    岑氏面色苍白,身子一软跌坐在那里,手中的药碗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傍晚时,陆秉之回了梧桐院。


    两人一块儿用了晚膳,各自沐浴之后碧柔对着碧桃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陆秉之和崔令胭两个人。


    陆秉之身上穿的是崔令胭才刚做好的寝衣,他穿着这寝衣,气氛一下子就有几分旖旎。


    崔令胭脸颊有些发热,心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直到被陆秉之拦腰抱起,这才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世子。”


    陆秉之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放在床榻上。


    帐子落下,陆秉之的身子随即压了上来,崔令胭的脸颊愈发红了起来,却也随着陆秉之亲近的举动下意识攀住了他的后背。


    这一夜很是漫长,崔令胭精疲力尽,不知何时才睡着。


    廊下,碧柔和碧桃听着屋子里的声音,脸颊都透着几分红晕。


    碧桃低声道:“原来少夫人今日这般紧张,是因着这个?”


    碧柔抿嘴一笑:“少夫人面皮薄,明日可别表现出异样来,叫少夫人害羞。”


    碧桃点头应下,心中也是分外高兴。


    她盼着少夫人能早些有孕,这样一来在府里的地位就愈发稳固了。


    第89章 乳鸽汤


    翌日一早,崔令胭睡到天大亮才醒过来,她醒过来的时候,陆秉之已经穿好了衣裳,一副矜贵清冷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昨晚折腾她时候的样子。


    想起昨晚的那些荒唐,崔令胭脸颊露出几分红晕,颇为尴尬,没话找话道:“世子怎么不叫醒我?”


    陆秉之拦住了她想要坐起的动作,替她压了压被角,道:“昨个儿累了今个儿就不必去祖母那里请安了,我叫碧柔过去告诉祖母一声。”


    崔令胭脸颊愈发红了几分,可她全身上下当真觉着酸痛的很,想起从梧桐院到窦老夫人那里要走好一会儿,便也想着不难为自己了。


    她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抱怨嘀咕道:“都怪世子没个分寸。”


    她声音虽小却是落在了陆秉之耳中,陆秉之笑了笑,一点儿都不觉着昨晚自己那般欺负人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带着几分得意道:“为夫若不卖力些,夫人还以为为夫身子没好呢。”


    “为夫这是不想叫夫人心中还有顾虑吗?”


    崔令胭被他这话闹得脸颊发热,有些不敢看陆秉之,她推了推陆秉之的胳膊催促道:“世子先出去用膳吧,我再睡会儿。”


    陆秉之也没继续打趣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里带了温柔:“今个儿就好好歇着吧,中午我回来陪你用膳。”


    崔令胭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陆秉之走了出去,闭上眼很快又睡着了。


    等到她又睡醒的时候,已是过了半个多时辰。


    碧柔听到响动声进来伺候,扶着崔令胭去沐浴更衣,神色虽瞧着如常,可崔令胭如何感觉不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怎么了?”


    碧柔迟疑一下,才低声道:“少夫人皮肤细腻,最容易留下印子了,往后少夫人可不能这般由着世子。”


    崔令胭也知道自己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瞧着有些明显,这会儿听碧柔这般说,脸颊有些发烫,带着几分羞赧抱怨道:“世子这个人瞧着清冷自持,我怎么知到他竟还有这么一面?”


    昨晚她也不是没求饶,可陆秉之先时还有些怜惜她,之后她耐不住求饶后,却是惹得他愈发欺负她了。


    崔令胭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些荒唐的情景全都赶走,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你过去说我今日晚些去请安,老夫人可问你什么了?”


