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71拍
萧砚川独自坐在别墅一楼的餐厅,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西式晚餐,餐厅中只有刀叉碰撞餐盘的轻微声响,旁边的雾化壁炉中摇曳着仿真火焰。
像吃饭这种事,他可以不用依赖别人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碗里吃。
瞎久了,他对自己在黑暗中的日常生活早已驾轻就熟。
包括平日里,他一个人也能在别墅内外随意走动。
瞎久了,反倒在黑暗中培养出一种独特的方向感。
原本想着等林照溪到了,和她一起吃晚餐。
怎么说今晚也是她住进来的第一晚,作为房主,和客人一起吃顿饭是一种基本礼貌。
稍作思量后,又作罢了。
他不想营造出一种“我很高兴你能住进来”的氛围,让她误会自己在取悦她。
反正她住两天,确认脑子真的没事了就会离开,自己还是不要给予她多余的体贴,和她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萧砚川对这个中学师妹始终存有一点警戒心。
奉旨出去调查中学师妹的江彦回来了,直直走进餐厅:“老板。”
萧砚川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擦嘴,开玩笑说:“Jason,我叫你去港口咖啡馆问几句话,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会跑去市区酒吧钓男人了吧?”
江彦一本正经地否认:“没有。我离开咖啡馆后,坐的士听到的士电台说明天要下大雪,就顺路去了趟市区服装店拿Jimmy订购的衣服,省得他明天再开车跑一趟。”
“你比Jimmy稳重多了,就该让你当哥。”
“他爱操心、话又多,他当哥比较合适。”
萧砚川灿烂地笑:“好了,我们不要再在背后说他坏话,等下他会打喷嚏。我这个中学师妹,你查得怎么样?”
他没有告诉江彦,下午自己在医院里已经用旁门左道的法子给她验明正身了。
“咖啡馆的服务员说,林小姐上周的确有向他们询问你是不是经常去他们店喝东西。服务员以为她要骚扰你,就说你那天是第一次去喝东西。”
萧砚川点点头:“他们倒是好心,下次去,一定多给他们一些小费。两所学校那边呢?”
“老板,你这个师妹在道格书院和中文大都挺有名的。”
“哦,怎么说?”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中四考入道格书院,入学考试的分数很优秀,道格还给了她奖学金。
小一到中三都在圣玛利亚女子书院读书。
她大学之前读的学校都是香港学费很高的私立学校,可见家庭经济条件应该很好。
跟你一样,她是她那一年道格书院的DSE状元之一,照片就在道格书院官网的光荣榜上挂着。
她在中文大的情况也没有骗你,录取的专业是翻译,后面又加修一门艺术。
两门专业读的都很好,每年都拿很高的奖学金。
她从中学开始就参加辩论赛,大学期间也没落下,YouTube上可以搜出很多她的辩论赛视频。
她IG有十几万粉丝,在IG上算是个小名人。”
萧砚川静静听着江彦的汇报,嘴角始终微笑着。
他很满意林照溪对自己的诚实,包括下午也是,明知道向他坦白“算计”他的事,可能会惹怒他,依然选择对他说实话。萧砚川的满面笑容登时消了一半:才在心里夸她诚实,转眼就被我查出有瑕疵,真是不禁夸。
“什么事?”
“上周她遇到我们的那天,她说那天凌晨刚到赫尔辛基。但根据她IG更新的动态来看,其实她五天前的凌晨就已经到达赫尔辛基。寒假也不是只在一个芬兰旅游,实际上,她寒假准备游历北欧五国作为自己的毕业旅行,不知道为什么要骗你说寒假只在芬兰旅游?”
萧砚川听完心中一动,根据那天她见到自己时表现出来的高兴劲儿,她那样说可能是因为他——因为突然知道他这个自己中学时期崇拜的师兄在芬兰。
“原来她现在正在进行毕业旅行。大学读双学位那么辛苦,如今利用寒假进行毕业旅行还要被我耽误这么多天。我不知道她的这些事还好,现在知道了,心里对她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我查的这些都是林小姐学校里头的情况,你需要我再去调查她家里的情况吗?”
“我要跟她结婚……”
江彦惊悚地屏住呼吸。
“吗?”
江彦虚惊地放开呼吸。
萧砚川皮一下,有成功吓到他,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才肯好好说话:“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中学师妹,我要跟她结婚吗?调查人家家庭背景干吗?被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我在背后调查她,把我当成坏男人,对我在她心中的优秀师兄形象多么减分呀。”
江彦嘴上不说,心里说:少查一点,多查一点,有区别吗?反正都查了。中学师妹不会因为你少查一点她的背景就感动得感谢你。
萧砚川仿佛将他看穿,冷不丁说:“刚才你说的那些东西,网上都找得到,不算调查她。”
心里话被他回答了,江彦老脸一红:老板失明后,洞察力不仅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像个会读心的半仙。
“帮我在IG和YouTube上关注她一下。”
“哦。”
“我现在是她的十几万粉丝之一啦~”
江彦嘴上不说,心里说:我看你是治病期间闲得慌。
拿着老板的手机操作,这时屏幕上跳出WhatsApp语音来电。
他一看来电人的名字:
铁、铁头师妹?!
这又是老板的哪个师妹?!
老板怎么把人家备注成这种名字?!
“老板,你的铁头师妹来电。”
江彦把手机放进他手心。
“啊,她肯定是到了!”
萧砚川立马接听。
“嗯,嗯,好,我叫Jason出去接应你。”
挂断语音电话。
“Jason,林师妹来了,你出去给她指一下停车位。”
“你说谁来了?!”
破案了,林师妹就是铁头师妹!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现在的重点是,他下午也就比他们早一些些离开医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怎么把中学师妹叫来家里住?!
自从老板失明后,整个人就癫癫的,上周玩自杀未遂,这周把不熟的中学师妹捡回家里住。冬天之前的他明明很正常,难道他的发疯季是冬天吗?
萧砚川在赫尔辛基郊区的这处住宅其实是一座度假庄园——莱利庄园,以设计师的名字命名。
庄园占地面积超过两万平米(相当于3个标准足球场大小),坐落于半山坡上,四周被赫尔辛基的自然风光环抱。
庄园的核心建筑是一座简约风格的现代化别墅,站在别墅宽阔的月牙形露台上,可以俯瞰远处茂密的云杉林和山坡下那片开阔的私人湖泊。
现在是冬天,湖泊不再碧波荡漾,水面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银白色的冰面与周围挂满雪的云杉林相得益彰。
去年萧砚川确定自己要在赫尔辛基大学医院接受脑肿瘤治疗后,便果断出手,花费1.2亿港币买下这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度假庄园,作为自己在赫尔辛基的疗养住宅。
这个面积,这个环境,这个价格根本是“捡漏”!
经江彦指引,林照溪将大众Polo开进庄园的户外停车场。
熄火后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准备拉出大行李箱。
“我来吧。”
“谢谢。”
林照溪笑着道谢,站到一旁。
江彦帮她把大行李箱拉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推着行李箱和她一起并肩走在庄园内。
林照溪边走边新奇地打量这座冬夜下的静谧庄园。
草坪、泳池、网球场……豪宅该有的基配都有,主要是这座豪宅建在森林中,周围树木多,像一座天然大氧吧。
萧师兄这哪里是买下一座豪宅,他是买下一整片森林啊!
“我之前开车来过这附近拍视频,都不知道杉树林中藏了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庄园。”
“这里清静,适合给老板养病。”
走进别墅,江彦直接带林照溪上二楼。
他已经给哥哥打过电话,知道了下午自己离开医院后所发生的剧情,也知道了他们家老板那个可笑的“鼻孔验身法”。
老板叫他去调查中学师妹的真身,老板自己用“鼻孔”也能验出中学师妹的真身。
从结果来看,他的作用不就等同于“鼻孔”的作用!
那当下,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此时,他心里对老板的怨气依然很大,一边提着行李箱上楼梯,一边在心里对老板碎碎念。
走进林照溪住的套房,江彦放下行李箱。
“林小姐,你稍作休整后可以去一楼餐厅吃晚餐。”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叫我林小姐啦,叫我Arlene就好。”(读音同“阿溪”)
“行。老板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最左边,那我不打扰你了。”
江彦转身离开,去一楼餐厅向老板复命去了。
林照溪关上门的瞬间,立刻撕掉淑女画皮,原形毕露,兴奋地一屁股坐在大床上,身体往上颠了颠。
眼睛扫一圈宽敞舒适的房间,地暖开了,房间很暖和,一定是萧师兄提前叫人整理好房间,等着她入住。
想到这里,林照溪心中甜蜜,脸上笑开花。
向后一躺,甜蜜暴击,身体瞬间虾子一般弹起,捂住后脑勺被压疼的小山包,疼得龇牙咧嘴,脸蛋拧巴成一团。
“换身衣服,下楼觅食吧。”
一天之内刷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剧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她累坏也饿坏了。
蹲下,打开行李箱一通翻找衣物,边翻边嘀咕:
“萧师兄现在在房间里吗?我换好衣服要不要先去跟他道声谢?他好心邀请我来家里养伤,我总得表示一下。”
“哎哟,我怎么都没带漂亮的冬衣出来旅行!”
“我带这么多双保暖袜子出来干吗啦!”
“我又不是蜈蚣精!”
你穿得像仙女下凡有咩用,你师兄又看不见。
说师兄,师兄到。
萧砚川站在门外,轻轻敲两下房门:“师妹,是我。”
林照溪呼吸一窒,迅速起立,拉拉有些皱褶的羽绒服,扒拉扒拉有些毛躁的黑发,咳两声清清喉咙。
五秒之内干完这一系列动作,面带微笑地去开门,甜甜地叫:“萧师兄。”
门一开,浓郁的女人气息扑面而来,包裹住萧砚川,让他的心湖轻轻一漾。
但这一漾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在他的心湖消散,仿佛从未到来过。
“房间喜欢吗?”
“喜欢,谢谢师兄!”
她的声音神采奕奕,一团火似的。
萧砚川感受到她的能量从门内传到门外的自己身上,声音不觉柔了几分:“你不用一直叫我师兄,可以叫我Vincent。”
“好,那你以后也叫我Arlene。”
萧砚川又感受到她热烈又专注的目光千丝万缠、无处不在一般,将门外的他整个缠绕起来,让他生出一股拘束、不自在的劲儿。
此处不宜久留!
“你住在这里随意一点,有什么需要就找Jimmy,别墅里里外外都是他在管理。我先走了,明天见。”
嘎,这就走了?
林照溪失落地嘟一下脸,马上恢复元气:“师兄晚安。”
萧砚川板着脸“嗯?”一声。
林照溪秒懂,重叫:“Vincent晚安。”
“嗯,晚安。”“叫我什么。”
男人的声音意外的低沉磁性。
像俯下身来压低了嗓,贴在她耳旁说话。
林照溪心尖蓦地一颤。
一种天然的、没来由的畏惧,不受控般从她心底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抬起头朝对面看,目光却毫无征兆撞入了鸦黑色睫羽下,那一片冰冷无温的眸色里。
呼吸收紧。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人明明也不过是淡淡瞥她一眼,隔着袅袅烟溪,英俊而冰冷的五官甚至都被烟溪模糊淡化。
可落在林照溪眼里,却是明晰得犹如天堑般的距离感。
高不可攀、凌厉疏冷。
明晃晃的提醒着林照溪,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
他不喜欢她。
情况似乎正在变得糟糕……
显而易见,裴大公子并不乐意听她刻意套近乎,喊他哥哥。
看上去,对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分。
林照溪心里不明白。
明明裴季跟她提起过,裴寒这个人很好说话。
还说,要是她有机会见到他哥,尽管跟他一样改口喊哥哥就好。
裴季不会骗她的,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林照溪抿了抿冰凉发冷的唇,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揪得更紧,整个人看起来局促又不安。
在氛围变得更加糟糕之前,她尝试着开口解释,“其实刚才我……”
“童小姐。”
萧砚川低沉的嗓音,忽然打断她。
萧砚川转身,用手摸索着墙壁慢慢向前走去。
林照溪不假思索地从门内跨出一步,打算追上去,像他身边的人那样去牵着他走路。
动作顿一下,把跨出去的脚默默收回来,打消了去牵着他走路的念头。
一来,这里是他家,他肯定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行走自如;
二来,他运动员时期那么强大、自信和骄傲,像他这样的男人,失明后一定不喜欢被人当成弱者去怜悯和照顾。
算了,她还是不要做这种自我感动的“好人好事”,萧师兄才能自在地与她相处,不会觉得有负担。
最好的相处之道,是让失明的他保持他应有的骄傲,而不是在他面前表现出多余的同情。
看样子,她是一个坦率大方、敢作敢当的女人。
“嘁,她这么优秀吗?就没有什么缺点?”
“倒也不是,她好像不太擅长运动。中学在道格的击剑社团学了三年击剑,一直没学会。”
“她在道格的击剑社团待了三年!”
萧砚川眉头一挑,马上来了精神,连面堂都亮了。
要知道,他中学六年都待在道格的击剑社团,对这个社团拥有很深的感情,想不到这个师妹也在击剑社团待了三年。
“对。在击剑社团的网站上,我找到了她的照片和练剑的视频。剑术确实很烂,你看了一定会生气怎么会有这么笨手笨脚的剑手。”
江彦忍不住在话尾吐槽了一句。
在他们家全国击剑冠军的老板没瞎之前,他经常和老板一起切磋剑术。
体验过顶级水平的剑术,自然无法忍受林照溪那不成样的剑术。
萧砚川开怀大笑,笑得那个美呀:“你把她中学练习击剑的视频发到我WhatsApp上,我要听听她的剑术怎么个烂法!”
正在开车过来途中的林照溪重重打了个大喷嚏。
几天后,当她得知全国击剑冠军听过自己中学练习击剑的视频,当即感觉脸这个人体器官正在慢慢从自己的脸上脱落下来,死命掐住人中,才没有羞晕过去。
“对了老板,我翻林小姐IG时,发现她有一件事骗了你。”
第 72 章 第72拍
订婚宴开始前,楼上的贵宾休息楼层已经没有什么人在。
林照溪步调匆匆走在空旷的走廊里,高跟鞋的细高跟陷在厚重的长绒地毯上,一下一下。
她心跳还很快。
刚才独自面对周卓姿时,承受的巨大压力,正一点点从五脏六腑里挤压出来。
林照溪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压力。
她想快一点见到裴季。
只要见到裴季就好,她想抱抱他,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马鞭草混合迷迭香的气味就会让她感到安全。
至少裴季是强大的。
他能让她安心。
来到裴季的休息室门外,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没有关紧。
林照溪要推门进去前,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低头打开手包,看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两张房卡,眼神轻轻地晃了晃。
趁这个机会,把房卡给裴季也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关上手包,右手按在心口深呼吸了一下,才握上门把。
“这里有蛋糕,我刚好饿了……”
声音从没有关拢的房门里漏了出来,林照溪握在门把上的手指微微缩紧。
她瞳孔颤了颤,透过休息室门前透光的金色屏风,隐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韩刚。
除此之外,裴季和秦司序也在。
休息室内,韩刚看到了摆放在茶几上的,几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礼盒。他好奇地打开了其中一个,见到像是艺术品的黑川林蛋糕,忍不住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口。
“怎么这么难吃,都苦的。”他呸了声,脸皱成一团。
裴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说话的懒怠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拆开桌上的一个蛋糕礼盒,也挖了一勺。
半秒后,裴季蹙了蹙眉。
他将勺子扔在桌上,不再碰那块蛋糕。
韩刚笑:“你说下面的人都怎么办事的,婚宴给少爷订这么苦的蛋糕。是不是知道我们裴少不情愿订婚,心里也发苦?”
