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第二次发财
“跑, 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头通体黝黑,毛发旺盛, 身高如巍峨小山的熊瞎子忽然从侧方草丛扑了出来。
十来个汉子四处逃窜, 柳顺子忽然回身搭箭,马屠户目眦欲裂, 怒喝:“别……”
然而还是太迟, 一只锋利的箭羽直直朝熊瞎子射去, 而那熊瞎子像是成了精一般挥着铁一样的熊臂直接挡了回去, 柳顺子这才慌了,忙倒着往后跑, 却不成想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熊瞎子,它壮硕身躯猛地一扑,尖利的熊爪猛地抓向柳顺子的胸前。
一声凄惨痛苦的喊叫响彻森林。
“救, 救我!救我啊!”
魏承抱着罐罐猛跑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着那第一个采到参的柳顺子被熊瞎子按到在地,浑身满头都是血迹。
蒙老头和他追随的那群人早就跑了,而乔郎中李三郎,马屠户等人却没跑, 正拿着手里的弓箭和粗壮的木棒和熊瞎子缠斗救人。
魏承看着这一幕忽然就想起了他爹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他根本跑不动了,着急喊道:“乔叔!三郎哥!”
豆苗已经急哭了:“爹!”
马屠户躲过一个熊扑, 抽空朝他们喊道:“跑!顺风跑!”
遇到熊瞎子顺风跑这是上山之前大人就叮嘱他们的事情, 这样会避免嗅觉极灵的熊瞎子再次找到他们。
豆苗却又哭着往前踉跄两步:“爹!”
“跑啊!魏承,快带着豆苗跑!”马屠户一个不察被熊瞎子扑倒在身下,一旁的几人连忙过去救他。
魏承眼眶猩红,他用尽力气扯着豆苗的手跑:“豆苗,快和我走!”
三个孩子慌不择路也越跑越快, 身后时不时还传来熊瞎子气急败坏的震天吼声。
不知跑了多远,他们在一处河道旁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魏承给罐罐擦擦汗透的小脸:“别害怕罐罐,没事了。”又拍拍一停下就瘫倒在地的豆苗,“豆苗,豆苗,别哭了,马叔他们肯定没事。”
罐罐蹲在豆苗面前,将自己的小帕子塞到哭泣的豆苗手边:“豆苗哥,马叔乔叔三郎哥他们是好人,他们会没事的。”
豆苗拿着帕子擦擦脸,抽噎的重复:“肯,肯定没事……”
魏承任由豆苗哭了会儿,见他好多了才道:“咱们不能顺着来路去找马叔他们,这样太危险了,那就找路下山吧。”
出了这等事他们是不敢再继续上山找参了。
豆苗这才四处望了望,他们眼下在河道旁,身后是山峰峭壁,身前是茂密黑漆的森林,这个地方陌生极了,根本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忽然一旁草丛里传来些许唰唰声响,三个小孩都警惕起来,魏承悄声将豆苗和罐罐护在身后,握紧手里的木棍死死看着前方,待看到什么后手中的木棍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杏儿!”
一条黑毛小狼直直扑到魏承腿上东嗅西嗅,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后又扑到罐罐怀里,有些焦急的去舔罐罐的小脸小手,像是在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
罐罐抱着毛茸茸的小狼:“杏儿,杏儿,罐罐和哥哥没事。”
豆苗从地上起来扑扑自个儿屁股蛋上的灰,脸上还挂着泪痕,惊奇道:“承哥,这,这小黑狗怎么找来的!”
魏承摸摸杏儿的小狼头:“它应该早就跟着我们了。”
豆苗连连点头,羡慕道:“还真是一条好狗。”
罐罐稀罕的抱着小狼亲昵一会儿,又一摸小狼肚子,发现是瘪的后,忙抬脸道:“哥哥!杏儿肚肚饿!”
“它跟着我们跑了这么久,想来是饿坏了。”
他们在路上还喝了不少水,吃了些干粮填肚子。
罐罐忙打开自己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豆苗娘和兰婶子给他们做的小苞米饼子,掰开一个送到杏儿嘴边:“杏儿,吃吧。”
杏儿是真的饿得狠了,埋头就着罐罐的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承哥。”
豆苗已经缓和不少,有点害怕的看一眼这山林,咽咽口水:“你还能找到下山的路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怎么觉得这里离山下好远。”
魏承冷静的四处看了看,抬步走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前,看了会儿又去看旁边那棵,又去看后面那几棵。
豆苗急道:“承哥,你在看啥啊!”
“你看这些树的枝叶。”
魏承指着繁茂的树冠道:“我曾听夫子讲过《地舆》,说是树同根但南北不同枝,你仔细瞧这大树的枝叶是不是这一面更为稀疏?”
他又上前一步,摸了摸粗壮的树干:“这面的树皮也很粗糙刺手。”
“这是北边。”魏承沉思道:“我们顺着溪流一直往北走。”
见魏承如此笃定,豆苗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一擦鼻涕眼泪:“好!”
魏承回头去看罐罐,就见着罐罐才抱着小狼喝完水回来。
魏承摸摸他的头:“饿不饿,有没有和杏儿一起吃点干粮。”
“罐罐,不饿。”
罐罐抬着小脸,乖乖道:“哥哥,我们迷路了吗?”
“没有。”
魏承擦掉罐罐脸蛋上不知道怎么蹭到的泥:“哥哥能找到路,也能带你回家。”
“可是……”
罐罐垂着眼睛:“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魏承一顿,就听罐罐难过又希翼道:“哥哥,我们不去挖参了吗?挖了参,我们就有银子盖房子啦!”
“可是我们现在身边没有大人,山上又这么危险……”
“承哥!”
豆苗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咱们还是先别下山了,咱们去挖参吧!”
“出了这么一桩事,以后我爹我娘怕是不会再带我们上山了,左右都已经到这儿了还不如往里头走走!”
罐罐又捞起正在给自个儿掏耳朵的小狼,呲着一口小白牙:“哥哥,不用怕,杏儿保护我们!”
杏儿也捧场的呲了呲犬牙,表示自己很凶很能打。
魏承笑着看着这两人一狼,道:“只要你们不害怕,我自然也是不怕的。”
富贵险中求,若是畏头畏尾,当初他们连捉蛙子的钱都赚不到,不过眼下带了个豆苗,有些事情也就不能总是想着自个儿了,既然豆苗不怕,那他们就拼一下!
三个孩子打定主意往里走去抬参也就不能再沿着河道走了,迈进林中就去找野山参常出没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们没少和大人学着抬参认参的法子,眼下自个儿来寻摸倒也没那么局促不安。
一连走了好久,三人却无所得,但他们也不气馁,稍作歇息吃点粮喝点水后继续往前走,走在一片窝风向阳的林坡下,忽然就听罐罐道:“哥哥!”
魏承正用木棍探草,回头看罐罐:“怎么了?想小水?”
“哥哥,你看!”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指着一棵大树根底下。
魏承走过去一看那杂草丛生的树底下赫然有几片绿油油的参草混在其中。
豆苗更是震惊,强忍着激动小声数着:“一、二、三、四!竟然是四品叶!”
前头蒙老头带的人挖的那两三株都是“三花”,也就是一年左右的参,印象最深的是柳顺子挖到的一棵人参叫登台子三品叶,换句话说就是三个“巴掌”,年份约摸也有十来年,所以那柳顺子才会这么癫狂;而他们发现的这株参竟然是四品叶,足足四个“巴掌”,年份得有四十年已久!
虽然知道抬参不能说话,豆苗还是激动的用气音道:“罐罐,你,你可真是个福娃!”
罐罐露出个美滋滋的笑。
魏承也很兴奋,不过他到底是这三人最稳重的,赶紧用木棍上的红线将人参绿茎拴住,这是怕人参跑了。
抬参时要万分小心,要把每一条参须的都一点点挖出来。
三个小孩大气也不敢出都帮着用手轻轻挖土,就连小狼都用前爪帮着刨土。
他们到底是生疏些,这一株参抬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完整的抬了出来。
这参近二十寸,芦碗密集,环纹明显,长须散开,像个抱手的老人。
人说看参要“看五形,识六体”,魏承他们虽说不太会看,但只觉得这株人参样样都好极。
待几人新奇看过,魏承连忙学着蒙老头用山参旁边的泥土草叶将其仔细包了起来郑重的放到罐罐的背篓里。
罐罐抬着脏兮兮的小脸,欣喜道:“哥哥,我们可以盖房子了吗!”
魏承笑着擦擦他的脸,点头:“虽说不知道这样品相能卖多少银两,不过加上咱们攒的银子建个大房子是够了。”
罐罐欢呼一声,抱着小狼狗转圈:“太好了,太好了!罐罐和哥哥,要有大房子了!”
魏承和豆苗也被罐罐的喜悦感染,两个人找参找得更认真了。
怪不得人说茂溪山的野山参年年被人挖的所剩无几,他们在这片地只挖到了罐罐发现的四品叶,无奈只能又踏过一片湍急小溪流来到另一片山林。
在这片山魏承和豆苗一人发现两株小“三花”,虽说是当年的参可也因为新鲜也能卖个一二两银子了。
魏承挖完自个儿这棵就帮着豆苗挖,因着豆苗性子急,魏承怕他损了珍贵的参须,要知道到时候去卖参,同等年份同等重量的参人家药堂富户更喜品相好,参须多的。
豆苗挠挠头:“承哥,让你受累了啊。”
这一路上魏承又要探路又要抬参,属实是他们三人中最累的。
“无事。”
魏承道:“你帮我照看点罐罐,莫要让他乱跑。”
豆苗应了声哎,屁颠屁颠去找坐在草丛中正在编草环的罐罐。
罐罐一看到他就放下草环,小手放在腹部,腿也绞着,小声道:“豆苗哥,罐罐想小水。”
豆苗道:“走,豆苗哥带你去。”
罐罐知道哥哥在忙也就没缠着要找哥哥,牵着豆苗的手跟他走,小狼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豆苗看一眼杏儿,笑道:“罐罐,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和承哥打哪捡到的小黑狗,瞧着狗是黑狼犬,这要是在外头买得要好几两银子呢!”
“不是买的,是杏儿的家人给罐罐的。”罐罐乖乖道。
“家人?”
豆苗没多想,只当是主人,他看着小黑狗艳羡道:“等以后我有银子了,我也想养只小狗,我最喜欢狗狗了,不过你和承哥这只我有点害怕。”
罐罐摆手:“不要怕,不要怕,杏儿比罐罐还乖乖咯!”
豆苗被逗得一笑,看一眼吐着舌头谄媚的和罐罐贴贴的小黑狗:“还真乖。”
因着都是汉子也没什么顾忌,他们随便寻了个地方开始小水,正收拢裤腰的时候就听到杏儿忽然低吼两声。
豆苗回头一看差点吓厥过去,他们身后正有一条花色蛇正对着他们吐着鲜红的信子。
“别,别怕,罐罐。”豆苗吓得又想小水了,还安慰罐罐。
罐罐歪歪头,对上蛇阴森的蛇目,似乎是没看出善意,便一挥小手:“杏儿,咬它!”
只见小黑狼像是一道影猛地蹿了出去,竟一点也不畏惧的和那花蛇缠斗起来。
豆苗吓得两股战战,他最怕蛇这等阴寒玩意儿了!转头想让罐罐快跑去找承哥,却见这娃睁着眼睛好奇又认真的看着狗蛇缠斗的后方。
没过一会儿,这场厮杀就以小黑狼一口咬在花蛇脖颈上结束,等这蛇死透了他们才看清这蛇竟然如此之长!
魏承听到声音就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承哥,你看……”
花蛇已经咽了气,可小黑狼还死死叼着它不松口,来回在地上摔打,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罐罐有没有被蛇咬?”
“没有。”罐罐指着小狼,学着杏儿一样呲牙凶狠,“它坏,杏儿咬了它!”
魏承这才松了口气,对小狼道:“杏儿,松口。”
小狼听话的松口,还用后爪踹了下花蛇尸体,瞧那样子很是嫌弃。
“哥哥,那花好漂亮。”罐罐指着树下道。
豆苗四处看着:“花?哪里有花?”
魏承绕着花蛇倒胃口的尸体走到树下,就看到茂密草丛中有一抹红,扒开草丛一看竟然是一株嫩绿的人参草而且还结了一串密集的小花果。
来时听乔郎中说过野山参的花蕾比山参还要珍贵,因着一株极好的参一年只开一次花,这花蕾更是鸟儿乌鸦的食物,不过它们吃了这等种子却不会化为食而是会排了出去,这也是为何野山参不是成片出现,而是这儿一株那儿一株。
魏承数了数发现这竟然是三品叶野山参,且旁边还依着一株没长花蕾的“二甲子”两品叶的小参。
“原来这蛇是在守参?”
豆苗已经惊得连死蛇尸体都不怕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罐罐:“你,你上个小水都能发现人参?罐罐,你是天上下来的财神爷吧!”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一笑,抬着小脸很骄傲:“哥哥说罐罐就是小神仙呢。”
“我以后不拜旁人,就拜你!”
豆苗兴奋得不行:“罐罐,你说,咱俩还去哪小水?用不用豆苗哥把你小水?”
罐罐拽着自己的小裤腰:“不要,不要!罐罐自个儿会小水!”
可豆苗还是嬉笑着一连问了好几次后,罐罐敦敦跑到魏承跟前:“哥哥,豆苗哥疯啦!”
魏承一笑,想当初他遇到这等好运气的时候比豆苗还夸张。
他手脏也摸不得罐罐小脸,道:“咱们把这株小参给豆苗哥,成吗?”
听说二品叶的参也有七八年了,想来能卖个十来两,够豆苗家在镇上租个铺子的了,而且这一趟他们收获颇丰,豆苗和他们一处冒险却只抬了株小三花。
罐罐点头道:“成,罐罐喜欢豆苗哥。”
豆苗又是一愣,反应好久才听明白这兄弟俩是要把这株参给他,连忙摆手:“不行,承哥,这,这不成的,守参的蛇是小黑狗咬死的,而且这株参还是罐罐发现的,咱们得的这些参都是你一点点趴在地上挖的,没有你们我连根参毛都没得,我也什么都没做,我不能要!”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既然在就应了一句人和。”
魏承道:“再说咱们是兄弟,有财一起发,若不是我急用钱盖房子,我和罐罐抬的参就是和你平分又何妨?”
