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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预警


    司农司从户部拆出来, 官署被安排在皇城的东南角,林蕴成了拥有独立办公室的“高管”。


    因为职能与户部关系密切,从前司农司旧址和户部距离很近, 但此次“分家”, 朱道崇特地指了块新地,和户部遥遥相望。


    陛下想让司农司彻底脱离户部掌控的心思昭然若揭, 生怕谢钧借着“地势”之便成为司农司的“无冕之主”。


    离开前,照磨所厅房中其他官员纷纷向林蕴道贺,吉祥话不用酝酿,是脱口而出。毕竟林少卿的前程不用预测, 无需恭维, 是肉眼可见的一片坦途。


    往日堆着厚厚奏本的位置一空, 张维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同一旁小官感慨道:“我原想着以林少卿的本事迟早会搬离这照磨所, 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快。”


    小官连连点头, 他特地开了两块地种菜强身健体,如今这第一茬菜还没种下, 林少卿已然步步高升了。


    不过林少卿的锦绣前程也不是全无隐患, 听闻此次分权她得罪了谢次辅, 次辅可不是个好惹的,名头虽然不会止小儿啼哭,但足以让百官心惊胆颤。


    林少卿是个和善的, 小官都忍不住替她捏把汗。


    还不知道周围都在揣测谢钧会如何针对她, 林蕴临走前特地去正厅一趟,在户部受谢钧诸多照拂,自是要与他打声招呼再走。


    严明引着林蕴走,一进正厅, 林蕴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谢钧坐在上首手中翻着折子,两位户部侍郎卢储和章仁邵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瞧着正在议事,一见林蕴进来,两位立马止住话头。


    饶是林蕴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被提防了。


    从前在户部,她可不会走到哪里就鸦雀无声。


    林蕴心中叫苦,既在议事,为何放她进来?


    她挨个拱手作揖,道:“谢次辅、卢侍郎、章侍郎,下官今日搬离户部,特来请辞,多谢大人们往日的照拂,下官铭记在心。”


    “大人们既有要事商讨,下官就不打扰了。”林蕴自觉要退下,却听上首传来一声:“且慢。”


    是谢钧。


    “啪嗒”一声折子放回案上,他抬眼,神情冷峻:“林少卿如今是另攀高枝了,不知他日我若有事相求,可还能敲得开司农司和林府的大门?”


    此话一出,屋内氛围骤然紧张,卢侍郎和章侍郎互相使了个眼色,林少卿看来是将次辅得罪狠了,竟公开这般讽刺她。


    林蕴:“……”


    谢钧他是不是演上瘾了?


    不过让他好好歇一歇,暂时别往林府跑了,昨日殿前阴阳怪气就算了,今日竟还追着问?


    两位侍郎正暗戳戳地打量她,林蕴难不成还能回绝他?


    林蕴敢保证,就冲着大周这帮官员的传谣速度,今日她在这里严词拒绝谢钧的“敲门”,明日大概就能听见“林少卿初生牛犊不怕虎,公开叫板谢次辅”。


    林蕴只能应下:“谢大人若是有事,提前知会我一声,下官定然开门迎客,鼎力相助。”


    谢钧挑了挑眉,隐下眼中的一点笑意:“行,林少卿忙去吧,望你记住今日的话,莫要忘本食言才是。”


    吃了一通“敲打”和“告诫”,林蕴气鼓鼓地从正厅出来,谢钧案上的折子堆得快比他人都高了,身后的架子上还码了好几摞,工作都饱和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暗度陈仓”!


    迎面遇见的户部官员瞧见林蕴从正厅出来,面上还带着未全掩下的愤懑,暗道果如传闻所言,林少卿对谢次辅早有不满,过往种种不过是蛰伏,如今一朝掌权,已然是撕破脸了!