秦司序:“韩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干嘛不让我说。”韩刚啧了声,坐近:“裴季,这里也没外人在,你就跟兄弟说真话呗。你能看上周家那个拖油瓶,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芙妹。”
这话一出,即使是在休息室外的林照溪,也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压抑。
她没想偷听。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灯光昏暗的房间,刚一进门,泪眼迷离微醺的女孩就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像是醉得不轻,带着酒意的香甜又青涩的吻,眷恋地蹭上他的唇角。
萧砚川冷薄的下颌线绷到了极致,喉结在黑色的领带下隐忍滚动。
他将她从怀里拉开一些。
眸色深且沉,幽幽地看着她。
“别玩火。”为首的那台车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下颌线极其分明的帅脸。
秦晏舟眼神微眯,往后靠了靠,让副驾驶位的萧矜枝凑近了点。
“照溪,”她压在他胸膛上,勾起红唇,指了指一旁的三角顶建筑,“你先进去喝咖啡,他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萧矜枝话溪刚落,李斯媛就正好带着一小波人出来迎接了。
林照溪回头朝她遥遥比了个好,听着几个大小姐对她这身装扮的自然吹捧,轻轻弯唇,跟着往休息厅走。
西发整体的装修风格都偏向英式,看起来极具古典气息。
黑暗里,他嗓音黯哑。
林照溪却像是听不见,她歪着脑袋怔怔地看了看他,然后像是慢慢反应过来,指尖一点点勾上那条已经被扯得些微松散的黑色领带。
两人的距离拉近到极致。
她迷离的杏眼盯着他眨啊眨,泪珠染红眼尾,也染红她漂亮的脸绯。
下一秒,他听到她糯糯的像很委屈的声音,轻轻地响在他耳边。
“不要……扔下我。”
说完,小姑娘踮起脚,莹润饱满的唇就吻上他克制滚动的喉结。
呼吸彻底乱掉了。
房间里都是她嘤嗯的哭音。
她被萧砚川放在了总统套房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男人滚烫的身躯压下来……
这时候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先走。
可韩刚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太有魔力了。
林照溪想到之前韩刚对她说的那些话,说她像一个人。
而现在,他又问裴季这样的问题……
“无聊。”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后,裴季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没事干,就下去招呼客人。”
“怎么裴季,你不敢回答啊?”第二天,闹钟将林照溪从深眠中唤醒。
她按掉闹钟,睁开眼,稍稍清醒了一下,想起自己在哪。
林照溪第一反应就是坐起来看房间门口。
套房的门依旧关得严丝合缝,昨晚被她放在门后的那一杯纯净水,依旧在原处没有被一丝挪动的痕迹。
国贸楼上,某家高级会所内。
服务生将林照溪和裴季引到包厢里的时候,韩刚跟秦司序正和几人坐在靠窗的四方桌上玩牌。
包房里除了韩刚和秦司序,还有一些林照溪不认识的圈子里的各种三代、豪门公子哥。
“裴季,快来,老秦也太猛了,才半个多小时就赢了我七位数,你快来收拾他。”
韩刚一见裴季就站起身招呼,像没瞧见林照溪一样,揽着裴季肩就把人叫走。
其他人倒是对林照溪挺照顾,笑着喊‘嫂子好’,安排她坐下端了果盘过来先吃着垫肚子。
林照溪礼貌道谢后,温温柔柔坐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着萧砚川的身影,于是她忍不住问旁边正跟朋友开黑的某个年轻三代。
“今晚是给裴大公子接风吗,他……和萧先生怎么还没到?”
年轻三代手机里战况激烈,连眼都没抬,“哦,寒哥和萧先生都是加班狂,下班才会过来,这会儿估计还堵在路上。”
林照溪点点头。
也是,京市下班时间的晚高峰,除非坐直升机,不然神仙来了也得堵路上。
于是林照溪逐渐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又觉得有些饿了,拿银色的小叉子叉起果盘里的水果。
那边,韩刚输了钱,突然大声地喊叫起来,嚷嚷着让裴季手下留情。
裴季只是勾了勾唇,长腿随意搭着靠坐在椅子上,姿态冷淡又散漫。他修长的大手捏着纸牌,眉目微挑,游刃有余。
林照溪远远看过去,突然觉得讽刺。
她从前很喜欢裴季的这份冷淡寡薄。
自以为很了解他,以为他本就是这样性冷的人。但至少他有10分的爱,就给她10分。
可直到昨晚看到那张照片,她才知道。裴季不是天生的冷淡厌世不爱笑,他只是不对她那样笑。
他有100分的爱,也不是给她的。
牌桌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包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林照溪觉得闷,快不能呼吸了。
她将叉子放在茶几上,起身推开包房门出去。
刚低头,迎面就撞进一个冰冷陌生的怀抱里。
“唔……”她连私人飞机都不坐了,捞起手机订了最近的一趟直飞航班,然后吩咐负责人直接把湾流带去保养。
林照溪边清行李边看手机,发现消息窗上有好几条萧时年的未接来电,而且都是昨晚打来的。
她心虚地咳了两声,翻开两人的微信,发现对面发了不少信息来。
她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但下一秒,鼻息间猝不及防灌入初冬雪松混合烟草的淡淡气息。
林照溪眼眶瞬间更红。
她指尖颤了颤,像委屈极了,紧紧地攥住对方布料考究的冷黑色西装外套。
“萧先生,你撞疼我了……”
韩刚不顾秦司序的劝阻,拽住裴季的西装领口。
“当初你和芙妹分手,我就觉得不对……芙妹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跟她分手?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怎么过的?背井离乡几年都没回来过,都是因为你……”
“谁说是我提的分手。”
裴季颓厌冰冷的声音,压抑情绪爆发。
“是她不要我。”
韩刚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松开了手。
一旁的秦司序也不拦了,叹了口气。
裴季像是终于疲乏,脸朝后仰在沙发上,指尖搭在额间,透过缝隙看着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
“林照溪很乖,至少有时候也像她。”
“就先订婚……省得他们塞些莫名其妙的人。”
“我没想过结婚,以后……会跟林照溪说清楚补偿。”
门外,林照溪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颗一颗眼泪,从她发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后知后觉擦掉眼泪,攥住手里银色的小包快步地往回走。
快要不能呼吸了。
快要站不稳了。
林照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电闪雷鸣下浪潮翻涌的大海,她就快要被巨浪打得晕厥,被吞噬。四周就连一片可以求生的浮木都找不到了。
叮咚——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她红着眼快步走进电梯,终于来到一个可以独处环境,泪水一颗颗砸向地面。
泪眼模糊中,她机械地伸手去按楼下宴会厅的按钮。
门关上的瞬间,林照溪的情绪极近崩溃。
她再也承受不住地靠着电梯内壁,掌心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
悲伤的呜咽,快要从胸腔里崩出来那一刻。
一只手,挡在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外。
精英打扮的年轻男人,重新按开了快要关上的电梯门。
戴辰伸手挡在门前,没注意到里面的人是林照溪,只说了句,“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林照溪怔了怔,从掌心里抬起泛红的泪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电梯门前,那一双漆黑的擦得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
视线再往上,是包裹在西装裤下笔直的长腿。冷黑色的丝质衬衣,同色系的马甲和西装外套,三件式的意式高定西装,几乎昭示着这个人矜贵的身份。
尤其是,当林照溪的目光快速从那人窄劲有力的腰身和宽阔平直的肩膀掠过,她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
林照溪一点一点抬高视线。
电梯门外,被保镖们重重包围在中间的,伟岸高大的身形轻易就攫取了林照溪的所有注意。
萧砚川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利落凌厉的下颌线正微微绷紧,金丝眼镜下的视线看向别处。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侧过眼眸,漫不经心朝电梯里瞥来一眼。
林照溪泛红的泪眼,就撞进了萧砚川漆黑深沉的瞳孔里。
那一刻,她忘了呼吸。
第 73 章 第73拍
林照溪坐上车后,车门就关上了。
车厢里暖气开的很足,比外面温暖很多。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一侧,纤白的手搭在膝上,指尖轻轻地揪着裙摆上一小块柔软的布料,悄悄打量一旁的萧砚川。
从她上车起,萧砚川就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他没抬眼看她,也没跟她解释为什么要让她下来。
男人就矜贵冷肃地坐在那儿,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翻过那些纸张,沙沙的声响,像擦过她的耳侧,微痒酥麻。
不知是不是暖气开得太足的关系,林照溪觉得车厢里有点闷,太封闭了。她腮边微微发热,鼻间隐隐闻到的全是萧砚川身上清冷熟悉的雪松气息。
她有点儿喘不过气,小声问,“萧先生,你叫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柔软温顺的态度,像是怕打搅到他。
萧砚川从那堆文件里撩起狭长薄窄的眼皮,漆黑深邃的瞳孔在看到她泛着粉的小脸时,意外地黑沉了几分。
他声线偏沉,低低地说:“待会儿有空吗。”
林照溪大脑嗡了一下。
心跳频率就瞬间上去。误会解除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林照溪想了想,得说些什么热场面。
或者干脆趁着机会要他的联系方式,省得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萧砚川见面。
萧砚川却忽然低声问,“这里哪一幅画是你的?”
“这边都是休息区,参展的画都在展厅那一边。”她指着远处,为萧砚川介绍。
萧砚川颔首,“带我过去看看。”第二天,林照溪醒来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挂着华丽幔帐的法式宫廷风床顶。
她微微懵了懵,眼底晃过几分恍惚。
这是哪?
昨晚……她睡在了萧砚川家?
突然意识到这点,林照溪心理涌起一些欣喜。
萧砚川竟然让她留宿了。
然后仔细回忆昨晚,大脑却像蒙了一层白溪,全是乱七八糟画面,她看不清。
只是记得,昨晚她一直在等着萧砚川结束工作。但快到夜里两点,书房那边还人影绰绰、灯火通明。
她当时太困了,本来带孩子就累,那个时间段又远超过她平时正常的睡觉时间。
于是,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孩哥在沙发上躺了会儿。
后来就……
做了一个匪夷所思、旖旎无比、堪比限制级画面的梦。
林照溪想到昨晚的梦境,脸就不由发烫。
梦里,萧砚川的领带被她扯落下来。
萧砚川望着她的眼神漆黑幽沉、深不见底。
萧砚川的吻先是冰冷的,而后是重重地带着侵略性的,像是惩戒一般地碾上来。
他好像生气了。
她在梦里被他吻到快要窒息。
就连唇瓣都被他吻得红肿蘇麻,修长的大掌扣在她脑后,她像是无力的猫儿乖软地被困在他的身下,微微地喘着。
后来的后来,萧砚川好像还抱她上楼了。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到林照溪一想起来,嘴唇上都还有那种被他的唇粗粝碾过、狠狠咬住的错觉。
“我真该死,怎么能做这种梦……”
林照溪将脸埋进被子里,这个人羞耻到快要晕厥。
她拉着柔软的羽绒被裹紧自己,鼻腔里是轻轻的全是自我嫌弃的嘤哼声。
她是不是得癔症了。
她是病得不轻吧。
执念太深、压力太大,才会日想夜想都想着要怎么把萧砚川搞到手。
只是睡在别人家里而已,她怎么能做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遭了……
羞耻心爆炸的时候,林照溪忽然想起来。
她昨晚睡在萧砚川这,家里怎么办!
她小脸微微发白,瞬间就从刚才还旖旎又羞涩的状态中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
然而打开手机,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周卓姿没有频繁打电话找她。
微信里,也没有看见林聿霖的信息。
林照溪又往上翻了翻,才发现昨天下午林聿霖就给她发过微信。原来她爸爸临时有事要去外地,周卓姿也跟着一起去了。
林照溪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别墅的管家请她下楼用早餐。
林照溪答了声好。
她正准备下楼,但想到萧砚川,心里又有点儿发怵。
昨晚的梦境太过真实。
万一待会遇见萧砚川,她该怎么样才不会露怯呢。
林照溪:……嗯?
萧砚川过来,竟然是看展的吗?
不过有客人看展,林照溪当然得接待。
林照溪轻轻‘哦’了声,走在前面为他引路。
于是,当林照溪引着萧砚川走到展览区域时,立刻就引起了轰动。
萧砚川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手工定制西装,哪怕只是一场画展,他也穿的非常正式。量体裁剪的深色高定西装,三件式的款式,将他宽阔的肩线和颀长伟岸的身形衬托得尤为优越。
男人五官深邃立体,气度矜贵,周身都是傲慢又危险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大批保镖,光是往那儿一站,就带着天然的吸引力。
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位的身份。
可惜在场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萧砚川。
或者说,只是听说过萧砚川这个名字,却没有机会见到他本人。
直到有看展的客人回过头来,小声惊呼出了‘萧先生’三个字。
引起惊诧声一片。
客人们纷纷看向被一群保镖围绕在中央的男女。
“萧先生怎么也看得上这种小画展?”
“或许只是路过?”
“我知道了,一定是冲着裴二少的面子来的。裴二今天没现身,或许是请萧先生过来,给他未婚妻撑撑场面。”
“裴二也能使唤动萧先生?”
“哎呀,不是还有裴大公子嘛。要不是冲着裴家的面子,谁来这种小画展啊。”
展示区这边,林照溪不知旁人私下的议论。
她正站在萧砚川身边,为他介绍着自己的画作:“这几幅画都是我的作品……不过,跟你家里收藏的那些肯定不能比。”
林照溪脸皮子薄,最不会吹嘘自己。
她不明白萧砚川干嘛要看她的画,他那样的身价,家里不知道收藏了多少名品。
“哪一幅是你最喜欢的作品?”可萧砚川不管她,只是低声问。
林照溪指了指其中一幅画,“这一幅吧……”
“那就这一幅。”萧砚川下颌点了点。
林照溪:“什么?”
“待会儿慈善拍卖,这幅画我定了。”他回头吩咐身旁跟着的戴辰,“帮我拍下来。”
林照溪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没想过,萧砚川会买她的画。
林照溪心跳有点乱,她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代表着萧砚川已经不生那天的气了?
他在默许她的接近?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拍我的画?”她没按捺住,小声地把心里话问出来。
“没人跟你说吗?”萧砚川偏眸看她,语气冷淡如常,“是受人所托。”
“裴寒让我过来捧个场。”
只是这样啊……
林照溪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还以为是她的那些小心思起了一点点作用,终于打动了他一些。
原来萧砚川只是在给裴寒面子。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今天来捧场。对了,萧先生,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画廊的甜品很不错的。”林照溪在努力地找话题留下他。
她还没有要到萧砚川的联络方式。
萧砚川挑眉,“我不吃甜食。”
“哦,这样啊……”林照溪失落地垂下眼帘。
“不过。”萧砚川眸色微顿,“如果不是太甜的……”
“有的,我们这里刚巧就有不是太甜的甜品。”林照溪抬起视线,眼睛里像泛着星星,亮盈盈的望着他,“萧先生,麻烦你去那边坐坐等我,我马上过来。”
雀跃的神情,就差写在林照溪脸上。
她指了指休息区,像兔子一样跑掉,生怕他拒绝。
萧砚川垂下漆黑的眼。
萧砚川,这算是……在约她吗?