一连劝了几遍,豆苗这个憨包小汉子感动道:“那,那就谢谢承哥,谢谢小罐罐。”
十多两银子,他都不敢想以后他爹他娘在地里能少出多少力。
魏承聚精会神的抬参,他心细稳重,虽说只看过别人抬过一遭却能把每一条参须完整的抬出来,而罐罐和豆苗就拿着点燃的蒿草给魏承熏蚊,勇敢咬死一条蛇的小狼吃完罐罐奖励的小苞米饼后威风凛凛的给他们站岗望风。
等抬完这两株参,他们不再耽搁赶紧顺着河道往下流走,时不时还拿棍子敲敲树木,为的是让找他们的人能够听到,可一路走过,天都快黑了还是没发现村中人。
“承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豆苗踮着脚道:“前面是不是有烟气?”
魏承抱着睡着的罐罐往前走了两步,有点高兴道:“是烟气。”
豆苗兴奋了:“会不会是我爹他们?”
魏承默了默,附耳对豆苗说了些什么,豆苗听后连连点头,还有些后怕道:“我记着了,承哥。”
他们做了些准备又让小狼先藏在草丛里才朝那簇烟火气走去,果真看到了人而且还都是茂溪村人。
“豆苗?承小子?”
说话的人叫周老六,是蒙老头的一把手:“你们怎么在这儿?没和你爹他们下山?”
豆苗哭丧着脸,假装抹眼泪,抽噎道:“我,我爹被熊瞎子扑到了,我和承哥小娃迷了路,呜呜呜……”
周老六打量他们一眼,见这豆苗和魏承身上脸上都是泥,倒也信了他们的话。
有两个汉子道:“那就过来吧,这山里可不太平,等明儿你爹就找来了。”
豆苗应了声哎,扯着抱着罐罐的魏承坐在了角落里。
那群人正在火上烤着两只兔子,闻着可真香,怪不得他们离得老远也能闻到香味。
罐罐也被这香味熏醒了,揉揉眼睛看着哥哥,含糊的咽口水:“哥哥,好香呀。”
魏承小声道:“等明儿哥哥给你捉,捉不到咱们下山回家买,成不?”
罐罐向来乖巧:“成。”
说话间,那蒙老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条兔腿往罐罐鼻尖一探,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娃娃,今儿你们哥三挖了几株参啊?”
豆苗垂着眼睛握了握拳头,魏承不动声色,刚想开口就见罐罐一口咬在兔腿上:“好香!”
蒙老头一顿:“你,你这娃……”
罐罐腮帮塞满满的,鼻头脸蛋都是泥,眼睛亮晶晶道:“谢谢,爷爷的兔腿!”
蒙老头只得收回了手,皮笑肉不笑的:“那你还没告诉爷爷你们挖了几株参呢?”
“这个是参吗?”
罐罐掏啊掏啊把一堆草环掏了出来:“爷爷你瞧,罐罐今天挖了这么多!”
蒙老头见打探不出什么,背着手走了。
魏承和豆苗对视一眼都吓出一身冷汗。
天色已晚,他们若是贸然下山肯定危险,眼下能和同村大人一同过夜是最好的法子了。可他们知道怀璧有罪,也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让这些能丢下同伴之人发现他们有参,他们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所以两个人事先对好了词,万万没想到罐罐竟然醒得这样早,蒙老头那老匹夫竟然还拿着兔腿来诓小娃话,好在罐罐聪慧……
罐罐小手握着兔腿,趴在魏承耳边道:“哼,坏老头还想,唬罐罐!”
魏承忍了笑,轻轻捏了捏他小脸。
真是个聪明又好运的福气罐罐。
这个兔腿最后被豆苗和罐罐分了吃了。
而一旁,周老六大口炫兔肉:“蒙爷,您说您去试探那个小娃算怎么回事,还搭上一条兔腿。”
“对啊,那几个娃都没来山上几回哪能认出什么参?怕是把参放在他们眼前都当草踩踏过去!”
蒙老头喝一口小酒没说话。
旁边强子道:“你们说柳顺子到底死没死?”
“不死也残废了,魏承爹当年不也是那样?”周老六看一眼蒙老头:“对了,蒙爷,我记得你当年也和那魏大年一道进了山?”
蒙老头脸色不太好看:“过去的事说这些做什么!”
“那你们说马屠户乔郎中几个去救柳顺子,会不会趁机拿了他那株三品叶的参?”
周老六哼笑一声,使个眼色:“柳顺子那株参可一直都在蒙爷身上呢!”
强子连连点头:“蒙爷,高!”
入了夜,人群中升起火把堆,柴火燃烧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那几个汉子也都没了声响,听他们的意思上半夜蒙老头守夜,下半夜周老六守夜。
魏承却一直没睡,他们的参都在他的筐中藏着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他抱着睡熟的罐罐,用手帕给他擦额上渗出来的汗珠,时不时还用宽大的草叶给小娃扇风,这么一抬眼又对上蒙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
蒙老头道:“睡吧,我这个老猎户守夜你有什么怕的?”他视线又在魏承身后的背篓上转了一圈:“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怕人偷?”
“蒙爷爷您想多了,这筐里除了包袱和干粮也没旁的,有什么怕丢的?”
魏承淡笑道:“我不睡也不是因为别的,是天太热睡不着,再说我弟弟一热身上起疹子,我得给他扇风。”
蒙老头道:“你倒是个好哥哥。”话一顿,语气不怎么好,“和你爹当年很像。”
“有个事一直想问问蒙爷爷,当年我爹在山上遇到熊瞎子时蒙爷爷也在吗?”魏承问道。
蒙老头忽然站起来道:“记不清楚了,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
见他走远,魏承的目光渐渐冷了起来。
说谎。
明明刚刚他还听到周老六那大嗓门说,他爹遇到熊瞎子的时候这个蒙老头也在.
罐罐睁开眼睛,他听到一道婴孩的哭声。
那哭声好委屈好可怜,像是罐罐牙牙痛的哭声,也像是罐罐找不到哥哥的哭声,听着罐罐特别特别难过。
他看一眼闭目熟睡的哥哥,想了想还是吭哧吭哧从哥哥怀里钻了出来,又回头看那坏坏的老头在呼呼大睡,他也就放心顺着那道哭声走。
没走多远小狼杏儿就循着他的气味追来了,两个小崽亲昵的抱在一处玩了会儿,那道哭声也越来越近了。
罐罐轻轻揪着小狼耳朵尖儿:“走,杏儿!”
有嗅觉灵敏的小狼在前面带路,罐罐很快就在一株黝黑的大树下看到一个通体雪白,还光着屁股蛋,脖子上有根红线的娃娃。
那奶娃娃一边嘤嘤哭一边挖着土。
罐罐带着小狼敦敦跑过去,他离着这奶娃娃很近却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罐罐也不在意,抱着小手道:“宝宝,你哭什么呀?”
奶娃娃看他一眼,抽噎道:“他,他们都想吃我,我不想被吃掉也不想被泡酒,可,可是我只有天黑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从地里出来。”
罐罐困惑的皱起小眉毛:“那你现在,怎么不跑啊。”
奶娃娃摇摇头,哭得更伤心了:“跑,跑不掉的,我被他们栓了绳,他们总会找到我的。”
罐罐小手点了点他的脖子:“是这个吗?”
“我帮你弄掉就好啦。”说着罐罐上手笨拙的解开奶娃娃脖子上的红绳。
可奶娃娃还在抹眼泪:“就算这样他们也,也能找到我的家,我已经换了好多家了。”
他又看一眼罐罐,抿嘴道:“真羡慕你。”
“嘿嘿。”
罐罐挠挠小脸:“我有哥哥嘛。”
“还有一百年我也可以有哥哥的!”奶娃娃叹气垂头,肚上的肉肉都伤心的叠了叠。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听着小狼有点烦躁,摇着尾巴冲奶娃娃低吼。
那成想奶娃娃开始仰头大哭:“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呜……”
罐罐学着哥哥的样子那小帕子给奶娃娃擦眼泪:“莫哭,莫哭,你想怎么样嘛?”
奶娃娃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抽噎道:“你可不可以把我栽到你家,我会报答你的,他们都说我的须须价值连城,包治百病。”
“须须是什么?”
奶娃娃抬手拔掉一根自己的黝黑的头发,可到了罐罐手中就变成了灰棕色的人参须须?
罐罐黑眸充满惊讶:“你是人参娃娃?”
“是呀。”
人参娃娃点点自己的头顶,红着眼睛却很自豪,叉腰道:“我可是七品叶,整个茂溪山数我最能活,我的须须还能让你哥哥长命百岁呢!”
一听到哥哥,罐罐眼睛亮了亮,又想到陈爷爷教过他遇到好买卖不能太表露出高兴的神情,于是又支着下巴打量着奶娃娃,装出一副严肃正经的小模样:“那你会,养小参吗?你能给罐罐,赚银子吗?”
人参娃娃眼泪又飚出来,这个同类怎么比两条腿的坏东西还要可怕?
坏东西只是想拿参泡酒,他竟然想让参赚银子!
眼见着天要亮了,人参娃娃快速的挖自己本体,着急道:“小钱罐子,我答应你,你快帮我一起挖我自己呀!”
“好呀!”罐罐撸着袖子赶紧帮忙.
魏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竟然亮了。
他只不过闭上眼睛打了个盹,怎么就一觉睡到天微微泛亮。
他看一眼怀里的罐罐,又趁着周围的人都呼呼睡着,赶紧看一眼自己的背篓,参没少,只不过……上面的那块青苔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是什么?
他用指尖微捻那块泥土,是潮湿的,那就是说这是新挖掘出来的泥土。
魏承实在想不通轻轻探指扣了两下,看清楚一根蜿蜒深色的人参长须后猛地一怔。
哪,哪里来得参?自己跑来的?
他第一个想法是去看罐罐,轻轻扳过罐罐的头,发现这张昨晚被他仔细擦干净的小脸又变成了小花猫,再去看小娃娃的手,只见那十个指甲缝隙里都是黑黑的泥土还有一些草叶。
罐罐去挖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魏承轻声道:“罐罐,罐罐。”
罐罐动动眉毛,要用小泥手揉眼睛,魏承赶紧将他的手按住,小声:“别碰眼睛,你手太脏了。”
罐罐缓慢的眨眨眼睛,困倦道:“哥哥,罐罐好困。”
魏承左右看了下,低声道:“罐罐,你昨晚去哪了?”
罐罐用头蹭蹭魏承的手,乖乖道:“哪也没去呀。”
“哪也没去?”魏承倒吸一口冷气,“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罐罐看一眼自己的脏脏爪,委屈的抬脸:“可是罐罐,真的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呀,他不是一直在哥哥的怀里睡觉吗?
好像做了一个很累很累的梦,但是罐罐记不清了。
魏承见他委屈巴巴的小样子也就不再问,只摸摸罐罐的头道:“好了,好了,哥哥不问了。”
虽说他不知道那株参打哪来的,更不知道这株参是什么品相,不过那一根须都那么粗,应该可以预料这株参定是极品山参!
天色渐亮,村汉子们都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醒来,魏承也敛好神色,强迫自个儿不再去想着这株自个儿“跑”进他们背篓里的人参。
“蒙爷?还去找那株百年野山参?这都跑了几回了,怕是找不到了!”
蒙老头一边擦箭一边道:“跑不了多远,也就在这片地儿了。”
“行吧,那就再找一天。”
周老六唉声叹气道:“这茂溪山上的山参还真的被那些外乡人挖绝了,来了这么久像样点的“巴掌”都没见到!”
“六哥,你不是抬了两株小三花,能和嫂子交差了!”
“这要是能抬到那株百年人参就好了,几百两银子咱们一起分,都不敢想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几百两?”
周老六也不背人,朝着强子身后来一下,挤眉弄眼道:“说是几百两,这要是是卖出去可是这个数!”
他用力????攥了两下拳头。
强子几人吞咽下口水,几,几千两……
那些人踩灭火堆,也没管魏承三人直接搭伙往林子深处走去。
魏承这回是真不敢逗留,抱着罐罐去河边洗脸洗手之后,赶紧叫醒还迷瞪着眼的豆苗:“豆苗,清醒点,咱们快些下山!”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株野山参到底是几品叶了!
三人顺着河道一直朝北走,依旧是一边走一边敲树木,忽然一片敲棍声竟和他们重合上了。
豆苗精神一震:“是我爹!肯定是我爹!”
三个小孩带着一头小狼赶紧往前跑,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泥土又狼狈高大的汉子。
豆苗撒丫子就扑上去,哭道:“爹!”
马屠户一天一夜未眠,一直在找自个儿儿子和魏承罐罐,这厢看到这几个娃除了脏点乱点没受什么伤害也吐出口浊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爹,咱们快回家吧,我不想在上山了!”虽说深山里能赚到银子,可真应了那句刀剑舔蜜,豆苗和承哥小罐罐在一处不敢太露怯,怕耽误大事也怕自己拖累承哥和罐罐,但见着自个儿亲爹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哗哗落下。
马屠户揉揉豆苗的头:“成,回家,爹也一直在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跑这片山来了。”
回去的路上,魏承知道乔郎中李三郎等人赶跑了熊瞎子后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他们身上有血腥味不敢逗留都赶紧下了山,而那柳顺子好在有大家伙帮助还有乔郎中及时采药补血应该是保住了一条命,马屠户没受太多伤,顾不得等村里的人直接去找他们。
不过他们跑错了山头,双方这才用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相遇。
几人紧赶慢赶在午后回到了村中,魏承和罐罐没再去马家而是回了他们自个儿的小草屋。
临行前魏承托付阿秋哥和莫夫郎帮他们简单收拾下屋子,现在除了鸡和驴还在马家,剩下不值钱的锅碗瓢盆都拾掇回来了。
小草屋本就陈旧,这次又遭受洪灾的冲撞也就更显破落了。
这次没倒,下次就不一定了。
关好重新找回来的木门,魏承将背筐中的几株山参谨慎郑重的一一拿了出来。
算上跑来的那株总共四株。
一株是罐罐发现的四五十年份的四品叶山参,一株是十几年份的三品叶山参,最重要的是这株参还带着珍贵的花蕾,再就是魏承寻来的当年的小三花参,最后一颗也就是手里这颗自个儿跑来的。
魏承轻轻掀开湿润的青苔泥土,也看清楚了这颗参草上的复叶还有极长粗壮的参躯,而它那散落的参须像是一把展开的小伞。
魏承念念有词的数着:“一、二、三……七!七品叶?”