    ***


    林蕴忙得没空再挂心流言,司农司刚被拆出来,除了有一座官署,其他的皆是百废待兴。


    第一个难题就是缺人,她从户部只带了四位属官,远远不够撑起一个衙门。


    林蕴跑了乡下好几趟,游说之前看中的几位种田好手,先从无品级的小吏做起。


    这几趟跑下来,林蕴觉得自己已然是画饼界的好手,一挥手就是又大又圆。


    边招人,边为他们安排待遇,向上面申请增员,具体发多少俸禄,桩桩件件都要考虑。


    幸好林蕴离开户部的时候,将文司务一块撬走了,户部根基深厚,文司务在其中不出挑,到林蕴这里倒是能大展拳脚。


    林蕴没那么擅长的人际往来、流程申请恰恰是文常春的强项,有他相助,林蕴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纵使手下有能臣,林蕴也得一一过目,谢钧上次跑她这儿来,睡着之前,都在讲该如何当好主官。


    “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你必须要懂,要盯着,若是当甩手掌柜,那便是上赶着让下面人糊弄你,但凡有一次糊弄成功了,他就知道你是个好欺负的,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谢钧同她说,有时候下属的轻忽怠慢,并非他本性如此,而是上官一步步将他胃口喂大了。


    “你可以不凶狠严厉,但万不能露怯,哪怕没底气,也要将虎皮扯好了。”


    其实太常寺寺卿、礼部尚书他们的担忧很有道理,林蕴的确是有些年轻,人际上又欠缺了些。陛下让她掌管司农司,并非是为她好,只是争权过程中的揠苗助长。


    她从前成功带着佃农们增产,靠的是她遥遥领先的种田能力,她太懂农事,谁也糊弄不了她。


    可如今管理司农司,光靠会种地可不行,林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全力以赴。


    忙了十来日,已近年底,除了去皇庄乡下挑人,林蕴还在太仆寺挖了几个好苗子,勉强凑够了十来个人手,定好各自的职责。


    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农事上的事林少卿会定期培训,甚至还提前备好了要推广的农书。司农司的官员们纷纷称奇,短短十日,足以看出林少卿虽然年轻,做事却很有章法,坐上司农卿的位置似乎是迟早的事。


    跟着有能力的上官,才会有更好的前程,林蕴的妥帖无疑给这个新组成的团队喂下一颗定心丸。


    总之,林蕴强撑着一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架子,在她小心翼翼的装模作样之下,虽有波折,但总体是顺利的。


    波折不限于会种地的不是都识字,林蕴官衙里配上两个识字的老师,以及在太仆寺抢人的时候差点被人家主官追着骂,林蕴庆幸自己今年都在种地,体质胜过了太仆寺的老头。


    司农司的事务梳理开,又定好明年的工作计划,林蕴总算能松懈片刻,分出心思给如今的局势。


    捂得再严,陛下身子越来越差也不是秘密,为了破除这传言,稳住百官,朱道崇前日视朝,但早朝上咳得撕心裂肺的,有几个站前排眼尖的都说在陛下的帕子上看见了血迹。


    这说明谢钧的筹谋很顺利对吗?


    户部是年头年尾最忙的衙门,核账做预算都是大工程,林蕴又时常住在乡下,她与谢钧这么多天都没见到。


    林蕴索性去信一封,问谢钧有没有空,她也愿意当一回小厮去见他。


    谢钧却没有应承,只回两个字:【等我】。


    刚收到回信,“吱呀”的开窗声响起,谢钧轻车熟路翻窗而入,一身小厮打扮,却自在得像回自己的书房,没往案前走,而是直接在一旁小憩用的塌上坐下,道:“你不寻我,我也要来找你了。”


    他拍拍身旁空位:“旁的事稍后再说,你陪我睡一会儿?”


    林蕴瞪大了眼睛,嘴上说“这不合适吧”,脚下却已走近,伸手想探他额头。


    谢钧是生病了?还是忙糊涂了?


    看见林蕴这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挑了挑眉:“想哪儿去了?你想的那种事,现在可不行,得先成亲。昨晚我核算账本,一夜没睡,方才忙完刚想睡下,就收到你的信了。”


    明明是谢钧说话不清不楚,但看着谢钧眼下的青黑,林蕴没再争辩,终是坐了过去,谢钧更是半点不客气,顺势枕在林蕴腿上。


    重量压下,林蕴怔了怔,甫一回神,她抬手便拍了拍谢钧的脑袋,嗯,和她的打起来声音差不多,是一样的脑袋,没什么不同。


    拍完西瓜,林蕴手指又插入谢钧的发隙,将他的头发弄乱,手上粗鲁,嘴上却温柔:“你这么累的话,可以直接说,我们换个时间见,或者我去找你,省得你来回跑。”


    谢钧闭着眼睛任她动作,说话很轻,“但我更不想你累,而且这衣服不舒服,你还是不要穿了。”