林照溪睫毛轻颤:“有空。”
“那跟我出去一趟。”萧砚川说。
地库冷白的灯光和车内澄黄的阅读光,交错在他深邃锋利的眉骨和鼻梁间,留下一层淡淡光影。
林照溪一时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又深又黑。
林照溪:“我们去干什么啊?”
萧砚川没有解释,只看了她一眼。
“到了就知道了。”
于是,黑色的宾利车一路看向了三环外。
当车子开进京市某个著名的老牌别墅区时,林照溪才发现有些眼熟。
前不久,裴季曾带她来过。这是章台别墅区,裴老爷子和裴老太太就住在这里面。
繁华的中心地带专门开辟出这么一处大面积的人工湖面,一幢幢风格独特的独栋别墅围湖而建,大隐于市。
但裴家显然无法与萧家相提并论,宾利车开进别墅区后,毫不意外经过了外圈层裴家的那栋别墅。
道路两旁载着的松柏矗立,像身披翠绿的铠甲,在这深秋入冬时节,也青翠常青。
车子一直往里又开了一段路程。
直到道路尽头,黑色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停在了一幢风格华丽的欧式别墅前。
她跟着萧砚川一起下车。
戴秘书从另一辆车下来,毕恭毕敬汇报:“先生,集团的高层都已经到了。”
萧砚川神色不变,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让他们先去书房。”
他站定,转过身来,身后的别墅挡住了些许阳光,萧砚川整个人背着光站在林照溪面前,像是要将她笼罩。
他微微垂下眼,漆黑瞳色睨着显然还在状况外、弄不清情况的小姑娘。
“林小姐,待会儿辛苦你了。”他声调不紧不慢。
林照溪眨了眨眼,小脸困惑:“辛苦我什么?”
萧砚川挑眉,鸦羽似的长睫垂下,唇角轻轻扯起林照溪从未见过的弧度,“不是想感谢我吗。”
“林小姐,报答的机会来了。”
林照溪微怔:“……”
第 74 章 第74拍
第二天,林照溪醒来的时候,手机还握在她的掌心中。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屏幕。
一整晚过去了,那条好友申请依旧毫无动静。
真难。
林照溪不禁懊恼,早知这样,她昨天就应该大胆地跟萧砚川要联络方式才对。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林照溪下楼吃早餐,心里想着待会儿大不了直接给戴秘书打个电话过去。
可能是冒昧了些,不太礼貌。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早餐后,林照溪却被别的事情绊住了。
裴夫人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裴季不在国内,刚好她今天中午有个贵太太们的聚餐,就带林照溪去好了。
当是让她见见世面。
林照溪没法拒绝,只能闷着声答应下来。
于是,裴家的车到的时候,林照溪已经被周卓姿盛装打扮,送到了别墅门口
裴夫人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看柔柔弱弱、肤白胜雪的女孩。
林照溪今日穿了一条奶白色的法式露背连衣裙,精良的剪裁勾勒出独属于少女的身体曲线,后背挖空一小块的镂空设计,则暗藏心机。
裙摆下是一双香槟色的绑带细高跟鞋,银色的绑带从纤细的脚踝缠绕上细腻莹白的小腿,像是别样的诱惑。
她拎着小包站在那儿,肩上披着一件小香风的珍珠白外套,绸缎似的乌黑长发微微卷曲垂至腰后。
一张清纯的初恋脸,身段却窈窕得动人心魄。
裴夫人终于拿正眼打量林照溪。
上次订婚宴上见面,只觉得这女孩子怯怯懦懦的,上不得台面。
今天这么一见,才明白自家儿子为什么推拒了其他名门千金,偏偏栽在了这个小姑娘手里。
呵,确实是漂亮的。
聚餐的地方有些巧,又是国贸。
恰好就是上次她偷吻萧砚川的私人会所。
故地重游,林照溪安安静静跟在裴夫人身后,经过走廊昏暗的角落时,她却不自觉想起那道颀长冷漠的身影。
心有些乱了。
林照溪更不想再等了。
来参加这种饭局就像是在浪费时间。
而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她忍不住将掌心的手机握紧了些,想找个落单的机会,给戴秘书拨一通电话。
可是饭局上,大家的话题却始终绕在林照溪身上。
“裴二少真会疼人,自己出国公干,还不忘请萧先生帮忙捧未婚妻的场。”
“是啊,那种野鸡画展能看什么呀,萧先生竟然也去了,真给裴少面子。”
“林小姐,听说你一幅画拍了三百万,你还从来没有卖过这么贵的价吧。真是沾了裴少的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里不乏揶揄挤兑。
林照溪本就心绪不宁,听到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心脏皱缩得更加厉害。
她有些坐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名媛兴奋地举高手机,“快看,原来萧先生今天也在隔壁。”
林照溪垂下的眼睫忽倏地抖动。
她抬起了头。
手机就那样明晃晃地拿在那姑娘的手里,不近不远的距离,依稀可以看见屏幕上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萧砚川穿着黑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标准的三件套,高挺的鼻梁上依旧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今天甚至还戴了手套,修长的五指被黑色的手套包裹。
一股子冷淡禁欲和斯文败类的矛盾张力。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有人躲在会所的某个角落,拍到了萧砚川进包间的瞬间。
他身边还跟着许多人,但他却是人群中最显眼、最伟岸挺拔的存在,所有人第一眼都只会注意到他。
林照溪也不例外。
“是Jennifer偷拍到的,她刚刚去化妆间,正好在走廊上撞见。”
“难得遇上萧先生,要不裴夫人带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打什么招呼呀,人家谈事,别去打扰了。”
包房里其他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缥缈,几乎成为模糊的背景音。
林照溪的心却隐隐地越跳越快。
原来萧砚川今天也在这里。
他就在她隔壁的包房。
她忽然蠢蠢欲动。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过去见见他……
呼吸变得小心紧张。
林照溪的手无意识地落在膝上,抓住手机。晚上,林照溪回家。
“做得不错。”周卓姿眉眼难得带着笑,端了碗燕窝给她,“听说萧砚川今天去你那儿了,还拍了你的画?”
林照溪诧异,轻轻点头。
她记忆里从没见过周卓姿这么开心过,
林聿霖倒是神色淡然,“还是要在画上多下功夫,也别忘了感谢裴季和萧先生。”
林照溪乖软应下,回到房间却变得心不在焉。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淡淡散落。
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萧砚川深邃立体的五官。
而睁开眼,又会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
萧砚川今天说,那是他在京市吃过,最满意的黑川林蛋糕。
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不经意提起的一句夸赞。
不是刻意奉承,不是故意听给谁听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块蛋糕是她做的。
林照溪小心地裹紧了被子,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细嫩的脚趾都情不自禁地蜷了起来。
心里有些奇妙又陌生的酥麻感。
像是谁正用一根细细长长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扉。
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
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淡淡的光亮。
林照溪翻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是今天拍卖会结束时,画廊那边例行登记,留下的买家联络方式。
号码当然不是萧砚川的,他那时候早已经离开。
是萧砚川身边的秘书戴辰先生留下的。
林照溪将那个号码粘贴到微信搜索栏里。
头像框弹出来的那刻,她睫毛轻轻眨动,眼底掠过一抹讶异。
戴秘书的微信头像竟然是一所中世纪的古老建筑。
那栋建筑林照溪刚巧见过,正是位于法国东北部阿尔萨斯地区,马尔科小镇上的恩特林登博物馆。
这家博物馆原本是13世纪一所修道院改建而成,场馆里最著名的镇馆之宝,是一幅由德国画家马蒂亚斯·格吕内瓦尔德所创作的多层画板油画《伊川海姆祭坛画》。
也是林照溪最喜欢的一部画作。
她曾经去过无数次,不然,不会一眼就认出这家博物馆的照片。
没想到戴秘书会用这种图片做头像。
林照溪忽然对那位不苟言笑的戴秘书,有了稍稍亲切的印象。
她又看到对方的微信昵称,只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L?
好简单的名字。
尝试拼了下戴秘书名字的拼音,发现怎么也对不上,林照溪也懒得管了,主动给对方发过去一条好友申请。
然而那条好友申请发出去后,却像石沉大海。
手机那头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原本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想等戴秘书通过了好友申请后,便请他帮忙约萧砚川吃饭。
没想到,只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微信杳无音讯。
林照溪渐渐感到困倦,眼皮子在打架,不知不觉拿着手机睡了过去。
她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落跑。
出去后,又该怎样才能见到萧砚川。
忽然,掌心下传来震动。
林照溪低头,看到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弹出新的对话框,一排小字提醒:L已经通过你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照溪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震颤。
戴秘书这时候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有些激动,摩挲着手机镇定了一下,才编辑了两句话发过去。
酒渍樱桃:【戴秘书你好,我是凝·画廊的林照溪】
酒渍樱桃:【有点事想麻烦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信息发过去,就在等那边回复。
林照溪不知道戴秘书现在有没有空。
毕竟萧砚川就在隔壁,说不定戴秘书也正在忙,或许没有时间搭理她。
忽然,屏幕又亮了亮。
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的信息。
L:【我是萧砚川】
萧、砚川……?林照溪呼吸顿挫,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了上来,让她下意识往后退。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话刚说出口,她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个男人的年龄好像对不上,裴家应该没有这么年轻的长辈。
她走错包房了?
林照溪的思绪一时有些懵,轻轻地道歉,“抱歉,我好像是……”
走错了。
‘走错了’三个字要说出口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飞快地抬起头。
不,她没走错。
这个男人的年纪、这样的气场……
林照溪忽然意识到对方真正的身份——
他是裴寒!
裴季的大哥。
她的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不断地收缩。
林照溪被吓到了。
没想到裴季今晚要她见的家人,会是裴家那位光风霁月、高岭之花的大公子裴寒。
可转念一想,似乎也对。
裴大公子在集团说一不二,家中也是话语权极重,裴季想让裴家人同意他们订婚,最好的就是从这位宠他的哥哥入手。
只是,裴寒本人似乎和传闻中有些出入。
这位大公子看起来又凶又冷,不像是光风霁月的样子。
林照溪的心跳正在失速,就连心尖都在发颤。
可她不能打退堂鼓,只能尴尬地抿了抿唇,假装看不见对方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找了把椅子动作僵硬地坐下。
萧砚川挑了挑眉。
他指间的一点猩红明灭,隔着烟溪,眸色幽沉不定。冰冷的眸子睨着眼前看起来心事重重、有话要说的女孩。
林照溪这边,终于做好心理建设。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裴季哥哥面前失了印象分,于是强撑着内心的恐慌,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咬着唇瓣放软了声音。
“哥哥好。”
是好轻好软的一声,极度乖巧、温顺动人,尽量让自己更容易获得‘长辈’怜惜。
包厢里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几秒的沉默后。
林照溪听到对面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林照溪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瞬间直起了身,身体无意识地绷紧,胸腔里充斥着横冲乱撞、无法克制的慌乱和欣喜。
她像是做贼心虚,下意识看向周围。
幸好裴夫人正跟几位豪门阔太聊得开心,没功夫留意她。
而另外一侧坐着的豪门千金,正面带桃花点评着萧砚川那张偷拍照。
胆量最大的姑娘指着萧砚川窄劲有力的腰身,脸红着说这种一看就是公狗腰,在床上的时候最厉害了,就算是倒贴也想跟他试试。
可惜萧砚川这个人太冷淡傲慢、高不可攀,旁人根本没办法染指。
其他的名媛千金听了都深以为然,也不知道谁有那个能耐,能拿下萧砚川。
林照溪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她沉下心来,深吸口气,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酒渍樱桃:【抱歉萧先生,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微信。昨天多谢你拍下我的画,我是想找个时间,请你吃一顿饭感谢】
L:【不用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林照溪眼底盈满的光亮,就跟着变暗的屏幕一起黯淡。
酒渍樱桃:【好,那我……】
L:【我的车在楼下】
微信对话框内,忽然弹出新的提示。
L:【现在下来】
林照溪低垂的瞳仁轻轻震颤。
萧砚川竟然知道她在这里……
第 75 章 第75拍
前几天,萧砚川普洱茶的茶瘾犯了。
给香港宅邸打电话,让佣人从他的收藏柜中取一饼上等普洱茶,和泡茶的紫砂壶一起空运到赫尔辛基。
昨儿上午他还在问江孝普洱茶寄到了没有,下午快递员就送货上门,立即让江孝泡上一壶给他杀杀茶瘾。
今晨,江孝猜他泡完晨澡还会再想喝茶,便提前泡好一壶,端上别墅二楼。
走动间,氤氲的白雾从古朴的茶壶嘴袅袅飘出,茶韵散发,气味清香绵长。
江孝呼吸着茶香,弯起嘴角淡笑。
不紧不慢地走进萧砚川的起居室,放下托盘,站在浴室门口敲一下门:“先生,我泡了壶普洱茶,你要不要喝?”
虽然知道他会喝,不过还是要问一下。
等了几秒,没听见里面男人的回应,江孝心下奇怪:音乐声音不大,他不应该没听见我的话。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高声再问:“先生,你泡好澡没有,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等了几秒,里面的男人依然没有回应。
江孝大感不对劲,紧张地问:“先生,你没事吧?”“先生,你再不说话,我要直接进去了!”
萧砚川眼盲之后,未免他独处时发生什么意外,他起居室的所有房门都不会上锁。
而此时江孝对他不回应自己话的理解,就是眼睛看不见的他,在浴室发生意外晕了过去!
赶紧打开浴室门,迅速扫视一圈浴室,没看到人。
向落地玻璃窗前的圆形恒温浴缸走去,还没走到,他就看见沉在水底、生死不明的男人。
三魂七魄被吓飞一半。
奔过去,先将男人的头捞出水面,一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另一臂从水中抄起他的双腿腿弯,咬牙使劲将高大的男人从水中抱出浴缸,平放在地上。
拍拍他的脸颊:“先生?!”
再拍拍他的脸颊:“先生?!”
慌慌张张地给他做心肺复苏,十指相握交叉放在他的胸间,一下一下地往下按压。
按压五六下停住,捏住他的鼻子,掰开他的嘴,低头准备口对口做人工呼吸。
当四片唇瓣的距离近到仅有一厘米,昏迷中的男人咳嗽两声,喷了他一脸水。
江孝虚脱地跌坐在地:命,救回来了。
即指萧砚川的命,也指他自己的命——他差点被吓死!
萧砚川咳嗽着从地上慢腾腾坐起:没死成,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Jimmy,把浴袍拿给我。”
泡过水的声音听起来很润。
江孝深呼吸,收拾一下仍有些惊惧的心情,伸手抓过放在浴缸边上的雪白浴袍,包住浑身湿淋淋的男人。
萧砚川穿好浴袍,从地上站起,抬手随意往后扒了扒湿漉漉的黑发。
脸孔清冷淡然,神情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惧,身体也没有溺水苏醒后的虚弱,仿佛刚才那生死一线的险境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晨间小插曲。
“Siri,暂停音乐。”
“好的,音乐已暂停。”
抓住江孝手腕,由他牵引着走出浴室,每一步都踏得轻而稳,显得如此自然,毫无一丝自己刚才溺过水的破绽。
溺水苏醒后,他的一切已然恢复了平静与秩序。
殊不知,若没有江孝提前为他泡好普洱茶端上来。
此刻的他,已是一具泡在热水中的裸尸。
“先生,你早餐后没有吃我放在你手边的药吧?”