魏承震惊不已,忽然他觉得手里的参好像动了动,像是小孩子受到夸奖,骄傲的挺了挺胖乎乎的小肚子。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唤罐罐来看,罐罐用手碰了碰这七品叶山参又猛地抽回,惊奇道:“哥哥,它是软的!”
魏承有些颤抖的去摸,这一摸就让他差点扔了这株人参。
好像不仅是软的还是热的?就像是小娃娃的肚子一般?
“哥哥,它是活的吗?”罐罐好奇的歪头问。
魏承看一眼罐罐,心道你这小娃做好事就忘,这株参不就是你带回来了的吗?
他沉稳的点了点头,自打遇上罐罐后魏承对这等奇妙灵异之事倒也没有那么惊魂未定。
他思虑一番后,道:“这株参应当是快成人了。”人参娃娃的传说他倒是听说过。
又试探道:“若是我弟弟不小心掳你回来,我们可以再给你送回去。”
一阵风吹过,就见这人参的须动了动,像是在摇头。
魏承又道:“你既然已经快成了人,我等也不敢对你不敬,不知你随我们回来是想如何?”
罐罐支着头,不解瘪嘴道:“哥哥,你怎么对,人参说话呢?”
魏承安抚的摸摸罐罐的头,他想到蒙老头他们苦苦寻找的百年人参,莫不是就是这株?
早在之前他们身边就出现老狼托孤,如今又出现人参娃娃找上门来,魏承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于是又道:“你是想寻求庇护?让我们把你埋藏起来?”
人参娃娃的长须又动了动。
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地方能埋藏这株参的地方,最后选了一个留着腌制小胡瓜的泥瓷坛子,又去草屋前的桦树林挖了一些新鲜的泥土,魏承和罐罐就这样把这株人参埋了起来。
魏承看着人参娃娃头上青绿茂盛的参草,有点犹豫道:“这草……”
话还没说完,只见这人参草倏地钻进土里,看不出一点踪迹。
罐罐笨拙的抱着小泥坛子:“哥哥,要把它放在哪里呀?”
魏承想了想,道:“神话里人参这等东西岂不是都要吸收日月精华才能成长?不如就暂时放在窗台前吧。”
他拾掇七品叶山参留下的泥土时在这里面发现了一根完整蜿蜒的参须,连忙将这条参须仔细谨慎的放了起来,既然这是快成人的人参的须,想来是能治很多病症的。
剩余那三株参,魏承就简单清理下泥土,又将三品叶的人参花蕾摘下来,罐罐小手点着一颗又一颗嫩红的果儿,乖巧的数着数:“一,二,三……十五!”
“哥哥,总共有十五颗果儿!”
魏承将果儿拢好后和野人参须放在一处,道:“这个咱们不卖,留着看看能不能以后有用。”
兄弟二人升了火灶烧了一锅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明日他们就要去镇上卖参!
再一次睡回自己的小屋,兄弟二人晚上都迟迟没睡,罐罐更是话多,一会儿让哥哥看没有多少茅草的棚像不像蒙老头稀疏的头发,一会儿又让哥哥看墙壁上的裂纹像不像周六子跑风的牙齿。
魏承笑得不轻,捏捏罐罐小脸:“不准顽皮,睡觉。”
“哥哥。”
罐罐趴在魏承耳边还在叭叭:“你把罐罐,也放在窗台吧。”
魏承笑道:“为什么呢?”
罐罐小手撑着雪白的小脸,晃着小脚道:“让罐罐也快快长大!”
“你不用急着长大。”
魏承轻轻拢拢小娃乱哄哄的发丝,轻笑道:“罐罐要一点点长大,今儿吃透花酥,明儿芙蓉果,后还要吃酱烧小肘,哥哥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长大。”
“好吧。”
罐罐磨蹭到魏承怀里,又把哥哥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肚子上:“那哥哥以后,只准摸摸罐罐的小肚肚,不能摸那株小野参!”
魏承笑道:“成,都依你。”
又轻轻拍拍罐罐:“睡吧,明个儿还要去济民堂卖参。”
罐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软软道:“还,还有盖大房子呢。”
第42章 第 42 章 她死了便死了
山下马家。
豆苗娘扶着肚子一边给豆苗搓背一边骂道:“都说小汉子得练, 不练当不起家,以后啊,我肯定不会听你们这群老汉子忽悠了, 谁再唬我儿子上山我肯定不依!”
又用湿帕子用劲儿擦擦儿子满是干泥巴的耳后:“你也是个虎的!都碰上熊瞎子了还不赶紧想法子下山还敢在山上转悠, 等让你熊瞎子咬死你上哪见你娘去!”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天知道她在家听说几个娃娃跑丢了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娘,我们当时被吓得乱跑一气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就算想下山能不能找到路还是回事, 我们哥三只能硬着头皮往北走。”豆苗不服气道:“走了会儿我们就想着来都来了, 还不如拼一把去找找参, 人不都说富贵险中求,怕这个怕那个, 等穷的啷当响的时候就会愁自个儿没拼一把了!”
豆苗娘气道:“老娘什么时候让你穷的啷当响了!”
“不是你和我爹天天累死累活想多给我攒点银钱,因着我奶不向着我爹,你大着肚子还得拾掇地照顾家, 你俩天天晚上愁得睡不着觉瞎嘀咕我都听到了,怕得就是这几个村子屠户多了我以后没了吃饭的招子。”豆苗看向他娘,高兴道:“我这次上山就是为了赚银子去的,赚不到银子我都不想下山,我都想好了现在和我爹多学学手艺, 等再过两年我就要去镇上盘个肉铺子收猪卖肉!这么一来一回能赚不少呢!”
豆苗娘愣了愣:“你,你这是啥时候想的?”
豆苗挺着胸膛道:“我承哥给我想的, 我寻摸了好几天也觉得这法子真行!”
“豆苗!”
马屠户忽然着急忙慌的推开柴房进来了, 手里还提着沾满泥土的背篓。
“马豆苗,你这筐里的参哪来的!”马屠户天生一张冷面都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
“参?什么参?”豆苗娘丢了湿帕子走到马屠户跟前,看到里面竟然有两株规规整整的野山参!虽然她不识得什么参种,可知道只要是参这等宝贝那就没有贱的!
“豆苗!真叫你挖到参了?”
豆苗装模作样的笑了下:“我在山上待了那一天一夜也不是白待的!”
豆苗娘已经乐得不像样子,双手微颤的捧着那泥筐:“老马, 你看看,这参是什么种,值多少两银子?”
马屠户震声道:“一株小三花,一株二甲子,怎么也得有十两银子了。”
“多少?十两银子?”
豆苗娘惊诧不已,她连着娘呀娘呀的好几声才缓过来,欢喜的推了下豆苗:“你这小驴蛋子,你可真有两把刷子!”
豆苗听到十两银子也愣了好久,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他爹杀头猪总共才几个钱?这,这他爹得少出多少力气啊!
直到他娘推搡他他才回神,看着爹娘道:“其实只有那株小三花是我挖的,剩下那一株是承哥和罐罐给我的!”
他忍住和爹娘说罐罐运气有多好这茬儿,他答应承哥不和旁人说这事,那就连他爹娘都不能说!他得讲义气!
豆苗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拿着筐就要走:“这俩孩子定是不识货,不是咱们该得的咱们不要,娘去还给他们!”
“娘,娘!”
豆苗连忙从水里站出来硬扯住他娘:“这参真是他们给我的,承哥识货,这两株参还都是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给我挖的,一根参须都没掉,当时发现这株参时它旁边还有株三品叶,承哥的意思就是见者有份所以就将这株二甲子给我了!”
豆苗娘半信半疑:“真的?”
豆苗道:“真的,我哪能骗娘呢!”
“那魏承他们挖了多少参?”豆苗娘也就是随口一问。
豆苗却连连挥手:“我不能说,我答应承哥了不和旁人乱说山上的事儿,我得讲义气!”
豆苗娘气笑了:“小驴蛋子!我是你娘,我也是旁人?”
“行了。”马屠户开腔道:“孩子讲义气是好事,不说就不说,咱们别瞎打听。”
豆苗娘觉得自个儿冤,笑道:“我可没坏心眼,也不是眼馋那承小子和罐罐,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俩小子是挖多少参还把这么贵的二甲子给了咱豆苗。”
“咱们呐,甭好奇那些没用的。”
马屠户看着背筐里两颗水灵的野山参,参草芦头俱全,参身无一处划痕,就连最细小的参须都完完整整的被抬了出来,这得是多细心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好活计,他叹道:“咱得高兴,那承小子和罐罐是真心拿咱们豆苗的。”.
茂溪山深处。
周老六举着火把,气喘吁吁的看着身边的人,吞咽两下口水:“蒙,蒙爷咱们是碰上鬼打墙了吗?这都多少时辰了怎么还没走出那片地?”
蒙老头脸色铁青:“什么鬼打墙?我在茂溪山混荡了这些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蒙爷,咱别找了,这都找了一天了,那玩意没准成精了,跑了!”
跟着的几人都叫苦连天,他们早上那股为了发财拼一把的劲儿早就在一次又一次走岔路中消磨殆尽。
“成精?”蒙老头吐了口唾沫:“百年来的玩意成什么精?”
一片狼嚎声起,强子几人吓得连连后退:“蒙爷,甭找了,再找命就没了!咱们快找个安全地方眯一宿得了!”
“对啊,对啊,赶紧走吧,这地儿太邪乎了!”
眼见着几人都要走,这荒山野岭蒙老头再有能耐也不敢一个人闯荡,愤恨的重摔手里的棍子:“害!”
真是不应该啊,那株人参能跑到哪里去?
难不成是被人挖走了?会是谁?蒙老头一想到他谋划许久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召集这么多人上山为的就是一同堵着这株参,哪成想出了熊瞎子这桩事搅乱了他的谋算!
夜色中,一群人只好狼狈的逃窜出这片山头.
魏承和罐罐睡了个极舒坦的觉。
虽说棚上没茅草,这一夜山风净往被屋里灌,可因着被褥厚实两个孩子也没遭什么罪。
罐罐咕咕噜噜刷牙,刷完之后拿着香膏去找哥哥:“要擦香香。”
这两日在豆苗家都没擦,这小汉子要脸儿怕被豆苗娘兰婶子笑话。
魏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给罐罐擦脸,他道:“闭眼。”
罐罐便乖乖把眼睛闭上,两只小手也攥得很紧。
这次买的香膏顺滑一抹就开,没一会儿罐罐雪白的小脸就变得湿润清香。
“得了,又成小香汉子了。”魏承笑着勾下罐罐鼻尖。
罐罐美滋滋的拍拍自己小脸,又抢过魏承手里的香膏:“罐罐给哥哥涂!”
魏承稍稍往后躲了躲:“留着你用,哥哥不爱这个。”
“哥哥要和罐罐一起香香!”
罐罐就挖出点乳色香膏涂在魏承嘴唇上方,小手捂着嘴,笑得不轻:“哥哥有,白胡子咯!”
魏承也没擦,只笑道:“行啊,那哥哥有白胡子可就老了,老了就抱不动罐罐了。”
“为什么老了就抱不动了?”罐罐不明白。
魏承想了想,道:“就像是杏儿的亲人老狼,它太老了,老到捕不到猎物也照顾不好杏儿,甚至就连咬着杏儿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了。”
罐罐一听,皱着眉头:“不要,不要哥哥老。”
说着就敦敦跑到灶边,将魏承昨夜放在那儿的野山参种子和那株七品参掉下来的参须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又吭哧吭哧把装那三株参的筐也拖来了,豪气道:“哥哥,吃。”
又用小手煞有其事点了点:“吃了之后,哥哥就成老不死了!”
老不死?看来真该让这小娃多读点书了。
魏承将自己嘴唇上的香膏抹下来,涂在罐罐小手上,一边涂一边道:“夫子在《老幼寿诞》中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哥哥老了也无妨,因为哥哥会一直想着罐罐,念着罐罐。”
他见罐罐还是皱着小眉头,于是顺着他道:“行啊,哥哥吃,那种子和人参须哥哥没想卖,留着以后哥哥吃,成不?”
罐罐这才高兴了,乖乖道:“成。”
见着罐罐屁颠屁颠去找杏儿玩,魏承就开始拾掇等会儿要去镇上卖的野山参。
他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门,又环视一圈没什么能放东西的屋子,想了想还是将人参种子和参须还有铜钱罐子一同放在了背篓里,至于窗台那口泥坛子他就没动,想来谁也不会注意那么个其貌不扬的小破坛子。
现在家中这样破败,值钱的东西又都在身上,魏承也就放心带着罐罐去豆苗家牵驴车。
原本他想着趁早去镇上卖完野山参还能带罐罐去吃个早食,却不成想豆苗娘直接往他和罐罐怀里塞了两张葱油饼:“路上吃,甭饿着肚子!”
罐罐斯哈斯哈换着小手拿热气腾腾的饼,还不忘乖乖道:“谢谢婶子。”
豆苗娘见他这样,赶紧回身拿个干净晾干的苞米叶子给他包住饼:“这回吃吧。”
罐罐吹了吹饼,咬了两口就塞满腮帮,眼睛都香得弯起来:“太好吃啦!”
豆苗娘一听恨不得将整小筐烙好的饼都给他们带上,吓得魏承赶紧赶驴车就走,这豆苗娘还在后面喊:“等会儿再来婶子这儿,婶子给你们留着呐!”
