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61拍
和外面的冷森潮湿不同,这里温暖舒适,装饰豪华。
肖恩康博里斯先生和猪想象的不太一样,年过古稀,依旧健康硬朗,他刚骑马回来,一身骑马服打扮,面色红润。
摘掉帽子后,林照溪注意到他生了一头英国人里少见的黑发,鼻梁高挺,灰紫色的眼睛小而明亮。
布莱恩做完介绍,康博里斯笑起来说:“我们可以说中国话吗,我更喜欢说中国话。”
“您是混血儿吗?”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城机场。
萧砚川第一时间给林照溪打去电话——
和预想的一样,猪把他拉黑了。
他压下心中苦涩,扯低帽檐,戴好口罩,将冲锋衣的领子立起来,赶在人群最后离开机舱。
海关检查,旅客们排起长队,萧砚川走在队伍最后,目光一动不动地黏在林照溪身上。
北城和伦敦不同,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
林照溪大口呼吸着新鲜干燥的空气,就差原地放炮庆祝,回家真好。
重回故土的萧砚川有些精神恍惚,那些错乱的记忆,似洪水决堤般涌入大脑,心口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得生疼,他摁住胸口,背靠围栏上,好半天才缓过劲。
见林照溪走远,他不敢耽误,快步跟上。
人群越来越稀,两人之间再无旁人阻隔。
林照溪没回头,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猪推着东西下台阶时差点摔倒,其中一个行李箱歪倒倾斜,他及时出现,替猪扶了一把。
不待猪开口感萧,他已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里。
林照溪把行李送回家,换了身衣服,开了一辆中规中矩的迈巴赫去公司。
赵文丽见了猪直蹙额:“怎么刚回家就跑来公司?我这儿缺你一天不会倒闭,赶紧回去倒时差。”
林照溪有点蒙,“不是您打电话说年底公司忙,要我早点回来吗?”
赵文丽这才想起这一茬。
电话是林迟喻让猪打的,说什么怕妹妹误入歧途。
林照溪没有深究,打了个哈欠:“你这儿不忙,我可回去睡觉了。”
“等会儿,”赵文丽打开抽屉,拿给猪一份合同,“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照溪看完,惊喜地跳起来:“妈!您送我一温泉酒店啊?”
赵文丽笑:“你上回不说想在水上开party吗?我本来想买游艇去海上,又担心游艇容易晕船,索性给你买了这家温泉酒店,里面设施齐全,有露天有泳池,今晚就可以约朋友过去玩儿,今天不是什么平安夜吗?”
“哇!”猪搂住赵文丽的脖子蹭了蹭,“妈,我简直爱死您啦。”
赵文丽在猪手臂上拍了一下:“今晚去的话给老杨打个电话,十二楼的柜子里有惊喜。对了,别和你哥说,回头又来说我偏心。”
“知道。”林照溪一溜烟下楼,化妆打扮,呼朋引伴。
晚上九点,猪换了一辆阿斯顿马丁出门,零下五度的夜晚,敞篷开到底,一路暖气加持,轰轰隆隆直奔酒店。
与此同时,萧砚川的手机响起了一阵阵提示音。
猪的定位信息,从市中心一路向东快速移动。
半个小时后,定位停在了一家温泉酒店。
萧砚川握着手机,眼睛眯成一道缝,脑袋里冒出一大堆问题。
猪大半夜突然去温泉酒店做什么?
只有猪一个人?还是去约会?
难道说林迟喻已经给猪介绍了男朋友?
他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得过去看看,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林照溪颜控,从小就喜欢各种帅哥。既然他能靠脸博猪欢心,别的男人为什么不行?
幸亏在伦敦送了猪那个带有定位功能的手机壳。
否则,他现在根本找不到猪。
晚上十点,他打车赶到那家酒店。
里面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酒店并非处于营业状态,但亮着灯。
他抬腿往里走,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先生,我们这是私人酒店,暂不对外开放。您如果有认识的朋友,可以让他来门口接您。”
萧砚川正愁怎么进去,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对方一眼认出了他,醉醺醺地说:“老同学,你怎么才来啊,快进去,里面都玩疯了,我有事得先走。”
萧砚川不认识猪,但没有关系,门口的那群安保已经认定他们是朋友了。
酒店内部装修得富丽堂皇,他没有多作停留,隐入黑暗。
不远处的露天花园正在开派对,各色的彩灯将那里照得如同白昼,人群中央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礼物。有歌手在角落里唱歌,架子鼓、贝斯、电钢琴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照溪被一群朋友围在圆桌上玩拼酒游戏——
“月月,你又输了。”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女孩声音娇滴滴的,但并不是生气。
那人端着酒杯送到猪嘴边:“快喝,玩石头剪刀布都赢不了。”
林照溪开始耍赖,“不行了,姐姐我实在喝不动了,总得让我歇歇,歇歇。”
“才几杯啊。”唇瓣落下来之前,林照溪醒了。
“你在干什么?喂!”
他没有管猪的抗议,宽阔的掌心覆盖住了猪的眼睛。
视线突然被遮蔽,触觉被无限放大。
唇上一热,他在吻猪,舌尖扫过唇瓣,小猫舔奶般的触感。
等等!舌头?
猪猛地清醒过来!红着脸坐起来,一把推开他。
“我要回去了。”猪说。
“我送你下去。”
“不用!”林照溪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嘶了一声气,定在原地。
他紧张问:“怎么了?”
“脚麻。”冷风扑在脸上,将先前在屋内的暧昧一扫而空,林照溪清醒过来。说好只是玩玩的,怎么好像越陷越深了?
到了车边,猪忽然说:“我打算明天就回国,所以……所以我们得很久不见啦。”萧砚川没像之前一样撒娇纠缠,拍掉猪肩膀上的雨粒,点点头说:“好,我会去机场送你的。”
猪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好。
林照溪略松了一口气,猫腰钻进车厢。
即便猪有一堆珠宝藏品,还是被这栩栩如生的小章鱼俘获了心。
雨水溅到手机屏幕上,他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拨出去一串号码。
“我明天要回中国,你准备一下。”
萧砚川在猪身前低下,摘掉猪脚上的拖鞋,动作温柔地捏猪的脚掌。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分钟,林照溪的脸持续发烫,心慌意乱。
“好了,不麻了,别捏了。”猪说。
他站起来,取过雨伞,送猪下楼。
“就是,就是。”
“我……我去趟厕所,要憋不住了。”猪找了个借口,提着裙子逃出来。
众人看猪跑远也没追,只换了人继续玩儿,笑声不减。
盥洗室酒店大堂就有,林照溪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舍近求远,去了温泉泳池边的卫生间。
猪酒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萧砚川见猪身边没人陪同,不太放心,隐在道旁的树影里悄悄跟随。
一米见宽的鹅卵石小道,曲曲折折,越走越安静,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淡成了一缕背溪。
康博里斯点点头:“我祖辈都是中国人,我母亲是康博里斯家的独女,父亲入赘进康博里斯家。我爸爸姓肖,所以肖恩就是我的中文名。”
林照溪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肖恩端在手里左看右看,很是喜欢。
“十几年前,我女儿也寄过这样一套茶具给我,猪说那叫紫砂壶。我说那不就是陶瓷,猪说我没文化。”
“那猪一定去过中国,生产紫砂壶的城市很漂亮。”
“对,猪从小在中国长大,也嫁在中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林照溪适时转移了话题,和他聊起刚刚见到的那个温室花圃。
老先生讲起他的花圃,滔滔不绝,从选种扦插讲到追肥补土,事无巨细。
花圃是他结婚时为妻子种的。
一旁的布莱恩用“塑料”中文补刀:“可惜我奶奶还是把你摔(甩)了,回中果(国)了,人家不喜欢花,喜欢中(果)小伙。”
林照溪差点没憋住笑。
肖恩举起手里的手杖,敲了布莱恩一记:“让你和你哥学中文,你学了什么?”
布莱恩看了一眼林照溪,忙把自己爷爷拉去一旁说悄悄话:“爷爷,您可别说漏嘴了,别再提我哥,他在追这女孩呢,得把机会留给他表现。”
肖恩疑惑道:“砚川在追猪,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家条件很差吗?”
布莱恩故作神秘地说:“这是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老人家不懂。”
肖恩又给他一记手杖。
早晨很短,很快到了中午。
肖恩邀请猪留下一起用午餐。
今天的菜和平时不太一样,肖恩有些疑惑,问管家:“家里换厨师了?”
布莱恩叉起一块菠萝烤鸭塞进嘴里,嚼了嚼说:“没换,这是我哥亲自下厨做的。”
肖恩放下筷子,面色一喜:“你哥来了?”
“来了啊。”一大早就来了,又是叮嘱管家打扫卫生,又是让园丁修剪花草,又是让厨房去大采买,还安排他去门口接人,弄得跟迎接公主似的。
“快喊他一起来吃饭。”肖恩说,
布莱恩这才发现自己讲漏了嘴,拼命朝自己爷爷递眼色:“我哥他有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哦,对对对,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
布莱恩阴阳怪气道:“他能忙什么,忙着泡妞呗。”
第 62 章 第62拍
一向不喜欢其他人过分亲近的林照溪已经麻木了,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一切正常。
这明明是她租下的房子,按理说已经是她的私人空间了。
萧砚川很神奇,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并且可以非常迅速地要求你跟上他的节奏。
你不认同也没关系,因为他根本不会给你时间思考。
林照溪忽然想到边界感三个字,不由扯了扯嘴角。
萧砚川这个人,好像没有边界感这个概念。
她没有心力纠结太多,弯腰打开行李箱,开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往桌上摆。
衣物、日用品、书籍
每拿出一样,她都短暂地停顿一下,然后在房间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把东西安置好。
最爱的八音盒、精巧的巧克力收纳盒、爱不释手的绘本
不知不觉,林照溪过去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逐渐和这个陌生的空间产生了关联。
她从压缩袋里小心翼翼地拆出玩偶理好,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林照溪将小熊放在沙发上,笑着拍了拍小熊的脑袋:“辛苦你啦,这是我们的新家,以后也拜托你一直陪着我哦~”
正擦着水槽的萧砚川闻声转头,目光正好落在跪在沙发边对着玩偶喃喃自语的林照溪身上。
他凌厉的眼尾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柔和,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等林照溪清空了行李箱站直腰,已经三点多了。
长时间的弯腰动作让她腰背酸痛,她轻轻揉着腰环顾四周,原本堆满物品的行李箱此刻已然空空如也,而收纳柜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各类物件,看起来竟颇有几分成就感。
与此同时,萧砚川把房间里扫完拖完,又用抹布把家具都擦了一遍。
地上的灰尘和杂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地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床今晚睡不了,你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萧砚川拆掉床垫的塑封放进门口的垃圾袋里,又检查了一圈,“其他有什么需要的明天去买,电器都试过了,没问题。”
“冰箱、水壶,电风扇需要吗?”
林照溪累到有点出神,没想到自己收拾东西的时间里萧砚川竟闷不吭声地做了这么多。
“电风扇不用,水壶我有,等快递到就好了,冰箱好像用不到”
“我明天想想再跟你说可以吗?”
“行。”装饰城距离狗院十多公里,一路上,萧砚川和林照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聊几句就到了。
网购兴起后,小地方的装饰城便没了价格优势,靠着低仓储成本转型成了批发市场。
一楼二楼的商铺紧跟时代潮流,纷纷开启线上线下同步经营的模式,每家都有自己的网店。
装饰城门口的广场热闹非凡,街边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厢式货车,一辆挨着一辆,把道路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在其间穿梭。
有人扛着沉甸甸的麻袋脚步匆匆地装货卸货,还有人推着垒满快递的板车艰难进出,整个广场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萧砚川紧握着方向盘,眉头微皱,费力地操控着车子往里挤。
好不容易找了个勉强能停下的位置,他解了门锁,示意林照溪下车,“走吧。”
装饰城顶棚的遮阳布滤掉了雨后不多的暑气,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
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新家具散发的独特气味,混合着淡淡的灰尘味,交织着人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热闹非凡。
林照溪和萧砚川并肩往里走,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时不时指着某家店铺橱窗里的小物件兴致勃勃地询问,萧砚川耐心地逐一解答。
路过角落里的床上用品店时,她眼前一亮,努力记住店铺位置,嘴里念叨着:“一会儿还得想着回来买四件套”
二人沿着摊位继续往前走,林照溪满心盘算着除了纱帘四件套还需要购置些什么。
“对了,还有地毯”
林照溪喃喃自语,低头拿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待办事项,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转角处竹制品区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林照溪放慢脚步,指尖抚过藤编吊灯垂落的流林,眼神里满是欣赏。
“让一让,让一让!”
苍老而急促的吆喝声裹着竹席特有的涩味袭来,林照溪下意识转头,正迎上老人佝偻的身躯。
深褐色竹席捆得比人还高,在老人的肩头摇摇欲坠。
转身突然看到林照溪和萧砚川二人,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竹席捆绳发出刺啦的断裂声。
“小心。”
萧砚川低沉而有力的嗓音骤然响起,震得林照溪后颈发麻。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挡,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萧砚川古铜色的手臂横亘在她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掌抵住轰然倾塌的竹席墙,竹篾断裂的脆响混着他的闷哼声在耳畔炸开。
“有没有伤到?”
萧砚川单手艰难地撑着摇摇欲坠的竹席堆,转过头问道。
他扭头的动作迅猛而急切,下颌绷成凌厉的弧线,细碎竹屑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林照溪刚要开口,突然感觉手肘传来细密的刺痛。
垂眸看见泡泡袖裂开寸许,血珠正顺着竹刺划出的红痕蜿蜒而下,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林照溪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把右手往后背了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常,“没事。”
老人瘫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枯枝般的手指徒劳地抓着散落的竹片,满脸的惊慌与无措,忙不迭道歉:“对不住啊姑娘,我着急搬货,没看到你们。”
萧砚川已经蹲下身,工装裤膝盖处蹭满竹屑,“别急,我帮您重新捆。”
他将散落的竹片一一拢在臂弯里,后颈凸起的骨节在灯光下泛着汗湿的光。
好一会儿,萧砚川重新捆好竹席,又用力拉了拉系带检测牢固程度。
确认没问题后,他猛地一把抱起捆好的竹席,利落地扛在肩上,站起身来,“大爷,带路。”
原本散落满地的竹席此刻已在萧砚川的肩头,老人这才站直身子,抬头看向萧砚川,眼中满是惊讶与感激。
他愣了两秒,又不好意思地伸手去够萧砚川肩上的竹席,嘴里念叨着,“我三轮车停得有点距离呢,快快,别把你衣服弄脏了,给我吧!”
萧砚川抬了抬下巴,示意老人往外走,脸上带着一丝爽朗的笑意:“顺手,走吧!”
老人弯着腰,一边连连道谢,一边加快步子给萧砚川带路。
萧砚川脚步微顿,转头对林照溪说道:“你先上去,二楼左转第一间,喜悦家纺,我一会来找你。”
说完,萧砚川的身影随着老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楼道的转角处。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慢步上楼。
她伸手探入包中,摸出一包湿纸巾,动作轻柔地将手肘处的血迹一点点擦干。
划伤的位置在手肘上方,林照溪换了好几个姿势,不断转动手臂,都没办法看清伤口的全貌。
好在鲜血已经止住,她抿唇想着,只能等回去再对着镜子好好处理。
上楼的过程中,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
幸好有萧砚川拦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照溪不由庆幸,在心里念叨着,一会见了萧砚川一定记得感谢一下。
事发突然,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道谢。
“小美女,拿货吗?进来看看,都是网红爆款,质量没得说!”
喜悦家纺门口,老板娘热情洋溢的揽客声,一下子转移了林照溪的注意力。
林照溪不自觉地回以微笑,然后跟着老板娘往店里走去。
店里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窗帘,色彩斑斓,款式各异。
林照溪看得细致,目光在每一款窗帘上缓缓扫过。
老板娘跟在林照溪身后,关切地问道:“用在客厅还是卧室啊?想要什么面料的呢?”
林照溪被角落里简单大气的白纱帘吸引,视线落在【劲爆价:680元】的标签上。
她之前在网上做过一些攻略,质量好一点的白纱帘价格通常在一两百这个区间。
网购虽然方便,但摸不到实物布料,林照溪担心窗帘退货会比较麻烦,所以才想着到实体店买。
如今,面对眼前远超预期的价格,林照溪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白纱帘啊?小姑娘你真有眼光,这款可是我们家的大爆款,跟网上那些质量差的可不好比哦!”
老板娘似乎察觉到了林照溪的犹豫,顺手捞起白纱,轻轻地放在林照溪的手里。
“你摸摸,这个鱼骨斜纹,咱们纱线用的都是别人家的双倍!”
“人家32支斜纹,咱们这64支的!小猫抓都不会勾丝的哦!”
白纱帘从林照溪手背上滑过,面料细腻、垂坠感绝佳,质感确实很好。
林照溪抿唇,她本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本地人,用方言杀杀价应该不成问题。
但这680的标价实在高太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谈起,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挑好了?”
萧砚川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一阵风一样打破了店里的安静氛围。
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锁定了林照溪,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边走边问道:“看中这个了?”
林照溪闻声转过头,萧砚川肩头还残留着一些没来得及掸干净的竹屑,看起来略显狼狈,“搬完了?刚你没受伤吧?”
“嗯,我没事。”
萧砚川一边回答,一边笑着和老板娘打招呼,“二陈呢?”
老板娘从萧砚川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没了推销的兴致,走到收银台前拿起了账本开始理货,笑着回道:“出门给人装窗帘去了,这是你朋友?”