“药不小心被我扫落到地上。”
不小心?
是不小心扫落还是故意扫落?
你之前也有不想吃抗抑郁焦虑的药,故意把药丢进垃圾桶的前科!
江孝在心里如此有魄力地顶撞他,口头上当然是不敢。
“那你应该叫我或其他人再准备一份。”
“一天到晚吃那么多药,少吃一些又不会死。”
又不会死!
那刚刚沉在水底的裸男是谁!
“你没死,我刚才快被你吓死了,那缸热水可是我给你放的。拜托你帮帮忙,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搞事,为难我们这些陪你到北极圈的打工仔!”
“我以后每天都要亲自监督你把药吃下去,不然寸步不离!”
江孝气不打一处来,到底顶撞了他两句。
眼睛完全失明后,他失去了对世界的视觉感知,情绪时常陷入低谷,很快被诊断出患上中度抑郁焦虑症,每天早餐后都要服用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
早上自己把药放在他手边,然后跑去浴室放热水、准备他泡澡要用的东西,再然后下楼去做其他事。
谁知道他会任性地不吃药!
江孝猜测就是因为他没吃药,才会产生轻生的念头,并且付诸行动。
可是他之前也有过几次不吃药,情绪好好的,并不会像今早这么消沉,不会是抑郁症加重了吧?
“先生,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水有没有进到你的肺里吧。”
他现在都有轻生的念头了,比起检查肺部,江孝更想让心理医生诊断一下他抑郁症是不是加重了。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可是下个月就要做手术,万一肺积水,导致手术不能如期进行怎么办?”
“不能如期进行那就不要做了。”
萧砚川说得轻巧。
江孝无语凝噎。
刚才被他吓个半死,现在又被他气个半死。
不想再跟他说话,去拿来抗抑郁焦虑的药,看着他服下,又去拿来吹风机为他吹干头发。
“先生,你要不要上床小睡一下?”
“不用。你下楼后把Jason(江彦)叫上来,我要跟他讨论夏季新品的事。”
“我打电话叫他上来,我不会再让你独处了。”
“我吃了药,已经不想寻死觅活了,至少今天之内不会。”萧砚川说完失声嗤笑,笑声中有几分对他的调侃,“我真是把你吓个不轻。”
江孝倒杯茶放在他手心,用茶堵住他那张“置员工死活而不顾”的嘴,打工仔的命也是命啊!
萧砚川呷一口温润的普洱茶,熟悉的、微微带着陈香的苦涩之后,回甘在喉咙深处绽放。
享受地喟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低声调侃自己:“幸好没死成,否则再也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了。”
“先生,你应该为了董事长、老爷、夫人、大小姐活着,而不是为了一口茶活着。”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我溺水的事不要汇报给香港那边。既然我没死成,那就不要徒惹他们担心。”
江孝抿着嘴,没有马上答应。
萧砚川压低声音威胁他:“Jimmy?”
江孝不情不愿地:“OK。”
萧砚川:“也不要跟Jason说,爷爷经常找他问话。我溺水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江孝不情不愿地:“Fine,秘密!”
下午一点多,萧砚川说别墅里好安静、好沉闷,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想出去吹吹冷风。
江孝、江彦兄弟俩砚遵他老大的圣旨。
江孝帮他穿好厚实的御寒衣物。
江彦去车库启动帕拉梅拉,先让车子预热一会儿,等车内变得温暖才开出车库,停在别墅前的空地上。
萧砚川在江孝的搀扶下坐进车后座。
江孝坐到前面副驾,扭头对开车的弟弟笑一下:“我们走吧。”
帕拉梅拉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以很慢的稳健速度驶离别墅,坐在车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芬兰是世界上森林覆盖率很高的国家,萧砚川居住的度假别墅坐落在赫尔辛基郊区。
帕拉梅拉行驶在地广人稀的郊区公路上,就像在穿越一片大森林,公路两侧全是大片大片、被白雪覆盖的高耸云杉林。
还有冻结的湖泊。
芬兰素有“千湖之国”美誉,湖泊与森林相伴相生,无论走到哪里,湖泊总在森林附近。
雪压枝头的云杉林、无垠的雪地、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湖泊,三者构成一个童话般的冰雪世界。
萧砚川降下车窗,北欧清冽的寒风夹杂着几点雪沫扑在他的脸上,迅速钻入他的鼻腔和肺部,冷得让他发颤,却也驱散了一些他心头的沉闷与压抑,整个精神为之一振。
去年年初,27岁的他发现视力在短短几周之内呈断崖式下降且眼睛阶林性疼痛,去医院被诊断出患上脑肿瘤。
更确切地说,是视神经胶质瘤三级。
四级最严重,三级意味着肿瘤已经达到恶性程度。
病情发展的速度之快超出他的预料,从确诊到双目完全失明,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
肿瘤的位置紧贴着他的视神经,手术风险实在太大。
他现在的失明只是暂时的,一旦手术过程中伤到视神经,那失明就是永久性的。
香港的医生和他本人都不敢冒然动手术,他需要更有经验的专家、更先进的治疗方案和医疗设备。
芬兰的医疗技术与设备在全球范围内享有盛誉。
去年夏天,他从香港起飞,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个三分之一国土面积位于北极圈内的国度,在全球幸福感最高的海滨城市——赫尔辛基居住下来。
遗憾的是,赫尔辛基并没有给患病的他带来多少幸福感。
对抗疾病的过程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挑战,更是一场对心灵的消耗战。
化疗的副作用、手术的风险、病情的反反复复,这些或有形或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身体越来越虚弱,精神也越发消沉,不得不每天依靠药物来维持心灵上的平衡。
那些小小的药片所带来的镇静效果,暂时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虑与恐慌,成为他情绪稳定的最后屏障。
这不你看,一天不吃,他就想去死了。
江孝回头看后座上沉默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先生,你冷风吹得够久了,再吹下去恐怕会感冒。”以防他不肯关窗,末了加上一句,“一感冒,你就要吃更多药。”
萧砚川飘远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来。
听到他说感冒了要吃更多药,这个难伺候的主儿果然乖乖关上车窗,真是打蛇打七寸。
公路右侧的云杉林中,有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正举着一台GoPro(运动相机)在林间漫步,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出细碎的咯吱声,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时不时停下,抬起镜头对准被积雪压弯的云杉枝条。
她似乎在拍摄这片云杉雪林的冬日静谧之美。
帕拉梅拉低沉的引擎声打破云杉雪林的静谧。
她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上升中的车窗刚好完全闭合,以至于她只看到一面黑色玻璃从自己眼前掠过,而没有看到玻璃后面那张熟悉的男人脸庞。
“哇塞,保时捷Panamera,刚到芬兰就偶遇到一只野生富豪。”
她感叹一句便继续走起来,拍摄自己的雪地漫步vlog。
江孝把脸从后座转回到前座时,从后视镜中瞥见了这个在林间漫步的女人。
“先生,你那侧的窗外森林中,有个女人举着GoPro在拍东西,可能是YouTube上的博主。”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
第 76 章 第76拍
两人刚下车,就有裴家老太太身边的秘书带着两个助手,从酒店大堂里迎了出来。
秘书是个中年人,姓张,国字脸。
张秘书只瞥了眼跟在裴季身后一袭白色纯棉连衣裙的女孩,便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张秘书:“二少爷,上面等您半天了,茶水都换过两轮。”
这是在问裴季怎么迟了这么久。
张秘书哪知道裴季昨晚跟朋友玩赛车到今早才睡,下午起来临时喊林照溪出来说是见家长,接上人再绕过来就遇上大雨和晚高峰堵车。
不过也幸好是这位爷,要是换了旁人,裴老太太早就起身走人。
“路上堵车。”她好像最规矩的学生,挺直了柔软的腰肢,明明紧张害怕,却认真又谨慎,生怕错过他的一句话。
“我不喜欢套近乎。”
他说。
“也不浪费时间。”
林照溪:“……”
她张了张唇瓣,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被对方冰冷疏离的语气冻住。
隔了几秒后,才慢慢地小小地“嗯”出一声。
萧砚川眸色冷锐,仿佛看不见坐在对面的女孩脸上明显的窘迫和尴尬。
“所以,长话短说。”他再次强调。
林照溪咬唇,“……好。”
包厢里的气氛终于沉寂几分。
他换了个姿势,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沉着声,“听说你很擅长画画。”
林照溪心里磕噔一下。
没想到提问环节这么快就来了。
可裴季还没进来,怎么办……
她来不及胡思乱想,假装不记得刚才的难堪,稳住心神背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擅长说不上,只是在法国留学时学过……”
萧砚川冷冷看她,“是么,你对孩子的事怎么看。”
林照溪懵了懵抬起眼:“孩子?”
刚见面第二个问题,就要谈到孩子的事了吗?
他好歹是裴季的大哥,怎么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么直接的问未来弟媳妇这样的问题。
会不会太不见外?
可林照溪也明白,豪门就是这样的,只在乎传宗接代。
林照溪忍了忍,才慢吞吞说:“孩子的话,当然是越多越好,小孩子多了才热闹……”
她细长的睫羽颤动着,因为谈及这种话题,脸上自然流露出几分羞涩胆怯。
看起来是十分诚恳地在回答这个问题。
“我很喜欢小孩子。”
她说完,下意识避开了和萧砚川的眼神接触。
林照溪不擅长撒谎。
一直都是。
听到她的回答,萧砚川不经意勾了勾唇,流畅的下颌线抬起倨傲的弧度。
黑色领带下,凸起棱角的喉结处半遮半掩一颗小小红痣若隐若现,看上去危险又迷人。
他眯起眼像在审视她。
显然,并不相信眼前的小姑娘说出的每一个字。
实际上,萧砚川今晚会亲自替侄子萧厌面试家庭教师,纯属意外。
之前下属们精挑细选的十几名家庭教师,送到别墅,全碰了壁。老爷子催得紧了,他才特意空出半小时,亲自解决这件事。
眼前的童小姐,就是老爷子那边推荐过来的最佳人选。
说是家世清白,性格单纯,喜欢孩子,还擅长跟心理有问题的小朋友打交道,尤其擅长绘画。
心理医生建议,画画对患有轻微自闭症的孩童有好处,所以老爷子很中意这个人选。
可萧砚川不喜欢。
性格似乎过于怯懦乖顺,还会下意识主动讨好他人,这样的老师并不会成为孩子的好榜样。
更何况,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单纯,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早已背诵好的答案。
萧砚川一向被圈内人私下评为手段最狠戾的野心家、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不会把金钱浪费在一个货不对板、谎话连篇的女人身上。
“你可以走了。”萧砚川耐性全无,垂下冷眸将雪茄按在金属熄灭器里,宣告今晚的面试已经结束。
“走……?”林照溪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看他。
她不明白,她刚刚的回答应该是臻于完美的,为什么裴大公子会不满意?
她到底说错了什么?
林照溪看见男人已经灭了雪茄,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眸色逐渐冷淡冰凉。
显然,他没有要继续与她谈话的意思了。
林照溪开始着急,“抱歉,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至少,请你告诉我……”
“出去。”
他甚至连眼都没抬,声音染上寒霜,又冷又沉。
林照溪咬紧了唇瓣,眼眶一点点发红。
可她知道,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
把人得罪狠了,将来连找补的机会都没有。
她吞下心脏涌出的酸涩,站起身。
哪怕内心失落,也挺直了腰杆。
“那我先走了,裴先生。”
林照溪礼貌地跟他道别,才转身离开。
“等一下……”
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你叫我什么。”
林照溪回眸。
她愣了一秒,才想起好像一开始见面时,他就已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
“我叫你,裴先……”
“先生。”这时,包房门被人敲响。
萧砚川的秘书戴辰,领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门口。
“童小姐来的路上遇上车祸,迟到了……”戴辰看到包房内的林照溪,皱起眉,“这位是?”
他不记得今晚有帮萧先生,另外约了别人。
林照溪眨了眨眼:???
童小姐?
他说的那个童,难道…不是她的那个林?
林照溪视线在穿着套装的女孩和男人讳莫如深的神色之间来回,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她,好像真的走错了?!
裴季只觉得张秘书念叨,察觉身边少了人,转头一看,就见到像小尾巴一样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的女孩被助手无形挡在了外面。
“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他朝人伸手,穿着一袭白裙的女孩就乖乖地贴过去,牵住他伸来的手。
张秘书还是头回见这位二公子对女人在意,视线终于真正落到了林照溪身上。
很恬淡柔静的女孩子,皮肤细腻白皙,左边眼尾一颗浅痣衬得杏仁眼湿润胆怯。
黑长直的发散开在肩后,及脚裸的白色连衣裙,帆布鞋干干净净。
简简单单勾勒出文艺小白花范儿。
张秘书有些意外,很难想象他们这位混不吝的二少爷,喜欢的竟然会是这种安静温软的类型。
像是那种学生时代成绩很好、胆子却很小、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似乎是不乐意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见,裴季微微侧身,挡在了林照溪身前,“行了,我自己上去。”
张秘书立刻体贴为两人按了电梯。
就在这时,酒店大堂的氛围突然变得急促而骚动起来。
一辆黑色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停在了酒店门口。
两排训练有素、身高体壮的黑衣保镖立刻从后面几辆车下来,迅速将闲杂人等挡在人墙之外。
他们各个西装笔挺、训练有素,像是专程等待什么大人物下车。
就连酒店的高层这时候也匆匆赶到在酒店大门前站了一排,态度恭敬谨慎。
裴季瞥了眼,冷淡语气,“谁啊,这么大排场。”
“好像是……萧家的车。”张秘书回头看清后,挡着电梯门小心问,“应该是那位,咱们要不要等等?”
谁都知道裴家和萧家交好。
准确的说,是裴季的大哥裴寒和萧家掌权人萧砚川交好。
毕竟,裴大少过世的母亲跟萧砚川的母亲是表姐妹,两人从小就走得近。
林照溪听到张秘书的话,也下意识抬眼朝门口看去。
但只看见一排人高马大的保镖把酒店大门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是看人了。
“等什么,我跟他很熟?”裴季挑眉,透出不耐。
秘书,“……”
他想说,就算萧先生跟二少不熟,但跟他们大少爷不挺熟的嘛。
老太太原本就有意让大少爷一起见见这位林小姐。
可惜,大少爷目前不在国内。
既然碰上萧先生,老太太应当是巴不得请萧先生看在大少爷面子上帮着掌掌眼的。
但这话张秘书肯定不敢当着裴季面讲,还想委婉提醒就被裴季打断,“你看我女朋友说话了吗,就你话多。”
张秘书悻悻。
裴季揉了揉林照溪脑袋,像是奖励,“还是你乖。”
林照溪:“……”
其实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位’是谁。
林照溪一年前刚回国,除了几个熟人,对京圈其他家族了解甚少。
更何况,以她那尴尬的身份,原本就没资格踏足这个圈子。
她不再关心他们的对话,只惦念着待会儿的会面。
裴季临时通知她过来,接到她后就一直在车上打电话,根本没时间跟她说清楚今晚的情况。
她不知道今晚要见的都有谁,也不知道裴家长辈对她具体什么态度。
第一次见家长,林照溪根本就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心脏里挤出更多酸涩的担忧。
只希望待会儿见到的那位长辈,是好说话的。
第 77 章 第77拍
电梯到达五楼,裴季牵着林照溪出去。
早就等候多时的侍者为两人引路,被裴季不耐地打发走了。
他带着林照溪穿过一条长长的暗色走廊,一直往里去。
林照溪注意到,走廊两侧的墙面铺满了琥珀色的奢石,几盏壁灯点缀,影影绰绰,私密性极佳。
就在这时,有工作上的电话打进来。
裴季也没避着林照溪,牵着她折返到靠近露台的位置接电话。
林照溪就站在旁边等,一如既往安安静静的。
像是根本不介意裴季把只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的她,拉到窗边吹冷风。
等冷风吹得差不多了,林照溪唇齿都有点打颤,这通电话终于结束。
她抿了抿冰凉的唇瓣,以为终于可以走了,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裴季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却没立刻接起。反而按了静音,偏头看她:“最里面的包厢,你先进去。”
这是要她一个人过去的意思。
林照溪一下有些慌神,也不怕在这儿吹冷风了,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我还是在这等你吧,反正我也不急……”
“我急。”他打断她,垂下眼睛,浅淡的茶色瞳孔认真地盯着她的脸,“虽然说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但还是想让家里认可你。乖,别让长辈久等,你先进去。”
林照溪:“……”
她想打退堂鼓,但也知道不行,微微垂下眼还想说什么。
裴季,“林照溪,难道你不想跟我订婚?”