    碧柔听她这话便忍不住笑了:“少夫人每日都早早去清德院请安,今个儿要迟些老夫人自然上心,还问少夫人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坦,奴婢回了老夫人,老夫人知道少夫人和世子昨晚圆房可是高兴得很,又心疼少夫人,叫少夫人今日好生歇着,不必过去请安呢。”


    “不仅如此,老夫人还命人去小厨房炖了滋补身子的当归乳鸽汤,说过会儿叫人给少夫人送过来,好叫少夫人补补身子呢,约莫时辰,这会儿该送过来了。”


    崔令胭红着脸还没来得及接话,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孙嬷嬷含笑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少夫人可起来了?”


    崔令胭示意了碧柔一眼,碧柔忙含笑迎了出去。


    崔令胭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刚坐定,碧柔便领着满脸含笑的孙嬷嬷走了进来。


    孙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红漆描金食盒,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道:“老奴给少夫人请安,老夫人命人炖了当


    归乳鸽汤叫老奴拿给少夫人。”


    “少夫人还未用膳吧,正巧喝些乳鸽汤补补身子。”


    崔令胭和孙嬷嬷道了谢,想留孙嬷嬷喝盏茶被孙嬷嬷推拒了:“老奴想讨少夫人这里一盏茶什么时候都成,今个儿少夫人好生歇着吧,老奴先回清德院了。”


    孙嬷嬷说着,便告辞出去,碧柔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崔令胭有种感觉,昨日她和陆秉之圆房的事情今日肯定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哪怕原先不知道的,孙嬷嬷过来送这一回乳鸽汤,定然也知晓了。


    崔令胭想起窦老夫人对陆秉之这个孙儿的疼爱,又想起京城里和国公府因着陆秉之中毒生出的那些揣测,多少也明白老夫人派孙嬷嬷送来这当归乳鸽汤,一则是心疼她,二则是故意这般,好叫那些流言蜚语尽数散去。


    崔令胭笑了笑,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好。


    她亲手打开食盒,见着里头除了一盅乳鸽汤,还放着一碟精致的点心。


    她拿起勺子搅动几下,见着里头放着鸽肉、茯苓、山药,桂圆、莲子,红枣,还有些许薏米,吃上一口汤浓味美,入口即化。


    崔令胭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乳鸽汤,又用了两块儿点心,这才命人将食盒收拾下去。


    碧桃端了盏云雾茶过来递到崔令胭手中,低声道:“少夫人,夫人从岑府回来了,听说一路上脸色很是不好,没直接去给老夫人请安,反倒是回了牡丹院。”


    “说来也奇怪,依着夫人的性子,回了岑府两日,如今从娘家回来怎么也该先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再回自己院里去吧。难不成是岑府一团乱,叫夫人乱了心神,连规矩都不顾了?”


    崔令胭没将岑氏这个婆母放在心上,更不打算过去请安。岑氏不待见她这个儿媳,早就说了每月初一十五过去请安便可,她当儿媳的自然是要听着的。


    如今岑府闹出那般笑话,她更是不好凑上前去,不然要叫岑氏以为她这个少夫人在看她的笑话了。


    “兴许夫人回了娘家一趟有些累了,又怕一身疲惫对老夫人不敬,想着收拾妥当了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左右她如何想,都不关咱们得事情,咱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碧桃点头应下:“少夫人说得对,咱们只需讨好了老夫人便是,幸好那位只是继室,若是正经婆婆,少夫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呢。”


    崔令胭莞尔一笑,看了碧桃一眼,觉着最近一段时日碧桃这丫头性子比往日里活泼多了。以前在戚家,碧桃跟着她性子其实也有些闷,哪里会这般活泼。


    这样也好,那个梦里她坏了名声嫁给戚绍章,在戚家的日子过的不好,碧桃这个丫鬟自然也跟着受苦。


    如今她嫁给陆秉之,梦中那些都没有发生,她心里头只觉着高兴


    牡丹院


    齐嬷嬷劝道:“夫人回娘家一趟,还是先去给老夫人问个安,说不得老夫人也想问问岑府的情况,哪怕是客气几句呢。”


    岑氏脸色难看,半天才出声道:“你说父亲和那小倌儿的事情被人撞见难不成真是陆秉之派人做的?”