路上,罐罐就带着小蒲团坐在了魏承身边,撕开一点点饼去喂魏承,魏承每吃一口他就学着哥哥哄他的话说声乖呀,就这样摇晃着小短腿喂了魏承一路。
此时天色刚刚放亮,镇上还没什么人,魏承就轻车熟路的将驴车赶到了济民堂门口。
好巧不巧又看到那药童打着哈欠开门,药童见着他了,先是一愣又一笑:“这数月不见,你们哥俩还真是抽长了不少。”
赶紧将二人迎上来,又自然的关上才开的门,悄声道:“又是蛙子吗?不过春夏的蛙子不太值钱,你要有个准备。”
魏承道:“不是蛙子。”春夏的蛙子一般都在山上林中很不好抓,不似冬日它们尽数在河中冬眠也就是一抓一个准,所以魏承也就没想过现在去捉那蛙子。
药童疑惑道:“那是?”
魏承俯身将三个青苔泥土包住的野山参拿出来,道:“是野山参,还得劳烦钟掌柜过来给掌掌眼。”
“原是野山参。”
药童倒没有当初卖蛙子时那样兴奋,只笑道:“近来不少人来卖野山参的,我们掌柜的都收了不少呢。”
药童让他二人在小堂暂坐,掀开布帘去寻钟掌柜,不一会儿就见着钟掌柜出来了。
这钟掌柜不如往日的女子发髻,如今梳留了妇人发髻,可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貌美。
双方都是老熟人了倒也没那些个问东问西,钟掌柜一边笑着逗罐罐一边将那野山参外面的青苔打开,看清楚之后可真惊了下:“呀,四品叶的野山参?……还有个三品叶?这参是哪位老把头抬的,抬得这样细致?”
她又欣喜的上下摸过看过这三株参,赞叹道:“这四品叶的参芦碗颈痕四十三个,这参就有四十多年了,再看它的须,没有刺须,毛须,都是一水的清须,珍珠疙瘩也漂亮,极好的品相;这三品叶更不错,十三个芦碗颈痕,也就是十多年的参,虽说没那株年份大,可它长得好,像个抱手的老佛,寓意好,有些人愿意收着送人;这个就是小三花,当年生的,嗯,抬得真不错。”
魏承道:“您看这两株参能给多少银子?”
钟掌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罐罐,想了想道:“你这卖参你爹也不来?”
魏承默了默,轻轻拢了拢抬眼看钟掌柜的罐罐,低声道:“我们没爹,我爹早就没了,蛙子和参都是我俩个去捉的挖的。”
共事几回,魏承确定这个钟掌柜是个善人,有的时候一味欺瞒倒也伤了好人的心。
钟掌柜却并不吃惊,只拍拍魏承的肩膀:“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哪有大人敢放心两个小孩卖这等贵重的东西。”
她想了想道:“待我称过后给你报报银两,虽说咱们共事数回,你年纪小但知事多,也晓得我不是那种无赖欺凌弱小之人,你若是对我报的银两不满,我可以带你去旁家,定不会教你两个娃娃吃亏。”
魏承连忙拱手道:“小子自是信得过钟掌柜的。”
钟掌柜一笑,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个雪白可人爱的小娃娃奶声奶气道:“罐罐也信钟姐姐,钟姐姐是好人。”
钟掌柜轻咳一声,没忍住捋了捋发丝,忍笑道:“嘴真甜,自打成了亲都少有唤我姐姐。”
“就是姐姐呀。”罐罐倚着魏承的腿,小手比比划划,“长得美的都是姐姐啦。”
钟掌柜被哄的笑得不轻,连声要给他们多添些零头。
她一边称重一边说斤两价钱,罐罐就唰得一下掏出来他的小紫算盘,还没等药童报钱,罐罐就抬着小脸脱口而出。
钟掌柜惊喜不已,上前摸一把他的小脸:“你这小娃,这就学会算盘了?”
罐罐乖乖道:“是陈爷爷教罐罐的。”
药童不晓得这个陈爷爷,只笑道:“那我可要认真些了,别叫你这个小算盘精给我抓住错处!”
“你要好认真的。”
罐罐两只小手指头并在一处:“这么一点点错处,罐罐都会发现呢。”
几人笑了一气,便开始算银子。
人参向来是上称之后又根据品相年份定价,最后那株四品叶的人参给了九十三两,三品叶的给了四十五两,至于小三花是真的抬不上价,最后钟掌柜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饶是魏承再冷静也差点没坐住。
一百四十两!他们终于能盖一所像样的大房子了!还能养些牲畜!还能交得起他和罐罐的束脩!
钟掌柜道:“铺上的银子不够,你二人在这坐会儿,我派伙计回去取。”
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一片吵嚷。
“不能卖,不能卖啊!她死了便死了,你还是要过活的啊,我的儿!”
钟掌柜掀开布帘,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魏承和罐罐透着掀开的布帘竟然看到了苍老了不止十岁的诸葛夫子!
第43章 第 43 章 吃酒楼
“夫……”
罐罐看见夫子就想叫人却被魏承扯住, 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先别出去。”
诸葛夫子是他们的长辈师长,若是让小辈看到他此等家事怕是不妥。
就见着那矮上诸葛夫子两三头的妇人挡在钟掌柜面前, 哭哭啼啼道:“钟掌柜, 您是大善人,您今儿就给我们一个准信, 我那儿媳妇吴氏是不是没得救了, 这吃了一年又一年的药, 人越治病越重, 这还治什么,这还有什么好治的?十多年来, 我儿为了救她已经倾家荡产,毁了仕途,如今还要卖了唯有的宅子去换药, 钟掌柜,您说说,这人还能治什么!这,这再治下去岂不是就是骗钱?”
钟掌柜一个清瘦女子生生被这手劲儿极大的妇人扯得东倒西歪,一旁的药童忙去扯开这妇人:“老夫人, 老夫人,您先别太激动, 有事好好说。”
哪成想越劝这妇人越起劲儿哀嚎, 闹得周围的商户都抱着袖子往济民堂里看。
“够了!”
诸葛夫子面色惨白,冷厉紧声道:“娘,梦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更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年轻时考童生考秀才更是她早起贪黑一块豆腐一块豆腐供起来的, 别说就是一栋破宅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她治!”
那妇人气得眼白一翻:“你,你这个不孝子,你上有父母下有弟弟一家,我等几口人还在黑煤巷里挤着,你怎就忍心把那宅子变卖了救一个无所出的不贤之妇!”
“梦蕙贤不贤是我这个夫君说得算,再者那小宅院是我和梦蕙一同攒下来的,和您与父亲以及州哥一家有何关系!”
诸葛夫子震声道:“娘,您还不快些走开,若是梦蕙救不了,我便也不活了!”
魏承在小堂里听着这一番话听得胆战心惊。
知道诸葛夫子对夫人情深义重,却不成想竟然情深到这种地步。
“哥哥。”
罐罐的小手搭在魏承手上,他太小了听不懂什么宅院不宅院,但是却能听懂诸葛夫子那句“我也不活了”话音里的绝望,他红着眼睛,小声道:“哥哥,罐罐害怕,罐罐不想让,夫子和师娘死。”
魏承将罐罐抱在腿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后背,若有所思道:“别怕,别怕……”
那几株参已经被伙计带走了,眼下只剩下还没到手的银两,还有背筐里的野山参种子和七品叶山参的须……
魏承眼睛一亮,不知师娘生得是什么病这参须和野山参种子治不治得了师娘的病?
他正想带着罐罐走出去,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夫子!您快些回家去吧,师,师娘她,她吐血了,怕是要不行了!”
是知采师兄。
这话一出,诸葛夫子整个人都朝后晃荡两下,若不是有药童在后面扶了一把怕是要重重坐摔在地上。
魏承和罐罐也顾不上旁的,赶紧从小堂里跑出来左右扶着诸葛夫子的手臂:“夫子!”
诸葛夫子略有惊诧的看他们一眼,眸中充着血红,似强撑着人形,竟还拍拍魏承的手安慰:“无事,夫子无事。”
他紧紧攥着地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知采师兄往门外走。
“夫子。”魏承担忧的看着诸葛夫子的背影。
诸葛夫子的娘也不哭了,脸上竟然出现些喜色,用袖子擦擦眼泪赶紧小跑跟了出去。
见人走了,围着的商户也就散了。
魏承看向钟掌柜,急道:“钟郎中,您能不能告诉小子诸葛夫子的夫人生了什么病?”
钟掌柜看他一眼:“原来你是那诸葛夫子的学子。”
她想了想,叹口气道:“若是旁人问我是不会说诸葛夫人的病症,你既是诸葛夫子的学子,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诸葛夫人生得是肺病,有娘胎带来的,也有年少时起早贪黑做活落下的病根,还有这些年的郁郁寡欢,都让这病害得更厉害,她常年肢冷脉微,肺虚呕血,这病一旦冒头不能劳累不能生气,只能拿参引子养着吊命,这一般的参引子还不成,你可知道你师娘每次入药那一小点参末就要十两,这还不算旁的贵药。”钟掌柜又叹息一声,“因着我也是女子,更是怜惜诸葛夫人的遭遇,也觉得诸葛夫子十年如一日的细心照顾夫人甚为感人,每次他来我这儿拿药我都便宜了不少,可这参引子实在是贵,有时我这里没有我还得派伙计偷偷去旁家买……”
一听到参引子魏承和罐罐都感觉有了希望,他忙道:“那,那我那几株参不卖了能给师娘治病吗?”
罐罐也握紧小拳头:“不要大房子,要救师娘!”
钟掌柜一惊,看着这两个小孩顿觉得感慨,这两个小娃比吴娘子那黑心婆婆还要关心爱护她。
钟掌柜摇摇头,可惜道:“那所谓参引子不过是从百年老参上得的东西,薄薄一片参都可抵一两金!”
一两金也就是十两银子,这参引子竟是这样贵!
百年老参……
魏承一顿,左右看了下见没人上前一步从自己背篓里翻出一个白色帕子拿到钟掌柜面前:“您看此物可能救我们师娘的命?”
钟掌柜轻轻打开,再看到那参须上的环纹时一愣,美目瞪大:“你,你这百年老参须是哪里来的?”又用手去捻动参须,“还是新鲜的?”
魏承紧紧揽住罐罐的肩头,低声道:“诸葛夫子对我等很是照顾,实在不忍心见他和师娘阴阳相隔,还请钟掌柜为我兄弟二人保密,不然我兄弟二人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放心,我知晓你二人不易,我若是那多嘴歹毒之人早再你第一次往我这送蛙子我就宣扬出去了。”
钟掌柜爱不释手的抚摸这粗如成人拇指的参须,连连称赞道:“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凤阳镇竟出现了一株百年老参。”
又看向他二人,欣喜道:“你们可想将这整株参都卖与我?”
魏承思虑片刻,道:“不瞒钟掌柜,我们真的只得了这株参须。”他们本来也就只得了这株参须,那株小野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跑了呢。
钟掌柜惋惜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这株参须足以救你师娘的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配药,你二人随我一道去!”
钟掌柜先是配了一副药,因着参引子够用,旁的贵药也就没必要放了,只放了几味佐气之药;又切了两片参须片,这是要先让诸葛娘子口含的。
因着诸葛夫子的小院离着济民堂有段路要走,魏承就快速赶着驴车带着钟掌柜一同走。
他们到时只听到院子里一片哭声。
这让三人心底一沉,快速朝院内走去,走近才知晓哭着的人都是师娘的娘家人,众人都知道妹子女儿情况不好,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遂都聚到一处互相搀扶着痛哭流涕。
钟掌柜端着药炉子喊道:“药来了,药来了,闪开些!”
可恶的是这等情形下还有两个男娃在院子里跑着嬉笑着玩,有个稍小点的倒着往后跑险些碰到钟掌柜。
钟掌柜赶紧躲过去,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这可是救命的药!”
诸葛夫子的娘忙将哇哇大哭的男娃抱起来,她旁边的年轻娘子气道:“你是谁啊,谁让你骂我家小哥儿,什么救命的药,来晚了,人都在屋里头怕是不行了!”
魏承冷冷的看着这妇人,若是他没猜错这几人怕就是诸葛夫子的弟弟弟媳。
“什么东西,谁让你骂人!”
“我是济民堂的掌柜,我是来救人的!”钟掌柜气道。
“救人?救人你就骂我们家哥儿?”
诸葛夫子的娘子给那年轻妇人使个眼色,一群人都围了过来:“别想走,给个说法!”
说着旁边还有几人故意这么纠缠钟掌柜,几下推搡起来钟掌柜因着护着手里还未熬煮的药炉被人打了好几下,这时吴娘子的娘家人忙过来帮忙,混乱之间钟掌柜将用帕子包裹的参片塞到魏承手里,又急又气道:“快,快去给你师娘含上!”
魏承眼见着诸葛夫子的弟弟也要对钟掌柜上手,他连忙跻身上前,一侧肩膀生生挨下一拳,连忙将帕子给罐罐:“罐罐!”
“晓得!”
罐罐小脸绷紧,用力握住帕子,他个子小没人在意他,在人群中东蹿西蹿可算是来到空无一人的屋前。
他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就听到一道细细的哭声还有师娘气若游丝的说话声。
罐罐赶紧跑上前去,但因着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生生摔了一跤。
他看着自己破了皮还火辣辣的掌心,想哭但抿紧嘴唇,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忍着痛跑到里间。
他小猫一样叫:“夫子,师娘。”
诸葛夫子一惊,泪流满面的回头:“罐罐?”
吴氏面如死灰,窄唇惨白,微微抬身见到罐罐时轻轻一笑:“罐罐,出去吧,去找你哥哥。”
这娃太小,不该让他见到死人,容易吓坏了他。
罐罐走到床前,将那两片参片塞到吴氏唇边:“师娘,张嘴。”
诸葛夫子急忙阻拦:“罐罐,师娘现在不能吃零嘴,别……”
“不,不碍事。”
吴氏已经没力气笑了,还是顺从的张了嘴,哑声道:“最后吃……”
可就在吴氏含进这东西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空拍许久的心口竟然有力的跳动起来。
“这是参片,不是零嘴。”
罐罐摆手,乖乖道:“钟掌柜说,这是好多年好多年的参能救师娘。”
诸葛夫子一怔:“什,什么?”他再去看吴氏的神色,只见他娘子原本灰败如死的唇竟然有一丝回血。
这时钟掌柜和吴氏的娘家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围着的人渐渐多了,罐罐在人群中张望看到匆匆过来找他的哥哥。
“哥哥!”