她下意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好一阵后,林照溪在一处高层建筑下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处。
裴季将她扔在了CBD商圈附近,周围的高层建筑像是冷硬的钢铁川林,在这个湿冷的雨夜显得毫无温度。
她被淋成了落汤鸡。
特意讨好裴季穿的白色连衣裙,早被雨水湿透,正狼狈不堪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像是某种无声嘲笑。
今晚是周末,又遇上大雨降温。
林照溪拿着手机叫网约车,哪怕已经加了不少钱,也等不来一辆应答。
冰冷的雨水从屋檐外斜斜地淋在她的身上。
她抱着自己,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把电话打给她爸爸。
如果爸爸知道她现在在路边淋雨,会来接她吗?
大概是不会的,他今晚有很重要的应酬……也不一定,爸爸很疼她,他会来的。
不知不觉,林照溪拨通了林聿霖的电话。
“喂?溪溪,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熟悉的声音传来的瞬间,林照溪差点泪崩。
“爸爸,我在……”
“溪溪,你阿姨说你一整晚都不在家。你去哪了?下这么大雨别在外面玩,爸爸这边还有应酬,你赶快回家,回去再说。”
嘟嘟嘟——“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你不知道还嘴的?”
二楼走廊上无人处,周卓姿嫌弃地甩开了挽在林照溪胳膊上的手。
看到周卓姿抬手,林照溪下意识闭眼,肩膀缩瑟了一下。
“你躲什么躲,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打你?”周卓姿差点气笑了,她再怎么样,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没有……”林照溪睁开眼,怔了怔,轻轻摇头态度温顺。
“我警告你,你在外面硬气点,别给周家丢脸。”周卓姿又上下打量林照溪柔弱的姿态,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裴季是眼瞎了。
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性格软弱的。
她的周妍,哪里比不上林照溪,那些个公子哥偏偏一个二个放着周妍不选,都上赶着抢林照溪。
不过周卓姿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房卡,塞到林照溪手里。
“这是……?”林照溪看到掌心里的房卡,眼神晃了晃困惑不解问。
周卓姿板着脸:“知道楼下那些人,刚才为什么敢当你面那样说吗?”
林照溪沉默。
周卓姿:“那你知道,为什么连你未来的婆婆都不帮你,任由那些人说闲话?”
林照溪:“……”
她当然知道。夜深。
The Theatre酒吧里人潮骚动,这是京市最顶级最奢靡的销金窟,不少年轻男女都在大厅里扭动身姿、恣意热舞着。
而酒吧楼上,只供VIP客户使用的包房内,却气压低冷。
萧砚川坐在沙发上,看到某次无意加的微信群里,有几个纨绔正在讨论热搜上裴家二少的绯闻。
话里话外除了对裴季风流韵事的吹捧。
就是调侃他那可怜又怯懦的小未婚妻,这会儿不知道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以泪洗面、哭到抽搐了。
还有人打趣说,她那种柔弱胆怯的性格,看到绯闻肯定不敢跟裴少提分手。
萧砚川眸色沉冷地看完那几条聊天记录,视若无睹关掉了屏幕。
就在这时,酒吧经理战战兢兢递上来一份报表,“萧先生,这是您要的财务账目。”
萧砚川接过那份过分薄的资料,没看,扔在了桌上。
“这就是过年一整年的帐?”他声音冷而沉。
经理浑身一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不全是,主要是太急,临时找不到人……”
见萧砚川脸色阴沉下来,经理连忙改口:“我立刻下去重新整理,今晚一定把所有账目都整理清楚。”
The Theatre酒吧是萧砚川大哥不久前跟人打赌赢下的产业。
本来轮不到萧砚川亲自替收拾这个烂摊子,但这家酒吧去年闹出过事,他大哥不知情,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老爷子就让萧砚川亲自走一趟。
萧砚川递了个眼神给戴辰,戴辰心领神会将人送出去。
等他回来,脸色却有些不对,欲言又止。
萧砚川挑眉:“有事?”
戴辰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先生……我刚在楼下,看到了林小姐。她一个人好像……醉得不轻。”
萧砚川就像没听见,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酒杯,让他下去。
然而几秒后,酒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暗色的茶几上。
因为裴夫人也对她不满意。
周卓姿冷笑:“你是有能耐的,才让你抓住了裴季这个金龟婿。但只是订个婚而已,还算不上是真的抓牢了。你有真本事,就让裴季趁早跟你结婚,最好是在那之前早点怀上裴季的孩子。”
她指尖按在那两张房卡上,重重地拍了拍林照溪掌心。
周卓姿:“别说我这个当后妈的不帮你……这是楼上总统套房的房卡。今晚订婚宴后,你也别回家了,就跟裴季在上面过个浪漫的订婚夜。”
林照溪没想到周卓姿会跟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她脸红了红,轻声说,“可我和裴季根本没到那个地……”
“所以说你装什么假清高……”周卓姿声音瞬间提高,“哪有人交往一年了,连床都没上的。”
林照溪脸皮薄,听到这些话,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她低头,咬着唇,不想回答。
“你看看你那什么表情,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连睡都没睡过,男人能有几个真心?”周卓姿最看不惯的,就是林照溪低垂着眉眼,一副脆弱破碎好像被谁欺负惨的委屈模样。
她今天在现场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才知道裴季心里居然还住着一个白月光。
不过这件事,周卓姿暂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告诉林照溪。
“别怪我把话说得难听……你自己看看楼下,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对你爸爸那样和颜悦色过?”
周卓姿把林照溪拉到走廊的柱子后,从那里,可以将楼下整个宴会厅一览无余。
“看看你爸爸……你看看他脸上的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年,你爸为了你这个拖油瓶吃了多少苦头。”
“要是你套不住裴少,把联姻的事搞砸了,你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
外人不知周家内部的情况。
周卓姿是风光无限的周大小姐不假,但那是之前。
最近周家老爷子起了别的心思,后悔一开始决定将家产交给女儿继承的想法,已经暗地里物色家族里的其他旁支子侄培养。
为了这件事,周老太太差点没把周卓姿别墅的门槛踏破。
最后除了继续在公司争权外,还想到了让周妍和林照溪都联姻的想法。
不过周妍是周卓姿唯一的女儿,将来是要继承公司的,就算是联姻也只能找有能力的男人,最好是入赘周家才好。
所以挑来选去,最后能帮周卓姿拉拢外力的,也就只剩让林照溪联姻这一条。
“不是裴季,也会是别人……”周卓姿在林照溪耳边,低声说,“你也知道,唐向杰从你高中那会儿,就在追你了。”
听到唐向杰三个字,林照溪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跟裴季订婚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避开唐向杰。
周卓姿有句话说的没错,没有裴季,就会是唐向杰。
她闭了闭眼,面颊苍白,指尖颤抖着握紧了掌心的房卡,“我知道了……”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林照溪垂下视线,看着已经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心脏皱缩得比刚才听到裴季让她下车时更疼了。
裴季扔下她时,她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裴季只是少爷脾气犯了,突然没了耐性。
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脾气大性格乖张,会突然因为一句话而烦躁冷脸。
林照溪不在意他的脾气,因为他情绪正常的时候,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像她爸爸。
她爸爸的爱,在再婚后,就已经被分成了好几份。
再也不是独属于她的了。
林照溪像失掉了所有力气,抱着双臂慢慢蹲了下来。
她眼眶一点点泛红,就连鼻尖都红了。
像是在雨中被冻的,又像是哭的。
一辆黑色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在这时,缓缓从雨幕中驶了出来。
“先生,公司楼下那个……好像是裴家老二的女朋友?”
戴辰看到路边那一抹身影时有些意外,下意识汇报。
裴家老二的女朋友,就是那个今晚误闯包房的,叫林照溪的女孩。
可后车厢坐着的男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砚川正用手机处理公事,他冰冷的眸低垂,毫无看热闹的兴致。
“她蹲在路边…好像在哭。会不会出事了,要下去看看吗?”戴辰觉得雨中的女孩有些可怜,想着两家到底认识,忍不住说。
终于,萧砚川停下了手中的公事,抬起漆黑深邃的瞳孔朝车窗外那一抹身影瞥去。
小小的一团,蹲在路边。
浑身都是被雨水淋透的柔弱娇嫩,像极了失去攀附的菟丝花,摇摇欲坠、随时都快被掐断。
难怪连他的秘书,都会忍不住怜惜多说几句。
她很想的。
裴季浅淡的瞳孔带了点温度,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也想早点定下来。”
林照溪轻轻咬住了唇瓣。
“好……”她鼓起勇气,“你先接电话吧,我自己进去。”
裴季摸了摸她的脑袋,才拿起手机去露台上接电话。
林照溪回头看向身后长长的走廊,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最远处的那间包房。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轻轻推开了门——
包厢里的华丽敞亮,瞬间和灯光昏暗的走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璀璨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屋顶倾泻而下,270度的全落地玻璃和窗外火树银花的空中露台交映成辉。
林照溪被这满室的富丽堂皇晃花了眼。
她下意识低头,再抬起头时,猝不及防看见圆桌后竟然坐着一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纯黑色量身剪裁的定制西装包裹着颀长伟岸的身形,肩宽腰窄,矜贵优雅。
他正拿着手机,面朝窗外的方向接听电话。
黑色短发下一张极具冲击性的面孔,灯光将眉眼勾勒得深邃立体,下颌线锋利明晰。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侧影,也能看出骨相绝美,甚至比裴季都更优越。
林照溪心脏蓦地收紧。
没想过推开门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她视线忍不住顺着男人手边打开的雪茄盒和几乎没动过的洋酒旁移,看到桌上随意扔着的一副金丝眼镜、几份文件。
以及他黑色衬衣袖口处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筋骨漂亮分明,指骨修长冷白,指尖漫不经心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正静静燃烧着。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怕惊扰到对方。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男人似乎发现了林照溪的存在。
他侧身放下手机,抬起漆黑的眼,陌生的眼神向她看来。
“你迟到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冷冽而缺乏温度。
在看到林照溪的那一瞬间,男人鸦羽似的长睫微垂,眸底划过寒凉。
林照溪吓了一跳。
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要被那双黑沉沉的瞳孔看穿。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幽暗漆黑、深不见底。
像黑夜里不可窥探的海域,看似平静,却隐藏着世间最深涌的危险和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第 78 章 第78拍
林照溪是大陆孤儿,七岁那年被汤家领养,从大陆来到香港生活至今。
汤家没有让她改姓汤,而是继续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
那林时间,汤夫人对刘照溪的影视剧特别痴迷,便开玩笑似地给她取名林照溪。
林照溪比汤曼珍大两岁,被收养之前都没上过学,陪汤曼珍读了一年幼儿园,八岁才读小一,比正常学龄整整晚了两年。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从小一到中三(初三),都在九龙尖萧咀的圣玛利亚女子书院读书。
要不是汤曼珍这个不安分的主儿,中学三年在圣玛利亚闹出不少幺蛾子,打乱林照溪原本固定好的上学轨迹,她会一直读女校读到中六毕业。①
汤曼珍从小学升入中学后进入作天作地的青春叛逆期,一天到晚旷课追星、和外校男生拍拖、去夜店蹦迪、抽烟纹身……玩得又疯又花。
汤夫人于是变成学校常客,一天到晚被叫去学校听训,一边听训一边在老师面前陪着笑脸给汤曼珍说好话。
回到家就拿林照溪当出气筒,把在学校受的气撒到她身上,骂她只知道读书,在学校里没有照顾好汤曼珍。
天地良心,林照溪在学校里还没照顾好汤曼珍?
她不仅要读好书保持优异成绩,让养父母脸上有光,还要分出精力去收拾汤曼珍在校内校外惹出的各种烂摊子。
她就差没在学校食堂一勺一勺地喂汤曼珍吃饭!
汤曼珍中学小打小闹两年,中三那年憋了个大的。此时,港岛浅水湾梁公馆内。
“还能是谁,就是林聿霖的女儿,8年前林聿霖带着她入赘了周家。”
“那不就是林聿霖和前妻生的拖油瓶?”
“是啊,这父女俩也是逗,都入赘了还不改姓,不知道在假清高些什么。也就周卓姿那样的恋爱脑能容下他们。”
“不好说,周家是同意林聿霖入赘了,但周家可看不上他。说不定是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按着不让改,毕竟……周卓姿自己跟前夫也有孩子,哪瞧得上外面带回来的。”
今日是港岛老牌豪门梁家老太太七十大寿,宴席就摆在梁公馆内。
几个富二代、公子哥,吊儿郎当地围在走廊上抽烟。
这些年港岛和内地的经济联系越加紧密,这些人多少都跟两边的豪门圈子沾边。
有人说,“下周我爸让我也去参加裴家的订婚宴,到时候见到本人就知道了。”
“行啊,那你记得拍段视频发群里,让大伙也瞧瞧。”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瞧的。听说木讷无趣,长得怕是也一般,不然周家这些年干嘛不让她出来见人?只有裴二这种早就封心锁爱的,才会随便找个人订婚。”
在场有几人从前见过裴季那个白月光,知道两人当年爱得轰轰烈烈的往事,不免唏嘘。
也是。
裴季看起来狂,谁能料到竟然是个情种。
订婚对象是谁对他来说大概也无所谓了,反正谁都知道,他是忘不了当年那人的。
就在这时,公馆外传来动静。
两排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着一道高大颀长的黑色身影,从公馆的前院走了进来。
今日港岛下了雨,萧砚川身旁的秘书撑起一把黑色大伞。
雨珠落在宽大的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萧先生。”
“萧生……”
门口聚众抽烟的二代纨绔们看到来人,都下意识将烟扔在地上,碾在脚下。
明明萧砚川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规矩川严的人,偶尔有幸遇见也从来不会给他们一个眼神。
但看到对方出现,依然像老鼠见了猫,藏都来不及。
走廊下,秘书已经收起了伞。
保镖们根本没给这群纨绔子弟上前攀谈的机会,就蛮横地用手臂挡开了众人。
萧砚川如入无人之境,金丝眼镜后冷漠凉薄的视线划过几人的脸,恍若无睹,消失在门厅。
“叼,扮晒蟹。”
有人不知萧砚川的身份,趁人走远后不服气地呛了声。
其余人纷纷瞪大了眼,惊愕地转头看他。
哪来的后生仔?这样莽撞。
他是不知道萧砚川是谁吗?