    齐嬷嬷听自家夫人这般问,也不知如何回应。


    昨日姜家上门来退亲,说岑府失了颜面不想叫女儿嫁进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夫人这个姑奶奶怪婆子突然进来回禀,将老夫人给气坏了。


    可薛氏却是进来后便将一切都怪罪到夫人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身上,说府里发生这些事情都是老夫人为着给夫人这个女儿出气欺负了崔令胭,这才得罪了陆秉之,惹来这些麻烦,甚至害得姜家上门退亲。


    夫人自然气不过,开口想辩解几句,可薛氏这个当嫂嫂的却是认定了此事,更拿这些年夫人没帮衬着岑家,反倒叫梅老夫人事事担心她,府里过年过节花出去的都没收回来的多,为着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不知填进去多少银钱。


    就这,半点儿好处都没换来,反倒是闹出这样一桩丑事来。


    薛氏甚至说夫人当初进门若不是存了想立威的心思责罚了陆从安这个庶子,惹得国公爷不喜,如今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说早知如此,还不如换府里一个庶女嫁过去,知道小意温柔不争不抢,如今说不得比她这个嫡出的更能笼络住国公爷和世子陆秉之。


    因着这些话,姑嫂俩算是撕破了脸面,夫人心中气急原打算昨个儿便回府,可梅老夫人听她们姑嫂吵了一场,心中气恼之下竟是吐出一口血来,当即晕了过去。


    这回是真晕了过去,请了大夫进府诊脉,说是怒急攻心,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夫人衣不解带照顾了一整夜,今个儿老夫人好些了,这才回了国公府。


    临走时,薛氏这个嫂嫂连送都没过来送,甚至都没到老夫人屋里侍疾,只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说是因着儿子被退亲的事情受了刺激,身子不爽利,侍疾的事情只能叫夫人这个姑奶奶多费心了。


    夫人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回来一路上都沉着脸,她怎能不知夫人心中如何难受呢。


    这会儿对于夫人问出的问题,她却不好回答。


    毕竟没有证据,这些只不过是薛氏一人的猜测罢了。


    可想想,这也着实有些凑巧了。


    齐嬷嬷犹豫一下,小声道:“不管是不是世子派人做的,一则咱们没有证据,二则事已至此,夫人又能做什么?退一步说哪怕真有证据,难道能怪罪世子,和世子讨个说法吗?”


    毕竟,也不是世子叫老太爷养小倌儿的,这桩丑事闹出来后,府里自然有人将那小倌儿的来历查的清清楚楚的,这一查才知道那小倌儿在老太爷身边已经好几年了。


    说到底,老太爷自己为老不尊不顾府里脸面,也怪不到世子身上。


    听齐嬷嬷这般说,岑氏却是恨声道:“若真是陆秉之派人将这桩丑事揭开的,那他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我到底是他的继母,陆家和岑家可是姻亲,纵然他不看在我这继母的面儿上,也要看在丹若这个妹妹的份儿上。丹若有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外祖父,往后该如何议亲?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丹若那丫头岂不冤枉?”


    “他这当兄长的,哪里有个兄长的样子!只知道对陆从安那个庶弟好,我的丹若他倒是半点儿都不顾忌!他难道不知,丹若才是嫡出,一个丫鬟所生的下贱庶子,他倒是放下身段看得比丹若这个嫡出的妹妹还重!”