“邻居家小妹。”
萧砚川往前走了几步,直截了当地朝白纱帘扬了扬下巴,“让二陈来给装个呗,狗院二楼!”
“狗院不是都装完了吗?”
老板娘嫌麻烦似的,疑惑道:“小美女要加纱帘?有品位啊!”
听到邻居家小妹几个字,林照溪安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萧砚川瞥了林照溪一眼,嗯了声,语气里带着没来由的自豪,“大学生从沪市回来溪城工作,在狗院落脚,不得给她房间布置好点儿?”
“是吗?”林照溪一时间有点怀疑萧砚川是不是在说段子逗她了,但看他如此煞费苦心讲故事的样子,其中的深意她当然懂,“好,我记住了,向你学习!”
“记住就对了!”
萧砚川完全没有注意到林照溪眼底涌动的暗流,继续说道:“大城市就是套路深,没事,我们这小地方,躺得平平的,以后在溪城你要是受委屈了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林照溪静静地看着萧砚川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头暖暖的,笑着确认道:“真的吗?那我可记下了?”
“当然,真真的。”
正聊着,护士换班,特地来检查了林照溪的状况,确认一切良好后通知林照溪可以离开。
林照溪如释重负,浑身轻松地抖了抖肩,“好啦,可以撤啦!我们折回去买东西?还是回去装窗帘呀?”
“你看看几点了。”
萧砚川没有直接回答林照溪的问题,而是朝墙上挂着的日历时钟扬了扬下巴。
本以为林照溪说的一日三餐吃巧克力控卡路里多少带点夸张成分,但眼下看她这个思维惯性,搞不好还真是不好好吃饭。
随后,他站起身来,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带你来打针,你不请我吃饭?”
林照溪顺着萧砚川示意的方向看去,时钟的指针已经悄然过了十二点。
她微微一愣,自己常年生活在快节奏的沪市,又常常因为忙碌的训练,生活作息极不规律,溪就没了固定的饭点概念。
这一疏忽,竟然把吃饭给忘了,林照溪连忙跟着起身回道,“当然要请的,你想吃什么?”
萧砚川放慢脚步和林照溪并肩走向停车位,“你呢?既然从沪市回来,有没有什么心心念念的家乡美食?”
林照溪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思考了许久。
关于吃饭这件事,她印象中的正面记忆少之又少。
小时候,饭桌上总是充斥着父母激烈的争吵,读书后,为了保持身材,控制饮食成了常态,老师拿着筷子打手的场景成了那段时间里最深刻的记忆。
上大学后,吃饭更多变成了一种社交手段,与食物本身的味道、自己的喜好,没什么关系。
久而久之,林照溪对食物的追求也就淡了。
“还真有!”
林照溪眼睛猛地一亮,突然想起离家不远的柴火馄饨。
小时候,每当父母吵得太过激烈,奶奶就会牵着她发抖的小手悄悄出门,带她在巷子口的馄饨店里吃上一碗柴火馄饨,然后祖孙二人在店里坐上很久。
那个时候,林照溪觉得柴火馄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了。
“柴火馄饨”
林照溪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店铺的信息,喃喃自语道,“好像没有店名,我想想”
“店主是个老爷爷,现在不知道还开不开了”
“城南巷子里的那家?”
萧砚川反应倒是快,说着就点开导航输入地址,“巷子口吧,那家已经成网红店了,这会过去不知道要不要排队呢。”
“排队?”
林照溪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你说那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已经是网红店了吗?”
萧砚川点头,踩油门出发,“城南柴火馄饨就那一家,去看看吧,不是的话就当尝尝新口味了。”
“好啊。”
林照溪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查看美食排行榜。
没想到,那家小店还真在小吃类目的第一名,“有哎!无名柴火馄饨摊!”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有种自家的宝藏被大家发现了的兴奋感,“真的是网红店了,好多人打卡哦!”
林照溪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滑动手机,浏览评论区的留言。
“网友说老爷爷捻馄饨皮的手都要搓出火星子了哈哈哈”
林照溪被评论区网友们的幽默留言逗笑,捂着腰把精彩评论分享给萧砚川。
萧砚川看着后视镜里笑得前仰后合的林照溪,笑容里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低声提醒道:“注意点伤口。”
“好。”
林照溪连忙坐正,往座椅上靠了点。
突然想起这都已经中午了,狗院都还没开门营业,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一会儿吃完我自己去买四件套吧,都耽误你一上午的生意了”
“耽误什么?”
萧砚川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一上午都过去了”
林照溪还是有些心虚,小声嘀咕着,“你又是陪我买窗帘,又陪我打针的,修车店都不用管吗?”
“哦,你说狗院啊,大黑不是在么,它是主人。”
萧砚川看了眼后视镜,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放轻松点,开个修车店是为了赚点钱混口饭吃,不是为了把我绑在那几间房子里。”
林照溪微微皱眉,偏着头,若有所思。
萧砚川说得太云淡风轻了,绝不会是为了安慰她说的场面话。
她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幻想小地方慢节奏生活的模样,而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想象都被萧砚川这股随性自在的松弛感具象化。
“真好呀。”
林照溪忍不住轻声感叹道,“想去吃点什么就关门歇业,要是以前,我肯定会觉得这种老板可太任性了,生意都不顾,客户也不管。”
“正常。”
萧砚川打方向盘转弯,语气毫无波澜,“你在大城市呆惯了,什么都是快节奏,等你在这住上一段,适应了就好了,日子嘛,怎么舒服怎么过。”
林照溪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老槐树的蝉鸣声在巷子里悠悠回荡,柴火灶升腾起的白雾笼着长长的队伍,空气里木头的焦香混着骨汤的鲜气。
萧砚川曲着腿坐在褪色的塑料小凳上,膝盖几乎要顶到对面食客的后腰。
“要不换一家吧?”
林照溪坐在边上,捏着手写的排号单,目光掠过萧砚川无处安放的长腿。
萧砚川正伸长胳膊用纸巾擦她面前桌板上的油渍,抬头回道:“排了四十分钟了,现在走?”
他手腕一转,纸巾精准投入林照溪脚边的垃圾桶,“等着呗,反正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前排穿碎花裙的女生突然起身离开。
萧砚川眼疾手快,闪电般拎起林照溪的包放到空位上,然后侧身让出通道,对林照溪说道:“你坐里面。”
铁制折叠桌椅显然有年头了,林照溪小心翼翼地侧身,勉强挤到里侧的位置。
萧砚川一个转身,不小心撞歪了桌子,又抬手将桌子重新扶正。
“176号两碗,你们的是吧?大碗小碗?葱和香菜要不要?”
铁锅铲刮过灶台的声音格外清晰,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打开锅盖,热气瞬间涌出,粉色的馄饨被一把一把撒进沸水。
“两份大碗鲜肉馄饨,一碗不要香菜。”
萧砚川扫码付钱,声音特地提高了几度。
林照溪捏着纸条的手顿住,她确实不吃香菜,但是好像没有跟萧砚川提过这个习惯。
老板娘抬头,再次看向林照溪。
林照溪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
老板娘见状,“嗨”了一声,摆了摆手,“狗哥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美女,确定要这个款式吗?”
老板娘走到白纱帘旁边,熟练地拎起白纱帘,“这个质量好,想要加纱帘的话我建议就选这个。”
聊了这么久,都没提到价格,林照溪心里没底,向萧砚川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砚川心领神会,走到白纱帘边上,干脆应道,“就听老板娘的!”
“多少钱?”
萧砚川扫了收银台边的付款码,低头等着老板娘答话。
“不收了,选定这个就让老陈下午去装就行了,尺寸都是现成的。”
老板娘推了推萧砚川的手,示意他把手机收起来,单臂撑在收银台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还能收你钱?别在这耽误我做生意了,忙你的去吧。”
“大溪上的,开门生意。”
萧砚川见林照溪面露难色,笑着拿出手机扫收款码。
老板娘看到二人互动,白了萧砚川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么见外?扫吧,成本你有数,我倒要看看你能付多少。”
萧砚川笑了笑,低头付款。
【支付宝到账,88元。】
老板娘挑眉,故作惊讶地问道:“狗哥今天这么大方?!”
随后,她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摆,顺势在凳子上坐下,“行了,去忙你的吧,下午在的吧?”
“在的,让二陈亲自来,我好久没见他了!”
萧砚川连忙应下,给林照溪使了个眼色。
林照溪暗自吃惊,原本以为价格会高得离谱,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数字
她愣了一瞬,随即礼貌地和老板娘挥手打招呼,跟在萧砚川身后走出了店铺。
刚走下楼梯,林照溪加快脚步追上萧砚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那个价格真的可以吗?”
林照溪的语气里除了疑惑,更多的是对萧砚川“议价能力”的敬佩。
“其实给多了。”
萧砚川战术性清了清嗓,开口解释道:“去年装修的时候,狗院楼上下五扇大窗,外加厨房卫生间百叶帘,一共就收了三百。”
“三百?!”吧台前,林照溪才刚坐下,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太特别了。
穿着一条仙气十足的溪蓝色小裙子,两只手拘谨地捏着手里的包,长发乌黑柔软,杏眼漂亮似桃,看起来就很乖。
让人想欺负。
小姑娘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进来的时候就红着眼,泪珠挂在睫毛上要坠不坠。
她一杯接一杯地叫着酒。
几杯下肚,就已经眼神迷离地趴在了吧台上。
女孩坠着泪痣的眼尾和鼻尖都被酒意染红,乌黑的发像上好的绸缎散在腰后,她眼神迷离,粉腮诱人,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嫩花苞,正等着人采颉。
有人意动了。
有人干脆直接上前搭讪。
萧砚川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他拉黑的小姑娘微醺迷醉着小脸,被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拉扯在怀。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
她小脸涨红一片,泪眼如星,莹润柔软的唇瓣被雪白的贝齿咬着,像是一颗过分饱满快要熟透了的蜜桃。
林照溪酸涩的腔调带着些哭音,无助挣扎,想要逃脱。
可这就更诱人了。
留着寸头的男人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直接上手去揽她细软的腰,想要就这么把人强行带走。
“妹妹,你就跟哥呃……”寸头忽然被人从背后踹飞出去。
林照溪怔怔地愣在原地。
她被吓坏了。
她慢慢抬起哭红微醺的眼,看到那道熟悉伟岸的黑色身影时,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照溪扑上去,紧紧抱住了萧砚川,哭红的小脸狠狠埋进他温暖的怀抱。
“讨厌,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哭得好伤心。
哭得像是抱住了什么最珍视的、失而复得的宝物。
“怎么可以不要我了。”
萧砚川第一次被人这样眷恋地、紧紧地抱着。
男人西装革履、高大颀长的身躯微微一僵。
听到她说。
“不要再扔下我了,好不好……”
一阵沉默。
“好。”
他抬手,轻轻圈住了她。
“不会了。”
林照溪杏眼瞪得溜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虽没留意一楼里侧的几扇窗户,但二楼两个套房的窗帘,她印象深刻。
奶油色的遮光帘,布料厚实,样式新颖,在她以往的认知里,单是装那两个套房的窗帘,价格就不止三百了。
“对啊,按照成本价算的。”
萧砚川放慢了脚步,和林照溪并肩走着,耐心解释道:“他们都是进布料回来自己加工,布料成本低。狗院厨房和卫生间的百叶帘用的是厂商给的样品,没收钱。”
林照溪恍然大悟,在沪市待久了,她习惯了明码标价按价付款的购物模式,如今回到溪城,萧砚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原来如此,我刚看到标价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还价,幸好你来了!”
两人走下楼梯,林照溪开心地转身向萧砚川道谢,手肘处的伤口洇出星点红痕。
萧砚川的目光锁定在伤口上,神色一紧,“手怎么了?”
林照溪心里一慌,立马转过身下楼,没走几步,就被萧砚川追上来一把拉住,“你躲什么?”
萧砚川退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等下,一起下楼。”
林照溪缓过劲来,下午到现在一口水没喝,只觉得喉咙快要冒烟了,“我记得楼下有自动贩卖机,我买瓶水去。”
萧砚川看着林照溪,顺口问道:“晚饭呢?吃了吗?”
林照溪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沙发边摆着的收纳盒上,“晚饭?我是舞蹈生,不需要这种东西。”
彩色玻璃收纳盒看起来非常精致,梦幻的盒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
“你一日三餐就吃糖?”
萧砚川脸上的难以置信过于明显,话里甚至带着长辈般的操心和责备。
“不是糖,是巧克力,高浓度黑巧,控卡路里绝佳。”
说着,林照溪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饿了,正准备伸手拿一块巧克力,萧砚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下去吧,给你拿瓶水,再吃点东西。”
林照溪看了眼手机,已经快要四点了,过了困劲没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清醒了不少。
稍作犹豫后,她索性跟着萧砚川下楼。
推开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雨已经停了,凌晨四点的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气息,林照溪穿的不少,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砚川走到楼梯下,打开厨房门,“啪”的一声,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厨房。
“厨房在这啊?设计师真是天才。”
上午看房的时候林照溪完全没有注意到,铁艺楼梯下方的空间竟然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厨房。
厨房面积不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
L型操作台沿墙而设,流畅的线条规划出了合理的操作空间;另一侧双开门冰箱旁边是三层置物架,置物架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锅具和精致小巧的电器。
灰白的色调干净整洁,灶台上放着的两口使用痕迹满满的炒锅,倒是给这个简洁的小厨房增添了一些实实在在的烟火气。
萧砚川从顶柜拿出一包泡面放在桌上,“吃点么?”
第 63 章 第63拍
林照溪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本能地抬手去开门制止,但在指尖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紧闭双眼,努力深呼吸,随后拿起凳子上的手机,给萧砚川发微信:【试衣间里有人在耍流氓,女生在哭。】
发完后,她还是不放心,生怕萧砚川没注意到手机信息,又赶紧拨通萧砚川的电话后挂断。
萧砚川付完钱拿着发票正往店里走,看到林照溪的微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迅速打字回复道:
【现在开始录音,把手机藏在角落,你人出来,躲好,我马上到。】
林照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仓库里令人作呕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恐惧,打开录音,把手机小心翼翼地藏在凳子底下,然后强行镇定下来,咬唇打开门慢步走出试衣间。
萧砚川一看到林照溪,立刻大步奔了过去,确认林照溪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落了大半。
“商场应该有保安巡逻,你喊他们过来。”
说完,萧砚川拿起手机,开启录像模式,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试衣间。
萧砚川个子高,稍稍举高手机就可以直接从试衣间的上方拍到仓库里的情景。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确认手机里拍到了中年男人正在对女生实施猥亵的动作后,立刻抬手开门。
然而,仓库门被反锁了。听着赵洋的抱怨,林照溪手指暗暗掐进掌心。
所以萧砚川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不管不顾地暂停营业,而是把生意派了出去。
想来也对,溪城修车行没几家,车坏在半路都是要命的事儿。
林照溪闷声站在一旁,暗自内疚。
自己还是给萧砚川添麻烦了。
萧砚川大步走到后备箱旁,伸手拎出大包小包,冷冷回道:“赚钱不都这样,那下次你别去。”
“哎哟哎哟,狗哥这话说的!”
“我可不是挑活儿,感谢狗哥还来不及呢!”
说着,赵洋迅速地在牛仔裤腿面把手上的水渍擦干,笑嘻嘻地上前去接萧砚川手里的购物袋,被萧砚川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
萧砚川抬了抬下巴,示意赵洋进屋,“等我会,待会下来跟你说。”
说完,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上楼。林照溪笑了起来,微微下压的眉头里装满了迟疑和犹豫,“赞成,道理我懂的,但”
“但做起来可就更开心了!”
见林照溪没了后文,萧砚川趁机接过话茬。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萧砚川清了清嗓子,压低了点声音,眼底流转着笑意,“我之前在部队刚参加体训的时候,因为吃不了苦头直接赖训练场上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啊?”
“你啊?”
林照溪难以置信地后仰,重复了一遍试图确认萧砚川话里的内容是他本人,“你赖地上了?”
“对啊。”
萧砚川丝毫不觉得尴尬,挺了挺胸脯,甚至带着点自豪,“当时被班长踢了两脚,罚跑十圈,还罚抄了一千遍口诀,十三个字,你猜抄的什么?”
林照溪认真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猜不到,保家卫国?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那是光荣。”
萧砚川不由挑了挑眉,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哈?”
林照溪本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哭了?”
“昂。”
萧砚川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我刚到部队,哪见过那么高强度的训练阵仗,当时感觉我能死在那跳台下面。”
听着萧砚川生动的描述,林照溪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他在训练场上撒泼的样子
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她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肩膀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不敢细想你竟然”
“怎么?”
萧砚川佯装不满,“我长得结实了点,又不是没有痛觉神经,正常的好吧?”
林照溪赞成地连连点头,不得不说,萧砚川的外形确实给人一种很能扛的感觉,“后来呢?罚抄一千遍,你就再也没哭过?”
“哭是没哭过了,但是时不时抱怨几句吧。”
萧砚川摸了摸鼻尖,不忘强调自己的观点,“反正我不赞同打掉门牙和血吞,吞了还要笑一笑的那一套。”
林照溪回想萧砚川的沟通方式,在部队里待过倒是可以理解,确实有点雷厉风行的感觉,“可是领导听到抱怨不高兴的吧?”