还是以为萧先生听不懂粤语?!
果然没一会儿,梁家的管家带着保镖出来,礼貌但冷漠地将人‘请出’了粱公馆。
这位刚刚靠着熬死原配母子才成功上位的私生子,就这样成了港岛豪门交际圈今日的最佳笑话。
粱公馆内。
萧砚川在宴会厅的最上首见到了穿着唐装、满头银丝的梁老太太。
“姨婆,生辰快乐。”
他上前,递去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这份是裴寒的。”
又多递上一份。
梁老太太:“哼,裴寒在国外忙得走不开,倒是知道找你这个表哥来哄我开心。”
梁老太太是裴寒外婆,同时也是萧砚川外婆的亲妹妹。她一手带大萧砚川母亲,两家关系极近。
“姨婆说笑了。”萧砚川压着嗓音,音质磁性,低沉好听。
他漫不经心坐下,脱了外面纯黑色的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色衬衫和马甲。手臂上是黑色的皮质袖箍,衬得肩膀宽阔而平直。
光是坐在那儿,就压迫感十足。
主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只剩萧砚川和梁老太太。
老太太问了问他母亲的近况,才低声说:“裴寒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裴季,下周订婚,听说了吗?”
萧砚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梁老太太:“你要送姨婆生辰礼物,不如送份能让姨婆安心的。”
“裴家当年承诺过,家业只会留给裴寒继承。可现在,裴二却抢在他哥前面订婚,也不知道那对母子打得什么算盘……不如,你去婚宴上看看?”
梁家的大女儿也就是裴寒生母,当年远嫁裴家,死在了京市。
裴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曾对梁家承诺,就算儿子再婚,裴家的家业也只留给唯一的孙子裴寒继承。
可后来,裴烨再娶,裴家有了新夫人,也有了二少爷裴季。
如今,裴季忽然抢在裴寒这个大哥之前订婚,明显是为了讨家里长辈欢心。而裴寒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因工作无暇回国。
不怪梁老太太会多心。
萧砚川神色冷峻,讳莫如深。
几秒后,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鸦色的睫羽微微低垂,眸色似漆。
“好。”
他说。
为了追星大陆男演员,让汤父找人安排她进男演员所在的大陆剧组当跑龙套,一个月没去学校上课。
圣玛利亚作为香港排名最高的传统资优女子中学,对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品行要求一向严格。
汤曼珍的种种行为早已让校方对她失去耐心,尤其她成绩还很差,继续留她在学校读到中六参加DSE考试(香港中学文凭考试),只会拉低学校的整体形象和DSE平均成绩。
趁她这次大旷课,校方说什么都要让她退学。萧砚川一声令下说自己要玩冰钓,如林照溪所言,遭到双江兄弟的反对。
然而面对开工资的老大,他们的反对并没有什么卵用。
江彦以为冰钓是林照溪提议的,她应该会冰钓。
一问,好极了,她完全不会,是个一次都没有冰钓过的冰钓小白,还说要在YouTube上找几个冰钓视频现看现学。
她说的时候,她的好师兄还在一旁帮腔。
这对年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师兄妹,江彦被他们气到拳头都硬了。
他们这帮子住在南方的香港人,没有一个具备在冰天雪地中应对突发事件的专业知识和技能。
没有一个专业人士从旁指导,江彦怎么可能会放心让这对师兄妹待在冰湖上随意活动,拿着打冰洞的工具随意敲打冰层,安全隐患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某人刚刚自杀未遂过!
当场打电话给市区的旅行社,订购一份两人团体的冰钓体验项目,让旅行社派一个专业向导上门提供指导。
上午十点刚过,江彦接到旅行社向导的电话。
向导说他已经把车开到冰湖边上,请他们下来,自己要教他们冰钓的准备工作。
户外气温零下十度,林照溪把自己包裹成粽子才敢走出别墅,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新世界,积雪从脚下延伸到视线尽头,既壮观又有些不真实。
空气异常清新冷冽,她深呼吸一口这份来自大自然最原始的气息,忍不住打个寒颤,缩起脖子,往棉手套上哈一口热气,捂住两边耳朵。
站在门前等萧砚川出来,转着眼睛欣赏被昨晚那场暴风雪洗礼后的庄园。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微弱的金光。
昨晚在冬夜下静谧的庄园是一种美态,白天看到一片洁白的庄园又是另一种美态。
在这座“福地洞天”住上两年修身养性,恐怕连生活节奏超级快的香港人都能立地成仙。
林照溪二十年来跟在汤曼珍身边当她的拎包小妹,期间倒也住过不少国家的不少高级住宅。
依她有限的豪宅居住经验判断,这座适合修仙的“福地洞天”,售价绝对过亿。
唉,买不起北极圈的豪华庄园修仙,她只能继续留在滚滚红尘中当个贪财好色的凡夫俗女。
不知道她手头这点辛苦攒下来的钱,毕业后能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租到几平米的棺材房?
在过亿的美丽雪景面前盘算自己手头的这点仨瓜俩枣,真是大煞风景,不想了不想了,她摇摇头。
这时,看见江孝和一个外国中年大叔从别墅背面走出来,带着一些工具。
“Jimmy——!”
林照溪捂嘴大喊。
听到喊声的江孝转头望向她,举起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挥了挥。
“你干吗呢?”
“我和工人准备铲雪,把庄园内的公共步行道给清理出来。”
林照溪心里纳闷:用高尔夫球杆铲雪?好小众的铲雪方式。
很快,江孝就给她解惑了。
负责铲雪的不是他,是那个临时工外国中年大叔。
他启动小型铲雪机,推着它在堆满积雪的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行走,铲起来的积雪被喷到一旁。
江孝则拿着高尔夫球杆敲打护栏上的麻绳,把麻绳上堆积的积雪打掉。
看到这幕,林照溪失笑,这才特别留意起庄园内这些整齐有序但似乎有些多余的麻绳栏杆——长杆与长杆之间用麻绳连接起来,在庄园内向四面八方延伸。
弄这么多排麻绳栏杆,是为了装饰庄园吗?可是也没有给庄园增添什么美感,把它们拔掉,庄园才会更整洁美观啊。
林照溪思索之际,萧砚川和江彦从她身后走出来。
“林小姐。”
“Arlene,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林照溪回眸看到萧砚川的瞬间,想通了那些麻绳栏杆的作用:
它们是专门弄来给萧师兄用的!
这样,他就可以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在庄园内抓着麻绳独自走路。
他明明可以用盲人手杖走路,却要这样“大兴土木”,肯定又是那颗敏感的自尊心在作祟。
林照溪摒弃杂念,声音明朗地说:“没有等很久,我也刚出来几分钟,站在这里看雪,昨晚庄园里里外外真是被暴风雪虐惨了。”
萧砚川微微一笑:“雪后初晴,湖面的冰层会更加牢固。”
“我们走吧。”
林照溪说着,自然地抓住男人戴着皮手套的大手。
两人小手牵大手地走进雪地,脚下蓬松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江彦的大手被人家师妹的小手通过“师兄选择”自然淘汰掉了,形单影只地走在这对手牵手的师兄妹身后。
瞧他们这种一根针都很难插进去的亲密氛围,他猜测,不,他肯定等下冰钓开始后,有美相伴的老板不会让自己跟他们坐在一起冰钓,一定会暗示自己主动消失。
于是向那边打麻绳的哥哥比手势,告诉他:我陪老板去一下冰湖,过会儿就上来帮你除雪。
牛津高材生的眼力见儿和悟性,也是牛津级别的。
旅行社的向导正拿着电动冰钻在冰湖边缘的位置打洞,然后用专门的测量工具确认冰层的实际厚度。
一般来说,完全结冰的湖泊,湖心的冰层会比湖边的冰层厚。
因为湖心的水更深,温度更低,结冰的过程更为彻底。
只要湖边的冰层厚度达到人可以安全站立的标准(至少15厘米以上),那么湖心的冰层厚度就不会有问题了。
其实像芬兰这么寒冷的天气条件,大多数湖泊的冰层都会非常坚固,不用特地去确认冰层的实际厚度也知道一定可以站在上面冰钓。
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旅游活动向导,他需要对客户的安全负责,尤其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私人冰湖。
三人来到湖边。
林照溪看到向导的第一眼,双眸便放射出绿光,在心里吹了道销魂的口哨:Lucky!旅行社随机给我分配了一个年轻版的“布拉德·皮特”。
向导走过来热情地同他们一一握手、自我介绍,看上去非常亲善。
林照溪心里有喜欢的人,且这个人就在身边被她牵着,但并不妨碍她见到一个北欧大帅哥,照样鬼迷日眼。
用自己“纯欣赏”的绿色眼睛将向导从三庭五眼往下看到鞋尖,又从鞋尖往上看到三庭五眼,心里评价:目测身高一米九、年龄30+的北欧魅力型男,真是帅得不掺一点水分。
也就是萧砚川现在失明,看不到她当着自己的面垂涎另一个男人的丑陋样子,不然非把她轰出别墅不可。
但江彦看得见。
眼睛往下看看她牵着自己家老板的手,再往上看看她那对仿佛要把向导的帅脸给看穿的虎目狼眼,内心鄙夷:呵,女人。
向导从后备箱中拿出三双防滑冰爪,分发给他们三人。
林照溪快速穿好自己的防滑冰爪,蹲在萧砚川腿前:“Vincent抬一下脚,我帮你穿防滑冰爪,这样走在冰面上就不会像我昨晚那样滑倒。”
萧砚川听话地抬起脚任她摆弄,惊讶地反问:“你说你昨晚在这个冰面上滑倒过?!”
林照溪无所谓地嗯哼一声:“昨晚晚餐后我不是在庄园内散步么,散到这个冰湖,站到上面不小心就滑倒了,把我屁股都摔疼了。”
自己让她住进别墅,就是怕她后脑勺的伤让她晕倒在外国路边被冻死,她反而差点冻死在自己的庄园内!
萧砚川想当场骂她为什么玩心这么大!这么不注意人身安全!
在另外两个男人面前又不好发作让她尴尬,让他们拿异样眼光看她,便沉默无语,半晌后才郁郁地说:“昨天恐怕是你的受难日。”
林照溪埋头给他穿防滑冰爪,听到这话,轻松地笑一声:“那可不。就是因为我昨天把霉运都清空了,今天才会这么幸运。”
“你今天因为什么事幸运?”
当然是因为有“布拉德·皮特”教我冰钓啊,林照溪心里快乐地说道,口头快乐地另外说道:“当然是因为今天没下雪啊!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大雪,但是大雪昨晚下完了,刚好今天我要和你冰钓,真是太幸运了!”
萧砚川心里莫名舒坦。
江彦在一旁用雪亮的双眼,颇为深意地斜睨她那张不纯洁的笑脸:你的幸运真是“今天没下雪”吗?
给她父母下达最后通牒:要么她自己主动退学,要么学校发布公告表明她是因为严重违反校规被开除的。
被圣玛利亚开除的学生,未来再想转入香港任何好一点的学校就读,恐怕会比较困难。
于是汤曼珍读完中三,自己主动申请退学了。
林照溪这个陪读的书童也必须跟她一起退学,中四转入另一所私立贵族学校——道格书院。
圣玛利亚也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不要误会香港的私立贵族学校像超市里的大白菜一样多,全港拢共也就十所。
道格书院是男女混校,校址在香港岛中西区,毗邻香港大学,一年学费二十几万港币。
不是说交了天价学费就能入读,需要参加语数英三门科目的入学考试、校委会面试、提交之前学校的成绩单,经校委会综合评定之后才决定是否接收转学生。
林照溪的入学考试,数学满分、中文和英文接近满分,面试时全程用流畅的英文与面试官对话,在圣玛利亚中学三年的成绩单更是漂亮得不得了,一看就是未来DSE状元的苗子。
道格书院不但同意让她入学,还给她奖学金,减免了一部分学费。
汤曼珍呢,跟林照溪根本是两个极端。
不但过往成绩平平,道格校方做背调时还发现她是因为在校期间品行不端,被圣玛利亚要求主动退学的。
不过汤曼珍最终也顺利进入道格书院读书,原因很简单——汤夫人买了道格书院很多债券,让她拥有入学优先权。
所以说,读书好不如出身好。
论投胎技术哪家强,必须是团宠小公主汤曼珍。
道格书院是运动强校,香港许多著名运动员都在此读中学。
校方很重视学生的体育发展,鼓励他们在课后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增强体质、培养团队合作精神,因此校内设有许多运动社团。
人家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汤曼珍就是如此。
她身体素质很好,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运动神经发达,什么球类一学就会;跑步速度很快,成绩最好的科目就是体育。
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升学,只要肯好好培养一个运动项目当体育特长生,也不至于被这家学校嫌、被那家学校嫌,千金小姐却又吃不了练体育的苦。
转入新学校,还是一所运动强校,学校里的运动氛围正好契合她的口味和擅长的方面。
听说学校最厉害的社团是击剑社团,好几个香港著名击剑运动员都待过这个社团,便兴冲冲拉着林照溪去报名参加击剑社团。
林照溪运动天赋一般般,别说击剑,对什么运动项目都兴趣缺缺。
在圣玛利亚时,她一直是校辩论社的正式选手,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国内外的辩论赛,许多辩论赛需要全英文进行,所以她英文口语才会那么好。
做运动流一身臭汗,远不如辩论场上的逻辑对决对她有吸引力。
转入道格书院后,她想继续待在校辩论社发光发热。
汤曼珍又拉着她参加击剑社,她只好两个社团一起参加,课余时间全在这两个社团之间疲于奔波。
结果时间花了,直到中六毕业,她击剑都没怎么学会,倒是把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丢在了击剑社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不感兴趣的运动领域,如此迷恋一个运动员。
没错,萧砚川以前是香港击剑佩剑项目的职业运动员。②
5岁开始接触击剑,18岁便早早退役。
在十几年的职业运动生涯中,代表香港参加过许多国内外的大型击剑比赛,拿过击剑佩剑项目的香港冠军、亚洲冠军、全国冠军、国际冠军,16岁获得全运会击剑佩剑项目金牌,最高世界排名排到第八(佩剑项目),是香港备受瞩目的击剑运动员。
之所以会那么早退役,主要是因为他17岁进入牛津大学读书,课业繁忙,无法兼顾职业运动员长期的训练和比赛。
再者几年后,他读完研究生就要回港进入家族集团工作,没办法一直当职业运动员,权衡再三后决定提前退役。
职业运动生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参加过一次奥运会。③
不然凭他的击剑天赋,只要再晚十年退役,拿块奥运金牌问题不大。
不当奥运冠军就要回家继承千亿珠宝帝国,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萧砚川在道格书院读书的六年期间,一直是学校击剑社团的明星成员。
那六年是他击剑运动生涯的辉煌六年,一路拿下多个击剑佩剑项目的大型赛事冠军,加上是千亿珠宝集团继承人,又帅得像吴彦祖和金城武的合体,buff直接叠满了。
中学六年都是整个学校的骄傲,在校内被当成学习榜样,推崇备至,即便是在他中学毕业之后。
前文的林照溪才会对他说“你的人虽然退出江湖,但江湖一直有你的传说”。
萧、林年龄相差四岁。
林照溪晚读书,8岁读小一,17岁读中四,20岁才上大学。
萧砚川又早读书,5岁读小一,14岁读中四,17岁读大学,21岁读研,23岁就硕士毕业进入家族集团工作。
人生仿佛被按下快进键,一路快进快进快进。
林照溪17岁转到道格书院读中四,进入学校击剑社团,得知他这个人的存在,彼时22岁的他已经在麻省理工读研。
击剑社团内部有太多太多萧砚川的照片和影像记录,他还专门为社团录制了一套《击剑初学者基础训练教程》,通用于花剑、佩剑、重剑3个剑种,作为社团的内部训练教材沿用至今。
林照溪中学三年不知道把这套击剑初学者教材反复看了多少遍,耳濡目染+慕强心理+外貌协会终生会员,逐渐被视频中的男人吸引,成为他的万千梦女之一。
在她读中五那年,萧砚川作为杰出校友,被学校请回来做演讲。
演讲结束后,他回击剑社团短暂停留,和社团里的师弟师妹们切磋剑术。
那是林照溪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萧砚川本尊。
她剑术那么烂,当然轮不到她上去和男神师兄切磋剑术,只是坐在低下的众多社员中当气氛组NPC。
这个NPC精神暗恋他好多年,大四这年中了七星彩,居然能在北极圈和他连上wifi。
眼睛失明的男神师兄,此时正处在最脆弱的人生低谷期。
林照溪能不能趁他病,一举攻下他的心,脱掉无名NPC的马甲上位,那就要看她能不能从这一跤中醒过来了。
阿门。
哈利路亚。
阿弥陀佛。
第 79 章 第79拍
林照溪刚住进中学男神的别墅就发生“意外和中学男神同床共枕”这种社死剧情,好在她心态足够稳健,自己哄好了自己,或者说,自己催眠好了自己:
不就是一起睡了一觉么,一她不是故意的,二她又没把萧师兄怎么着。
即便她对萧师兄真的有一丢丢越界,那也是在她睡觉、没有行为判断力的情况下发生的,完全不算数。
她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心态好,凡事不钻牛角尖,晚上睡觉香甜甜。
在行李箱中有限的衣服选择范围内,挑出一件能够凸显自己女人味的衣服换上,再化一个冬日慵懒美丽动人妆,欢快地下楼和中学男神一起吃早餐去喽。
失明的萧师兄虽然看不见她的精心打扮,但女人打扮自己,既是悦人,更是悦己,她打扮好自己再去和萧师兄一起吃早餐,她自己心里高兴就行了。
来到餐厅坐下。
“Vincent,早安。”
“Arlene,早安。”
萧砚川以为经过昨晚的同床意外和今早迫不及待的逃离,她再见到自己时会别别扭扭的,自己还准备了几句哄她的腹稿,现在腹稿派不上用场了。
她不矫情这点,深得他心。
林照溪扫一圈桌上的早餐:“哇,艇仔粥、西多士、龙凤球、烧麦、虾饺、酥皮叉烧包……我真是有口福了,在赫尔辛基吃到舌尖上的港味早点。”
萧砚川淡笑着说:“不好意思,你出国旅游还要让你陪着我吃这些在香港随处可见的早点。我三餐习惯吃中餐,只是偶尔会吃一顿西餐,给我做饭的厨师也是从香港带过来的。如果你想吃芬兰的特色美食,晚上我可以叫厨师做,熊肉、鹿肉要吃吗?”