    大概是困狠了,谢钧是一点没防备林蕴的意思,伸手扯了扯领口,林蕴都不用低头,就看到他锁骨上被麻衣磨出的红痕。


    谢钧锁骨是平直的,薄薄两片,沁出深浅不一的红。


    意识到自己在盯着看,林蕴猛得抬起头,恰巧看见墙上挂着谢钧写的那幅【惜身非怯,为志长谋】,此时此景,应当换成【平心静气】才好。


    冬日里鸟兽藏匿,没有一点动静,书房内只听到谢钧平缓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蕴看那幅字看得眼睛都有些发酸,脖子也酸,林蕴仰头活动酸涩的脖颈,再低头时便不安分起来。


    谢钧的睫毛很长,林蕴隔空比划了一下长度,再在自己脸上比划,好像是比她的睫毛长一点点。


    可恶,定是她还不够老,再等她长几年,必然超过谢钧。


    视线滑向他垂落榻边的手,这样睡肯定不舒服,她好心帮帮他?


    牵起谢钧的手,却没有立马放开,谢钧的手背筋骨分明,指甲修得很齐整,不过轻捏他的指腹,就变得和锁骨上的颜色有些像。


    林蕴顺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上挪,从指尖,到指腹,再接近掌心,最终握在腕骨上。


    感受到脉搏有力的跳动,并且越来越快。林蕴诧异地垂眸。


    对上谢钧不知何时睁开的眼,林蕴一时有些结巴:“你……你醒了?”


    “嗯,”谢钧旋了旋手腕,声音轻慢又拉长,“毕竟你这样,我也很难接着睡了。”


    林蕴瞬间松开鬼鬼祟祟的手,背到身后,道:“对不住。”


    谢钧轻笑一声:“不用道歉,是你的话,怎么样我都不会反抗的。”


    本来还只是被抓包的尴尬,此话一出,林蕴脸都红了。


    她真是冤枉,一开始谢钧诬赖她惦记着一起睡,此时又说她图谋不轨。


    自从说要和谢钧定亲,这种亲密之事上,她就像被咪咪玩转爪下的老鼠一般,任猫宰割。


    一股不服窜起——


    论纸上谈兵,她这现代人岂会输给古人?


    索性不再辩解,而是直接俯身,一口衔住谢钧的下唇。


    她难得主动好学,谢钧由着她发挥,纵容地仰首,被她一下下的舔舐勾得喉结滚动。


    她探出一点舌尖,小心翼翼地卷一下,抿开。


    嗯,和她吃冰酥酪是一个样。


    ***


    因着脖子弯得发酸,林蕴匆匆结束了这个吻。谢钧每次不厌其烦地吻那么久,定是归功于他有一个好颈椎。


    这是颈椎的先天差距,而不是人的问题,林蕴当即为自己找到理由。


    明明已经醒了,又被胡乱亲了一通,谢钧依然没有起身,林蕴也任他枕在膝上,手指在谢钧的发间穿梭,将他的头发缠在指尖上绕啊绕,玩自己的头发容易秃,玩别人的就没这个顾虑。


    手上动作不停,同他说起正事:“陛下的事你可有把握?是不是快有结果了?”


    “有把握,很快有结果,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事。”


    “嗯?”


    “此事我极有把握,但这世上没什么是万无一失的,”谢钧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却还是道,“倘若我事败身死,你不可自戕重启。”


    “我不愿意,也不接受。”


    谢钧却还想接着说,忽觉头皮一紧,他“嘶——”得抽了口气,方才的沉重气氛消散些,他眼底浮起无奈的笑意,抬手轻轻按住她的手::“你若是想扯点头发下来,一次少揪一点,这么多一块你拽不下来。”


    第172章 托孤


    林蕴的手指紧紧缠着那缕发丝, 一双眼睛执拗地望着他,谢钧叹了口气,支起胳膊起身, 握住她的手, 同她道:“关键时刻,你得学会放手。”


    说着谢钧垂眸, 耐心地去解她指尖缠绕的青丝。


    “学会放手”轻飘飘的四个字瞬间让林蕴眼睛红了。


    放手?


    怎么个放手?


    林蕴不仅不放,反倒攥得更紧,她咬牙切齿:“谢钧,你扪心自问, 你自己做到放手吗?你还来劝我!”