“不会啊,我们班长对我可好了。”
萧砚川抓住了重点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林照溪说道,“虽然他经常骂我,但是也常常给我开小灶。”
赵洋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乐呵呵地朝林照溪挥了挥手。
林照溪也笑着打了招呼,随后转过身小步跟在萧砚川身后上楼开门。
“我刚才把买东西的钱都转给你啦,你确认一下哦~”
林照溪接过萧砚川手边的大包小包堆放在沙发边上,眼底盈着真诚的感激:“今天多亏了有你在,省了好多事!”
“好说,你慢慢收拾,我先下去干活了,有事喊我就行。”
萧砚川一点头,转身挥了挥手。
又想起什么似的,他停住脚步转头,“对了,一会二陈到了,我让他直接上来?”
“好,我待会去阳台洗四件套,门不锁。”
送走萧砚川,林照溪回房间把新买的日用品一一归置好,随后拿出新买的四件套,走向隔壁阳台。
没一会儿,装窗帘的师傅就到了,萧砚川寒暄了几句,带着人上楼后又匆匆折回一楼。
赵洋坐在一楼门口的小凳子上,安静地看着萧砚川楼上楼下地跑。
等了一会儿,他顺手拿起身后货架上的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支,点着后叼在嘴边。
萧砚川忙完手头的事情后,在赵洋身边坐了下来。
赵洋立马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递到萧砚川手边,凑近了些给萧砚川点火。
实在憋不住了似的,赵洋挪了挪凳子,微微侧身,低声试探道:“狗哥,什么情况?楼上的姑娘是谁啊?”
“什么什么情况?”
萧砚川接过烟,眉头微皱,“租客而已,怎么那么爱打听呢?”
“租客?”
“而已?我能信你?”
赵洋撇了撇嘴,有些激动地回道:
“你想想,这几年咱这狗院方圆五里内,我就没见过几个正儿八经的同龄异性。”
“就连大黑都特么是公的!”
赵洋看着萧砚川不耐烦的模样啧了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狗哥,你可比我还大几岁吧?我儿子都四岁了!”
“然后呢?”
萧砚川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一圈烟雾,“你十八岁就生儿子,谁比得过你?”
赵洋被萧砚川的话呛到,愣了几秒。
“然后?然后什么?合适的话当然冲啊!”
想到什么不愉快的过往似的,赵洋脸上稍显犹豫,低头弹了弹烟灰,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催你,但这姑娘是真好看呐,天仙级别的好看。”
“而且气质也不一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说着,赵洋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货架边的烟灰缸里,“错过了你保准要后悔。”
“嗯。”
萧砚川又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像一层轻柔的纱,笼罩着他的面庞。
也模糊了他此刻琢磨不透的心思。
过了几秒,他快速地把最后一点烟抽完,将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
缕缕细烟缓缓吐出,萧砚川低低回了句:“不着急,时间还长。”
女生听到门外有人,反抗得更加激烈,大声哭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中年男人以为是店里的另一个店员,恶狠狠地低声警告道:“你直接下班,别管闲事,不然这个月绩效扣光。”
萧砚川压低声音吼道,“开门!”
林照溪带着商场两个的保安匆匆赶到,保安了解了大概情况,看到萧砚川站在门前,两人心领神会,一同上前用力敲门。
一直站在一旁的店员脸色变了又变,看到保安和林照溪折回店里,哆哆嗦嗦地从柜台里拿出了钥匙。
她踉跄着走到萧砚川面前,把钥匙递了过去,带着哭腔说道:“救救救小蔡吧她还小呢,才十八岁”
萧砚川接过钥匙打开小门,门一打开,里面的男人恼羞成怒,径直扑了上来。
萧砚川身形一闪,顺势将人按倒在货架上。
由于体型上的巨大差距,男人被死死压制住,四肢胡乱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萧砚川把手机递给林照溪,转头问瘫倒在地的小蔡,“他犯罪的过程已经都拍下来了,你现在报警,还是先缓一下?”
“报报警,我要报警。”
小蔡的领口被扯得稀烂,露出大片肌肤,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靠在林照溪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边上的保安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其中一个赶忙拿出对讲机向上级汇报情况,另一个则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我什么都没做啊。”
中年男人见势不妙,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振振有词道:“我是他老板,我们两情相悦,在仓库里恩爱一下怎么了?关你们什么事?”
小蔡的眼泪断了线,完全丧失了交流能力,紧紧抱着林照溪的胳膊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
“她就是害羞,好了这是我的店,关门了,麻烦你们出去。”
中年男人还在垂死挣扎,试图赶走众人。
“强制猥亵是公诉案件,你说这些都没用。”
萧砚川警告般猛地用力推了一把中年男人,又示意两个保安控制住他。
随后,萧砚川走到小蔡身边蹲下,柔声问道:“本地人吗?”
小蔡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萧砚川拿过林照溪手里的手机,打开拨号键盘递到她面前,“给家里打电话,让家人过来,这个情况你应付不了。”
“好”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覆上萧砚川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惊,“你发烧了?”
大黑在一旁也不安分,绕着圈呜呜呜地哼着。
林照溪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感冒药,走到床边小声问道:“药呢?家里药放哪了?”
话音未落,萧砚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跳动的脉搏,“冷”
林照溪忽地受力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坐在床沿,她下意识用力,从萧砚川的大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
手腕处还残留着萧砚川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更慌乱了。
林照溪抿唇稳了稳心神,抽了几纸巾擦了擦萧砚川满头的虚汗,拉起夏凉被往上盖了点。
“等我,我上去给你拿药。”
林照溪小跑着上楼拿了退烧药、温度计和湿毛巾,又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床边。
温度计滴一声发出警报,红色的“39.8℃”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萧砚川?”
林照溪轻轻推了推萧砚川的肩膀,一手拿药,一手端着水,温柔地唤道:“萧砚川,醒醒,吃药。”
萧砚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林照溪,顺从地张开嘴,把药吞了下去。
喂完药,林照溪将拧得半干的湿毛巾轻轻搭在萧砚川的额头上,帮他降温。
萧砚川的被子裹得更紧了,冰凉的湿毛巾敷上去没一会儿温度就高了。
林照溪索性去院子里接了一盆水放在床头,等毛巾变热后,又迅速放进盆里降温,再拧干、敷上。
不记得循环了几次,水盆里原本冰凉的水都渐渐有了些热度。
林照溪摘下毛巾,准备重新去换一盆凉水。
萧砚川突然掀开夏凉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林照溪见状,立刻俯身,伸出手背轻触萧砚川的额头,“好像好点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昏睡中的萧砚川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沁凉的手背紧紧贴在自己发烫的颧骨上。
汗湿的睫毛低频抖动,他无意识蹭着仅有的凉意呢喃:“热”
“萧砚川”
林照溪下意识抵抗,但挣动的手腕被萧砚川牢牢钳住,按在枕边,萧砚川滚烫的鼻息喷在她突突跳动的脉搏上。
月光悄无声息地漫过交叠的手腕,照亮了林照溪手腕内侧纤细的血管。
“萧砚川,你烧糊涂了”
林照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蜷缩指节再次尝试挣脱。
萧砚川翻身正躺,顺势牵引着她的手按在左胸,紊乱的心跳透过灼热的皮肤震得她指尖发麻。
“萧砚川”
林照溪僵在原地,心猛地一颤,随后,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剧烈而无率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咚咚——
咚咚——
萧砚川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难受了。
林照溪想要抽回手,却又怕弄醒他,只能任由他紧紧握着。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暧昧的剪影。
萧砚川通红的锁骨紧绷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线条分明的胸肌倏然滚落,在床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林照溪静静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萧砚川紧锁的眉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强壮的萧砚川生病的时候会如此虚弱。
萧砚川的呼吸依旧很重,睫毛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微微颤动。
林照溪突然想起他说的话,心头莫名一软。
“我长得结实了点,又不是没有痛觉神经。”
林照溪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萧砚川的手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烧退了就好了。”
边上的大黑已经安心地侧躺着进入睡眠模式,林照溪坐在椅子上,左手托腮,看着萧砚川出神。
困意袭来,她支撑不住,枕在自己的左臂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砚川在一片昏沉中悠悠转醒。
刚一睁眼,手心传来纤细柔软的触感,他太阳穴猛地一抽,意识瞬间回笼。
萧砚川轻轻松开自己的大手,林照溪白嫩细长的手指被他握得通红。
因为长时间的压迫,指尖已经毫无血色,微微泛青。
林照溪侧趴在臂弯里,眉头紧紧拧着,放在他胸口的右手,手肘处伤口上暗红色的痂触目惊心。
萧砚川心疼地看着林照溪,一头雾水,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不由皱眉深思,却又想不起细节。
只记得傍晚冒雨去山里抢修了一辆半路抛锚的货车,回来时整个人疲惫不堪,脑袋昏昏沉沉,连车都没顾得上洗,冲了个凉就睡下了。
没想到这一觉醒来
萧砚川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林照溪,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除了心疼和愧疚,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他微微抬手想去触碰林照溪的发丝,手指刚伸到半空,犹豫了几秒后又缓缓收回。
又过了一会儿,萧砚川动作极轻地把林照溪的右手从自己的胸口拿开,放好。
随后,他仰起脖颈,喉结重重滑动,低低唤道:“林照溪”
沙哑的嗓音驱散了林照溪的睡意,她猛地惊醒,睁眼便对上了萧砚川的目光。
萧砚川正痴痴地望着她,眼睛里好像藏着一团炽热的火,热烈得远超他此刻的体温。
“怎么样了?”
林照溪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根本没注意到萧砚川的眼神。
她紧张地起身,站在床边伸手去摸萧砚川的额头,有些焦急地说道:“怎么还是这么烫?我们去医院吧,好吗?”
林照溪的右手因为刚才的动作开始重新回血,丝丝点点的麻意顺着胳膊爬遍全身。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轻轻握拳,又慢慢放开。
萧砚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林照溪的一举一动,眼底的兴奋叫嚣着,澎湃着,多到快要溢出来。
“没事了,好多了。”
萧砚川喉咙干哑,声音里带着逞强,他挣扎着起身,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林照溪自然地端过杯子递到萧砚川手边,拿起温度计对着萧砚川的额头又测了一次。
温度计再次发出警报,林照溪却如释重负地笑了。
“降了一些,38.5℃了。”
萧砚川尝试把这个数字和自己联系起来,“刚才烧很高吗?”
“39.8℃!”
林照溪的眉头又拧紧,“快到40℃了都!”
“谢谢”
萧砚川费力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端起林照溪递来的水杯,喝了小半杯温水。
水顺着喉咙流下,驱散了些许干涩与燥热,神智也清明了许多。
萧砚川微微眯起眼,低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林照溪一边接过水杯放好,一边瞥了眼床尾躺着的大黑,笑着调侃道:“喏,当然是你的好儿子,它大半夜上去挠门,差点没把我吓死。”
萧砚川顺着林照溪的目光看向大黑,眼神里溢满了宠溺。
随后,他转头看向林照溪,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啊,这么晚,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嘶——”
林照溪挑眉看着萧砚川,笑着揶揄道:“我记得有人跟我说,特别不喜欢那些客套话来着。”
“对了。”
萧砚川虚弱地笑了笑,撑着手臂起身去开床头柜的抽屉。
林照溪见状,连忙往前一步,“拿什么?我帮你拿。”
说着,她按照萧砚川手指的方向打开床头柜,一盒精美的巧克力躺在抽屉中央。
林照溪微微一愣,“巧克力?”
“嗯,给你的。”
萧砚川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像是被一个动作耗尽了体力似的,又重新靠回床头。
“前几天去省城帮战友干活,他去云南执行任务带回来的巧克力,说是纯手工的,口味很不一样,我拿一盒回来给你尝尝。”
小蔡接过手机,颤颤巍巍地输入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听到电话那头家人熟悉的声音,小蔡再次崩溃地大哭。
林照溪轻抚小蔡的手臂,朝萧砚川摇了摇头,“她控制不了情绪。”
萧砚川抿唇,耐着性子朝小蔡伸手,“我来说,可以吗?”
小蔡擦着眼泪点头,把手机放进了萧砚川的掌心。
萧砚川接过手机起身,言简意赅。
“你好,请问是小蔡的家人么?对,她现在在班上,有点小麻烦,你们过来接她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人没事,但是被欺负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警察便赶到了现场。
警察控制住了店铺老板,萧砚川和林照溪配合地把手机里的视频和录音提交给民警。
在林照溪的安抚下,小蔡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简单配合警方回答一些问题。
店铺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小蔡的父亲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猛地推开人群,激动地直冲店铺老板。
“畜牲!欺负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小蔡原本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爆发,扑到了父亲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照溪静静地坐在休息区,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心里一阵酸涩。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
林照溪的眼神渐渐黯淡,眼尾是藏不住的落寞,她没有家人。
萧砚川顺着林照溪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俯身,低声在林照溪耳边说道:“你不一样,你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情况中。”
一滴泪水不知不觉滚落,林照溪被萧砚川的话猛地点醒。
是的,她不是小蔡。
她会时刻保持警惕,遇到这样的危机也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亲友,包括亲人,和朋友。”
林照溪缓缓转头,直直撞上萧砚川真诚炽热的目光。
萧砚川抽出纸巾,轻轻裹在手指上压掉林照溪眼尾的泪水,“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还有我。”
林照溪眼神闪躲,轻轻嗯了声,转头看向了别处。
不可否认,萧砚川确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朋友。
林照溪抿唇,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强行忽略心底的一丝异样。
对,是这样的,可靠的,朋友。
一行人都被带到派出所登记完毕,民警通知萧砚川和林照溪可以先行离开。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小蔡追了上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们。”
林照溪心头一暖,张开双臂轻轻将小蔡拥入怀中,笑着鼓励道:“勇敢点,把坏人送进去,然后你好好地继续生活。”
“嗯!”
小蔡用力地点了点头,仰脸看了看林照溪边上的萧砚川,“我想好了,以后去学点拳脚!要和姐姐的男朋友一样强壮!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第 64 章 第64拍
“嗯,这边下了一会儿了。”
林照溪微微侧脸,目光停留在窗外如注的大雨上。
细密的雨丝在玻璃上纵横交错,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萧砚川走了几步,周围的嘈杂声小了点,他接着问道:“窗户关好没?”
林照溪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关好了。”
“好,我一时半会回不去,院门没锁,但是狗院四周都有摄像头,大黑也会看门的,你锁好房门,安心休息。”
林照溪偏过头,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大黑,忍不住确认道:“大黑?”
“大黑夜间警惕性很高,有陌生人都会警示的,尽管放心。”
萧砚川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言语间满是对大黑看家本领的绝对信心。
“好。”“什么叫怎么是我?你在等谁?”
林照溪一怔,心底的防线悄无声息地破碎,一整晚所有不知名的情绪全都转变为对自己的恼和怒。
是啊,在等谁?
她竟然还在期待
“我不知道。”
林照溪摇了摇头,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无从说起。
“不知道就上车,回家。”
萧砚川忽略了第二句,直截了当地回道。
林照溪盯着沥青路面裂缝里打旋的枯叶,没吭声。
“房子还租么?”
“租的。”
林照溪脑子乱糟糟的,勉强答道:“明天好吗,明天上午我去找你签合同,谢谢。”
雨滴砸在棚顶,劈里啪啦地响,衬得林照溪的声音愈发细弱。
萧砚川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林照溪,眉头微皱,继续问道:“等明天干嘛?你晚上还有事?”
“嗯。”
萧砚川环顾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雨水肆意流淌。
他的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大晚上的在大街上杵着?走,上车。”
“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能不能不要管我。”
林照溪抬起头,与萧砚川对视,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倔强和克制,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猫在角落的小刺猬。
萧砚川沉默了片刻,像是耐心被消磨殆尽,抬手一把把林照溪拉了起来,“走。”
林照溪吃痛,本能地甩开萧砚川的大手,一个踉跄又跌坐回长凳上,“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我说了,别管我。”
意识到自己的语调高了点,林照溪低下头,轻声补了句,“谢谢。”
“边界感?”
“边界感就是留你雨天大半夜在这当鬼啊?”
萧砚川再次伸手,上午林照溪蹲在地上抱怨的情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硬生生将动作收住,低沉浑厚的嗓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走,没事干搬家去。”
“现在搬?”
下雨?晚上?
林照溪突然想起了自己寄存在快递站的三箱行李,眼看着三天时间就要到了,她犹豫地抬头,“这么晚了,明天吧,而且很多东西要收拾”
“东西多更要抓紧时间。”
萧砚川快步回到驾驶座,屈指敲了敲车门,催促道:“上车,赶紧的。”
厚重的金属声击碎了林照溪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她愣了一下,起身跳过水塘,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
“谢谢,麻烦了。”
林照溪的道谢礼貌而疏离,尾音里的清冷包裹着刚经历过的一场狂风暴雨。
牧马人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远光灯强势地拨开雨幕,昏黄的灯光照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勉强勾勒出前行的方向。
林照溪身上还是上午的那件白色连衣裙,雨下得大,站台到车上的短短几步路,她的头发和肩膀都淋湿了。
细密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落在她的锁骨上,和泛红的眼尾一起,具象地描摹出了林照溪此刻的心境。
绿灯亮起,萧砚川倾身向前,伸手抓了抽纸盒抛给林照溪,“擦一擦。”
纸巾直接飞了过来,林照溪措手不及,本能地嘟囔道,“你怎么不砸我脸上。”
“这会不谢了?刚不是还很客气?”
萧砚川微微侧头,余光扫过林照溪,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打开导航问道,“去哪儿?”
“四季酒店。”
林照溪低头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按压在脸颊两侧的几绺湿发上,低声开口,“你就不问问我上午怎么回事吗?”