林照溪好笑地摆摆手:“别别别,我口味没这么重。我一个白吃白住的,主家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岂敢挑食。”
萧砚川故意逗她:“那我下顿给你准备些马吃的草料。”
林照溪勇者无惧:“你敢准备,我就敢吃。”
经过两三句轻松的对话,他们之间的气氛雨过天晴,同床共枕一夜醒来后的别扭心理一扫而空。
只有“埋胸睡”这林香艳的隐藏剧情,成为萧砚川此生难忘的独家记忆,即便后来他在林照溪胸里睡过无数次。
萧砚川的早餐已经被江孝提前分盘盛好,摆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方便他在黑暗中夹取食用。
放在餐桌中间的美味佳肴便成为林照溪一个人的“草料”,份量十足,实在太考验她的胃容量了。
边吃边纠结要不要在失明的中学男神面前开一场大胃王直播,反正他看不见自己吃了多少东西。
WhatsApp来电的声音打断她的纠结,拿起手机一看,是大小姐汤曼珍。
林照溪心一紧,对身边的萧砚严说:“我妹妹打电话过来,我到旁边去接听一下。”
谁知萧砚川会这样回答:“你不介意会被我听到的话,就在这里接听吧。”
林照溪心一横:接个电话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在他面前接就在他面前接。
“那好吧。”
捂着手机话筒,压低声音接听。
“喂,什么事?你不会又要让我在国外给你代购东西吧?”
说完,稍稍别过脸去瞄萧砚川听到这话后的反应。
果然,他听乐了!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叫她在自己面前接听电话,然后拿她回复大小姐的话,当做晨间笑话听!
“啊,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偷看靓仔的下场,就是严重走神。
汤曼珍只得重新说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蛤,你说你要参加今年的香港小姐比赛?!”
林照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瞄一下萧砚川的反应,他已经没有在吃东西,而是紧紧闭住双唇,憋笑憋得很辛苦吧!
林照溪心里“哼”一声,一扭屁股背对他接电话。
“我的大小姐,港姐都是天然脸,整容脸不能参赛你不知道吗,你去凑什么热闹?”
“微调也算整容。”
“那行,你想去就去吧。你要是在选拔阶林就因为整容脸被淘汰了,我一定会无情地嘲笑你。”
“我?选美比赛你也敢叫我陪你参加,就我这颜值,你不怕最后你被淘汰,我得冠?到时候的你就是光屁股骑自行车,在香港转着圈丢人!”
萧砚川辛苦憋笑,女人最后这句歇后语直接让他破功“扑哧”一声。
林照溪回头瞪他一眼,回过头来:“不是,你到底找我干吗?就为了叫我陪你参加港姐?”
依她认识汤曼珍二十年的交情推测,“港姐”绝对不是她打电话给自己的目的。
“果然又是代购LV!”
“我就不应该告诉你我还在赫尔辛基!”
“要我帮你买东西,一开始不直接说,非要跟我掰扯一大堆不相干的港姐。”
汤曼珍撒娇:“哎哟,我还不是怕说得太直接,你会不肯帮我买。上次让你帮我买包包,你的态度都那么拽。这次让你帮别人买,兴许你就不肯买了。”
“你干脆无语死我算了,你这张大嘴巴为什么要到处跟人说我在赫尔辛基旅游?”
汤曼珍装可怜:“上次你帮我买的水桶包寄到后,我拎到剧组用。同剧组的其她女演员看到后很喜欢,我们聊天,我聊高兴了,顺嘴就跟她说芬兰有家全世界最便宜的LV门店……”
“得得得,我不想听我沦为你朋友圈国际代购的详细过程。所以,这次也是要买水桶包吗?”
汤曼珍从装可怜变成笑嘻嘻:“不是,这次要买……”
“得得得,包包的具体款式你发到我WhatsApp上,我这两天有空就开车到市区帮你买和寄。”
汤曼珍大部分时候都很粗神经,偏偏在关键时候会变得很敏锐,一听就听出她话中有故事的字眼:“开车到市区?你现在没住在原先的酒店吗?”
气势滔滔的林照溪被她一问穿心,顿时漏气,心虚地回眸瞥一眼萧鸿福珠宝太子爷,更加小声地讲电话:“哦,我换到郊区的酒店来住了,郊区看到极光的概率比较大。”
萧砚川向上翘的嘴角在听见她对妹妹说这句话时变成向下撇,心中不爽,面露愠色。
汤曼珍一副林照溪人生导师的口吻:“跑到北极圈看什么虚无缥缈的极光,我拜托你务实一点。听我的话,今年和我一起去参加港姐,扩大自己在香港的知名度。万一你获得前三甲,将来嫁入豪门的机会也会大一些。”
“豪门豪门豪门,嫁豪门,不如我自己当豪门!”
说得好,霸气侧漏的林爷!
“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挂了。警告你,事不过三,不要再让我帮你代购包包第三次。”
挂掉电话,坐正回来,马上跟某人秋后算账,有些不忿地自言自语:“叫我留在这里打电话,结果偷偷笑话我。”
这个女人居然敢一挂电话就向他兴师问罪,那萧砚川也不客气了:“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是酒店,没有客服让你投诉有人在你打电话的时候偷偷笑话你。”
林照溪瞬间无话可说,自知理亏,低头默默吃东西,不敢再出言挑战这个吃盐比她吃米还多的师兄。
一魔更比一魔高。
然而,进一步她没那个能力,退一步她越想越气。
将狠毒的目光投向男人碟子上仅剩一只的虾饺,伸出罪恶的筷子迅速夹走塞进嘴里,边咀嚼边笑弯双眸,这下子心里舒坦了。
萧半仙的声音忽然响起:“虾饺要蘸点酱才好吃。”
林照溪咀嚼虾饺的嘴巴定格住了,第一反应不是认罪伏法,而是赶紧把嘴里的犯罪证据咽下去,再巧笑倩兮地附和:“对呀对呀,虾饺要蘸点酱才好吃。”
内心:见鬼了,他是怎么知道我偷吃他虾饺的?
萧砚川促狭地弯起双眸,关于被她说自己别墅是酒店这件事,和她一笑泯恩仇了。
“我刚才听见,你要和妹妹一起去参加港姐?”
“错,不是我和她,仅仅只是她要去参加,不知道她是中邪还是受什么妖人蛊惑?”
“你为什么不参加?对自己的外在美没自信?我问过Jimmy和Jason你是不是靓女,他们都说你是靓女。哼,他们果然欺负我眼瞎,随便说说来糊弄我。”
得知他曾经好奇自己的长相并且问过别人,林照溪心花暗放,说话都变得大声和神气起来:“你用不着激将我。我宁愿穿着职业套装在辩论场上舌战群儒,也不要穿着三点式泳装在舞台上绕圈走台步,让底下的评委和观众审判我的胸大不大、屁股翘不翘、腰细不细。我身材很好的,我先跟你说!”
“你激动什么,我没准备对你说‘你对自己的身材没自信?’这句话。”因为昨晚我“实地”考察过了,知道你身材很好。
萧砚川在心里炫耀自己的“信息差”。
不巧,因为“身材”这两个字,林照溪此刻的脑海中也不受控制地浮现一张少儿不宜的画面——男神左胸乳晕上的那颗黑痣。
眼珠子快速转动扫一眼他的胸膛,又快速转回到食物上,夹起来吃,咦,变好吃了。
食色性也,孟子诚不欺她。
“你知不知道每年港姐冠军头上的那顶后冠都是由萧鸿福珠宝赞助的,呐,你去参加一下港姐,师兄压你会得冠。凭咱们师兄妹的交情,到时候师兄赞助给你一顶历届港姐最贵的后冠,让你闪耀香江。怎么样,心不心动?”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就算我参加港姐,得冠的概率也很小。哎哟我们不要再聊什么港姐了啦!我本来就因为我妹妹突然发癫说要参加港姐,心里很烦躁,你还一直揪着这个话题说个不停。”
她对自己发小脾气,萧砚川对此非常受用,哄妹妹似地说:“好好好,我不说你不爱聊的话题就是。我们昨晚说好天亮一起去山坡下的冰湖冰钓,你没忘记吧?”
“我没忘,但是Jimmy他们会同意让你冰钓吗?俗话说,没有一块冰是安全的冰,冰钓是一项危险活动,而且在冰面上坐久了会很冷。”
昨晚她是在很困、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随口答应和他一起冰钓。
现在她脑子清明了,为他考虑问题也更周全。
“这座庄园内除了你,每个人的工资都是我开的,我想玩冰钓,他们敢有什么反对意见?还有,我真受不了你因为我眼睛看不见,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我当成一个弱者看待。”
“我没有把你当成弱者,我只是在关心你的安危。还有,别说你眼瞎,你就是死了化成灰,你在我心中也永远是那个道格书院建校史上最光辉璀璨的明星师兄!”
“好了好了,你这样夸人让我很害怕。”
第 80 章 第80拍
“当心烫。”
萧砚川递来的瓷勺轻磕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照溪舀馄饨的动作僵住,她的碗里满满的香菜,绿色的碎叶漂浮在馄饨汤上,格外扎眼。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说了。”
林照溪的耳朵瞬间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尴尬地看着萧砚川,解释道:“我也不要香菜”
说着,林照溪慌乱地拿起瓷勺,低头撇去碗边飘着的香菜叶,试图掩饰心头小小的尴尬,“对了,要不我先盛点给你?大份我吃不完。”
“没事。”观赏休息厅的一侧是扇很长的落地窗,视线非常通透,可以边吹空调边看露天马场的情况。
李斯媛今天把会员门槛提到了最高,对外开放的名额也都提到了早上,所以现在里头坐着的都是圈里或多或少露过面的人。
林照溪轻扫一眼,果然看到了两个熟人。萧砚川平躺着,额前长发凌乱,稍稍遮盖眉眼,看着比平常要敛去了几分锋芒。
他眼皮沉阖,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林照溪来不及欣赏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侧颜,心底掀起了阵阵狂澜。
等会。
这是什么意思。
萧砚川为什么会睡在这?
昨晚的回忆倏然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几小时前的缠绵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林照溪耳尖烧红,嘴唇翕动,心跳如雷。
她竟然,把萧砚川,给睡了。
林照溪虽然只记得几个片段,但她惊觉自己的挑逗行为都是有意识的。
萧砚川面色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想着要两份大碗,却忘了询问林照溪要不要葱和香菜了。
他二话不说,径直把林照溪面前那碗飘着香菜的馄饨换到自己面前,又起身走到餐具柜,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递给林照溪。
“我点两份大碗,是想着你饭量小,大概率吃不完,我应该差不多。”
萧砚川神色坦然,语气随意,“你先吃吧,吃剩下给我就行,香菜我没那么讲究,可有可无。”
说完,他拿起勺子,微微低头,专注地吃了起来。
“好。”
林照溪接过小碗,动作轻柔地从大碗中舀了一些馄饨放进小碗里,瓷勺与碗壁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咬破馄饨皮的瞬间,熟悉的肉香裹着童年的记忆在舌尖轰然炸开。
林照溪捏着勺柄的手微微一顿,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虽然家没了,但是小时候的念想还在。
紫菜和虾皮在汤里随着瓷勺的搅动上下翻滚,林照溪捧起碗,仰头喝完,放下碗的瞬间,她的余光瞥见萧砚川的碗也已经见底。
“你不吃了?”