    岑氏气得不轻,一想到岑府如今被京城里那些人笑话编排,还有嫂嫂薛氏对她的那些不满,她心里头就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她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齐嬷嬷去了清德院。


    窦老夫人见着她回来,客气的问了几句梅老夫人的身子,听到梅老夫人已经醒过来,只要好生静养就好,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对着岑氏道:“你这两日也累了,我这里有人伺候,你且回去歇着吧别累坏了身子。”


    岑氏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听着


    廊下两个小丫鬟说话,其中一个道:“今个儿老夫人听说了世子和少夫人圆房可是高兴了,命下头的人炖了当归乳鸽汤,叫孙嬷嬷亲自送去梧桐院了。”


    另一个听了这话,只道:“少夫人本就得老夫人喜欢,如今和世子圆房,老夫人只有更喜欢的,一盅当归乳鸽汤值当什么,往后有更好的呢。”


    岑氏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她带着齐嬷嬷出了清德院,带着几分急切和不敢置信道:“不是说陆秉之中毒后根本就不中用了,怎就和崔氏圆房了?”


    齐嬷嬷听她说得这般直接,不禁唬了一跳,连忙道:“夫人慎言!”


    她说着,往四处看了看,见着周边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宽慰道:“只是圆房而已,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岑氏脸色凝重,她哪里能不担心,如今她这个国公夫人在府里这等处境,想要将庶子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不仅没被允许,还丢尽了脸面,因着这个,惹得老夫人不喜,将膳房的事情都交给了贺氏这个弟妹来管。


    娘家老父亲又闹出这么一桩丑事,叫她丢尽了脸面,她这会儿都有些没缓过劲儿来,如今陡然听见陆秉之和崔令胭圆房了,她只觉着心口堵得慌,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自打崔令胭嫁进门她就哪儿哪儿都不顺,本以为陆秉之中毒身子不中用,崔氏即便得宠,也不过是些脸面上的,崔氏难不成还能给老夫人生个重孙儿?


    可如今,陆秉之和崔令胭却是圆房了!


    见着自家夫人不说话,脸色依旧难看,齐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奴婢先陪夫人回牡丹院歇歇吧,凡事都等休息好了再想法子。”


    “毕竟,世子中毒总有些影响的,哪怕是圆房了,少夫人也未必很快就能有了身孕,兴许想要个孩子也不容易呢。”


    岑氏点了点头,带着齐嬷嬷一路往牡丹院去了。


    屋子里


    窦老夫人听了丫鬟的回禀,脸色便沉了下来,挥了挥手叫丫鬟退下,才没好气道:“瞧瞧,胭丫头不过和秉之圆房,她这当婆母的就垮了脸,半点儿遮掩都没有,真不怪老大不喜欢这个继室。”


    “自打胭丫头进门,我看她是愈发不像话了!”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心中对岑氏这个长媳不喜,却也开口宽慰道:“岑府毕竟闹出那么大的丑事,大夫人心中担忧没心思露出笑脸儿也是有的,老夫人便体谅些吧。”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体谅又能怎么,谁叫当初选了她当老大的继室,如今难不成还能将她给一纸休书休了去?”


    “她再不好,也给老大生了个女儿,再说咱们卫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


    孙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连她都没想到老夫人如今竟对岑氏这个长媳如此不喜,甚至想过叫国公爷休妻的心思。


    毕竟,若没有动过这个心思,老夫人这会儿就不会随口说出来。


    窦老夫人见她诧异,道:“咱们私下里说说,我总不会真动了这个心思,不管怎么说咱们卫国公府也不是小门小户,府上的情形又和别家不一样,难不成休了岑氏,再娶一个进来?我年纪大了是懒得折腾了,且岑氏也没犯太大的错,除非踩了我的底线,要不然我这当长辈的总要容忍她几分。”


    “只盼着她和丹若别闹出什么事情才好,我也不求别的,她们母女安分些也就够了。”


    第90章 名声


    秋澜院


    贺氏也听到了孙嬷嬷亲自送了当归乳鸽汤到梧桐院的事情,一问之下,自然也知晓昨晚陆秉之和崔令胭圆房之事。


    贺氏挥了挥手叫回禀的丫鬟退了下去,见着面前摆着的点心,一时也没了胃口。


    陆丹嬿知道母亲一直想和长房别苗头,甚至动了叫大哥继承这国公府爵位的心思。陆秉之没中毒前,母亲不过是不想叫岑氏这个妯娌压了一头,想着她自己出身也不差,又给陆家生了个儿子,比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不得卫国公喜欢的岑氏,她其实更有底气,唯一差的不过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卫国公,陆秉之又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这爵位她自然不敢想。