    头皮被拽得生疼, 可谢钧全然感觉不到似的, 他望着林蕴泛红的眼睛, 坦然承认:“是, 我做不到, 但感情上的事,你比我强, 我希望你能做到。”


    有些话, 谢钧早想说了, 趁着送朱道崇上西天的时机说开最好。


    他紧紧攥住林蕴的手:“今日若是因我身死重开,来日我还要主持变法,亦是凶险重重。只要开了这个口子, 重启这事便没有尽头, 索性一开始就堵上为好。”


    “林蕴,我是只需要活一次的人,我爱你,很爱你, 我绝不希望你为我的失败赔上性命。”


    这是谢钧第一次开口说爱她,却是在希望她能选择放弃他的时候。


    重启一事玄之又玄,谁知道下一次是会成功,还是林蕴就这么真的死了?


    谢钧不想让她赌,更无法接受她为了自己赌。


    “我父亲当年就是这样,他是拔剑自刎的,我推开书房门,就看见他的尸体,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原来自刎会喷出那样多的血。”


    “他是为了我、为了太子、为了我母亲选择赴死,可他没问一句我们愿不愿意。”


    “所以,林蕴,我提前告诉你,我不愿意。”


    大概是六岁在书房见到的父亲是那样冰冷,谢钧狠狠记住了这种凉意一点点爬上背脊,侵入心间,冷得让人打颤的感觉。


    他痛恨这种牺牲,所以纵使得知林蕴就是带他重启之人,聪明如谢钧却从没想过利用她的命来做些什么。


    最开始的他不屑,也不需要。如今的他不需要,也不舍得。


    “你应当好好活着,当你的司农少卿,种你的田,写你的农书,做一切你想做之事。” 谢钧本想再说一句“你可以另寻良人”,话已至唇边却一个字没说出口,他实在大度不了。


    她当然可以再找,谢钧没什么要她替自己守节的想法,但既然他还活着,此事便一个字也不能提。


    “你说过我们要互相尊重,此事上你应当尊重我,答应我好吗?”


    林蕴牢牢扯住发丝,却感受到谢钧正抽丝剥茧般地释放它们。


    听到谢钧说什么“尊重”,林蕴才能理解从前的谢钧,有些事情知易行难,此事她实在不想尊重他。


    可最后她还是松开了手,任那缕发丝在掌心溜走:“好,我答应你。”


    “谢钧,你那样聪明,什么都能想得到,你会一直赢下去的对吗?”林蕴知道这有些胡搅蛮缠,可她控制不住。


    她可以答应不强留他,但前提是他先答应不会走。


    谢钧勾起嘴角,点头承诺:“我答应你,我会赢。”


    他从方才被拽着的头发分出一小捋,再放入林蕴的掌心,认真同她道:“你若是想拽,这么多正好,使点力气就能扯下来。”


    林蕴:“……”


    虽然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玩谢钧的头发,但她并不想拥有一个秃子未婚夫啊!


    ***


    农历十二月十三,夜间风大,呼呼地刮,宫里来的太监下了轿,一路小跑,敲响了谢宅的大门。


    “陛下病重,传次辅入宫。”


    谢钧还在书房看折子,并未歇下,乍一听到这消息,谢钧使了个眼色给严律,然后也不耽搁,直接上马往宫中赶。


    严律则悄悄将谢大人进宫的消息,递了出去,想必不一会儿就能送到林府。


    大人提前与林少卿约好了,一旦有风吹草动都会通知她。


    陛下病重的消息自然不能乱传,领头的太监甚至留了人看住他们这些知情的,但他们早有准备,消息递出去不难。


    候在乾清宫外,在等待传召的过程中,谢钧分神想这大半夜的,林蕴知道这个消息怕是睡不好了。


    但早说不会瞒着她,纵使知道她会担心,也得信守承诺告诉她。


    没等一会儿,太监王德便从殿内出来,通传道:“陛下召次辅进殿,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内守着了。”


    殿门缓缓开启,宛如巨兽张开口,将走入的人通通吞噬,谢钧将手心攥的那枚平安符放入袖中收好,不紧不慢,一步步走进去。


    一进内室,浓重的药味与熏炉里沉沉檀香混合,直让人胸口发闷。御榻上,朱道崇半倚着,面色露着灰败,呼吸急促,有种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太子垂首立于榻前,金吾卫统领李昂侍立一旁,几个太医也在守着,眉头紧蹙。