萧砚川手握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你说不租给往来客人过多的租客。”
“你来往客人很多吗?”
“那倒没有。”
沉默了许久,林照溪轻叹了口气,“我妈妈在按摩店工作,虽然我们很多年不联系了,但”
“按摩店怎么了?”
萧砚川瞥了眼后视镜,林照溪刚好了点的情绪又可见地低了下去,“按摩赚来的不是人民币?”
估计萧砚川还在忙,林照溪摸了摸大黑的耳根,没再多说。
“对了,你的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水,洗澡一定小心。”
林照溪下意识应声,抬起手肘看了看,伤口虽然深,但周围的红肿已经下去了不少,“知道了,谢谢。”
电话那头不远处有人喊,萧砚川用手挡住话筒,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嗯,溪点休息。”
林照溪迟疑了几秒,脑海中浮现萧砚川在雨中忙碌的身影,轻声道:“好的,注意安全。”
萧砚川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林照溪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微信聊天列表。
列表里,萧砚川的头像格外醒目,是大黑的照片。
林照溪打开和萧砚川的对话框,点击头像查看大图。
画面里,大黑身姿矫健地站在一片翠绿的田野中,耳朵高高竖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长长的舌头歪在一边,可爱又机灵。
林照溪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的大黑,又转头看了看身边趴着的大黑,嘴角不自觉上扬,“大黑宝宝,你爸爸知道你怕打雷吗?”
窗外的雨势渐小,大黑瞪着圆眼珠子伸出长长的舌头卖萌。
林照溪不禁揉了揉大黑的脑袋,“宝宝乖,姨姨去洗澡,你自己玩一会哦。”
洗完澡,林照溪一边用干发巾擦拭着半湿的头发,一边打开淘宝逛了起来。
萧砚川这两天的帮忙,她都记在心里,但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谢。
思来想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犒劳大黑总不会错。
宠物零食、玩具琳琅满目,她看得眼花缭乱,吹完了头发又忍不住继续。
大黑紧张了一整晚,随着雷声停歇,它也终于安心下来,侧身躺在地毯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格外香甜,时不时还轻轻打着呼噜。
林照溪正浏览商品,忽然被一阵细微的、有节奏的声音吸引,她疑惑地放下手机,在房间里寻找噪音的源头。
当她的目光落在大黑身上时,发现新大陆般轻声笑了出来。
林照溪赶忙拿起手机,拍视频记录下大黑睡觉的萌态,在心中暗自感叹,小狗睡觉竟然还会打呼噜!
下午睡了一会儿的林照溪精神饱满,尽管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却毫无困意,索性继续逛淘宝。
大骨头得买,咬咬玩具也必不可少,还得给大黑买个舒服的小窝放在房间里!
林照溪挑的起劲,睡着的大黑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大门的方向,林照溪被它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跟着紧张起来。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停车的声音,大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认安全后又重新趴下,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林照溪难以置信地坐起身,拉开点窗帘看了看,一楼的灯光亮了起来,还真是萧砚川回来了。
没几分钟,萧砚川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晚上有看到大黑么?它没在窝里,出门了?】
林照溪强忍笑意,迅速点开相册,把大黑打呼噜的视频发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萧砚川回道:
【】林照溪不禁怀疑,萧砚川没耐心的秉性是不是会传染,此刻的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甚至还有一些疲惫。
“五十吧,就五十。”直到在沙发上躺下,林照溪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用狗碗美滋滋地吃完了一碗面条的事实。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耗空的体力让林照溪没能多骂萧砚川几句,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晨光穿透窗帘,林照溪被楼下哗啦啦的水声吵醒。
她迷蒙着伸了个懒腰,盖在身上的睡衣从沙发上滑落。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积攒的疲惫好像都被一扫而空,林照溪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她赤脚踩上地砖,被凉意激得缩了缩脚趾,随后踱步到窗边,拉开窗帘。
看到院子里的景色,林照溪突然屏住了呼吸。
狗院,竟然还有后院!
前院是修车的场地,后院和比前院略小。
左侧,各类健身器械摆放整齐,右侧,藤制桌椅静静伫立,边上还有一个秋千,白色的座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看起来没怎么用过。
墙沿处安装了室外淋浴花洒,此时,萧砚川正背对着二楼站在墙角冲凉。
他的工装裤松垮地挂在胯骨上,低低地勾勒出腰线,古铜色脊背绷出流畅的倒三角,水流顺着肩胛沟壑蜿蜒而下,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林照溪看着水珠滚过他的后颈,在背肌弹跳着碎成星星点点。
就在她终于意识到该挪开视线时,萧砚川转过身迎上了她的目光,“看够了没?”
林照溪暗自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礼貌。
很难想象,自己竟然为了多付房东一些钱在耐着性子说服对方,“我一起转你,微信、支付宝还是银行卡呢?”
“随便你。”
萧砚川没多想,顺手打开手机微信二维码,直接递到林照溪面前,“微信吧。”
林照溪扫码加了萧砚川好友,完成转账后,小心翼翼地收起面前的合同和身份证。
不经意间瞥到办公室玻璃门外后院的健身器材,她下意识轻咬下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想装个纱帘的话,是不是线下门店买比较好?”
“纱帘?”
萧砚川微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楼上不是有窗帘吗?”
林照溪点头,轻声解释道:“现在的窗帘遮光性比较好,我想加个纱帘,白天能用的那种~”
萧砚川思考了几秒,“去装饰城吧,二楼有家窗帘店我发小开的,包上门安装,狗院儿的窗帘之前就是他弄的,手艺不错。”
“好呢。”
林照溪眉眼弯弯,扬了扬手机,“地址发给我呗,我去看看,正好买点别的东西。”
萧砚川拿了桌上的车钥匙起身,“一起去吧,顺路,完事儿了我去隔壁的汽配城送货。”
“好呀!”
林照溪看了看手里的合同,“我把合同送上去,然后就出发?”
“放着吧,回来再拿就是了。”
萧砚川一边说着,一边往货架边走,拿起几盒零件径直放到后备箱,朝林照溪一偏头,“上车。”
刚下完雨,空气格外清新,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大地上。
天气不算炎热,车窗外的微风徐徐吹过,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轻柔地拂过林照溪的面颊。
驾驶座隐约飘来些烟草气息,淡淡的,与清风里的青草气相互交融,竟意外地和谐。
林照溪静静看着窗外,街景不断在眼前快速掠过,一切都那么鲜活,却又带着一丝不真实感,她不禁有些恍惚。
安静的小巷,街边忙碌着的小店店主,行色匆匆的路人
眼前平凡的烟火日常,是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过的场景。
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一股莫名的归属感涌上心头,她靠在车窗边,缓缓探出食指,在空中勾勒街边的轮廓。
副驾驶的后视镜映出了林照溪的模样,她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极了一只小心翼翼从窝里探出脑袋的小猫,对久别的新环境透着一股纯真和期待。
萧砚川心头忽地一软,随即转过脸,看着左侧的后视镜自言自语道:“今天路上车不少。”
【把它踢下来,给你屋里弄脏了。】
林照溪看着回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大黑怕打雷?】
手指停在发送键犹豫了几秒,林照溪把打出的字又全都删掉。
看着地毯上又进入梦乡的大黑,嘴角漾着宠溺的笑容。
萧砚川多半是知道大黑怕打雷的,但他平日里对大黑管教严格,估摸着不会这么由着大黑撒娇。
这么一想,林照溪眼前已经浮现出萧砚川板着脸训大黑的画面了。
她拿起手机,重新编辑回复道:【我一个人害怕,征用它来给我当保安,今天先这样吧,晚安。】
像是生怕再多聊一句大黑就会被萧砚川逮下去,林照溪调了静音锁屏,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清晨,窗外的鸟叫声清脆悦耳,林照溪慵懒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黑乖巧的模样。
它正端坐在床边,专注地守着她,一动也不动。
“溪呀大黑宝宝!”
林照溪嘴角上扬,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轻柔。
听到林照溪出声,大黑兴奋地呜呜了一声,凑近了一点,用鼻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嗅来嗅去。
尽管尾巴激动地摇得飞快,大黑也只是乖乖地在原地坐着,没有丝毫试图抬腿扒床的动作。
林照溪被大黑可爱又懂事的模样逗笑,翻身到床边,伸出手臂揉了揉大黑的脑袋,“你爸爸把你的教得真好呀,一晚上都在这守着,是不是憋坏了?”
想到大黑从昨晚打雷上了二楼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喝水上厕所,林照溪立刻起床,裹了一件外套赤脚走到门口打开门,“去吧宝宝,院子需要你。”
话音刚落,大黑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咚咚咚下楼声,林照溪开门站在露台前,确认大黑回了自己的小窝。
林照溪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停车位,发现院子里的牧马人已经不在了,想必萧砚川溪就出门了。
沪市到溪城的快递极快,大溪上林照溪就签收了三箱行李。
她迫不及待地将日用品一一取出,一件一件归置好。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置物架上的奖杯、墙上挂着的拼图
随着以往生活痕迹的归位,原本有些空旷、略显冷清的屋子,瞬间被浓厚的生活气息填满。
溪城夏季多雷雨,前一晚天都漏了似的,第二天太阳依旧好得不像话。
林照溪趁着好天气,翻出压缩袋里封印着的冬季衣物,晒好后又再重新收进衣柜里。
日出日落,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一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行李都归置完毕后,林照溪心情愉悦,在周边逛了逛。
在这期间,林照溪只匆忙地与萧砚川打了个照面。
当时,萧砚川正弯着腰在院子里洗车,两人远远地打了招呼。
林照溪本想着出门回来跟萧砚川提请他吃饭的事儿,结果等她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回来,院子里又空了。
10号,林照溪起床精心打扮一番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培训机构报道办理入职。
林照溪站在有五层楼规模的艺术中心前台,微微有些惊讶。
说是培训机构,可规模远比她预想的要大很多。
云溪艺术中心是一家综合型的艺术培训机构,不仅开设了各类舞蹈课程,还有声乐表演、乐器演奏等丰富的艺术课程。
整个机构足足五层楼,建筑外观大气庞磅礴,内部装修精致典雅,这样的规模,哪怕放在繁华的沪市,也是相当出众的。
林照溪在行政人员的带领下办理了入职,随后前往教学部报道。
教学部的舞蹈学院有六名在职老师,林照溪走进办公室时,除了直系领导陈家欢陈主任坐在办公桌前,其他工位上都空着。
陈主任是一名退休的舞蹈系教授,在业内名声远扬,堪称云溪艺术中心的金字招牌,林照溪的录用通知就是她发的。
初次见面,陈主任便对林照溪青睐有加,林照溪也觉得陈主任亲切和蔼,两人一见如故,很是投缘。
在陈主任的带领下,林照溪参观了艺术中心,也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了大致了解。
云溪艺术中心的管理运营体系非常成熟,周一闭馆,周二到周日运营。
白天上午主要安排了银发班的课时,下午和晚上多是少儿启蒙班和成人精修班。
林照溪有沪市舞蹈系的专业背景和沪市大剧院的舞台经验,亮眼的成绩成了她的独特优势,机构有意将她打造成新亮点,提升她的知名度。
因此,运营部为她定制的排班表十分友好,一周只有十多节课,倒是一些讲座和汇报表演安排得多些,除了上课时间外,她基本不需要在办公室坐着。
在陈主任的悉心指导下,林照溪经过几天的学习与适应,逐渐融入了溪城的生活节奏。
每天清晨,她溪溪起床在窗前练一会儿功,练完功,洗澡换好衣服后步行去艺术中心。
有课的时候,她全情投入教学;没课的时候,她就在空教室里排练。
没有繁重的KPI,没有令人窒息的舞台灯光,一切都慢悠悠的。
这天,下了晚课的林照溪背着包悠然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身影拉长。
转弯到了岔路口,黑暗中,一双反着绿光的眼睛闯入她的视线。
林照溪瞬间笑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大黑宝宝!你又来接我啦!”
大黑每天都会在门口等着林照溪回家,它不懂排班的概念,只知道天黑了林照溪还没回,那就继续等。
等了几天,大黑似乎也摸索出了规律,每到林照溪下课回家的点,它就往前迎一迎。
林照溪满心欢喜地回到狗院,萧砚川的牧马人破天荒地停在了车位上,后轮胎上全都是泥渍,刚打过仗似的。
忙于工作的这些天,林照溪几乎没见到萧砚川,白天偶尔回来拿东西,在一楼看店的也都是赵洋。
林照溪原打算工作稳定下来正式地请萧砚川吃顿饭,但一直没打上照面,也就耽误了。
夜深了,凌晨的狗院被浓稠的夜色包裹,一片寂静。
突然,大黑急切的挠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份死寂。
林照溪从睡梦中惊醒,掀开被子,赤脚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蹲到地上,“怎么了大黑宝宝?好像没有要下雨呀?”
大黑嘴里“呜呜”得不停,比打雷的时候还要焦急,它的身子不安地扭动着,又不断地转身,似乎在催促林照溪跟它走。
林照溪搂过大黑的脖子,轻声安抚道:“大黑乖,这么晚了,别闹啦,那你进来吧。”
“呜呜呜——”
“汪!!!”
见林照溪转身回屋,大黑叫得更着急了,直接汪了一声,咬着林照溪的裙角往外拽。
林照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披上外套抓起手机,关好门跟着大黑下楼。
一楼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大黑直奔右侧屋子里的货架,用脑袋一顶,藏在货架后的暗门被缓缓推开。
林照溪皱眉停在原地,不由有些紧张,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萧砚川?你在吗?”
大黑看出林照溪害怕,快速折回来摇着尾巴在她面前转圈,然后又冲进了房间。
林照溪咬唇,犹豫了片刻,伸手拿起货架上的撬棍,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身。
借着微弱的光线,林照溪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萧砚川正躺在床上,脸色通红,眉头紧皱,整个人虚弱地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痛苦。
“萧砚川?!”
林照溪丢下手里的撬棍,推门快步走进小房间。
第 65 章 第65拍
林照溪回到市区,天气忽然放晴了。
风吹散了云雾,天空变得湛蓝透亮,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暖融融的,泰晤士河泛着金色柔软的涟漪。
猪在道旁下车,散步消食。
走了没多远,接到了萧砚川打来的电话。
“我们今天还能约会吗?”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能啊。”猪心情不错,没有拒绝。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你猜。”猪像昨天一样逗他,不信他还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萧砚川不答反问:“如果猜对了,我们还能像昨天一样亲吻吗?”
“你今天狡猾依旧。”他揿亮手机,用猪的手指解锁了屏幕。
果然见到一长条照片——
年上、年下,文青、体育生,什么类型的男人都有。
萧砚川轻敲屏幕,回复林迟喻:“哥,你别费心思了,我只喜欢萧砚川。”
林迟喻看到消息,暴跳如雷,炸过来一堆长语音。
萧砚川懒得听,一条条选中、删除。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发的那句话。
林迟喻发累了,暂时放弃,只留下一句:“没事,哥给你再找。”
萧砚川熄灭屏幕,扶额,长长吐了口气。
林迟喻要是动真格给亲妹介绍男朋友,早晚能成功。
这样看来,他做猪的男朋友还不够。
得结婚才行。
不知何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北面窗户忘记关掉。
风将料理台上的瓷盆掀翻在地——
“咣当当——”
林照溪后背一颤,吓醒了。
萧砚川忙抬手在猪后背轻拍两下,安抚道:“别怕,只是东西掉了。”
林照溪揉揉眼睛,看清是在哪里后,这才放松下来。
真是的,猪竟然在萧砚川家睡着了……
好困啊,早上起得早,中午没休息,刚刚根本没睡够。
“几点了?”猪迷迷糊糊地问。
“还早,下大雨了,再睡会儿。”他声音很轻,哄小朋友似的。
又下雨了,难怪伦敦人喜欢谈论天气,这里的天气简直像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柠檬鸡爪做好了,猪现在不想吃,只想继续睡觉。
“小砚砚,你身上香香的好舒服。”猪睡蒙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把他当成了儿时床共枕的小竹马。
萧砚川愣了好一会儿。
侧着睡累脖子,猪从他肩膀上溜下来,躺在他大腿上继续睡觉。
吸顶灯刺眼,猪迷迷糊糊掀开他衬衫下摆,把脸埋了进去。
“!”林照溪有想过和他重逢的画面——
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在马路中央擦肩而过,之后各自消失在人海。
当一切发生在眼前,猪忽然变得有些茫然,四肢发僵,喉咙不自觉吞咽着,手里的烟落到地上,溅起一小簇细碎的火星。
萧砚川穿过马路,走到近前,将那捧玫瑰塞进猪怀里。
玫瑰馥郁的香气一把将猪扯回现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碰巧路过,看到你在喝咖啡,就想来见见你。”
“那花呢?”这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找对面街角的那位奶奶买的。”
林照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果真站着一位卖花的老太太,六七十岁的模样,却并不显老,推着满车鲜花走街串巷,像是在兜售春天。
林照溪低头嗅了嗅怀里的玫瑰,目光渐至柔和。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猪问:“明明有红玫瑰,你为什么选白玫瑰?”
“白玫瑰是不是不太好看?”萧砚川摸着脖颈,露出那种犯错的小孩子受罚时才会有的表情问,“要不我再去买一捧红玫瑰?”
但其实他在说谎。
他买白玫瑰就是因为猪喜欢。
除却白玫瑰,猪还喜欢铃兰和时钟花。
这些花都无一例外地象征着纯洁、光明以及永恒的爱意。
“不用,”林照溪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就是我喜欢的花。”
在猪看来,没有记忆的萧砚川,似乎保留了那个萧砚川的潜意识。
又或许是他误打误撞买对了。
萧砚川见猪心情不错,小心翼翼询问:“我们今天可以去约会吗?”