    可自打陆秉之中毒,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说是陆秉之身子不中用,往后新妇嫁进门多半是不好有孕的,母亲这心思便多了起来。


    崔令胭进门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完璧之身,虽说主人家的闺房之事当奴婢的不好私下里议论,可二人没圆房自然是瞒不住的。因着这个,母亲心中的那点儿心思更多了几分。


    谁能想到,昨个儿陆秉之和崔令胭竟是圆房了,可想而知,母亲如今心里头定是空落落的。


    陆丹嬿轻声劝道:“要女儿说,您不如歇了这份儿心思吧,世子毕竟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宫中又有太后和皇上看重,即便没有子嗣,这爵位也铁定是他的。”


    贺氏张了张嘴想要辩驳,陆丹嬿又道:“这京城里高门大族又不是没有这样情况的,哪里就直接将爵位给让出去的,哪怕过继一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子呢?再说,如今世子和崔氏圆房了,说不得这孩子的事情也不是个问题,您若是不歇了这心思,往后难受的可是您自个儿。”


    贺氏并非那等狠辣的性子,之前不过是看见有机会,心思便活泛了些。如今听女儿这般劝,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我存心算计,只是之前世子中毒,我也是替陆家的往后着想。再说,你哥哥若能继承这国公的爵位,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陆丹嬿轻声道:“之前府里那些流言蜚语,大伯母还因此告了母亲一状,母亲责罚了身边的丫鬟,祖母便也没再追究此事。不过祖母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头定也能察觉到母亲的那些想法的。兴许是因着母亲没太过明显,祖母才没将这事情给挑明了。”


    “如今崔氏得宠,两人又圆房了,母亲还是将这心思给藏起来吧。若是过上两三年崔氏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不等母亲这般着急,说不得祖母也想着给世子过继个子嗣了。”


    贺氏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讪讪道:“谁能没点儿自己的私心呢,我又不是想要害人,不过是想给自己亲儿子一个好前程罢了,你祖母难道还能因着我这点儿小心思便怪罪于我。再说,我只在心里想想,又没当真做什么。咱们二房和世子还有崔氏也相处不错,如今他们圆房了,我这当二婶的自然只有高兴的,盼着他们能早些得个孩子呢。”


    陆丹嬿见着母亲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明显是歇了这个心思,心里头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走到贺氏跟前儿低语了几句。


    贺氏一愣,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挥手叫丫鬟退下。


    陆丹嬿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母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贺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昨个儿姜家人上岑府退婚了,说是岑府老太爷闹出这桩丑事,自家姑娘若是嫁进去脸面上也无光,会被人耻笑。姜家态度强势,半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岑家又自知理亏,只能各自撕毁了婚书,就此退了这一桩婚事。”


    陆丹嬿虽有些诧异,却也觉着在情理之中。若她是姜家姑娘,有这么一个公公往后也没什么脸面。


    若是已经成了岑家孙媳妇便罢了,可既没嫁进去,谁还愿意丢这个脸面呢?毕竟,这京城里未成婚的公子也并非只岑家少爷一人。


    选个门第差不多,名声还好的,自然是不难的,何苦进了岑家日后被人耻笑。


    更别说,如今上门退婚还不会伤了姑娘家名声,说不得还觉着姜家一门清贵,多得是人上门来提亲呢。


    “若是换了我,也定是要退亲的,不然嫁进门了有这么个公公,往后还不知要多丢脸,去哪家府上赴宴,人家都要背地里议论编排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不得还有人猜测祖父喜好养小倌儿,当孙儿的说不定也有这个喜好,这日子如何能过得?”