    “陛下。”谢钧躬身行礼。


    “是谢卿到了……”朱道崇掀起眼皮,喘息着,声音沙哑无力:“朕怕是不成了。”


    “这几日在病中,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父亲,他只有你一个孩子,谢卿你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谢钧闻言凑近,朱道崇仰着头,似是打量,又像怀念:“你与你父亲性情虽不同,但生得像,不过他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般俊俏。”


    说完这句,朱道崇喘两口气,似是缓一缓,这才接着道:“朕少时便与你父亲相识,一路扶持,如今午夜梦回,朕时常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全然信任你父亲,让他落得那般下场,是朕对不住他。”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道崇说至此处,眼中竟然泛起泪意:“说这么多他也听不见了,朕就要去地下见他了,你说他能原谅朕吗?”


    谢钧垂眸,语气平缓:“陛下和我父亲情深义重,他必然知道陛下的难处,不会怪罪。”


    朱道崇欣慰地笑了:“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啊,朕如今大限将至,唯一放心不下社稷和黎民。”


    朱道崇招招手,让朱翊深也过来。


    他道:“你还未亲政,谢卿是治国的人才,头几年你得多听他的话,朕就将天下托付给你们了,也望谢卿多多看顾。”


    太子红着眼道:“儿臣知晓。”


    谢钧亦道:“辅国是臣子的本分,臣定鞠躬尽瘁、以报皇恩。”


    闻言,朱道崇露出笑意,他缓缓环视这寝宫,似是留恋,又是不舍,看向金吾卫统领李昂,见李昂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朱道崇眼中闪过厉色,方才的虚弱瞬间被中气十足的冷喝取代:“谢钧,你是不是很想听朕说这些?朕若真这般死了,岂不正合你意?”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打开,甲胄鳞鳞、手持利刃的金吾卫鱼贯而入,霎时间寒光闪闪,将内室团团围住。


    朱道崇猛地坐直身体,虽还是虚弱,却不似方才的垂死之兆,语带狠厉道:“朕告诉你,谢钧!你父亲的事,朕从未后悔,一分一毫都未曾!”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谢钧,声音尖锐:“你父亲不死,这天下姓朱还是姓谢?”


    “他是个圣人模样,太过天真。朕登基后便明白变法绝不可行,动摇国之根本,可他却还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当年朕能除了谢宴,今日更能除了你!”


    朱道崇是十日前察觉出不对劲儿的,他大病一场,疑惑不过是一场风寒,怎就病到这种程度,身体为何会如此亏空?


    他虽求仙问道,但还没蠢到先送自己去死。


    表面如常,私下里停了几日的丹丸,虽说平日精力不如从前,但也比药劲儿过去后的气虚强上许多。


    为了不打草惊蛇,朱道崇吩咐人暗地里去查,却没抓到把柄,但他认定此事和谢钧脱不了干系。


    谢钧在朝堂上被他和黄相林如此为难,却丝毫没有自乱阵脚,依旧将事情办得妥帖,让人抓不到错处。


    这般镇定,恐怕就是算到他命不久矣!


    谢家身边守卫严密,私下不好下手,若是师出无名,贸然下旨要杀谢钧,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震荡,朱道崇索性将计就计,趁着他“病重托孤”,先下手为强。


    “来人!”朱道崇嘶声下令,“将这不臣之贼给朕拿下,就地处决!”


    ***


    乾清宫内风声似凝,刀光逼近,林宅确实一片宁静,林蕴坐在书案前,手中攥着笔杆,却迟迟没有动作。


    收到严律递来的消息,林蕴坐立难安,却只能等。


    焦急中,林蕴竟也对权力生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今日宫阙的生死博弈,她无力插手,只能等一个结果,那日后呢?


    谢钧说不想她以性命相搏,林蕴信他会赢,所以她会听他的。可此刻的动荡却让她有些沮丧——


    她的价值就只在她这条命吗?


    若是她在大周种出更多的粮食,赢得更多的民心,站到更高的位置,来日若再有此境,她是否能帮一帮他,不用她这条命,也可以。


    林蕴红着眼睛,屏住呼吸,将凝了墨的纸撤下,换上新纸,稳下心神,继续写她的农书。


    左右今夜不可能睡得着,神佛也早已求过,不如做些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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