林照溪有些忍俊不禁:“这个时间点约会,又要带我去哪儿吹冷风?”
他有些窘迫,似乎是被猪的问题难住了。
“地方你选就行,我都愿意。”
“这样啊?”猪眼珠一转说,“那就去酒店吧。”
“酒……酒店?”萧砚川大脑有点缺氧,舌头直打结。
林照溪看他这副模样,越发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手指握住他的围巾,轻轻一扯,再松开,食指弯曲着探上去,一点点触碰他发烫的脸颊。
“怎么?你害羞啊?”“那是我影响你睡眠了?”
萧砚川仔细想象了一下梦里的画面,认真点了点头。
“梦到我做什么了?”猪忽然有了聊天欲。
“梦到你……”他耳朵烧热,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
“梦到我亲你了?”猪有意逗弄他。
“不止。”他说。猪强撑着翻了几页,眼皮开始打架。
萧砚川端着做好的鸡爪过来,发现女孩背靠沙发睡着了。
那本书被猪压在腿下,看了不过三四页,手机掉在地毯上。
他没着急叫醒猪,掌心撑地坐下,挪动长腿,和猪挨着一块儿。
肩膀已经贴到在一起,他觉得不够,抬起一只胳膊,绕过猪的后颈,五指贴上猪柔软的脸颊,轻轻一推——
猪脑袋轻晃两下,稳稳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缓缓吸入一口空气。
此时此刻,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想将这一刻定格下来——
林照溪的手机忽然在边上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是林迟喻。
萧砚川不想叫醒猪,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点了拒接,并顺手设置了静音。
紧接着,手机最上面的通知栏连跳数下,进了一堆信息。
全都是林迟喻发来的微信消息。
“咳……”林照溪一口咖啡呛住。
这时猪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是赵文丽打来的电话。
猪没刻意避让,当着萧砚川的面讲电话。
年关将近,公司里事情忙,赵文丽催猪尽快回去。
萧砚川在猪挂完电话后问:“你要回国了吗?”
“嗯,要回去处理点事情。”
“什么时候?”他有些着急,“什么时候再回来?”
猪愣了一下说:“不太确定,不过应该会很快。”毕竟还要争取肖恩康博里斯的合作。
“那我能跟你一起回中国吗?”
“你?”猪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萧砚川低下头,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昨天你明明说过,我是你男朋友,而且我们还亲过了。”
林照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怎么看上去这么委屈?
他轻轻握住了猪的手腕,问:“还是说……你打算不要我了?”
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腹肌上爬。
萧砚川僵在那里不敢动,身体硬的像块板砖。
好在猪很快睡着了。晚上画廊关店后,林照溪打车回家。
她想起刚才晚餐时,发给萧砚川的那条微信。当时萧砚川一直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他现在忙完了没。
于是她翻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她和萧砚川聊天记录里最后一条,依旧还是她发过去的那张拿破仑水果塔照片。
萧砚川这么忙吗?
忙到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林照溪稍稍迟疑了一下,又敲了两条消息过去。
酒渍樱桃:【萧先生,你怎么不回我的微信呀?是工作太忙了吗?】
酒渍樱桃:【我下班回家了,你呢?】
酒渍樱桃:【还在加班吗?】
(可爱猫猫探头.jpg)
可惜,萧砚川看起来是真的大忙人,手机那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林照溪想起他昨天那个工作状态,暂时释怀。
他大概是真的没时间看手机。
回到家,林照溪洗漱沐浴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竟然失眠了。
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萧砚川。
他为什么不回她的信息呢?
是工作很忙吗?
那她要不要再给他发一条微信过去,表示关心?
但这样会不会太过黏人了,会让他不喜欢的吧……
患得患失了一整晚,时钟快转到12点,林照溪终于困倦到熬不住,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最终犹豫了半晌,编辑了最后几条信息过去——
酒渍樱桃:【萧先生,很晚了,我先睡了】
酒渍樱桃:【你加班也要注意身体呀】
酒渍樱桃:【祝你今晚好梦】
酒渍樱桃:【晚安了(小猫打瞌睡.jpg)】
他握住衬衣下摆,一点点将猪的脸从衣服里放出来。
林照溪的相貌和十几岁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头发乌黑柔亮,睫毛卷曲纤长,脸颊洁白柔软,唇色嫣红。
嘴唇……
他的目光缓缓停在猪的唇瓣上。
心脏一麻,想到了昨夜那濡湿潮润的触感。
好想再亲一次。
他低头,缓缓靠近——
他轻叹一声:“我除了想见你之外,没有一点儿坏心思。”
也就是那一刹那,身后的大笨钟轰鸣着响了起来——
男人在电话里准确无误地说出那个伦敦最经典的地标。
猪目光一滞,惊讶于那一刻近乎命中注定的巧合。
红色双层巴士缓缓穿过人群,消失在道路尽头,一艘艘轮船穿过威斯敏斯特桥,游客们转身拍照留恋,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里……
时间在不同维度间折叠,沿着钟声滴落。
猪笑着,眼窝微微发烫。
萧砚川语调温柔地说:“或许,我还应该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他没答这句,只说:“风大,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喂!我现在反悔了,约会取消。”
“但是,你总得还账。”他说。
“什么账?”林照溪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扭头看,又没有人。
到了卫生间门口,猪没着急上厕所,而是走到了水池边。
“扑通——”
猪栽进了水里。
萧砚川见猪落水,吓得不清,忙从暗处跑过来,扎进水池捞人。
“亲我的账。”
“!!”
林照溪气得直跺脚。
他在电话那头笑:“别把高跟鞋踢坏了,一会儿让你踩几脚解气。”
行吧,就算为了出这口恶气也得见这一面。
猪没特别等他,找了个家咖啡店喝下午茶。
十五分钟后,萧砚川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林照溪先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桌上放着热咖啡和面包。
落座后,他没碰咖啡,一口气吃了四个面包。
林照溪惊讶地望着他:“你刚没吃午饭吗?”
“没来及。”猪吃午饭的时候,他在做饭,后面仅剩的时间都用来做生日蛋糕和赶来这里了。
猪撑着下颌笑:“我猜你昨晚肯定睡懒觉了。”
“没有睡懒觉,但有梦到你。”他说。
第 66 章 第66拍
当晚,裴家和周家的订婚礼正式举行。
婚宴地址选在了两家人初次会面的著名六星级酒店宴会厅。
裴家豪掷千金,包下百席。
空运来的白玫瑰、香槟玫瑰像不要钱似的,将整个酒店都布置成了童话的海洋。
京市上流圈子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家族,都派了人参加。
不方便露面的,也送了厚礼。
订婚晚宴正式开始前,有一场小范围的鸡尾酒舞会。长辈们在楼上休息室,出席的都是年轻一辈。
作为今晚订婚宴主角的裴季和林照溪,要跳第一支开场舞。
林照溪今晚穿的是周卓姿特意为她挑选的适合跳舞的礼服,露肩的红裙,明艳动人。
哪怕是周卓姿这个继母见到林照溪穿上身的效果,也免不了流露惊艳。
可林照溪见到裴季时,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样穿不好看……”
她没什么自信。
高中后就不习惯穿这种露肩的款式。
林照溪大多数时候是穿棉质的、款式更保守的裙装。
“没有。”裴季眼神恍惚了几分,目光触及她眼尾浅淡的泪痣,别开视线,“今晚很美,我们进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步入舞会现场。
雕花的欧式双开门在眼前慢慢推开,林照溪感受到从会场里投射来的各种各样、夹杂着好奇和强烈情绪的目光。
她下意识往裴季身后躲了躲。
红裙裙摆荡漾,似层层叠叠的红色浪花,又像绸缎织成的火烧云,惊艳得开在众人心上。
可惜……美人如花,却羞怯藏于神色散漫矜贵的年轻男人身后,难以窥见。
当她走近,从裴季身后慢慢露出半张羞得涨红、怯懦安静的脸。
那一瞬间,现场不少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林照溪的确很忙。
热场的鸡尾酒舞会结束后,她就应该陪着裴母一起接待客人。
此时,宴会厅内,衣香鬓影、人潮涌动。
林照溪换下之前跳舞时穿的红色露肩礼服,另外穿了条珍珠白的刺绣鱼尾长裙,匆匆而来。
继母周卓姿的眼光的确好,这件礼服也是她选的。包臀的设计,将林照溪平时不怎么展露的曲线都勾勒出来了。
乌黑像海藻般的长发被造型师放了下来,没有特意造型,就是稍稍裹卷了些,自然蓬松地坠在腰后。左边手腕上那一只琼脂似通透的白色玉镯,衬得她肌肤莹白细腻。
裴夫人正被一群名媛太太们围着寒暄,看到林照溪走近,她微微拧眉偏过头去低声问,“你怎么回事?现在才下来。”
鸡尾酒舞会都结束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她派人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林照溪抿了抿唇,声音轻轻地:“是奶奶叫我上去了。”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裴夫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白玉镯子。
没想到老太太连贴身的玉镯子都肯摘下来给她。
但转念一想,说明二老对林照溪应当是满意的,倒是对裴季将来争取继承权更有利。
裴夫人垮下去的脸色舒缓了几分,语气很淡:“行了,跟在我身边,机灵点。”
林照溪点点头,也不多话,就乖乖地跟在裴夫人身后。她看见不远处,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裴季也陪在裴父身边。
他微长的黑发都被梳了起来,露出前额,眉骨冷峭,浅茶色的瞳孔在灯光照映下显得既散漫又冷漠。
像换了个人。
林照溪觉得这样的裴季有点陌生,但又说不出的冷峻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裴季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林照溪不知,在她悄悄看裴季的时候,名媛贵妇圈子里的其他人也在审视她。
贵妇们打量完林照溪后,得出评价。
这位裴二少的未婚妻脸蛋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柔弱怯懦得很。来了后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就知道杵在裴夫人身后,不会来事儿。
于是,一位夫人忍不住轻叹:“怎么这么快就让裴少定下来了,也不多挑挑?”
裴夫人淡笑摇头:“快什么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了家里那位祖宗多久。他肯点头答应订婚,我跟他父亲就要烧香拜佛了。”
末了,裴夫人还像是不经意地补了一句,“要是能早点抱曾孙,我们老爷子也高兴呢。”
裴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豪门里的事,都逃不掉对传宗接代的重视。
众人一听,顿时懂了。
但还是说,“那也不能太随意了。”
“就是,怎么也该好好挑挑,再怎么也该是金枝玉叶才配得上二少。”
“哪怕不是名门闺秀,也要找家世干干净净的。倒插门带来的拖油瓶,啧啧……”
有人嫉妒林照溪的运气,那样的出身能被裴家看中。于是原本随便说说的玩笑话,就逐渐变成难听的酸话。
等林照溪回神听到的时候,众人已经笑成一团。
她下意识看向裴夫人。
才发现裴夫人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是优雅地笑着,看着其他太太们闲聊。
显然,她也认同这些人的话,觉得裴季吃亏了。
林照溪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里一闪而过的惆怅。
但也还好。
反正别人怎么想也不重要,她自己清楚裴季不是这样想就行了。
林照溪垂眸,假装没听到众人的调侃。
“大家聊什么这么开心呢?”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照溪回过头去,瞳孔讶异不自觉颤了颤。
是周卓姿。她继母穿着一身V家刚刚空运到的最新款高定礼服,戴着华丽名贵珠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
而不远处,她爸爸林聿霖也到了。男人身着黑色正装,周身都是儒雅斯文的气质,正陪在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边,跟裴父寒暄。
看到周家人,林照溪心脏陡然紧缩。
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她张了张唇,声音都轻了几分,“阿姨……”
周卓姿白了她一眼,大概是嫌她不争气,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走上前去。
周卓姿笑了笑,视线环视这些贵妇太太们:“刚才是谁说,我们周家的孩子不干净来着?”
众位贵妇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得罪周卓姿,没人敢接话。
周卓姿挑眉,“怎么,说不出话了?”
众位贵妇:“……”
周卓姿冷笑一声,沉下脸:“既然不说,那以后就都别说。别让我听到,有人敢在背后嚼周家的舌根。”
除了裴夫人外,其余的名媛贵妇们都被周卓姿忽然冷脸的态度,吓得噤声。
周家是比不上裴家显赫,但比他们一般的家族可要家大业大得多。
何况,周卓姿身为周家长女,在京圈里出了名的做人嚣张、高调惯了。她在周家有实权,一般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周卓姿跟裴夫人打了招呼,就借故有事把林照溪带走。
真像。
像记忆里那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只是相比之下,更文静内敛,羞怯不安。
在场不少人都是裴季的兄弟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要么也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些人都曾见证过裴季人生中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惨烈,一个远走国外再未回来,一个至今不愿听谁再提起那个名字。
人人都以为裴季大抵是恨极了对方,不然怎么会连她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没想到,订婚对象竟然找了个七八分像的替身。
裴季对众人震惊又讶异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牵着林照溪步入舞池。
两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
“秦司序,你早就知道裴季找了个芙妹的替身?”
舞池旁,韩刚压抑着怒意,低声质问身旁的秦司序。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白芙在跟裴季谈恋爱之前,就已经被他当成妹妹爱护。
那天在酒吧听说裴季订婚成功,韩刚忍不住质问过裴季。
他不知道两人当初为什么分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芙妹先提出的。
韩刚不能接受裴季抛弃了白芙后,又跟外人订婚。
何况,这个外人一看就是照着芙妹找的低劣替代品。
秦司序:“我是早就见过林照溪,但我不觉得裴季把她当成白芙的替身。”
韩刚冷笑:“我看你是眼神不好吧老秦,她这样的还不算替身?你看她眼尾的那颗泪痣,跟芙妹的一模一样。还有她那张脸,说是照着芙妹整出来都……”
“不一样。”秦司序看向舞池中央的女孩,“她的五官比白芙精致一点,就连那颗痣,也比白芙的淡。她们俩人,从脸型到气质都不相同。”
韩刚:“你……”
秦司序回头看他,“别忘了,我们都是裴季的哥们。他今晚订婚,你最好别闹事。”
韩刚:“……”
林照溪和裴季一曲开场舞结束后,现场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年轻人都爱玩,纷纷涌入舞池。
她被裴季带着,跟他的兄弟发小们坐在一桌。
秦司序她早已见过,剩下几个男男女女都是陌生面孔,幸好有裴季介绍,众人对她不算热情但也很友善。
唯独其中一个留着寸头叫韩刚的男生,横鼻子瞪眼,一脸的不高兴。
林照溪心尖微紧,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对方。但仔细一想,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哪里来的得罪的可能。
就在这时,有生意上的伙伴端着酒杯过来,裴季起身离开,叮嘱林照溪在这坐着。
裴季一走,林照溪顿时更加如坐针毡。
忽然,对面的韩刚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林小姐……”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有……”林照溪摇摇头不明所以,但却下意识地问,“像谁?”
韩刚盯着她的眼不说话,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像……”
“林小姐,老太太请你现在立刻去楼上休息室一趟。”一脸严肃的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了两人对话。
林照溪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回来。
刚才韩刚看她的眼神,令人心里发毛。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起身跟着张秘书离开。
看着林照溪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韩刚不屑地轻嗤出声。
“替身就是替身,没用。”
第 67 章 第67拍
猪现在还真不好反驳,毕竟是猪先说的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猪那些湿漉漉的情绪,竟像水蒸气一样逃逸得无影无踪。
“我要吃生日蛋糕。”猪说。
“好。”
从小到大,猪吃蛋糕向来只喜奶油,不喜蛋糕胚。
萧砚川做的蛋糕,奶油多,面包少,水果酸甜适中,可以算得上猪的梦中情糕了。
一下子摄入过多的奶油,有点腻人。
猪放下叉子,支着下巴嘟囔:“这会儿要是在国内就好了,柠檬鸡爪最解腻。”
“不用回国也能实现。”
林照溪面露喜色:“这里有卖的?”
“我做。”刚刚故意躲开猪的亲吻,现在又特地跑来讨要,欲擒故纵的意味太明显了。
“好啊,当然可以。”猪拨了拨耳畔的碎发,长睫轻轻掀动,眼底含笑,故意拖长了语调,“不过……为了防止你再次逃跑,我需要先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你直接去零元购不是更快?”
林照溪挂完电话,回头,见萧砚川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光偏爱长得帅的人,落在他脸颊处的阴影都是精致的。
今晚耽误的太久了。厉害的键盘手,甚至可以做到一个人就是一支乐队。
脏辫男调音过后,人群自动安静下来。
吉他起调后不久,他一会儿吉他,一会键盘,来回切换演奏,行云流水。
这么流畅的操作,根本不像是即兴发挥,更像是提前写好的谱。
有内行人听完,摇摇头感叹:“这么难的调子,就是对着谱子扒,也得要一个晚上才能记住。”
萧砚川有些担忧地望向林照溪——
聚光灯下的女孩坐在椅子上,远比他想象的从容,猪抱着吉他,目光沉静,姿态放松,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
几分钟后,脏辫男结束了演奏
林照溪不紧不慢地走到电子琴前。
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同样的吉他起调,同样的一会儿吉他,一会儿键盘,猪动作熟练,没有丝毫犹豫,身体跟着节拍轻轻摇摆。全程不像是在和人对战,倒是像在享受音乐本身。
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猪竟然一个音也没弹错!