罐罐看到魏承脸上有道鲜红的抓痕,顿时急了:“哥哥受伤了!”
魏承也先看到了罐罐膝盖上的灰尘,还有他破皮的小掌心,心疼的把小娃抱起来往院外道:“这是怎么弄的?”
“罐罐跑得太快,摔倒了!”
罐罐小手点点魏承脸上的伤,轻轻吹了吹:“呼呼,痛痛飞走啦!”
又把小手放在魏承嘴前:“哥哥给罐罐,呼呼。”
魏承也吹了吹,道:“呼呼,罐罐的痛痛也飞走了!”
罐罐红着眼睛:“哥哥,可是罐罐还是有点痛。”
“哥哥给罐罐包上,等会儿咱们去拿银子的时候再去买点药粉。”
魏承拿着干净帕子轻轻包住罐罐破皮的掌心:“罐罐真勇敢,罐罐救了师娘。”
罐罐抱住魏承的脖子,乖乖道:“师娘是好人,罐罐希望师娘好好的,夫子也好,夫子会好好教哥哥读书,哥哥读书好,哥哥高兴,罐罐也高兴。”
魏承心中一暖,无论何事罐罐想到的总是他。
他道:“罐罐高兴,哥哥更高兴,没有比罐罐高兴更值得哥哥高兴的事情了。”
见着师娘有救了,兄弟俩也就离开了小院,临赶驴车要走时正好看到诸葛夫子的弟弟一家在驴车前嘀咕什么,他们都挂了彩,双方都没落到好。
魏承将罐罐抱上车,架着驴车就走,顿时吓了那一家子一跳。
罐罐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坏人!”
“你说谁坏人呢!你给我站着你这哪里来的杂种!”
诸葛夫子的娘小跑着追了几步,却不成在这样的平地竟然摔了个狗啃屎,她小儿子小儿媳都来扶她,却不成想一家几口都在原地摔了去。
也是犯了邪门了!
罐罐捂着小嘴偷笑,见着这些人出丑他好像连手上的伤都不痛了呢。
他们先去济民堂拿了一百四十两白银还有自己的背篓,说来也是当时顾不得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背篓放在他处,好在济民堂上下都是好人,那和他们共事许久的药童竟一直守着他们的背篓。
药童见他们脸上有伤还作主给了一盒药粉,魏承和罐罐谢过后从济民堂离开正好看到有位极为俊秀清正的男子在坐诊,他对面似乎是位耳背的老人,他却颊边带笑,语气极其温和。
药童见他们看过去,笑道:“这位就是我们掌柜的夫君,也是位极好的郎中,他与我们掌柜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呢,不过他们家的药堂在府城,这不为了我们掌柜的就又回到镇上了,再过几日南街就又要开一家药堂,到时候会送些酸楂开胃饮子,两位小哥有空可以过去喝两碗。”
魏承笑道:“谢谢小哥,我晓得了。”
真好,钟掌柜与她这位郎中夫君还真是十分登对.
今日赚了银子又救了师娘,罐罐小爪爪还负了伤,魏承想了想道:“咱们今日吃酒楼如何?”
罐罐眼睛一亮:“吃陈爷爷给我们吃的酒楼吗?”
说起来小罐罐每日喜欢学习珠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老童生总是会叫酒楼的小菜小糕点给他们吃。
魏承道:“对,咱们吃这家。”
“不过咱们不太方便坐堂吃,打回去回家吃成不成?”
罐罐吸溜口水:“成。”又欣喜道:“罐罐还要吃小饼卷酱酱肉丝!”
魏承一赶驴车,笑道:“成,要不要加点胡瓜细条?”
“要的!”罐罐扒拉小手,“还要吃猪蹄,罐罐喜欢吃猪蹄。”
“成,都吃!”
罐罐欢呼一声,是真忘了刚刚不愉快:“罐罐能一下吃十个猪蹄!”
魏承打量下他的小肚肚,笑道:“行啊,咱们就买十个,留着给罐罐慢慢吃。”
等快到了酒楼,罐罐趴在魏承耳边道:“还是算了,罐罐还想留着肚肚吃狮狮头!”
魏承把小娃从车板上抱下来,小声道:“也成,今儿咱们赚了银子,罐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许是还没到饭点,此时堂中客人不多。
小二热情的过来招呼:“两位小哥想吃点什么!在这儿吃还是打走?”
魏承道:“打走。”
又笑着看向罐罐:“罐罐想吃什么?”
罐罐胆子大了不少,会扒拉着手指将想吃的几道菜说过,小二记住后又道:“两位小哥不来道鲜炒河鲜?如今正是是吃虾公无肠公子的好时节。”
罐罐歪头:“这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不少人都爱这一口。”
“那便也来一盘吧。”魏承道。
这虾子黄土蟹山上河道里常有,但捉的人也极多,这还是因着无论是自个儿吃还是卖到酒楼里都成。
如此他们便点了四道菜,一道是薄饼卷酱香肉丝,一道是两个酱卤猪蹄,一道是鲜炒河鲜,最后便是罐罐想吃的狮子头,兄弟俩还要了一坛桃蜜,这桃蜜很是香醇,喝时只需要挖出点在碗里,再倒入一些温水搅拌几下,便和甜饮子一般好喝。
这些一共花去近一百五十文。
他们原本手里有二十两银子,眼下又多了一百四十两,就是一百六十两整白银。
前段时间手里还剩下五两五百文,买驴子板车花去近三两,那段日子买算盘,买了好几次猪肉鸡蛋,还买了糕点蒲团,油盐酱醋,香膏笔墨纸砚,今儿又花去一百五十文,眼下手中还剩下一两十文钱。
也就是还剩下一百六十一两银子。
等菜做好装在柳条小筐里,交了两文钱赁钱拿走就成。
兄弟俩身怀巨款也不敢在镇上逗留,拿好菜便赶车往家里去。
罐罐抱着那坛小桃蜜喜欢的不像样子,偷偷撕开一点点油纸,舔了舔纸上的蜜,对着赶驴车的魏承欲盖弥彰道:“哥哥,罐罐没偷吃。”
魏承没回头,只笑道:“那哥哥想吃,罐罐拿小二送的小勺子挖点给哥哥尝尝,成吗?”
“真拿哥哥没办法哦。”
罐罐吭哧吭哧挖了一大勺送进魏承嘴边:“哥哥,吃呀。”
魏承轻轻舔了口,吃了一嘴清甜桃香,道:“好了,剩下的罐罐吃吧。”
“罐罐不能吃太多,要和哥哥一起吃。”
罐罐把勺子里的桃蜜倒回去些,高兴的吃勺子上剩下的底儿,随着驴车的颠簸摇晃着小脚:“真好吃呀!罐罐好喜欢呢。”
魏承边赶车边笑道:“那赶明咱们再去看看红梨蜜,小二不是说那个也好吃?”
罐罐来了兴致:“好!罐罐全部都要吃!”
也是在魏承和罐罐在回到小草屋之时,本应该回力无天的吴氏竟然脉象平稳,惨白的脸上渐渐出现些气血。
药炉里的药也熬好了,诸葛夫子扶着她的腰身将药慢慢给她喂下,没一会儿她就吐出一大块黑血。
急得吴家人和诸葛夫子连忙问钟郎中这可是严重了,钟郎中却不慌,在吴氏脉上一探,笑道:“此药煎服喝过一个月,吴娘子的病怕是就要全好了。”
“全,全好了?”吴家上下不可置信道。
诸葛夫子怔愣许久才找到自个儿的声音:“我夫人的病,好了?”
钟掌柜点头道:“正是。”
此话一出吴家上下又哭又笑,就连虚弱的吴氏都依靠在床头露出个带泪的笑容。
诸葛夫子去送钟掌柜时说着就要下跪,钟掌柜忙扶住他:“诸葛夫子,使不得,您可是秀才老爷,我一介草民受不得您的大礼,再说救了您夫人的不是我。”
诸葛夫子眸中带泪:“那,那是谁?”
钟掌柜道:“是您的学子魏承和他弟弟罐罐。”
诸葛夫子大惊:“他,他们那样难,哪里来的银子替我买参……”
钟掌柜将和魏承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救您夫人的正是他们兄弟拿出来的百年老参须,这株唯一的老参须是他们爹在世时所得,他们兄弟二人听说您夫人需要老参做药引便将此参拿了出来。”
诸葛夫子眼泪竟流了下来:“我何德何能竟然收了这两位好学子,我,哎……”
钟掌柜故意道:“常言道师长如父,想必在这两个孩子心中也是尊您为父,尊吴娘子为母,来日方长,诸葛夫子不必拘困在这一时。”
“钟掌柜开解的是。”
诸葛夫子以袖拭泪,眸中坚定道:“日后我便付出毕生所学也要将这两个孩子教导成才!”
钟掌柜一笑,真真满意了。
如此,这两个过于聪慧的小娃也算是有人护着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杀公鸡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 魏承要带着罐罐去找里正。
小狼杏儿又想跟着他们一道去又顾忌食盆里没吃完的猪蹄,来来回回跟着他们身后跑了好几遭。
罐罐吃力的抱住小狼肚肚把他送回食盆前,轻轻揪着小狼的耳朵尖:“杏儿乖乖吃饭!”
小狼哼唧哼唧叫了两声, 撒娇的蹭了蹭罐罐的手, 罐罐小手指着食盆:“吃!”
小狼这才消停,毛绒爪子按着食盆大快朵颐起来。
罐罐拍拍小手, 满意点头:“杏儿啊, 你真是一只好小狼!”
这话一出, 杏儿吃得更欢快了, 像是要把食盆都要吞下去。
罐罐这才牵住魏承的手,悄悄道:“哥哥, 我们快走吧!”
魏承一笑,罐罐还真是越大越聪明了。
山下这段路也就不用赶驴车,兄弟俩走了片刻就到了里正家。
赶巧李三郎李大郎一家正在宽敞的院子晒菜干, 李三郎先看到他们哥俩,笑道:“承小子和罐罐来了啊。”
“大郎,三郎哥,阿秋哥……”
魏承带着罐罐叫了一圈人却不见里正伯伯,李大郎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擦手上的灰, 道:“承小子你是找我爹吧?我爹我娘在后院猪圈那面,走, 我带你去找他俩。”
魏承道:“成。”
俩人跟着李大郎来到后院, 就见着一排拾掇的极干净的猪圈,而李家二老还有小儿子溪哥儿正和一个很会照顾牲畜的村妇正围着一个母猪圈外说话。
李大郎扬声道:“爹,承小子来了有事找您。”
李茂德闻声回过头来,魏承惊了一下忙道:“里正伯伯,您的眼睛……”
李茂德的左眼眼角肿得老高, 还冒着发脓的血色,他叹口气:“无事,最近有些上火了。”
魏承看着都疼:“这,这何事上了这样大的火,伯伯可唤乔郎中看过。”
“莫要担心,都看过了也敷药了。”
李茂德倒也没看魏承是个小孩不与他说烦心事,指着圈里那头恹恹的大肚子老母猪道:“这老母猪前两天还好好着,这两日不知怎地竟然不吃食,今儿还泻了浑水,眼见着这到了月份要下猪崽子却生了这样的病症,村人说这崽子怕是要下不来,这再过一个月就要交夏税了……”
说起来这到了夏秋两季,官家也就快下来要收田税和丁税了,六七月份收一次夏税,十一月份收一次秋税。
大康朝实行仁政,不仅“轻徭薄赋”就连田税也不高,官田不论,一亩农田收粮约三升左右,且七岁到十四岁的男女哥儿要缴纳一点口税,成年汉子还要纳些赋,若是三口或者四口之家都没什么愁的,主要是李家不仅地多人也多,若是不养些牲畜怕是真的承担不起一年两次的税。(1)
李茂德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还想着找你说些事情,你今年种了地也就要缴纳田税,因着你还未成年,官府想必会留有情面田税还会再少些,且你要备着些口税钱,罐罐还不满七岁今年便不用交。”
魏承道:“小子记着了。”
自打上次买了王家的田又在官府过了田契,里正本想帮着把罐罐也落在故去的魏大年户下,算作魏承的亲生弟弟,可大康朝民生安稳,户籍制度也极为严苛,罐罐算不上流民也算不上土生土长的凤阳镇茂溪山人,官府摸不清他来自何处只能将他暂挂在魏大年户下,待他在茂溪村风阳镇再生活几年,若行为得当,无作奸犯科之嫌且还无亲生父母族人来寻,便可在茂溪村自立门户。
李茂德道:“你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魏承犹豫一会儿,才道:“本来是想麻烦里正伯伯帮我们琢磨琢磨盖房一事,可不成想您这儿都够忧愁上火,不如……”
李茂德有些讶然:“盖房?不是修缮房舍?”
“那栋小草屋此次没倒,下次就说不准了,正好凑了些银子就想重新盖两间房子。”魏承道。
“说得也是,既然你已备好了银子,伯伯就帮你谋划谋划。”
李茂德道:“来,我先与你说说村中哪片荒地可盖建房舍。”
他又看向李大郎:“大郎,你也跟着听听。”
李大郎应了声哎。
魏承看一眼蹲在猪圈外看小猪崽的罐罐,见他与里正最小的儿子溪哥儿玩得来,便嘱咐他两句莫要乱跑就跟着李茂德往前院走。
罐罐欣喜的指着那几头胡乱跑着粉粉嫩嫩的小猪崽道:“小溪哥,小猪崽好可爱呀。”
溪哥儿笑道:“是呀,多可爱。”又稍稍撑着下巴,悄悄对罐罐道:“我们家以前有一头小猪,我那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大,我可喜欢它了,每日晨起都要找它来玩,有一日却找不见了,原来是被我爹娘买了去给人家做小猪种了,我伤心好多天。”
溪哥儿虽说年岁和魏承差不多少,但因自小有爹娘兄长嫂子们的宠爱性子就十分绵软天真。
罐罐挠挠头:“小猪可爱,也香香。”
溪哥儿噗嗤笑出了声道:“你这小汉子,原是个造饭脑袋,我当时要是也这样想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他又看向那生病的母猪,叹气道:“这头猪也是我从小猪喂成大猪的,不成想却生了病。”
罐罐安慰道:“猪猪会好的。”
“希望会好起来吧,家中最近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大嫂马上就要生了。”溪哥儿又一笑:“不如我们猜猜这大猪肚子里有几个崽?谁猜中了给谁买甜果子吃?”