    贺氏点了点头,脸色却带了几分古怪,开口道:“退婚这事儿是不奇怪,可这会儿外头人都在传,这岑府老太爷和那小倌儿的事情是陆秉之这个国公府世子故意揭穿,好叫岑府出丑的!”


    “还说,是因着上回梅老夫人来府上的时候得罪了崔令胭这个少夫人,世子知道了心中气不过,这才想要毁了岑府的名声!”


    陆丹嬿一听这话,当即就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开口道:“这怎么可能?两家可是姻亲,大伯母再和世子疏远也是世子的继母,世子岂会这般狠辣,一下子就要坏了岑府的名声?”


    她是知道前些日子梅老夫人来府上为难过崔令胭这个少夫人,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刺激崔令胭,虽说是拿旁人的事情说嘴,可只要不是个傻的,就知道她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崔令胭听的。


    可梅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又是长辈,崔令胭心中再难受,也不好和她计较。


    若是当场就计较起来,只叫人觉着小家子气。老夫人不过说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崔令胭自己听了对号入座,老夫人只需一句少夫人多想了,就能叫崔令胭愈发难堪。


    所以,她虽知道此事,却也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即便是卫国公府的少夫人,也总不能半点儿委屈都不受吧?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秉之会这般给崔令胭这个妻子出气,甚至半点儿也不顾两家姻亲的关系。


    贺氏脸色也有些震惊:“我也觉着不大可能,可无风不起浪,姜家前脚上门退了亲,后脚京城里就传出这些流言蜚语。若我猜的不错,这消息是从岑府出来的,说不得,就是岑家人气不过,这才将这消息传出来。就是要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世子为着一点儿小事竟是不顾两家情分,将岑府折腾的颜面尽失,还害得岑家大少爷被姜家退了婚!”


    贺氏想起陆秉之,忍不住道:“世子平日里瞧着虽性子清冷,可也不像是那种狠辣手段的,这若是真的”


    想起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贺氏后背一寒,有些后怕。


    陆秉之如今都能为着崔令胭这个新妇坏了岑府的名声,倘若她那些心思被陆秉之知道,或是做了什么,陆秉之不见得念着一同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些年的情分放过她这个婶婶。


    陆丹嬿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您那些心思往后都收起来吧,依着世子这性子,哪怕日后崔氏没有身孕,过继一事也要他自己愿意。要不然,便是祖母都插不了手。”


    贺氏面色变了又变,虽依旧有几分不甘心,可终是点了点头。


    很快,关于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和岑府老太爷的事情就传了开来。


    随即传出来的,还有岑府长媳薛氏娘家母亲听说自家外孙儿被姜家退了婚,心中担忧去了岑府一趟,薛氏哭诉着说公公虽不着调,可陆世子也太过薄情狠辣了些,不过因着婆母说了几句话,无意间叫崔令胭这个当晚辈的受了委屈,他便如此不依不饶,害得岑府叫人笑话,儿子也被连累退了亲,往后怕是连女儿岑月娢的婚事也要受连累。


    老太太出了岑府,紧接着,就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很是对陆秉之有意见呢。


    崔令胭自然也听到了这消息,正好陆秉之从松雪堂回来,她看了眼径直坐在软塌上不紧不慢喝茶的人,忍不住道:“也不知薛氏怎么猜出来的,如今倒是连累了世子的名声。”


    崔令胭倒没说早知如此不如当没听见梅老夫人那些话,也省得今日闹出这些流言蜚语来。在她看来,陆秉之是为着护着她,给她出气,她自然不会说那些丧气抱怨的话。


    她只感慨道:“女人家的直觉还真是准,世子手底下的人办事肯定是得力的,薛氏能想到,兴许真是心中早就觉着梅老夫人那日上门时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妥了,如今岑老太爷和小倌儿的丑事被人正巧撞见,她少不得将这事儿和世子联系起来。”