脏辫男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输赢已成定局。
林照溪把借来的吉他还回去,信步走到脏辫男面前。
“抱歉,你的奖金就归我了。记住,下次别再把中国人认成日本人。”
脏辫男下颌绷紧,脸部肌肉剧烈扭曲,鼻孔张大一掀一掀地往外吐着粗气,眼睛憎恶地看向猪。还没有人敢抢这么抢猪的钱,那是他的钱!
“去死吧,臭女人!”他举起手里的吉他狠狠砸过来——
萧砚川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本能冲上前,一把将林照溪护在怀里。
冲着猪脑袋击打过来的吉他,落到了他后背上。
砰——
很重的声响,电吉他霎时间分离断成了两节。
满座哗然。
脏辫男见没打到猪,还欲二次行凶,萧砚川微侧过身体,握住对方手臂,用力往回一扭——
咔咔两声,仿佛有什么清脆地断裂了。
脏辫男抱着胳膊,撕心裂肺地哀嚎。
萧砚川将林照溪搂至一边,抖开手里的外套将猪包裹进去,摸了摸猪的额头,温声征询:“不玩了,回去好吗?”
猪吓得不轻,靠在他胸口,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他不再管酒吧里的事,抱起猪,大步往外走。
有人追上来问:“奖金你们不要了吗?”
那可是七万多英镑,折合人民币七十多万,多少人今晚来这里都是为了钱。
萧砚川略停下脚步,朝身后说:“留着请大家喝酒吧。”
林照溪的司机一早便在楼下候着了,见二人出来,忙把车开了过来。
后座车门打开,亮着一道暖橙色的光。
雨停了,风很烈,马路上亮着无数金色的小水洼。
萧砚川动作轻柔地将猪放到座椅里,扭身欲走——
林照溪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声音娇滴滴的:“你就这么走啦?不送我吗?”
他当然想送,可是……
“不许走,你得送我回去才行。”猪命令道。
“好。”
去酒店的路上,猪酒劲儿上头,在他怀里找了个姿势靠着假寐。
他们一块儿长大,猪赖他怀里睡觉的次数,没有五百回也有三百回。
萧砚川还是会紧张,手指僵硬地蜷在一起,好想抱猪……
圣诞节快到了,伦敦街头的灯饰装扮焕然一新,霓虹灯光泄进来,猪眼皮掀开一道缝,瞥见他欲收未收的手臂。
“想抱就抱!”猪看穿了他的心思,直白提醒。
“我没……”
萧砚川话说一半卡住了——
林照溪拉过他的手环上来,“这样抱,我教你。”
僵硬手臂软下来,他轻轻环住猪的肩膀,没敢再动。
“你后背怎么样?”猪问。
“不疼。”他答。
猪不信,坐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攫住他,问:“真不疼?”
他不想让猪担心,故意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没穿毛衣冷不冷?”
“当然冷啊,”猪噘着嘴,不忘调戏他,“你再搂紧点儿。”
“走吧,陈叔应该休息了,我先送你下去再叫车。”
猪说着话,径直往门口走。
萧砚川一把握住了猪的手腕。
“做什么?”猪有些愠怒地看向他。男人手持望远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家咖啡厅的一切。
半分钟后,布莱恩收到一条简讯:“不许再笑,可以离开了。”
林照溪闻言往四林打量一圈,见他抱着捧白玫瑰站在马路对面。
“狡猾的家伙。”林照溪轻笑出声。
记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叠到了一个画面上。
猪眼睛乌溜溜转了一圈,说:“好啊,那就去酒吧约会。”
萧砚川在伦敦生活的几年,日子过得乏善可陈,酒吧、夜场这些热闹的地方他通通没去,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哪家酒吧好。
林照溪在地图上选了一家距离这里最近的Pub。
“要再亲一下吗?”他问。
林照溪没回答,俯身在行李箱里翻了翻。
半晌拆开一双崭新的丝袜,猪握住袜口,拎起来,挥动几下,仿佛那是一根可以让人皮开肉绽的马鞭。
猪走到他身后,用那“马鞭”捆住了他的双手,再回到身前,指尖戳着他的胸口,迫使他倒退两步,陷进身后宽敞柔软的沙发椅里。
又变成了居高临下的视角。
“你?”林照溪像看奥特曼一样看着他。
“会。”他现在根本不用演,脸红的快熟了。
猪在摸他的脸、还有下巴,动作轻柔,像在抚弄小猫或者小狗。
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心脏好像也在膨胀、挤压。
怎么办?他快要变成一堆泡沫了。
林照溪见他这般模样,抖着背笑起来,笑声张扬放肆,宛若一粒粒玉珠滚落在青石板上。
萧砚川知道自己被猪戏耍了也不恼。
林照溪笑够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找正经地方约会去。”
猪居然主动牵了他……萧砚川越是藏着掖着,猪就越想一探究竟。刚刚脏辫男砸他的那一下,吉他都断了,他背上伤得肯定不轻。
既然问了不肯说,那就只能直接看了。
猪可是天生的行动派!林照溪之前有过担心,今晚聚餐,万一萧砚川跟裴季提起房卡的事怎么办。
可等大家真的入座后,她才发现,这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在场众人,都是京圈里叫得上名的公子哥。
可就算是这样,身份地位与萧砚川和裴寒却无法相提并论。
尤其是萧砚川,他不在京市长大。不像裴寒跟其他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算是一个圈子的。
所以这些个三代、少爷们,见了萧砚川都规矩得跟老鼠见了猫,除了一开始敬过酒,话都不敢多搭一句。
包括裴季,跟萧砚川也没那么熟。
他见到裴寒后似乎心情不错,整晚都和他那些兄弟们扔骰子、喝酒,忙得没空顾着林照溪。
因此林照溪整晚都在悄悄打量对面的萧砚川。
男人此刻已经放下了餐具,修长的指尖夹着根点燃的雪茄,坐在上首,神色冰冷傲慢、无人可近。
他只偶尔低头跟裴寒说两句话,视线都没往她这边瞧一眼。
林照溪见状,内心稍微有些受挫。
萧砚川这个人好像很难被打动。
不管昨晚,还是现在,他从来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她真的能攀上他吗?京市这两日降温,林照溪跟着萧砚川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轻轻扯了扯毛衣的下摆,想往裙子下多搭一点,前面的萧砚川就已经走远。
林照溪连忙追上去。
刚才在电梯里,她几次想说话,都被萧砚川冷漠无视。
他好像不愿再搭理她。
怎么办……
“林小姐,车子在门口了,请上车。”
林照溪还没来得及叫住萧砚川,一个眼熟的面孔向他们走了过来。
林照溪认识对方,这是萧砚川的私人秘书戴辰。
想到那晚在电梯里时,这位秘书全程都在,林照溪脸皮薄,已经微微发烫。
她想,不然还是等待会儿上了车,再跟萧砚川说话吧。
林照溪走下台阶,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那儿。
戴辰为她拉开车门,她坐了上去。
戴辰绕到前面副驾驶拉开门上来,便吩咐司机开车。
“等一下,萧先生还没上车。”
她说着下意识看车外,才发现萧砚川的身影已经不见。
戴辰回过头,低声解释:“萧先生不坐这辆车,他吩咐我先送你回去。”
什么?
林照溪回头看向车后。
她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消失的另外一辆车的车尾灯。
林照溪心往下沉了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萧砚川竟然连跟她同车都不愿意了。
“林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怔了怔。
“好。”
车辆启动,消失在夜色里。
但很快,林照溪又乐观起来。
至少说明萧砚川这个人不是多情、到处留情的男人。
她上网查过萧砚川的资料,也找圈内人旁敲侧击问过,目前为止,没查到任何有关萧砚川的感情经历。
他好像没对谁动过心。
和裴季不一样。
这样的人,如果能对她哪怕只上一点点心,也会很有用。
心里的担忧悄悄落下,林照溪就感觉到饿了。
于是她低着脑袋,专心致志吃起东西。
萧砚川掀起眼皮,冷冷瞥到的就是对面那颗一直低着脑袋,摇来摇去异常晃眼的丸子头。
女孩子吃东西的时候,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脸颊因暖气而泛起绯色,脸颊涨得鼓鼓的。
他目光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又冷漠移开。
裴寒注意到萧砚川视线的方向,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他蹙起了眉。
裴季正跟韩刚和几个兄弟在摇着骰子喝酒,而裴季身边柔弱乖软的女孩则一个人低着脑袋、一个人吃着东西。
看起来孤单又纤弱。
回国之前,裴寒就知道裴季订婚这件事有内情。
现在看过两人的相处方式,他脸色更沉。
裴寒起身,“裴季,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忽然被打扰,裴季轻啧了声。
但他向来只信服裴寒,也没多耽搁,将酒杯放到桌边,让韩刚他们等他回来。
临走前,裴季随手夹起转到面前的菜,将一只西班牙红魔虾放在林照溪盘子里:“你慢慢吃,我跟我哥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
林照溪:“……”
她视线落在那只鲜红的虾身上,轻轻嗯了声点头。
等裴季离开,才用筷子将那只挪虾出餐盘。
她对虾过敏,早就告诉过裴季几次,他却没放在心上。
原来早有许多蛛丝马迹,可惜她从没发现。
到了酒店门口,二人下车,林照溪亲昵的环住他的胳膊,说:“走吧,跟我去楼上。”
“太晚了,还是……还是……”
“难道你要穿成这样回去?”猪指了指他大衣的领口,那里没有遮蔽物,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林照溪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将他拉进了电梯间。
两分钟后,猪合上房门,踢掉高跟鞋,朝他抬了抬下巴说:“好啦,现在没人了,把衣服脱掉吧。”
萧砚川没动。
猪走近几步,将他摁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萧砚川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只白皙的左手上。
猪手指纤细修长,柔软干净,海水蓝撒金的甲片闪闪发光,可爱又精致,就是手背冻得通红。
这么冷的天出门竟然没戴手套!
他忙从侧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套递过来。
神了,几年没见,小竹马进化成神厨了。
“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他说。
等就等,反正时间还早,猪又没什么事。
萧砚川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时候,林照溪坐在他家地毯上玩游戏。
半个小时过去,手机快没电了,萧砚川的柠檬鸡爪还没好。
猪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溜达,闲来无事书架上找到一本小说——威廉戈尔丁的《蝇王》。
词汇不难,故事也通俗容易懂,就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有点催眠,像在做英语泛读。
见亲妹没有回复,他又追过来一通电话。
萧砚川点下接通键,把耳朵放到听筒上,没有说话。
林迟喻竹筒倒豆子:“昨天帮你在我大学群里吆喝了一嗓子,一堆人过来毛遂自荐要做我妹夫。我给你选了几个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的,照片发你了,你挑挑,看中哪个和我说。相不中也没事,你哥我资源多的是,随手一捞都是985、188。”
萧砚川未发一言,额角青筋跳动,几欲将手机握碎。
林迟喻见妹妹不说话,觉得奇怪,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信号?”
萧砚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方又跳进一堆信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这些信息应该就是林迟喻刚刚说的那些照片。
不能让林照溪看到这些,他想。
第 68 章 第68拍
林照溪换下厚重的冬衣,穿上轻便的室内服,下楼到餐厅吃晚餐。
走进餐厅,看到双江兄弟也在。
实际上,他们平常不在主餐厅吃三餐,今晚是萧砚川特地叫他们给客人当作陪。
说什么客人第一天到,不要让她产生“他们不欢迎我,只是因为我后脑勺的伤,才勉强让我住进来养伤”的不好想法。
萧砚川一方面暗示自己要与林师妹保持距离,不想与她过于亲近;一方面又很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不想让她误会她被自己忽视。
这两种想法他自己没发现很割裂么?
三个年轻人边吃边聊,餐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江孝和林照溪都是外向的E人性格,两个人可以撑起一台戏,连带着江彦这个平时话不多的i人的话也变多了。
闲聊间,林照溪惊讶得知:江彦居然是萧砚川在牛津的师弟,仅仅小他一届!
萧砚川本科从牛津毕业后,前往麻省理工读研,而江彦本科和研究生都留在牛津读,直到毕业后回港,入职萧家公司,担任萧砚川的特助秘书。
林照溪却以为江彦只是萧砚川的司机,专门负责给他开车、跑腿、处理一些生活上的杂事,想不到人家是牛津学霸,履历甩自己十八条街。
她羞愧到脸都红了,庆幸自己没对他说过“你给萧师兄当司机,工资应该很高吧”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话。
倒是哥哥江孝是个典型的学渣,DSE拼尽全力也只考上一所香港的普通大学,香港八大名校一所也考不上。
现在这份待在萧砚川身边给他做生活助理(相当于高级男保姆)的工作,也是弟弟江彦将他推荐给萧砚川的。
良禽择木而栖,他们哥俩现在就跟着千亿珠宝集团继承人混了。
“林小姐,既然你本科毕业后没有继续读研的打算,要不要来萧鸿福珠宝集团就职?”
因为亲自调查过她的在校表现,知道她学业成绩优异,江彦看好她进入公司后的工作能力,便向她发出工作邀请,随时随地为公司网罗人才。
“我毕业后……应该不太可能会去萧师兄家的公司上班。”
林照溪有些躲闪地说,说完便低头吃东西,似乎不想多谈“到萧鸿福珠宝集团上班”这个话题。
江彦看出她似乎另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心想她从小一直读很贵的私立学校,莫不是家里本身就有公司?
“唉,那太可惜了。”这么好一匹牛马。
替林照溪痛恨自己没有萧师兄的读心术,不然听见他的心声,铁定掀桌。
晚餐后,林照溪看时间尚早,便在庄园周边的山坡上下随意溜达。
整座庄园在白色夜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别样情调,柔和的灯光映衬着冬夜的冷冽空气,特别有一种文艺爱情电影的浪漫氛围。
她走着走着,脑子便四大皆空了。
从坡上走到坡底的湖泊边,银色的冰层在夜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亮光。
她伸出一只脚在结冰的湖面上跺了跺,感受到湖面的坚实后便起了童心。
慢慢地,把另一只脚也踩上湖面,小心翼翼地滑动一小步,身体在光滑的湖面上晃动一下,站稳后笑出了声。
笑到中途,悲剧还是发生了。
脚下突然一滑,重心一下子不稳,双手在空中乱挥,身体前倾一下又猛然后仰,终于在坚硬的湖面上“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幸亏冬天的裤子厚实,虽然摔得疼,好在没把她摔出尾椎骨折。
一天摔两次还能安然无恙,她也算洪福齐天了。
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爬到岸上,拍拍身上沾染的雪,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慢慢往山坡上走回去。
没把她摔怕,还想着不知道湖里有没有鱼,明天过来冰钓。
一片雪花落在她脸上,瞬间融化。
仰面朝天,更多雪花落在她脸上。
“下雪了?”
“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才下雪吗?”
“这才几点就下雪了,误差这么大。”
“回房吧,回房在豪华大浴缸里泡澡赏雪。”
豪华大浴缸+全景玻璃是豪宅基配。
但凡她胆子能大一些,不怕被人看,在露台上的露天浴缸里泡澡赏雪,那才是视觉和身体的极致享受。
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汤曼珍那种“豁得出去”的大无畏精神。
回到别墅二楼,林照溪身体往右转,准备直接回房。
定住脚步,180°转身,伸长脖子去瞄萧砚川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开着。
想问他件事,不知道这个时间去找他会不会不方便?
脑子还在考虑该不该去找他,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迈向他的房间。
离房门越来越近时,隐约听到房中传出他和江彦的谈话声,两人似乎在讨论工作。
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林照溪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事情可以明天再问,没想到这一转身,心里隐隐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
江彦无意间瞥了眼门口地上,似乎捕捉到什么,思索一下,不紧不慢地汇报:“老板,林小姐刚才来过,应该是想找你。”
萧砚川一愣,拔高音调有点激动地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刚,大概一分钟前。我看到门口地上出现她的影子,可能是听到我们在说话,不想打扰我们就悄悄走了。”
萧砚川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语带责备地说:“你发现她来找我,为什么不马上说,非要等她走了才说!”
早跟他说,他早就把人喊进来了,怎么会让她悄悄走掉?何至于他现在心里这么失落——明明可以见到,却变成不能见到!
江彦喉咙梗住,发不出声音,感觉自己像条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屁股的狗,拔剑四顾心茫然,只能在心里拍案而起:怪我咯!你师妹自己不进来怪我咯!你见不到你师妹怪我咯!
网上说,桑拿是芬兰国粹,芬兰人无桑拿不欢。
林照溪来芬兰两周了,居然还没体验过一次正宗的芬兰桑拿。
泡澡半小时后,立刻补上这项“异国文化体验”,进入桑拿房做桑拿SPA,直到把自己蒸成一块七分熟的牛排才肯出来。
身体乳混合身体油,把全身抹了个遍。
提前在床上趴好,然后撕开三张面膜。
等会儿,三张?
太可怕了,被未来男朋友看到,会不会误会她有三张脸?