罐罐摸摸小自己腰间的小荷包,晃荡晃荡后倒出来几枚铜子在掌心:“可是罐罐只有,五个铜板。”这是他哥哥给他压兜用的。
溪哥儿也将自己的铜板倒在掌心,哗哗啦啦一片脆响,他笑道:“不碍事,我比你大,我多出些是应该的,你若是赢了我就用这些给你买甜果子吃,我若是赢了,你就用你这五个铜板给我买甜果子吃。”
罐罐歪歪头,抬手拨了拨溪哥儿的掌心里的铜板,只留出五个来:“罐罐吃不了,这么多甜果子的,哥哥不让吃太多呢。”
溪哥儿笑道:“你这小娃,你都没说大猪下多少崽,你就确定是小溪哥输了?”
罐罐抱着小手看了看病歪歪的大猪,小手一点:“有十三个小猪崽!”
溪哥儿眼睛微微瞪大,心道这小娃可真能乱猜,不过这等事情向来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的,他沉吟一会儿道:“这大猪能下六个崽崽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家养了这么多年的猪最多就是一胎下了六个小猪崽。
没过一会儿,魏承就过来找罐罐回家,他们没直接回小草屋而是去了离小草屋不算太远的一片荒芜高地,且这片荒地离着乔郎中家屋后那片菜地更近了些。
对于在没有开垦过的土地盖建房子官府向来也不会收取什么银两,反而还会积极鼓励村人开荒种田,不过村中能务农出粮的好土地早就被抢着开垦光了,剩下的土地唯一的用处也就只有盖房建舍而盖房又是相当废银子,村里基本上一间房舍就住了好几代人,所以有些土地也就越来越荒芜。
这片地长满了高人一头的杂乱蒿草,魏承也就抱着罐罐指着给他看:“从那棵大树到那块大石头,我们过完重午节后就要在那盖房子。”
罐罐惊叹一声:“哇,我们的新房子肯定好大好大。”
魏承笑道:“比起小草屋那是真大了不少。”
“明个儿会有大郎哥介绍的村汉子给咱们现在住的小草屋铺上些茅草,修修门,这盖房子是个精细活,咱们在小草屋最少也得再住一个多月。等过了重午节,还是那几个村汉子就开始帮咱们开荒锄草,不供饭只供点甜果子和水一天给六十文,地开垦好了,就有阿秋哥的亲哥哥带着木匠伙计瓦匠伙计来给咱们盖房,这两天房纸画出来咱们就知道要准备多少银子了,那阿秋哥的哥哥是做全包活计的,到时候咱们把银子交给他就成,他会负责买料买木材,给伙计开银钱,也省了咱们不少事情。”
“咱们还要去打两个好柜子……”
“还要顺便把井也挖了,你不是很羡慕涣哥儿在家中就能玩水,挖井就要拜托马叔了,听豆苗说过马叔有个弟兄……”
虽然魏承知道罐罐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他想把盖建房子这些事说给他听,毕竟这是他们兄弟俩人生第一栋房子他想让罐罐将来长大后能有所回忆.
初四这日,李家大郎找来的村汉子就帮魏承和罐罐在棚顶又铺上一层茅草,这四人手脚极其麻利,也没那些个多嘴多舌,这么一早上的功夫就将房顶和木门修缮好了。
魏承想塞给他们半日工钱,却听那为首的李俊憨笑两声道:“这点小活给什么工钱,等过了节我们去地里开垦,你小子多给我们送两趟水就全都有了。”
这李俊是里正家的侄子。
魏承笑道:“好咧,俊哥,魏承肯定给您伺候好了。”
几个汉子说说笑笑下了山,魏承也赶着驴车带罐罐去马家,家里那十几只鸡在马家待了好几日,眼下他们回到山上也该把鸡接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村中的话怎就传的那么快,就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但凡是看到他们的村人都回问一句:“承小子,听说你要盖房?还把那片荒地划拉了不少?你哪来的银子?”
还有婆娘打着玩笑的语气说些酸话:“这就要盖房子了?在哪偷偷发了财,借婶子两个花花,成不成?”
“行啊,承小子,这又会读书又要盖大房子,这村里没几个孩子比得过你啊!”
面对这些没味的话,魏承一律敷衍笑笑,挥着了两下鞭子让黑驴赶紧走。
而在这群婆娘身后,正好路过的蒙老头却若有所思起来。
马家人听说他的来意都帮着他给公鸡母鸡装车,豆苗悄悄扯了扯魏承的衣袖,小声道:“承哥,你猜我那两株参我卖了多少银钱?”
魏承道:“多少?”
豆苗攥了下拳头,又摊了下手掌,兴奋道:“这个数!”
魏承一笑:“那还真不少了。”
豆苗闷笑两声:“我爹嘱咐我和我娘不能声张此事,我俩谁都没和谁说,我爹娘说要把把这笔银子给我攒着,等我和我爹学学手艺,再过两年我就听你的赁个铺子去收猪卖猪肉。”
又拍拍魏承的肩膀:“承哥,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啊,肯定好好报答你和小罐罐。”
魏承还没说话,忽然就听到一声尖叫。
“哎呦,这个公鸡怎么啄人!”兰婶子扶着豆苗娘往后躲。
就见那公鸡雄赳赳的朝着罐罐飞去,罐罐此时正蹲着数自家小母鸡,被大公鸡这么一扑,啪叽摔了个大屁股敦。
站起来撒丫子就跑:“哥哥!”
魏承忙抄起一旁的扫帚朝公鸡打去,却不成想那公鸡就像是被激起了斗志,挥舞着翅膀就是追着罐罐不放。
一时之间整个小院鸡毛满天飞。
豆苗急得抬起铁锹就去打公鸡,谁料这公鸡挥着翅膀竟然还想飞走,罐罐小脸身上都是鸡毛,还不忘喊道:“哥哥,坏公鸡跑啦!”
魏承哪能让它跑,用力挥了下扫帚可算是将这顽固好斗的公鸡扫到在地,豆苗的铁锹也赶紧压在公鸡身上,生怕它又要跑。
兰婶子拍着胸脯道:“哎呀,吓死我了,这公鸡怎地就这么让人恨还想啄小娃!”
罐罐擦掉脸上头上沾染的鸡毛,气鼓鼓的站在这只已经“伏法”的大公鸡面前。
他愤愤道:“你怎么能啄罐罐,你不是好公鸡!”
大公鸡叽咕叽咕,听那声音好像还是不服。
“哥哥,这只公鸡是不是,陪罐罐玩过的那只小鸡苗?”罐罐仰着小脸好奇道。
魏承仔细看一眼这公鸡,笑道:“这哥哥还真记不得了,不过瞧它这个活泼好斗样子也许是的。”
当时那只小鸡苗还是主动跳到罐罐手心里玩,胆子大得狠。
豆苗道:“罐罐,莫生气,来踢这公鸡两脚解解气!”
罐罐抱着小手一摇头,小脚一斜:“不要!”
魏承想,许是这娃觉得被曾经“交好”的公鸡当众飞扑丢了小颜面,于是哄道:“那咱们把它带回家交给杏儿教训?”小狼还能收拾不了一只小公鸡?
兰婶子在一旁道:“魏承呐,我看这公鸡你还是别留了,这会啄人性子烈的公鸡没准哪时又犯了病,我们村有户人家没把公鸡啄人当回事,有那么一次家里大人不在家,那死公鸡竟然在她家几个月的小孙子的脸蛋上啄掉一块肉下来!”
魏承当即觉得这公鸡留不得了但又怕罐罐伤心,试探道:“咱们把这只公鸡杀了吃肉,成不成?”
罐罐忙上前抱着魏承的胳膊,还吸溜下口水:“好呀,罐罐想吃小鸡炖蘑菇。”
魏承一笑,好么,原来是早就在这儿等着呢。
“成啊!”
罐罐摇摇小手,眼睛亮亮的:“还要,还要加滑滑的粉条!”
这只鸡就直接在豆苗家杀了之后他们两家人一起炖着吃了。
后来,魏承有时候发现这小罐罐为了吃鸡,还经常偷偷挑衅剩下的两只小公鸡。
第45章 第 45 章 祭祀
兰婶子的小鸡蘑菇炖得可是相当地道。
一大盆颜色鲜黄, 野葱花点缀,香气扑鼻的鸡肉端上来时,罐罐和豆苗都抓着筷子, 眼睛都看直了:“哇!”
豆苗娘笑道:“瞅你两个馋猫儿。”
这公鸡本就是小嫩鸡, 在大铁锅中热气腾腾的这么一炖,金黄的鸡肉块更为鲜嫩松软, 而这蘑菇又是兰婶子在山上新采的, 黝黑肥嫩的蘑菇被撕开后浸入浓香醇厚的鸡汤, 吃着十分鲜美, 那让罐罐心心念念的地豆制成的粉条子更是入味,晶莹剔透粉条的裹着鸡汤菇香汁, 夹一筷子拌在二米饭中是真的下饭。
这盆鸡算是把两家人都吃高兴了,就连一向寡言节俭的马屠户还拿出平日都不舍得喝高粱酒,倒了那么一小碗轻轻抿。
兰婶子和豆苗娘额外还做了一荤两素, 桌上还放着包好的三个角的蜜枣小米粽,豆苗娘往罐罐碗里夹了两个鸡腿,给魏承和豆苗一人夹了个鸡翅:“今儿就当过节了,多吃点。”
又笑着看罐罐:“我们也是沾了罐罐的光了,是不是?”
罐罐小嘴吃的油汪汪的, 将碗里的一个鸡腿又夹到豆苗娘碗里:“给弟弟,和妹妹吃。”
豆苗娘一听, 抱着肚子激动坏了, 连拍马屠户:“听到没?小娃说这弟弟和妹妹,还好不是两个小子,哎呦,我也有闺女了。”
村中都有这么个说道,怀有身孕的妇人问五六岁的小娃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小娃说什么很有可能就是什么,还有甚者往小娃手里塞甜果子就为了听到自己想要的。
一家人都笑了一通,豆苗娘欲将鸡腿给还给罐罐,罐罐却不要,又想给魏承而魏承忙推却道:“婶子,我都吃鸡翅膀了,您和兰婶子做这么一桌菜也是辛苦,你俩分着吃吧。”
兰婶子吐出块鸡骨头:“什么鸡腿不鸡腿,我吃着的这块肉可比你们的鸡腿肉多多咧!”
最后这鸡腿还是让豆苗娘兰婶子俩分着吃了,兰婶子吃着吃着眼睛都红了,害了声:“在家当牛做马伺候那一大家子那么多年,别说鸡腿了就连鸡肉我都沾不了几筷子,没想到有一天能得罐罐和承小子的济,我养得那些都是没良心的……”
这兰婶子不比豆苗娘,豆苗家和马家其他两房多年前就分家了,过年过节给豆苗爷奶送点东西就成不用见天在跟前伺候,而兰婶子嫁过去那天就是伺候婆婆和小姑子,生得一男一女也被婆婆惯得不像样子,一点也不把她这个娘当回事,原本兰婶子见马屠户和豆苗回来就回家了,哪成想一到家就看到那一家人炖了她养了许久不舍得吃的老母鸡,见她回来那个婆婆竟然还想把肉往桌子底藏,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汉子目光闪躲,她的儿女还不高兴的说娘你咋回来了,小姑子端着肉就想走,还骂两句晦气……兰婶子的火气全拱脑袋上了,直接掀了桌子,给自家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耳光,小姑子也没放过也被她怼了一拳头,抢过来她手里的鸡全扣打在自家汉子头上脸上,婆婆跳脚骂她,兰婶子气得拿着还没拆开的包袱直接又回了妹妹家……
豆苗娘叹息一声,又往她碗里夹块肉:“甭想这么多,家里屋子有,你就在我这儿住着,什么时候阿生曼姐儿跪着来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得给她们点教训!”
魏承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心道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吃过饭后,豆苗娘给他和罐罐装了四个小米枣粽让他们带回去明天吃,魏承想了想还是收下,做饭做菜这些他会,就这个包粽子他可是没机会学。因着那几年这个时节他要天天在山上给秦魏两家的猪和鸡打草还要在河道里放鸭子,哪有闲工夫去看妇人如何包粽子。
豆苗也和他们一道回了小草屋,帮着他们把十多只母鸡搬下来还和他们一道去山上折桃枝割艾草,做完这些三人赶驴车又去了趟镇上,这重午节是大节,除了要祭祖还要给师长准备节礼,马屠户走不开,豆苗便跟着来要买些他家祭祖用的东西。
到了镇上后,豆苗叼着根草从驴车跳下来,笑道:“有驴车就是好,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也不用苦哈哈的在村头等着村里的牛车。”
魏承将罐罐从驴车上抱下来,笑道:“是方便不少。”
因着明个儿就是重午节,街上有不少卖有驱除邪祟之效的桃枝艾蒿,也有摆摊卖绿皮粽子的,还有卖祭祀用的纸钱纸人。
魏承买了四刀黄纸钱,刚想付铜板就听着摊贩道:“家畜仆人不给先人来点?瞧着三进大宅子多漂亮,这都过节了也该给先人添些则个。”
当时清明节正赶上魏承和罐罐买田后忙着垦田,他们也没时间去镇上买纸钱,只在村中有户孤寡老太太那儿买了些黄纸钱给魏大年烧去,今儿来到镇上才知晓竟然还有牲畜纸人这些。
罐罐小手碰碰地上摆着的纸糊宅子:“给爹买。”
又点点一群惟妙惟肖的牛马牲畜,大气道:“都买!”