见林照溪抽出纸巾擦嘴,萧砚川的目光落在林照溪面前还剩不少馄饨的大碗上。
林照溪轻轻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分了两个勺子,大碗里干净的。”
“好。”
萧砚川应声,把大碗端到面前,再次埋头。
林照溪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静静注视着萧砚川。
油渍斑驳的矮桌刚好卡到他的膝盖,他弯着腰捧着碗吃得全神贯注,丝毫不以为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的身上形成片片光影。
林照溪不禁想,如果不是她的提议,以萧砚川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会不会在这大热天等将近一个小时,就为了猫在墙角吃上两碗馄饨。
隔壁桌的老太太正用方言絮絮叨叨地念叨孙子的考试成绩,穿堂风卷着午后的闷热掠过林照溪的发梢。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排队的人群,心血来潮,拿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老爷爷在灶台边握着长柄汤勺舀汤,锅里蒸腾起的白雾顺着长队蜿蜒至路边,排着队伍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有人低着头玩手机,有人就着店面的锅灶自拍。
林照溪满足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丝丝甜甜的笑容里满是对这一瞬间的珍视。
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午后,她从城中到城南,等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尝到了童年的味道。
更难得的是,有人陪着她一起。
“吃完了拍?”
萧砚川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一饮而尽,随后目光落在林照溪手中的手机上,好奇问道。
林照溪神秘兮兮地摇头,跟着萧砚川站起身往外走,“只是觉得这个场景特别舒服,以后某天不经意打开相册看到这张照片,想起今天这顿饭,也会很开心的。”
“是么?”
萧砚川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的同时偏过头看向副驾的林照溪,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那今天这顿饭,你吃得很开心喽?”
“当然呀。”“我就说嘛!”
赵洋瞬间喜笑颜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你要出去约会随时打给我,我来看店!”
“鬼扯,约会什么约会”
萧砚川嘴角微动,刚要继续反驳,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萧砚川起身往外走,同时抬手示意赵洋跟上,“走了,来活儿了。”
随着最后一根螺丝拧紧,窗帘安装完成,师傅收拾好工具,礼貌离开。
林照溪把四件套丢进洗衣机,设定好程序后,回到沙发旁。
阳光漫过纱帘的孔隙,在米白色地砖上织出粼粼金斑。
暖意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她身上,屋内安静极了,只有洗衣机运转发出的轻微嗡嗡声悠悠回荡。
林照溪蜷进沙发里,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洗衣机响起清脆的蜂鸣声,林照溪迷迷糊糊地醒来,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西斜,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晚霞的余晖给远处的青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纱。
蝉鸣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
偶尔有微风吹过,窗外的树枝轻轻摆动,发出微不可闻的簌簌声。
林照溪换了个睡姿,横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由想起了沪市的午后。
沪市阁楼里的午后,好像总是生动明艳很多。
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路人的谈笑声、汽车的鸣笛声、路过商贩的叫卖声
也会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爬山虎里闷热的暑气、楼下窗台窜上来的月季的淡雅清香、冰淇淋小推车散发的香甜
但目之所及,只有对面同样上了年纪的老楼,以及不知疲倦、催人奋进的骄阳。
林照溪抬手支在脖颈后,看着窗外宁静的景色,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溪城太静了,静得像是一幅笔触细腻、色彩柔和的油画,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安宁与祥和。
静到以往睡醒会慌乱地翻训练计划的肌肉记忆都消失了。
林照溪起身,慵懒地慢步走向隔壁,打开洗衣机,一股温暖而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烘干好的四件套,回房间换上崭新的床单被套。
很快,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铃兰柔顺剂的清甜。
再次回到整理好的床上,林照溪轻轻躺下,只感觉自己置身于柔软的棉花糖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也没有无休止的忙碌与喧嚣。
林照溪闭上眼睛,放慢呼吸。
或许这一隅,就是她回来的意义。
还有很多日用品在三箱行李中,林照溪打开手机查看物流状态。
正巧,手机界面弹出了房东阿姨的视频邀请。
林照溪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点击了接听。
“小林呀,你住的地方搞好了没有哇?你就跟阿姨说到了,阿姨也不知道你忙不忙,不好一直问你的嘞。”
视频那头,房东阿姨熟悉的笑容映入眼帘,亲切的口音就像一股暖流,直直涌上林照溪的心头。
她看着房东关切的眼神,笑着朝镜头挥了挥手,“严阿姨,今天下午刚收拾出来,本来打算拍照片发给你呢,正好,带你看看!”
“好呀好呀,阿姨看看!”
林照溪走到门口,把整个房间介绍了一圈。
介绍结束,林照溪挪动镜头,手机画面刚好定格在窗外的景色,视频那头的房东连连称赞:“好,好哇,这景色在沪市可见不着!”
“囡囡,你这个房子有院子的呀?阿姨看看!”
“是呢阿姨。”
林照溪拿着手机走向露台,院子里的零件让视频那头的房东不由紧张起来:“这院子做什么的呀?怎么又是水管又是泵头的喽?”
“楼下是修车行”
“哎哟你一个女孩子么不好住这种地方啦,你给阿姨看看再,要死了要死了”
猜到了房东阿姨的担心,林照溪笑着解释道:“阿姨,这个修车行不是你想的那种脏兮兮的修车店,是大学生创业开的。”
镜头扫了一圈干净整洁的院子,林照溪不禁想起了萧砚川钻在车底干活的模样,补充道:“店主和我差不多大,人挺好的,放心呢!”
“阿姨,要不这样,等你有时间来考察!”
林照溪把镜头反转回来,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热情地发出邀请,“我这里离古镇很近,你来了我带你去转转~”
“好呀!等天气不那么热了,阿姨就去!”
房东脸上尚有迟疑,但原本皱着的眉头被林照溪乖巧的笑容抚平,“对了囡囡,你把地址给阿姨,阿姨昨天收到几盒青团,想着给你邮过去哇。”
“好呀,谢谢阿姨!”
林照溪俏皮地对着镜头撒娇:“那我等着吃青团了哦,这才回来没几天就有点想了!”
“哎哟,可不好多吃!”
房东立马装作生气的样子,板起脸来:“小馋丫头不能当的哦,我们还要保持身材的,每次吃一个解解馋么就好了!”
林照溪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染着窗外暖烘烘的金色,“好呢阿姨,我记着呢!”
房东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
林照溪听着视频挂断的提示音,被一股莫名的幸福感填满。
最后一缕橘红色的晚霞卡在远山的齿状轮廓里,天边的光亮悄然褪去,美丽的夕阳被山那边黑压压的乌云迅速抽离。
暮色开始蔓延,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天空,气势汹汹地将最后一片晚霞吞噬干净。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屏息等待一场即将来临的大雨。
门外响起铁艺楼梯咚咚咚的声响,紧接着,大黑的挠门声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呜——”
带着小颤音的呜咽声贴着门缝挤进来,林照溪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的霎那,一道蓝紫色的光电闪过,映出了大黑湿漉漉的鼻尖。
“大黑?”
“你怎么上来了?”
林照溪蹲下身轻轻抚摸大黑的脑袋,大黑趴在门口,杏仁状的瞳孔忽闪忽闪,嘴里头呜呜得更焦急了,一会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林照溪的屋内,一会儿又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怎么了?你要进来吗?”
林照溪推开大门蹲在地上,大黑急得在原地直转圈,嘴里呜呜个不停。
突然,天边炸开了第一道响雷,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把狗院照得惨白。
大黑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吓得浑身一颤,忽地趴到地上,原本的呜呜声也变成了可怜无助的嘤嘤声。
“你怕打雷?”
林照溪恍然大悟,原来大黑是感受到天气的变化,所以变得如此焦躁不安。
惊雷又一次炸响,大黑猛地一抖,耳朵向后贴成飞机耳,林照溪顺势把狗头搂进臂弯,舒肤佳的香气钻进鼻腔。
她摸了摸大黑微微发颤的后颈,大黑显然是刚洗过澡,毛发非常蓬松。
“进来吧宝宝,没关系的。”
林照溪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大黑伸出爪子,又停在半空,委屈地看着林照溪,发出嘤嘤嘤的哼哼声。
林照溪这才猛地想起来,是不是萧砚川之前给了大黑什么指令,不让它进二楼的房间。
她灵机一动,轻声说道:“这样,姨姨给你擦一擦爪爪,然后你进来玩,好不好?”
说着,林照溪转身进屋里拿湿纸巾,大黑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林照溪很快拿着湿纸巾回到门口,蹲下身,抬起手帮大黑擦拭爪子,“大黑乖,擦干净就可以进来玩啦。”
擦拭完毕,林照溪直起身子,再次做出邀请的手势。
大黑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鼻尖轻颤,嗅着屋内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随后慢慢抬起前爪,试探性地迈进屋内,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刚进门,大黑显得十分局促,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两侧,像是在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尾巴也无力地垂着,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
最后,它选择蜷缩在卫生间门口的暗色地垫上。
大黑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时不时望向窗外,只要又有雷声传来,它就会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林照溪看着大黑这副可怜巴巴又懂事的模样,心疼不已。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脱了拖鞋坐在地毯上,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大黑,来,到姨姨这边来。”
浅灰色的长毛地毯柔软舒适,大黑犹豫地站在地垫上,前爪不安地交替挪动,眼睛在林照溪和地垫之间来回游移。
窗外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屋内瞬间如同白昼。
林照溪急切地朝大黑招手,“大黑,姨姨害怕,你来陪陪姨姨。”
大黑像是接收到了求助的信号,眼神中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迈着小碎步迅速地跑到了林照溪身边,缓缓趴下,脑袋贴在林照溪的腿边,发出一声安心的低吟。
“真乖。”
林照溪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与雷声交织在一起。
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地上,温馨宁静。
大黑在林照溪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而沉稳。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林照溪从一旁拿起绘本,专心致志地翻看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林照溪拿起手机一看,是萧砚川的微信语音。
林照溪轻点屏幕接听,电话那头嘈杂不堪,萧砚川的嗓音低沉有力。
“我这边下雨了,你那边变天了吗?”
林照溪利落地坐进副驾,伸手拉过安全带系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谢谢你呀萧砚川,本来说是我请你吃饭,结果让你陪我一起排队,等了这么久。”
想到什么似的,林照溪不好意思地笑了,“而且还是你付的钱。”
“换你问我一下,同样的问题。”
萧砚川将车缓缓驶出停车位,眼睛注视着前方。
“我们现在去装饰城,买四件套和其他日用品?买完再回去?”
“装饰城在城中,回去顺路。”
像是知道林照溪怕耽误他时间,萧砚川特地补充了一句。
“好。”林照溪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人还烧着,脑子恐怕也是转不快的,但道谢后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想着给自己拿巧克力
难怪这么些天都没见到,原来是去了省城。
当时自己说吃巧克力控卡的时候,萧砚川满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身体力行用一小碗方便面告诉她还是得正经吃饭。
林照溪取出巧克力坐回凳子上,轻触包装盒上的暗纹,心底泛起丝丝涟漪,“一定很好吃,谢谢!”
“哈哈”
萧砚川仰头笑了起来,刚笑了两声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咳咳咳”
他连忙拍了拍胸口,喘顺了气后笑着说道:“你也说谢谢了,扯平了。”
林照溪被萧砚川的话噎住,无奈地笑了笑,把巧克力放到身后的书桌上,又往杯子里倒了一些温水:“喝点水吧,还烧着呢,少说话。”
萧砚川听话地接过水杯,喝了口水,继续问道:“你已经去上课了吗?在那边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
林照溪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挺好的,一周十来节课,每天步行上下班,这么轻松的日子是我以前根本不敢想的。”
“有休息日吗?”
萧砚川顿了顿,追问道。
林照溪嗯了声,继续说道,“周一休息,平时没课也不需要在办公室坐着,时间相对自由一些。”
萧砚川点头,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头脑也不是很清楚,但林照溪已经上班了,两人的交集变少,这么好的聊天机会他不想错过。
“那这个上课时间固定么?还是每天随机的?”
林照溪愣了愣,耐心答道:“固定的,有排班表,按照时间上课就可以。”
萧砚川听了,像是暗自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瞅瞅?”
“你看课表干什么?”林照溪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你要记住这个干嘛?”
“你搬家,没搞暖房酒,就算了。”
萧砚川调整呼吸,微微皱眉,继续说道,“本来打算给你搞个开工饭”
林照溪手指不自觉轻按指腹,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要请萧砚川吃饭,这个想法反倒被他先说了出来
“现在你还救我一命,更得找个时间好好吃一顿了!”
萧砚川虚弱但目标明确,大手在床里面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讨好地请求道:“林老师,把课表发给我吧,我实在记不住”
林照溪满脸疑惑,但还是低头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递了过去,“喏。”
萧砚川努力地盯着手机屏幕,试图让视线聚焦,缓了几秒后晃了晃脑袋,有点失望地说道:“不行,眼花,记不住。”
林照溪反应了几秒,扭脸问道:“今天这顿饭,你吃得开心吗?”
萧砚川嘴角上扬,点了点头,顿了几秒后低声回道:“如果刚才你不那么见外地跟我道谢的话。”
林照溪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嘴角轻轻勾起,转过脸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正是午休时间,装饰城的人流量明显少了一些,林照溪和萧砚川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购物的过程极其顺利。
没一会儿,萧砚川双手提着大包小包,步伐稳健地走到车旁,利落地将战利品塞进后备箱,拍了拍手,“齐活。”
他的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两颊也被太阳晒红。
“渴不渴,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林照溪望着萧砚川晒红的脸颊,过意不去地说道,“或者咖啡,都可以,你想喝什么?”
萧砚川钻进车里,打开空调,抽了纸巾对着出风口擦汗,摆手道:“你想喝什么,我们直接去买。”
林照溪微微抿唇,看起来萧砚川对饮料并不感兴趣,只怕最后又成了陪她喝:“或者直接回去也可以,你渴的话我们就去买。”
“那就直接回去吧。”
车里的热气渐渐散去,萧砚川关上车窗,调低空调温度,准备出发。
车缓缓驶入狗院,萧砚川熟练地把车倒进停车位,拉好手刹。
气温又升高不少,大黑躲在窝里吐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萧砚川和林照溪下车,大黑没了溪上的兴奋劲,只是象征性地朝二人的方向摇了摇尾巴。
“狗哥!”
伴随着发动机低沉而有力的“嗡嗡”声,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小伙子风风火火地骑着摩托冲进了狗院。
他单脚支地,一把摘下头盔,对着车旁的萧砚川大声埋怨道:“我一直跟在后面打灯闪你,你怎么跟没看见似的,理都不理我!”
“欸?有客人啊?”
小伙子这才注意到萧砚川身后的林照溪,原本略带烦躁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憨厚的笑容,“你好呀小姐姐,我是这儿技术最好的修车师傅,赵洋!来修什么?我帮你修!”
赵洋一头醒目的黄头发,基础款白T恤牛仔裤,身形瘦削,一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模样,但热情的笑容里透着股淳朴劲儿,中和了外形给人带来的刻板印象。
林照溪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小赵师傅好,我是林照溪,住在二楼。”
“二楼啊?狗哥你二楼租出去了?”
赵洋一听,神秘兮兮地笑着转向萧砚川。
萧砚川瞪了赵洋一眼,低声在林照溪耳边说道:“不用管他,以后他跟你讲什么也都不必理会。”
“我要热死了!”
赵洋忽略萧砚川的警告,停好车拔了车钥匙,隔空丢给萧砚川,转身拿起地上的水管,弯腰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浇湿。
“下次半路系统失灵这种活儿别叫我去了,我实在没耐心等重启!”
胡乱搓了搓头发,还嫌不够凉快似的,他又调整出水口方向,直接就着出水口洗了把脸。
“今天这老哥重启了三四次!天都够热了,还给我添堵,你也不怕我化在半路上!”【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