哪儿呀,三张面膜一张敷脸,两张敷屁屁的左右两个半球。
连见多识广、玩得花的汤曼珍,以前都说过她这个癖好真变态。
而她却说:精致女人,要从脸保养到屁屁。
趴在床上翘起双腿,优哉游哉地前后摇晃,一边享受面膜敷在脸上和屁屁上的凉爽,一边在笔电上刷IG。
IG今天又增加一百多个新粉。
旅游期间,她IG更得比较勤快,每天都上传芬兰的美食照、风景照和自拍照,涨粉速度比以前快很多。
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接广告赚点外快,贴补大学毕业后的房租。
林照溪上大学后就没在汤家别墅住了,大学四年都住在学校宿舍,包括寒暑假。
汤曼珍也没住校。
大小姐受不了几个人挤在巴掌大的学校宿舍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又因为要经常带男人回家过夜,也不想住家里被妈妈唠叨,便缠着爸爸给她一套高级公寓住,还叫林照溪也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和自己一起住。
林照溪会同意才有鬼。
她宁愿住在巴掌大的学校宿舍,早上起床去倒全宿舍的的垃圾,也绝不住在几百平的高级公寓,早上起床出门,在大厅地板上踩到一只装满精.液的避孕套。
更何况跟汤曼珍一起住,自己只会变成她的“住家保姆”。
林照溪粗粗浏览着这些新粉的名字和头像,看到感兴趣的就点进对方主页,随意瞧两眼。
看到一个击剑头像。
点开头像图片。“叫我什么?”
“是。”林照溪抬头,眼神莹润像盈着光看过去。眼尾那颗浅浅的泪痣,让她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吓哭似的。
希望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没有苦涩。
“今晚,我会跟裴季在酒店过夜。”
他说。
少女踮起脚尖,在男人薄紧锋利的下颌线上,落下一个吻。
“没有下次。”
她好像被那句话击中了。
国贸,地下车库。
林照溪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电梯门口。
她提起裙摆,踩着银色的细高跟过去,车门就恰好在她面前打开。
车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已经脱掉了刚才照片里的黑色外套和戴着的黑色手套。他穿着同色系的衬衣,袖口挽了起来,露出结实好看的小臂,连着手背筋骨和修长冷白的指节,有种禁欲的高冷感。
指尖夹着文件,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半杯喝过的加了冰的威士忌。
萧砚川正蹙着眉,垂着冰冷的眸子看着手里大堆的文件。
听到林照溪脚步声,他甚至都没掀起眼皮看她,只声音低沉地说。
“上车。”
然而下楼后,林照溪发现她的担心多虑了。
“林小姐,先生有事去公司了。他吩咐,等你吃完早餐,就送你回去。”戴辰适时出现解释。
听说萧砚川不在别墅,林照溪心情稍稍平复了几分。
但下一刻,又有些微的失落。
难得有机会跟萧砚川共进早餐,太可惜了……
不过林照溪很快调整心态。
她已经加上了萧砚川的微信,以后随时随地都能在萧砚川那儿刷好感度。
不急着一时。
她开始享用早餐,想起昨晚,忍不住问戴辰:“戴秘书,我昨晚怎么会睡在楼上客房?”
“林小姐昨晚陪小少爷累了,先生结束工作后便没有打扰,让别墅的女佣抱你回的客房。”戴辰垂着眼,公事公办的语气。
林照溪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嘛,那个梦实在是假到离谱。
用餐结束后,戴辰亲自送林照溪离开章台别墅。
当黑色的宾利车驶出别墅区的林荫道时。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在别墅三楼的落地窗后隐隐现出轮廓。
图片中的男人穿着全套击剑运动服,手举佩剑立在胸前,头上戴着击剑头盔,完全看不到脸。
这种击剑造型不足为奇,让她新奇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穿的竟然是香港代表队的击剑运动服,衣服上绣着代表香港的徽章。
他是香港的职业击剑运动员吗?
林照溪忍不住点进他的IG主页。
只有五千多粉丝。
翻了翻他更新的笔记,几乎都是与击剑相关的内容,以及一些分析击剑比赛的技术性笔记。
从他在评论区与粉丝的互动来看,他已经从击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退役了,现在从事的工作和击剑完全无关,只是出于对击剑的热爱,一直有在关注击剑比赛。
林照溪的烂剑术并不妨碍她因为崇拜曾经作为职业击剑运动员的萧砚川,而爱屋及乌地喜欢上击剑这项运动。
今天IG上有个香港代表队的前击剑运动员关注自己,这让她好开心,同时又好遗憾——要是萧师兄也个IG账号就好了。
人家运动员都有开IG账号圈养粉丝,怎么就他没有?
还是说,他有私人的IG账号,只是她不知道?
敷完三张面膜,林照溪磨蹭片刻便关灯睡觉。
平躺压着后脑勺还是会有点疼,只能侧躺着睡觉。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留了条不大不小的缝隙赏雪。
缩在温暖的棉被中,目光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不由回忆起这两周在赫尔辛基发生的种种,感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神奇。
不算中五那年萧师兄到学校做演讲,她和萧师兄其实完全没有交集,只是她单方面地粉上萧师兄——喜欢他击剑时的专注、自信和强大。
可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她居然睡在萧师兄家里,而且还跟他睡在同一楼层!
像她这种情况,算不算梦女追星成功?
嗯,怎么不算呢。
芬兰的天气预报实在太不准了,今晚不仅下雪,午夜时分甚至狂风大作,刮起暴风雪。
庄园周围的云杉林在大风中剧烈摇摆,树枝猛烈相撞,发出阵阵令人不安的巨大声响。
林照溪在熟睡中被吵醒,双眸在昏暗的房中亮晶晶的,耳朵听着呼啸的狂风,眼睛通过未完全拉紧的窗帘,看到窗外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的雪花,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
她翻身换到另一边侧躺,但外面刺耳的风声实在太吵,干脆拉起棉被整个盖住头。
片刻后,在棉被中睁开眼,想起左边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没关,她晚上去找萧师兄时看到的。
要不要起床出去关上?
现在风雪这么猛烈,雪花肯定会灌进来,如果让它吹一晚上,明天走廊上肯定一地都是雪水。
林照溪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掀开棉被下地,穿上棉拖和针织大衣,裹紧身子,开门向左边走廊的尽头走去。
走廊空荡荡的,墙壁上的夜灯发出冷淡的白光。
夜色静谧中,只听到外面的暴风雪在肆意呼啸。
林照溪关好通风的小窗,冷得紧紧抱住自己,准备快步小跑回房间。
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嘭”一声,吓得她耸起肩膀,脑袋转向声源处:
声音是从萧师兄房间发出来的。
他是不是也被暴风雪吵醒了?
他不会起床时撞到什么了吧?
林照溪走到萧砚川的房门口,轻轻敲两下房门,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萧师兄,是我。”
“我听到你房里有声音,你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你没事吧?”
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里面的动静,隐约听到一阵阵低沉、痛苦的吟哦。
她心脏登时一揪,顾不上多想,急忙转开门把走进去。
第 69 章 第69拍
林照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拿一个一米九几的大块头毫无办法。
她看着萧砚川满是期待的眼神,轻叹了口气。
最终,她选择了妥协,截图,打开微信,发送成功。
“好了,发过去了。”
林照溪看着手机上的聊天框,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也好,反正同住一个屋檐下,知道工作时间表说不定以后需要请他帮忙什么的也能方便些。
“收到!”
萧砚川的脸还是红扑扑的,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看了眼时间,过意不去地说道:“四点多了,你快上去睡吧,我已经好多了。”
见林照溪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萧砚川打开微信图片放大,找了半天,“明天上午”
“明天上午没课,下午和晚上各一节。”
林照溪起身,收了萧砚川的手机放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再睡会,我等你烧彻底退了再上楼补觉。”
“高烧容易反复。”
林照溪重新坐回凳子上,语气坚定,“我可不想明天下楼看到你又是半夜这个样子,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好”
萧砚川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能量条快要空了,抬头指着门外说道:“凳子不舒服,外面有躺椅,你在躺椅上眯会儿?”
“也可以。”
林照溪应声往外走,萧砚川看着她搬开凳子,又把躺椅拖到自己的床边,视线逐渐模糊,再次睡了过去。
挪好躺椅,林照溪又走到床头测了一次萧砚川的体温,38.2℃。
看着这个数字,林照溪微微松了口气,药效上来了,温度在一点点往下降了。
她转身坐到躺椅上,环视整个房间。
房间不大,狭小的空间只容得下一床一桌,显得有点局促,但又莫名有种安全感。
窗外的景色倒是不错,月亮还在山头挂着,另一边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微风拂过,后院的秋千轻轻晃动,透着别样的生机。
林照溪的困意溪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睡不着,她索性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等了两个小时,萧砚川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7.3℃。
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金光,窗外传来清脆悦耳的鸟叫声,林照溪轻手轻脚地收好躺椅,又细心地把感冒药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端着水盆和毛巾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林照溪的视线落在书桌上的巧克力上。
她微微一怔,想到萧砚川虚弱又真诚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林照溪放下手中的水盆,轻轻拿起巧克力抱在怀里,又再次端起水盆,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关上门离开。
大黑一直安静地守在门口,看到林照溪出来,懂事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小窝走去。
林照溪将水盆和毛巾都收好,回房间睡觉。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萧砚川的床上。
一觉睡醒的萧砚川只觉得浑身酸痛,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床头柜上的药和水杯,微微一愣,努力回忆昨夜的细节。
脑海里的记忆像一团迷雾,模糊不清,怎么也抓不住。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掌,呆看了很久。
手心残存的触感和温度都很真实,但林照溪半夜照顾他这件事却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萧砚川猛地坐起,迫不及待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巧克力真的不见了。
不是梦!
萧砚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又充满了活力。
随后,他起床,脚步轻快地走进浴室。
洗完澡后,萧砚川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手脚麻利地把床单被套全都换了一遍。
大厅里,赵洋正坐在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斗地主。
抬眼看到萧砚川走进办公室,他惊讶地说道:“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昨天半夜翻山回来的?车给造成那样?”
萧砚川顺着赵洋的目光看了眼院子里已经光亮一新的牧马人,笑着拍了拍赵洋的肩膀,“谢了,但是还是需要你让一下,我要查个东西。”
“查什么?”
赵洋的注意力都在游戏上,趁着出牌的间隙匆匆瞄了萧砚川一眼。
萧砚川眼底的黑眼圈明晃晃的,嘴唇干裂且泛白,赵洋啧了一声,同情地说道:“狗哥,你怎么虚成这样,熬夜了?真是开夜车回来的啊?”
“别废话。”
萧砚川俯身,拍着赵洋的胳膊让他挪位置:“赶紧,你这把已经没了,快点的。”
赵洋经不住萧砚川催促,一边抱怨着一边加快出牌速度,屁股已经离开了办公椅,手还在不停地点着鼠标,一阵慌乱的操作后,总算结束了这一局。
萧砚川坐下后第一时间打开监控画面,顺着十二点往后滑动时间轴,紧接着,他按着快进键一点一点仔细地翻找。
“找什么呢?”
赵洋站在一旁,好奇地凑在萧砚川边上问道:“遭小偷了?没有吧?我溪上来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正常啊。”
时间跳到两点出头,院内灯都亮起,萧砚川停好车直接进门,大黑跟在边上跑来跑去。
没一会儿,大黑从小房间里窜出来,紧张地直奔二楼,萧砚川皱眉,盯着屏幕调整播放速度,屏住呼吸继续观看。
画面中,林照溪穿着睡裙,裹着一件外套匆匆跟在大黑身后下楼。
赵洋看到林照溪出现在画面里,忍不住低呼:“啊?昨天半夜发生什么了?林老师怎么下来了?”
萧砚川焦急地嘘了声,继续专注地看着屏幕。
监控画面里,林照溪来到右侧大厅后,在原地叫了萧砚川两声,却无人回应。
当她拿起撬棍的时候,萧砚川握着鼠标的手不由自主地跟着用力。
“你怎么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砚川确定没有遗漏了,看着手机上菜单一样的备忘录,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烦躁地把手机往边上一丢,忍不住抱怨道:“这都记的什么玩意儿”
萧砚川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最后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先找时间约林照溪吃顿饭再说。
处理好手头的活吃完午饭,估摸着快到林照溪上班的点了,他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和林照溪约时间,于是特地搬了躺椅,守在了大厅门口。
午后的太阳不算柔和,但室内的冷气够足,金光正好给人盖上了一层薄被,吃了感冒药的萧砚川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刚晒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前来洗车的客户从睡梦中叫醒,萧砚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林照溪肯定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傍晚时分,天边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远处的青山融进火烧云里,像一幅绚丽的油画。
萧砚川刚送走两个洗车的客户,穿着胶鞋,正用高压水枪冲刷院子里的地面,转头便看见了背着包回来的林照溪。
他意外地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这么溪回来?你今天晚上不是有课吗?”
林照溪的心情不算好,头也不抬地答道:“换班了,下午两节上完就回来了。”
“怎么了?”
萧砚川见林照溪眉头紧锁,关了水龙头收好水枪,捞了晾衣绳上的毛巾擦干手走向林照溪,“今天工作不顺心?”
“没有到不顺心的程度”
林照溪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手机界面,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对了,你知道我们这儿快递站点在哪里吗?”
“如果我现在下单,结果明天快递员不派送的话,我去站点自取会不会太远?”
萧砚川满脸疑惑:“要买什么啊?这么着急?明天就要?”
“嗯,有个很重要的汇报表演,明天下午彩排。”
“主任下午临时通知让我开场报幕,需要准备晚礼服。”
“说是文旅局的领导偏爱红色,红色开场吉利,但是我没有。”
“下午试了公司道具室的礼服,都不太合适”
林照溪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又低头继续翻看手机上的购物界面。
“什么领导,还挑上了”
萧砚川听得来火,临时通知还一堆要求,难怪林照溪眉头拧得这么紧。
想了想,他看了眼时间,“这才不到七点,商场没关门呢,去商场买?”
林照溪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太行,我刚在公司搜了一下城中的几个商场,卖这种轻礼服的店有限,去了大概率白跑。”
“那你网上买不合适咋搞?”
萧砚川双手抱胸,也跟着担心起来。
林照溪满面愁容,焦虑地说道:“是呀,所以问问你看快递站多远,能不能极限卡时间呢,我多买几家,溪点拿回来试试看,只能这样了。”
萧砚川摩挲下巴,看着眼前的牧马人,有了主意,“这样,我们现在去临溪,走高速一个小时就到,八点商场肯定还没关门。”
临溪市在溪城区隔壁,作为省城,临溪的市中心商业极为发达,可选择的自然就多很多。
其实林照溪下午就想到坐高铁去临溪买,但又觉得为了一件礼服大费周章,实在有点夸张,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了吧”
林照溪犹豫地放下了手机,眼里满是纠结,“太赶了,临溪挺远的,而且”
她欲言又止,让萧砚川陪自己跑一趟省城,这简直
两人的关系没熟到这份上,她开不了口。
“你等我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出发。”
萧砚川抬了抬腿向林照溪展示了自己沾满水渍的胶鞋,随后大步流星地转身进屋,又扭头叮嘱了一句,“你看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的话等我一下。”
林照溪打开自己的小包看了眼,好像没什么特意要上楼拿的。
她默默关掉了手机界面,走到门口,坐在凳子上。
大黑摇着尾巴,巴巴地凑了过来,林照溪笑着轻揉大黑的脑袋,静静地等着萧砚川。
太阳西沉,天边浓烈的红色渐渐褪去,远处的山峦悄无声息地隐入暮色中。
萧砚川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算多,牧马人平稳地向前行驶,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林照溪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正单手托腮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不经意间听到萧砚川的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萧砚川应该刚忙完就匆忙出发了,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林照溪转脸看向萧砚川,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萧砚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咳了一声回道:“没事,待会买完衣服随便找地方吃点。”
林照溪没再说话,低头在包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掏出几块萧砚川送的巧克力放在手心:“要不先吃点巧克力垫垫?”
萧砚川的视线从道路上短暂地移开,看了眼林照溪手中的巧克力,摇了摇头:“不了吧,边开车边吃不太安全。”
林照溪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微微抿唇,犹豫了几秒。
车程要整整一个小时,萧砚川的饭量她是知道的,就这么饿着肚子开
下定决心一般,林照溪仔细地撕开包裹着巧克力的锡箔纸。
确认前后都没有车辆,她掰开一块巧克力捏在指尖,缓缓递到萧砚川的嘴边,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喏,总不能这么饿着肚子开。”
萧砚川的余光瞥见林照溪纤细的手指举着巧克力等在嘴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张嘴小心翼翼地含住了巧克力。
轮胎猛地碾过减速带,车身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林照溪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追着巧克力擦过了萧砚川紧绷的嘴角。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林照溪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那一瞬肌肤相触的温热触感。
“大半夜的,大黑上去把林老师叫下来的?”
“那她一个女孩子肯定吓死了吧,以为遭小偷了呢”
赵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画面代入感太强,他紧紧捏着萧砚川的手臂,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萧砚川顾不上听赵洋的念叨,专心致志地继续看。
画面里,林照溪看见屋里是萧砚川之后,立刻丢下了撬棍进屋,然后小跑着又出门,上楼,抱着一堆东西进房间
萧砚川按下倍速继续往后看,又过了一会儿,林照溪到院子里接水;接着,她到大厅拖躺椅,之后画面又进入空无一人的状态。
一直到八点多,林照溪开门走了出来,先是把躺椅放回原位,然后将水盆里的水倒掉放好,最后抱着巧克力,拖着疲惫的身躯打了个哈欠慢步上楼。
赵洋总算是看懂了,目瞪口呆地说道:“你你喝多了?”
“什么喝多了,我发烧了。”
萧砚川瞪了赵洋一眼,推着他离自己远点,“起开点,传染给你。”
赵洋瞬间弹开,一屁股坐到萧砚川对面的椅子上,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自言自语。
“我滴个老天爷啊!”
赵洋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夸张地感慨道:“我在这看店都快一周了,林老师跟我拢共没说上五句话,全都是打招呼!”
说着,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一般,赵洋指了指屏幕,又看了看萧砚川:“她她她她半夜起床下楼照顾你了?”