清明节时魏承带着罐罐去给魏大年磕头了,也让罐罐跟着他一同叫魏大年爹。
魏承道:“行,这宅子我要了,牲畜各来二十只,仆从也来十人。”
“得咧,那我都给小哥装上。”
小摊贩手脚麻利的将纸钱宅子捆起来,又掏出把细长的香火,道:“小哥孝顺,我再给你添一把好香。”
魏承忙道了声谢。
这些一共花去六十文。
豆苗也提着四刀黄纸回来,道:“承哥,咱们现在去哪?”
魏承道:“我们还要给我爹买些酒水祭品,还要去给夫子买些节礼给他送去。”
豆苗道:“成,我随你们一道去帮你们拎拎东西。”
魏承他们先去趟杂货铺子,因着重午节送师长礼物很有讲究,他们也不敢图便宜乱买便听着小二推荐将一应节礼买了回去。
先是买了六枚药粽,一小筐咸鸭蛋,五种杂粮豆子各一包,一吊鲜香腊肉,还有两枚带有朱砂、雄黄、艾草、楠珠子等辟邪驱瘟的香囊,这几样节魏承总共要了两份,还有一份是想送给李府的李老夫人。
见着铺子柜子上摆着各色流苏香囊,魏承抱着罐罐让他自个儿挑,罐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选了个粉粉嫩嫩的桃花蝶纹小香囊。
这些拢共就花去两百多文。
小二笑道:“哎呦,小汉子你选那个都是姐儿哥儿用的。”又将几个威风的虎纹香囊推给他们瞧,“这几个多威风!”
罐罐抱着小桃花香囊不撒手,仰着小脸:“罐罐就要这个!”
魏承笑道:“不妨事,他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两份节礼并着嫩绿的桃枝艾草被一根红绸紧紧捆了起来,他们驱驴车去了诸葛夫子家,却不成想诸葛夫子家的门户紧闭,问过一旁正在挂桃枝的邻舍家才知道诸葛夫子刚刚带着夫人出了门。
师娘都能出门了?看来她的病是真的好全了。
天色不早,魏承也没继续等着,便拖邻舍家将节礼交给诸葛夫子,至于送给李老夫人的节礼,魏承报了姓名之后直接交给了门房。
三人又去肉市买了些鲜肉还去糕点铺子买了不少甜果子便赶紧回了村.
重午节这日,魏承和罐罐早早就起了。
罐罐今儿也不懒被窝,自个儿选了身浅色的小夏袍:“见爹爹要穿好看的!”
魏承一笑,这衣袍也是豆苗娘当时一道给做的,布料比粗布好上不少,罐罐也就上私塾才穿,因着在家中就要招鸡逗小狼,不出一会儿就是一身泥巴,罐罐是不舍得穿的。
“成,那咱就穿这套。”
魏承给罐罐穿衣服,想到什么道:“小算盘拿不拿?”
“拿,要拿!”
罐罐小手动着道:“要给爹爹打算盘,爹爹会夸罐罐吗?”
“当然会夸。”魏承笑道。
“哥哥也要把,临摹的字帖带给爹爹看哦。”
罐罐摇头晃脑,大眼睛满是兴奋:“罐罐会打算盘,哥哥会写字,爹爹肯定好高兴好高兴呢!”
兄弟俩没用早饭直接背着祭品纸钱上了山。
这一道上看到不少村人往山上走,魏家的祖坟在茂溪山东侧方,下面是条源源不断的河流,早年间魏承随着魏大年给祖坟锄草时听他说过一嘴,说是多年前魏老爷子去世后他们又找过风水先生看过,那风水先生会掐会算,感慨这整个茂溪村的坟穴子加在一处也没有魏家的好,地势高,山水极妙,易出现文武贵人,也是从那开始魏老太太便动了供养魏志读书的心思。
魏大年的坟离着魏老爷子很近,魏承也就将祭品也给魏老爷子摆了一份。
翻土拔草之后才点上香火,魏承就带着罐罐跪在了魏大年坟前,他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哑声道:“爹,我又带着弟弟来看您了。”
罐罐也脆声道:“爹爹!”
他小手捧着纸糊的宅子送进火堆:“你瞧,罐罐和哥哥,给您买大房子了,罐罐和哥哥也要有新房子了哟。”
没有风吹,那香火却动了动。
魏承埋头烧纸没发现,罐罐却歪歪头:“爹爹,你不要,不要难过呀。”
“罐罐会,照顾好哥哥的!”
第46章 第 46 章 人影
魏承和罐罐祭拜过后正准备下山就听到身后传来些动静。
他们回头一看便看到了魏家那几口人。
魏三年的婆娘刘氏算是新寡, 她穿着一身白色麻布和魏老婆子相互搀扶着掩面低泣,剩余几人大的小的都面无表情很是淡漠。
魏承当做没看见他们,牵着罐罐的手就往山下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承小子, 承小子,你等等……”
魏承看一眼追上来的魏志和钱氏, 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有事?”
“听说你借了银两要盖房子?若是还有什么短缺的就来找二婶子。”钱氏笑着, “这些日子二婶子也是忙, 都没问问你你书读得怎么样?在那徽林私塾可有人欺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你堂兄, 大志你说是不是?”
那魏志扯出抹笑来,他这人面相普通, 鼠似的眼角总是垂着像是心思过甚,平时敛眉低眼倒是还算受看,这一笑起来就让人有几分不适。
他微微抬脸, 有几分矜傲道:“魏承,你读书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魏承不知道他们娘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当初买地已经算和魏家二房撕破脸皮了。
他故意道:“我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倒也没什么旁的要深思。”
魏志嘴角稍撇, 似是有些鄙夷和酸气。
“其实二婶子来找你有这么一个事。”
钱氏道:“听说徽林私塾那位塾师是咱们凤阳镇学问最好的秀才夫子,这不想让你搭个线问问那位诸葛夫子还收不收徒, 你堂兄也不是要进那徽林私塾, 就是想每日挪一个两个时辰去那诸葛夫子家中读书,你且放心束脩节礼我们是一样不会少的。”
“你既知晓诸葛夫子名讳,也应打听到诸葛夫子家在何处,若想拜师直接带着束脩登门拜访就行,至于夫子收与不收那就是夫子和魏志的事情了。”魏承冷道, “我不过一个小小学子,没什么资格去做引荐夫子的搭桥之人。”
钱氏一皱眉:“魏承,咱们魏家打折骨头连着筋,当年风水先生都说过咱家会出文武贵人,将来你堂兄做了大官,你也能得济,怎么就让你帮个小忙就这般推三阻四,原本你不买我家的地的事儿我都不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了,这关乎你堂兄前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法子我已经说了,听不听由你们。”
魏承懒得理这位惯会装老好人的二婶子,也不理会她在身后的吆喝带着罐罐就快步下了山。
“承小子!魏承!”
钱氏气得一拍大腿:“这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净做那些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狗屎运能搭上那诸葛夫子!”
魏志气得攥紧拳心,他的夫子是位屡试不第的老童生,那老头自个儿都没学明白还想教他?更为可恶的是老头还常在堂上批他死板,明明他那么用功,在那老童生眼里却是个没有天赋的读死书之人。
这老童生是他娘隔了好几辈分的亲族之友,他也不好就这么离了私塾便想着找更厉害的夫子开些“小灶”,待来年再试定要成功,却不成想这个魏承自私到连个忙都不想帮。
魏志冷笑道:“他不过是怕诸葛夫子见了我之后觉得我学问好,到时候会冷落嫌弃他个九岁才启蒙的门外汉,他不引荐那咱们自个儿上门也成!”
“我想也是,早就看出这个魏承没什么能耐,就会自私自利!”
钱氏道:“放心吧,娘多备些束脩定不会叫你被看轻了去!”.
初六这日,建房的那片荒地就要开始锄草开垦了。
天还没亮,魏承就借着还未散去的月光临摹字帖,这几日家中发水、上山挖参又放重午节假两日,魏承有几日没有静心练字了。
一直练到公鸡打鸣他才收拾好笔墨,悄声束发洗漱,推开木门要去剁昨儿打回来的鸡草和苜蓿,将两大盆草剁碎又拌上麦糠分别喂给鸡群和黑驴。
见母鸡吃食,魏承便跳进鸡棚里去看看有没有蛋,豆苗娘前两日就提醒他他们家的小母鸡到了该下蛋的时候了,仔细寻摸一圈见没有魏承就又跳了出来。
杏儿慢悠悠走到魏承跟前,伸个懒腰后用头蹭了蹭他的腿,试探的往草屋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他。
魏承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道:“不成,罐罐还在睡觉呢,睡醒了才能陪你玩。”
小狼听话的抖抖毛又盘成毛绒黑团睡去了。
趁着罐罐还没醒,魏承想到前两日在酒楼打回来的鲜炒河鲜罐罐很是爱吃,便想去河道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捉到虾子和黄土小蟹。
他才走没两步就见着睡回笼觉的杏儿竟然跟了上来,他轻轻捋了捋小狼毛绒后背,轻声道:“莫跟着我,去屋里守着罐罐吧。”
小狼轻嗷一声,摇着尾巴颠颠跑回草屋前,小爪子那么一搭就将木门给打开了。
魏承摇头笑笑,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
寻到一处水流不急又清澈的河道,魏承便将鞋袜褪去,衣袖挽好就下了河,早上河水还是有些刺骨的凉,稍适应了会儿魏承才往前走去,他轻轻拨动石块水草,这河虾和小蟹多半是藏匿在此处。
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在茂密的水草缝隙里看到虾子身影,他眼疾手快的用针脚细密的小网兜那么一扣就见两只活蹦乱跳的虾子被扣在其中。
待日初光影洒在河道上,魏承提着沉甸甸的背篓也直起了腰,收获不少,可以回去给罐罐做虾子蛋羹吃了。
魏承回到小草屋时正听到罐罐大声喊哥哥,他忙推开门,道:“哥哥在这儿。”
“哥哥!”
罐罐揉揉眼睛,伸着两条白生生又胖乎乎的手臂:“要抱!”
“得等会儿。”
魏承将背篓放在地上,打了水盆洗手道:“哥哥手上的味道不好闻。”
罐罐已经能自个儿从火炕上下来了,他蹲在地上有点害怕的捅捅不断传来跳动声的背篓:“哥哥从外面带回来什么?”
又仰着头撅嘴:“哥哥怎么不带,罐罐一起去?”
魏承一边擦手一边笑:“你还在睡觉我怎么带你?吵醒你岂不是又要委屈巴巴?”
罐罐哼了声,敦敦跑到魏承跟前,摇晃着手指头,奶凶奶凶的:“以后没有罐罐,哥哥不准出门!”
“你怎么这么厉害?”
魏承将小胖娃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绵软雪白的脸蛋:“还不让哥哥出门?”
“就是,不许!”
罐罐大眼睛灵动的转着,煞有其事的皱着小鼻子,还故意吓唬魏承:“外面有坏东西,嗷呜一口,会咬掉哥哥的小背篓!”
魏承笑道:“可不能咬掉哥哥的小背篓,那里面可有哥哥给罐罐捉的虾子。”
“虾子?”罐罐眼睛亮了,“是那个红红的,嫩嫩的,好吃的虾子吗?”
“是啊。”
魏承微微俯身将背篓上面的草拿下来:“你看。”
杂草一拿开,背篓里的虾子跳动得更欢快了。
“哇,好多虾子。”
罐罐抱着小手,期待的看着魏承:“哥哥,这么多虾子我们,怎么吃呀!”
“家里还有两个蛋,等会儿熬个虾子蛋羹,等晚上咱们再炒个虾子吃,剩下的虾子怕坏那哥哥给它们煮好之后做成虾干给你做零嘴吃,成不?”
罐罐拍着小手:“成!罐罐爱吃虾子!”
今儿也是运气好捉到小半筐虾子,若是能经常捉到晾晒点虾干也可以留着冬日熬汤喝,明个儿早上魏承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他们家中现在存了小菘菜干还有几坛腌胡瓜条,显然这点东西是不够过冬的,春季种的刀豆还没结果就被这场洪水全淹死了,眼下他也不敢再种,只能去山上采点蘑菇蕨菜等野菜晾晒成菜干了。
兄弟俩还有小狼早上就吃了小谷子粥配虾子蛋羹,吃过早饭之后魏承挑着两担水,让罐罐拿着一小兜酥糕去了新房那儿。
虽说他们不管饭可要给干活的人准备些口粮和水,这酥糕不贵但因着有甜味,口感酥脆就很受长工短工的欢迎。
村人找人做活都会备着这等糕点。
他们到时李俊已经带着那三人开干上了,几人见着他大方的拿了恁老些酥糕面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大方会来事就招人喜欢。
魏承将扁担放下,笑道:“俊哥,你们怎地这样早就来干活,早知道我多煮些粥给你们送来,来,先吃点酥糕垫垫。”
几人也没见外,咬着酥糕吃得可香,李俊吃了两口对魏承道:“这几人手脚都麻利,不是拖沓磨蹭的人,这地不出五日就能给你垦出来。”
魏承心中满意这个完事时间,毕竟早一点垦完地也就能早点建房子,可他还是道:“您们也不用太赶,还是要量力而行,莫要伤了身体。”
李俊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不愧是读了书的,说话都好听。放心吧,都是下力的汉子,活肯定给你干得漂亮。”
一人一日工钱六十文,五日便是三百文,四个人的工钱就要一两二百文。而那酥糕不值得几个银钱也就不用算在里头了。
有李俊的保证,魏承也就放下心来,他便带着罐罐回了草屋留出今晚要吃的虾子,剩下的虾子魏承便起锅烧水要给这虾子煮过晾晒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赶着驴车带着罐罐去了私塾。
眼下只是垦地他们也不用日日看着,若是开始建房虽说是领头的是阿秋哥的哥哥,可魏承他们也不能真的做甩手掌柜,不说时时也要经常来看上一看。
他们今日来到私塾稍晚了些,将驴车拴好走近院中就听到朗朗背书声。
他正带着罐罐往书堂走,忽然就见知采师兄喊他:“魏承,你可来了,夫子有事找你。”
魏承他们随着知采师兄来到隔着书堂的堂厅,一打眼便看到坐在主位的诸葛夫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魏志和钱氏。
钱氏喜笑着迎了上来:“魏承,你今儿来读书了?二婶本来想和你一道来,但你堂兄着急拜师我们就先走了。”
魏承躲开她的手,向诸葛夫子拱手道:“夫子,不知您找学子是有何事?”