    陆秉之抿了一口茶,毫不在意道:“丑事是岑老太爷做下的,也是同僚正好撞见,和我这个卫国公世子有什么干系。”


    陆秉之说得理直气壮,好似这里头真没他的算计。


    崔令胭见他不将这些当回事儿,想到他日后要入主东宫,贵为太子。这些个流言蜚语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甚至,他这当夫君的如此护着她这妻子,兴许那些明理的人反倒觉着他理该如此,要不然,难道要任由旁人欺负自己的妻子?那才没有半分气性呢。


    这般想着,崔令胭忍不住道:“世子如此护着我,说不得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族的姑娘听到了,羡慕嫉妒我呢。”


    陆秉之听她这语气,嘴角勾了勾,道:“她们自然该羡慕,毕竟为夫为着你可是不惜得罪算计了岑家。这会儿,牡丹院那位怕是气得恨不得将我这个继子生吞了呢。”


    想起岑氏这个名义上的婆母,崔令胭有些发愁:“咱们这般得罪了她,她不知会做什么,世子不必顾忌她,我这个当儿媳的说不得要被她折腾磋磨了。”


    陆秉之问道:“怎么,可是怕了?”


    崔令胭摇了摇头:“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又没什么证据,单凭薛氏的猜测只能证明梅老夫人做了欺负人的事情,薛氏心虚罢了。”


    “哪里能因着薛氏的猜测就将这事情安在世子身上,难不成,还是世子逼着岑老太爷将那小倌儿养在外头的?”


    崔令胭含笑道:“我可是半点儿都不心虚,若是夫人质问,我也只说夫人嫁了人便是国公府的儿媳,听娘家嫂嫂一句猜测便给府里世子安了这个罪名,可见嫁进府里这么些年心都向着娘家而半点儿都不向着夫家。”


    陆秉之知道崔令胭是个伶牙俐齿心思通透的,听她这般说,忍不住轻笑一声,却也宽慰道:“放心,岑氏还没这般大的胆子和我这个继子撕破了脸。”


    “再说,岑家因着这事儿迁怒了她这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她出门时连个送她的人都没有,她心中难道没有半点儿委屈,哪里会和夫家再有了嫌隙,叫她在国公府处境更艰难几分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崔令胭更放心了些。


    正如陆秉之说的那般,任凭府里那般多的流言蜚语,岑氏这个国公夫人都没有命人将崔令胭叫过去质问,反倒是听说岑氏命人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各打了四十板子,并将人赶了出去。如此一来,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遇着岑氏时,岑氏并未表露出半分怨恨来,反倒是开口宽她的心:“府里关于世子的那些流言蜚语胭丫头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并非那等不辨是非的,不会因着那些没凭没据的猜测便觉着是世子故意难为岑府,害得岑府坏了名声被人编排议论。”


    “世子自持身份一向行事稳重,哪里会掺和这些事情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崔令胭听她这番话,福了福身子道:“母亲能如此想,儿媳便放心了,母亲前些日子病着,这两日又回了娘家操心那些事情,身子可好些了?”


    岑氏含笑道:“好多了,倒叫胭丫头你记挂了。”


    窦老夫人见着她们婆媳俩这般和睦,按理说她该高兴才是,可这般虚假的和睦,实在是瞧着叫她觉着有些碍眼。


    窦老夫人有些受不住,便开口道:“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们都散了


    吧。”


    众人起身,福了福身子告退出来。


    慈宁宫


    太后听了宫女的回禀,蹙了蹙眉带着几分不快道:“那薛氏真是好大的胆子,没凭没据竟然这般栽赃诬陷秉之,莫说这事情不是秉之所为,哪怕是真的,岑家也该受着!”


    “去,命人去申饬一番,叫薛氏跪着听训,哀家倒要瞧瞧往后谁还敢如此拿秉之的名声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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