萧砚川熟练地截取监控片段,导出,心不在焉地回道:“你不是看到了么,怎么还要问。”
“哎呀~”林照溪下意识扭脸抬头,和萧砚川对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说得对!加油!”
林照溪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蔡的手,“自己强大起来才更可靠!”
“嗯!”
小蔡重新站好,朝两个人挥手,“谢谢你们,祝姐姐和姐夫一直这么幸福!”
萧砚川脸上微微一热,本能地摸了摸鼻尖,扭过脸尽量地控制表情。
林照溪想要解释,可看着小蔡单纯真挚的眼神,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道别后快步转身。
处理好所有事情已经十点半了,林照溪和萧砚川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吃了晚饭后便匆忙启程。
返程的车速莫名的快,窗外的景色幻影般飞速掠过。
林照溪好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密闭空间里的氛围太过微妙,林照溪抿唇看向窗外,决定还是让萧砚川专心开车。
萧砚川的脑子里只有“姐姐和姐夫”五个字,油门踩了又踩,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谢谢你”
下了车,林照溪接过萧砚川递来的礼服,真诚道谢,“一会儿我把钱转给你,然后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别找时间了。”
萧砚川站在车边,熟练地锁好车转身,“明天吧,明天你下班后有时间吗?”
林照溪想了想,彩排结束时间应该没问题,点头应道,“好,那你看看想吃什么,这次一定让我请。”
萧砚川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摆了摆手,示意林照溪上楼睡觉,“快回去休息吧,都十二点多了,明天等你下班了回来再说。”
第二天,萧砚川溪溪起床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
天色渐晚,他把后院的白色藤编桌椅搬到前院,摆上提前准备好的玫瑰花,又将装满各类火锅食材的小推车放在桌边,颇有成就感地叉腰。
万事俱备,只等林照溪下班。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清瘦颀长,扎着低马尾的男人出现在狗院门口。
他抬了抬手,轻叩院门:“你好,请问林照溪是住在这里吗?”
萧砚川的眼皮跳了一天了,这会突然加速,他强忍不适皱眉上前,礼貌问道:“你是哪位?”
男人慢条斯理地捏了捏浅灰色西服的袖口,不悦地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里透着一丝被冒犯到的冷漠,“我是她的男朋友。”
赵洋兴奋地轻拍桌子,狭长的双眼激动地瞪成了三角形:“什么意思?狗哥,有好消息?这事儿可不能瞒着我!”
“没有。”
萧砚川打开手机,将视频都传到手机里,电脑画面定格在林照溪握着撬棍的那一帧。
凌晨两点多
萧砚川静静等着数据传输,看着林照溪瘦弱的背影出神。
院子里那么安静,她当时一定害怕极了
萧砚川情绪复杂,感动中带着一丝心疼。
“呜呜,林老师人真是太好了!”
赵洋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反方向扒着屏幕看了又看,眼里的羡慕多到能发射成爱心,“你呢?人家帮你这么大一忙,你就没什么表示?”
确认监控数据都成功传到了手机上,萧砚川瞥了赵洋一眼,冷冷回道:“哪有空想,我也刚弄明白怎么回事。”
赵洋嘴角向下,用力地点了点头,“理解,你慢慢想着吧,反正这要是我,我就直接以身相许了。”
“许什么啊”
萧砚川无语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自嘲,“我倒是想许,人能看得上我?”
“你得这么想,咱至少领个号牌先排上队,要不要是她的事儿啊兄弟!”
赵洋说着,突然站起来猛地拍了拍萧砚川的肩膀,非得把他眼底的犹豫都拍走似的。
“人林老师那么漂亮,那么优秀,还那么善解人意”
赵洋一边掰手指头,一边摇着头赞叹,“选择权在人家手里,没毛病,对吧?”
萧砚川看着赵洋词穷的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毛病。”
“那你叹什么气?轮得到你叹气?”
赵洋刻意压低了点声音,微微前倾,循循善诱,“你先把你的优势展现出来,把你的诚意都毫无保留地掏出来,人家要不要,那都是后话了。”
“有道理。”
萧砚川深以为然,难得地肯定道:“要不怎么你儿子都四岁了我还单着呢,你有点东西。”
听萧砚川这么说,赵洋一脸骄傲,挺了挺胸脯,“那必须的。”
萧砚川见状,继续追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赵大师?”
“怎么做?简单啊,别搞那些虚的,她喜欢什么?了解清楚,开送!别的不管,先送一轮再说啊!”
萧砚川眉头紧锁,第一个问题就难倒了他。
他对林照溪的喜好了解得并不深
思考了许久后,萧砚川低声开口:“目前只知道她喜欢巧克力”
“那就行了啊,买呗,国内的国外的,黄的红的绿的蓝的,买!送!”
萧砚川摸了摸鼻尖,声音更低了点:“昨天夜里刚送了”
赵洋眉毛上抬,看着萧砚川心虚的样子眨了眨眼。
讨论了半天就憋出一个巧克力,还送过了
好半天后,他绝望地朝萧砚川摆了摆手:“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好吗?”
第 70 章 第70拍
傍晚五点,一架国航的飞机缓缓落地北城郊外机场。
林照溪疲惫地登上摆渡车,无助弱小地挤在角落里,听着电话那头的萧矜枝继续说:“…那就先这么定了。照溪,大概四天后你来缇山北巷量尺寸可以吗?”
“噢噢,好。” 她紧紧拽着一边的杆子,小声回,“矜枝姐,我还有事,那我后边再跟你联系?”
萧矜枝声溪悠悠:“好噢,你忙。”这三个字的威力属实太大,给了林照溪一种“我来索你命”的紧逼感。
她一度感觉血流直冲上了大脑,有些眩晕了。
半晌,她过转头,面无表情地对卞清聆说:“完了。”
“?”卞清聆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林照溪下唇微颤,深深闭眼:“萧砚川杀过来了。”
卞清聆凭借着两人的默契,一秒钟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来加你了?”
她点点头,呜呜两声:“怎么办,他加我是要说什么吗?我不想听,老天能不能让我再躲五百年?”
这个时候卞清聆莫名脑子一抽,来了点闲工夫逗她:“他说,樱樱开门,我是我侄子。”
林照溪大脑宕机:“……”
她幽怨地收回眼神,暗自纠结片刻,在忐忑的情绪下做出了最终决定——假装没看到。
林照溪自欺欺人地删掉了他的申请消息,然后悄悄点了返回。
这个点是北城交通的高峰期,开车通勤的人太多了,把回悦隽风华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剁椒鱼头在路上又磨蹭了一个半小时,两人才堪堪看到小区大门。
北城的房价贵得离谱,即使卞清聆是GOAT Studio的新星设计师,也没办法全款买下一套小公寓。她拉表比较了几大楼盘的性价比后,选了北城西四环的悦隽风华。
林照溪心疼她住得小又通勤远,指明让卞清聆买个更近的大房子,她来负责一半的房贷。但卞清聆不想让两人纯粹的友谊掺杂上其他利益,所以丝毫没犹豫地拒绝了。
两人排队停了车后,直接从停车场坐电梯回了家。
电梯门一打开,碰巧遇上来送加湿器的品牌专送员。
他看了眼卞清聆,又仰头确认一遍门牌号,语气尊敬地问:“打电话没人接,您二位是902的萧客吧?”
卞清聆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热情的服务态度,点点头,接过加湿器:“是的,不好意思,麻烦了。”
送走外送员后,两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门缝刚过两只拳头那么大,下一瞬,果然有一只毛团子飞速冲了出来。
“嘿!”眼疾脚快的林照溪立马勾脚将它拦了回去,然后将它抱起囚禁在怀里,自言自语地教训,“李逵,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和干妈爱你,还有谁会喜欢你?你如果跑出去后被人带回家了怎么办,你会被人做成小猫干的!”
她怀里的蓝猫闻言扭过头,神情极其不屑,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猫,猫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
林照溪早已经习惯了李逵的高冷,选择性漠视了他的不满,把他硬塞在怀里不肯放下。
它偶尔不爽地叫两声,她就会露出一副被击碎的表情,然后仰头长啸:“天哪——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呀,怎么这么可爱?”
言下之意是需要有人大喊回她:你的你的,就是你家的!
卞清聆:“……”林照溪真的哑口无言了。
萧老太太年岁已大,不怎么关心网上的纷纷扰扰,所以也不知道两人在晚宴碰过面还上过热搜的事情。半晌,看她一直没动,以为是林照溪很久没见萧砚川了,暖心搭台阶:“照溪,不记得了吗,这是砚川啊。”
林照溪讪笑一声,硬着头皮打招呼,声如蚊呐:“砚川…哥。”
萧砚川缓缓收回眼神,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她淡声回了个“嗯”。
林照溪心里一阵紧张和尴尬。
这种在长辈面前装不认识的感觉也太刺激了,尤其是他们俩还干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耳室里隐隐有股他人难以察觉的暗涌,就在林照溪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萧砚川忽然站起身,气定神闲地说:“走了爸,我去侧厅了。”
林照溪闻言也赶忙跟两个老人说再见,然后保持着三米间距跟在他后头。
尴尬气氛持续弥漫,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进了侧厅,林照溪才发现已经到了好些个伴郎伴娘了。里头不乏有她眼熟的人,比如说前几天还看见过的晚厘。
对此,林照溪还有些讶然。虽然萧矜枝和晚厘都是内娱演员,但两人明面上没什么交集,还总被各路人拉出来做对比,她还以为两人会是关系不好的竞争关系。
她撇撇嘴,心想果然大美人才不会这么小心眼,都是互相贴贴的。
萧矜枝还在跟量体师沟通一些细节,所以没有看到林照溪。
她走过去,稍稍弯腰作撒娇姿态,笑着将小礼盒提在胸前,甜甜地说:“矜枝姐,好久不见,这是给你和姐夫的新婚礼物~”
萧矜枝还没开口,旁边三两个跟萧时年平辈的萧家人就先调侃出声:“照溪,这不对啊,得叫小姑了,叫姐和姐夫是随了谁的辈分啊?”
其他几人也都跟着笑出声,闹作一团。
在场的人大多没把这句玩笑话当回事,只有两个人听进去了。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林照溪神情微顿,感觉那股暗涌变得更微妙了。
是啊,如果叫姐姐那是跟了谁的辈分啊。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在他人的招呼声中坐下,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萧砚川。
结果没想到,萧砚川也悠悠抬眼看来,两人越过侧厅里的重重身影悄然对视。
林照溪的心忽然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
萧砚川的目光带了分似笑非笑,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这种心知肚明极其暧昧,惹得林照溪心生异样,垂下了头。
萧矜枝回头一看,发现林照溪的脑袋都快塞到地里了,以为是她不好意思,然后解围:“哎哎哎都说什么呢,我还没给改口费呢。我就喜欢照溪叫我姐,显年轻。”
玩笑交谈间屋外又来了两个人,这下伴娘伴郎团都全了。
几人都是抽空来的,所以都凑在了同一时间量尺寸,导致量体师有些忙不过来了。
萧砚川坐在沙发边,垂眼旋着表带。
萧矜枝以为他也要赶时间回公司,于是对林照溪说:“照溪,你赶时间吗?”
林照溪摇摇头回:“不赶的。”
萧矜枝转身将量尺和示例表交给她,朝萧砚川一支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你帮他先量一下尺寸好吗?”
她觉得林照溪的干妈滤镜太厚了。
李逵明明长得很猥琐。
卞清聆懒得搭理林照溪,将加湿器安装在了小客卧里,然后又弄了床新的三件套。
铺完后,她又邀请天鹅公主过来检阅,见林照溪十分满意,然后转身把画板从客厅里掏了出来。
“给,你的旧画板。”
林照溪茫然了一瞬。
卞清聆见状没好气地提醒:“明天就周三了,你忘了你答应粉丝要更新《予冠》?”
林照溪满眼震惊地回:“时间好快,怎么就周三了。”
晚宴是周六的事情了,剩下几天,有一天在看成人秀,有一天在滚床单,至于今天,光用来逃跑了。
不过由于她是超级无敌拖延症患者,所以在答应粉丝更新之前就已经保证有一期存稿了,只需要再精修一下就可以发布了,不然她绝不敢确定更新时间。
林照溪连忙又要了卞清聆的电脑,在画图软件登陆了自己的账号,然后挥了挥手就埋在电脑桌前精修画稿了。
就这样她一直干坐到了晚上九点半,什么东西都没吃。等结束最后一笔时,林照溪的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她反手捏住脖颈,疲劳地活动了几分钟筋骨,然后趿拉着拖鞋去客厅觅食。
餐桌边,卞清聆还在看设计稿的反馈。见林照溪出来了,她示意地推了推面前的沙拉盘子。
林照溪吃饭礼仪一直很好,就算是吃沙拉也是慢条斯理的。只不过她刚吃两根草,莫名把自己幻视成了一头刚劳作完然后狠狠犒劳自己的牛。
她没忍住,跟卞清聆说了这个想法,把人笑得不行。
过了会,卞清聆撂下资料,有些好奇地问:“樱樱,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缇山北巷?”
林照溪动作一顿,可怜巴巴地问:“你不要我了,打算赶我走吗?”
她捏了捏鼻梁,坦白:“噢那倒不是,我就是打算问清楚然后幸灾乐祸。”
林照溪刚挂断电话摆渡车就忽然来了个大转弯,在惯性的拉扯下她差点摔一跤。
站稳后,她翻回微信界面,在卞清聆的几连问下立马回:【上摆渡车了,估计等行李还要一点时间,应该还要二十来分钟。】
那边无奈且不解地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狼狈这么赶,连商务舱都没订到?】
一聊到这个,天鹅宝宝简直想掉金豆子:【等会儿给你解释,五个小时坐得我好绝望,你给我捏捏腿(超级可怜.jpg)】
早已习惯经济舱出差的卞清聆:【你再说?(拔刀.jpg)】
林照溪立马追加筹码:【你今年加明年的所有差旅我都给你升头等舱。】
卞清聆的耐心迅速恢复满值:【全听樱总的ovo!】
她按熄屏幕,车停后跟随大流一起去拿了行李,然后在停车场找到了卞清聆的剁椒鱼头。
她一上车就悠悠长叹了一口气,叹出了一种“世事真他大爷的难料”“我鹅生好像要到头了”的悲哀感。
“记得系安全带啊,”卞清聆边开车边问,“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不是说有事要讲?”
“说来话长。”林照溪含恨回。
卞清聆瞥她一眼:“那就长话短说。”
顿了秒,她补了句:“难道是你跟萧时年闹掰了?”
“比那复杂多了,”林照溪拉过安全带,看着她疑惑的神情,硬着头皮坦白,“我把萧砚川睡了。”
卞清聆默默转头看向她,满眼都是“再说一遍你睡了谁”。
林照溪干笑两声,神情里尽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的鼓励,双眼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她挪回眼神,感慨地说:“樱樱,你是真牛啊,你未婚夫犯贱,你直接把他亲小叔给睡了。那你和萧时年一个半月后的订婚宴怎么办?”
林照溪眼观鼻鼻观心,跟卞清聆分析:“我坐飞机的时候想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是这样的,反正我跟萧时年对彼此都没感情,不如就假装无事发生,先这样过下去。既然他有他的浪荡史,我也可以有我的过去。”
“公平。”卞清聆点了点头,忽然话溪一转,又问,“那婚后怎么办?”
林照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有些困扰地挠了挠眉梢,决定当一只缩头乌龟:“尽量不跟萧砚川见面吧。”
“啊啊啊啊啊啊——”她刚说完,就开始疯狂嗷嗷,“太尴尬了,这个关系简直太尴尬了!缇山北巷那一片的八卦像雪山,我努力保持了这么多年的人设没成为山上的雪花,结果现在功亏一篑!”
卞清聆轻笑出声,听着林照溪继续说:“我肯定会瞒着大家的,你觉得萧砚川会吗?他这个人性格冷淡强势,不爱跟缇山北巷的人打交道,应该也会装无事发生吧?”
卞清聆认真想了想,回她:“不管还订没订婚,萧家和林家都默认你和萧时年要结婚了,你可是他未来侄媳妇。萧砚川要是敢说出来,那打的可不是萧时年一个人的脸了,那就相当于掀他大哥一家的桌了。”
林照溪连连点头,附和:“而且他对我没感情,完全可以把这事儿当成意外。萧砚川应该不会插手我跟萧时年的婚约,他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这,得到心理安慰的小天鹅满意地往后躺,挂上了标准的微笑。
剁椒鱼头拐进城区,林照溪忽然开口:“别送我回缇山北巷了,我偷偷回来的,我打算去你家逃避几天。”
卞清聆倒是不在意,只觉得好笑:“也行,就是要委屈你住我那小公寓了。”
日落西山,天边卷着绯红的火烧云。远处数不清的雀鸟划过天际线,偶有三两只落在高压电线上,没多久又惊叫着飞走。
北城较干燥,夏季的热与M城的热是截然不同的。
林照溪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娇气的皮肤也完全离不开加湿器。
她一想到这儿,忽然问了嘴:“听听,你家有加湿器吗?”
卞清聆往悦隽风华开着,极其熟悉她的作风,顺嘴回:“有,但只有一个。”
林照溪闻言立马掏手机:“那我再给你补两个。”
卞清聆一愣,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忘了我那公寓也就不到八十平,用得着三个加湿器吗?”
她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当备用也行,万一少了呢。”
林照溪下完单,随手划回微信检查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
结果下一瞬,她就怔住了。
通讯录那出现了一个红点。
林照溪点开一看,发现是新的好友申请。备注的信息嚣张明了,极其符合来人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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