诸葛夫子见魏承和罐罐对这二人并不热络心里也有了数。
这一大清早这母子俩就带着一堆束脩来到书院,那个魏志二话不说就要给他磕头拜师,虽说有教无类,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人诸葛夫子实在是有些反应不及。
然后便听着这个魏志自报家门,先就说他和魏承是亲近非常的堂兄弟。
这样的话一出,诸葛夫子忙将人请到了堂厅里,魏承罐罐于他有恩,若这个学子是魏承的亲人,他便是收下也无妨,先问了他学到哪里治哪门经,诗作得如何,又考问几句耳熟能详的《论语》典故之意,这个都已经下场过一次的魏志竟然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且还十分自信,他纠正几句,这魏志竟还固执己见,用歪理和他争得面红耳赤。
这让诸葛夫子频频皱眉,他爱笨学子也爱反应不及的学子甚至懒散些也无妨,但这等无理辩三分,明知是错还要逞强的学子他是不爱的。
诸葛夫子想到那位自称魏承“二婶”的女子对魏承明里暗里的贬低,想了想道:“这几日可曾在家中读书?”
“闲时在脑海中默背些夫子教导的,因着有些忙碌只有今早才练了字帖。”
诸葛夫子点了点头,考问魏承几句蒙学的知识,魏承面不改色的对答如流,他又道:“你入学堂第一日夫子授你《论语》,虽说还不曾给你讲过,但你如今已经识字不少可能将其通篇背下?”
魏承顿了下,看一眼自打听到他全部回答上夫子问题后就脸色非常难看的母子一眼,诸葛夫子却道:“无妨,背你的。”
魏承早就将夫子赠与的第一本书看过数遍,没废什么力气便通背下来,背到一半诸葛夫子叫了停。
而魏志双拳紧握,冷笑一声:“不过是背书而已。”
诸葛夫子看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背《孟子》七篇用了多久?”
魏志一顿,磕磕绊绊道:“学,学子早就背熟了。”
诸葛夫子见他这样就知他连这么重要的四书之一都未背熟,轻笑一声,只道:“你背这七篇许是要用两月,而魏承怕是两日就能通背,书背得快,夫子讲解之后你作文章时随意用取哪一句都可破题,也便不会在考场上抓耳挠腮,半晌也写不出一个字。”
魏志哪里会信眼前这个魏承能过目不忘?
他咬牙切齿的反驳:“夫子定是被他蒙骗了,没准是暗自下了功夫还想博得个神童的名号而已!”
诸葛夫子叹息一声,挥挥手道:“你走吧,我教不了你。”
“诸葛夫子!”
钱氏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着知采知文已经冷着脸道:“请吧,这书堂的学东可是县公的亲生姐姐,你们若是想找事闹事,尽管来犯!”
这话一出,母子俩都不敢再放声,拿着满地束脩匆匆走了。
待人都退了出去,诸葛夫子才叹息一声,感激的看着魏承和罐罐:“你们这两个孩子,竟然将那等贵重之物说给就给了我们,夫子真是……”
罐罐乖乖道:“罐罐和哥哥,想要夫子和师娘好好的。”
诸葛夫子摸摸罐罐的头,道:“日后你兄弟二人就搬来与夫子师娘同住可好?夫子师娘膝下无子,定会将你二人视如己出,做亲生孩子一般照顾。”
“夫子和师娘很好,可,可是……”
罐罐敦敦跑到魏承跟前:“可是罐罐和哥哥有爹爹了,不能再认爹爹了。”
诸葛夫子又看向魏承,魏承默了默,道:“师长如父,师娘如母,饶是夫子不提,魏承和罐罐也会常常念着夫子师娘,我兄弟二人如今也在乡野盖房安家,茂溪村中也有叔伯亲友照拂,夫子不必担忧我二人处境。”
如此,诸葛夫子便是明白这兄弟二人是不想认在他膝下,不免有些遗憾,可也道:“如此也好,你们救了师娘犹如救了夫子,日后夫子定会竭尽毕生所学也要好好教导你二人。”
魏承忙带着罐罐给诸葛夫子郑重一跪:“日后魏承也绝不会辜负夫子教导之恩,定会倾力报答。”
也是从这一日起,魏承和罐罐在书堂学过又要去诸葛夫子家中还要再学一会儿,就连厌学的罐罐也被诸葛夫子安排学上了极磨人的《仓颉篇》,不管再怎么偏爱珠算也得识几个字不是.
午后,魏承和罐罐回到家不久就见着里正娘子秋哥儿还带着溪哥儿来了,而溪哥儿怀里还抱着两包有琇味斋红戳子的果脯子。
魏承不明所以:“这是……”
溪哥儿欢喜的将两包果脯全塞到正虚骑着小狼疯跑的罐罐手上:“小罐罐,你可真厉害,我们家的那头大猪真下了十三头小猪崽!十三头呀,我做梦都不敢想!”
“真的呀!”罐罐捧着这两包果脯子,高兴但又很困惑道:“小溪哥,五个铜板,能买到这些吗?”
溪哥儿忍了忍笑:“是呀,就是能买到这些!”才怪,他爹嘱咐他和他娘要买些极好的,所以这点东西可花了好多个五个铜板!
对于好吃的那是别人说什么罐罐就信什么,他跑到魏承跟前:“哥哥你看,罐罐猜小猪崽,赢了小溪哥!”
里正娘子见魏承没听明白,于是上前喜笑道:“那天你来家中找你里正伯伯说盖房垦地的事儿,这俩小娃就打赌那头病猪能下多少崽崽,罐罐说十三头,溪哥儿说六头,约定谁赢了谁拿五个铜板给谁买甜果子吃。说来也是奇了,那头病猪还真顺利下了崽,不算死掉的一个,还真正正好好十三个崽儿!我们家养了那么多的猪什么时候下过这样多的崽儿?这不溪哥儿就高兴得不行吵嚷着和他爹说罐罐猜中了,你里正伯伯二话不说给了他铜子让他给罐罐买果儿吃,还真是借了罐罐的吉言,这猪崽平平安安下来了,这家里的夏税也就不用愁了!”
她又摸摸罐罐的头,笑道:“怪不得村人都说这娃是个有福气的,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成真?”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们也没真的想到别的地方去,只认为这件事巧合又吉利。
“原是这样。”
魏承想明白什么,也就没再推脱这两包甜果,毕竟这是人家小罐罐“靠猜”赢来的,那当然得要。
罐罐得了甜果也不抠门,大大方方将两包果儿都打开了,一包是金丝枣,一包是他最爱的桃干脯。
他两只小手捧着给大家挨个分,不要还不成,罐罐小犟种毛支棱着,不要就跟在人屁股后磨,秋哥儿里正娘子溪哥儿都被他塞了满手,这等果脯是极好的,饶是家中有余也不会常吃,几人吃起来都满面笑意。
罐罐拿着一颗金丝蜜枣送进魏承嘴里:“哥哥,也吃。”
魏承可不敢不吃,吃了之后,道:“真香,不愧是罐罐赢来的小枣。”
罐罐腮帮塞了两颗枣儿,捧着油纸包美滋滋的仰着小脸道:“罐罐,最厉害呢!”
里正娘子等人没在小草屋多待就回去了,这个时节家中活计都不少,上山打个鸡草都能打一天,真是还没到能闲逛的日子。
送走了人,魏承便带着罐罐一同晒虾干,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又给罐罐爆炒了一盘葱香虾子,配着腌得差不离的胡瓜条,可把小娃香得不轻。
入夜,魏承在草屋外借着月色练字,忽然在他脚边窝着的小狼猛地站起,弓着背警惕的看着前面那片桦树林。
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第47章 第 47 章 偷狗
小狼弓着背就要去追, 魏承忙呵斥住它:“杏儿,留下。”
他收拢笔墨,想了想将小狼也抄在怀中, 临进草屋前他有意无意的瞥眼窗台下面摞在一处的不少破破烂烂的泥坛子。
待拨灭油灯, 魏承在火炕边和衣而躺,迟迟不敢入睡。
那道人影他定是没有看错, 就算他看错了, 小狼也不会看错, 若是他们就这样追过去, 怕就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
会是谁呢?魏承想不通。
魏承觉得是最近他们又买驴子又要垦地建房子惹了旁人眼红,看来以后搬到新住处要再买两只小狗看家护院了。
这么思虑到后半夜, 见外面没有动静,魏承也撑不住眼皮沉沉睡去。
魏承再有意识时总觉得鼻尖痒痒的,微微睁眼就看到罐罐一手撑着肉乎的小脸一手拿着根狗尾巴草蹭他的鼻子呢, 似乎是发现他醒了,这罐罐咻的一下将狗尾巴仍在地上,老老实实躺回被子里,双手捂住眼睛,装模作样的打起小呼呼。
魏承一笑, 看一眼窗外渗进来的天色,又捅捅他胖藕似的胳膊:“甭装了, 哥哥知道是你。”
“嘿嘿。”
罐罐放下小手, 来了一招胖球打滚就滚到哥哥身边,他头发睡得毛炸炸,大眼睛却亮得很:“哥哥,我们今早一起去,捉虾子呀!好不好呀?”
魏承昨晚睡的迟他身上还有点乏, 笑道:“你起的这样早,就是为了捉虾子呀?”
“对呀。”罐罐小手给自己脸蛋抓痒痒,“罐罐喜欢吃虾子,罐罐想捉好多好多。”
说着又吸溜下口水:“罐罐还喜欢吃虾干呢。”
昨儿晾晒虾干儿,罐罐和小狼没少偷吃,那狼崽望风,罐罐作案,俩个小崽儿以为魏承没看见,其实魏承都看在眼里,本就是给罐罐当零嘴吃的,他啥时候吃不都一样?且他欢喜罐罐多吃,小娃就要养得白白胖胖才好呢。
好玩的是等他们晚上收虾干的时候,那小罐罐嘴角还有虾干的红皮,还摆手道:“哥哥,罐罐没有偷吃呢。”
魏承忍笑道:“哥哥知道。”
过了会儿,罐罐贴着魏承蹲着,小小声道:“笨哥哥,其实罐罐偷吃啦!”
小手夸张的画了个大圈:“罐罐偷吃了这么,这么多!”
“总共才多少还偷吃那么多?”魏承笑得不轻。
也是因着这个昨天就答应罐罐再去河道找找虾子。
既然罐罐今早起了这么早,那他们直接去就成,魏承边给罐罐穿衣,边想到什么道:“如果能捉得多了,也可以给夫子师娘送去些。”
这河鲜之类镇上卖得有些贵,村里还不好捉,想来诸葛夫子和师娘是不舍得吃这些的。
俩人简单洗漱过后就背着背篓带着罐罐小狼离了草屋,魏承看着草屋附近几个脚印,心里一顿,他警惕的环顾下四周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见罐罐和小狼跑出老远他赶紧装作无事一样走过去,也没有欲盖弥彰的将窗台下其中一个泥坛子搬进家里。
昨儿那片河道没见着有虾子,兄弟俩就又往前面走了走。
魏承先给罐罐挽好衣服和袖子,有点不放心:“这大早上河水可凉呢,要不你在岸上等着哥哥?”
“不要,不要。”
罐罐头摇晃的像拨浪鼓,捏紧两个拳头给自个儿打气:“罐罐厉害,罐罐什么都不怕!”
“行吧,那你可记得莫要乱跑,水中石头多,到时候摔了可会疼的。”
罐罐拍拍小胸膛:“放心吧,哥哥。”
小狼也想去水中玩,却被魏承留着给他们看着衣服和鞋子了,到时候走得远了,他怕过路的路人认为这是无主的鞋子给拿了去。
然而罐罐一下水就嘶了声,小腿紧紧并着,仰着头看着魏承:“哥哥,水好凉呀,罐罐都想小水了。”
魏承慢慢走近他:“那哥哥带你上去小水?”
“只有刚刚想,现在不想了。”
罐罐好奇极了,小脚丫在浅溪中踩来踩去:“好玩,哈哈,好玩。”
魏承笑道:“玩吧,跟在哥哥身后就成。”
两岸水草甚多,河中怪石百样,时不时有黝黑小鱼嗖得一游而过,魏承蹚在水中翻动水草石块寻摸虾子,偶尔回头看一眼缀在他身后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罐罐。
微微感觉到热的时候,魏承也摸到一小筐虾子,和昨个儿比起来着实不多,他想起来半天没听到身后有踩水的动静,往后去瞧就见着罐罐蹲在一处水草旁,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魏承以为他在捉虾子没敢出声只悄悄走过去,忽然就见着罐罐猛地往河里一扑,再起来时手里还握着一个扁扁胖胖,张扬舞爪的东西。
“哥哥!你看!”
罐罐脸上胸前都是水,小脸满是惊喜:“这是小蟹子吗?”
那日他们吃过鲜炒河鲜,就是虾子和切碎的小蟹,难为罐罐吃过一次就记得了这玩意儿
魏承也很惊喜,道:“是蟹。”
他连忙从罐罐后背拿过他的小背篓,道:“赶紧放里,别让它的腿叼了你的手。”
罐罐一听抓着蟹肚就将小蟹子放了进去,又搓搓小手:“哥哥,它的腿好多,罐罐只有两条腿呢。”
“有个谜子说给你听。”魏承笑道,“说是小子胖又胖,背个大草筐……”
罐罐忙道,指着自个儿:“是罐罐!”
“还有下半句呢。”
魏承将小背篓里总想往外爬的蟹亮给罐罐看:“铁剪有两把,木筷有四双。”【1】
“是小蟹,不是罐罐!”
罐罐将想逃的小蟹用手指弹了回去,亮着眼睛:“哥哥,小蟹子我们,怎么吃呀?”
魏承想了想,道:“我记得这蟹是可以蒸的,到时候将里面的肉扣挖出来可以做一道菜吃也可以当做面条卤子吃。”
他曾看到过秦家人用土蟹做过面条卤子,瞧着就十分鲜黄鲜嫩。
“那我们早上吃面面吧。”
罐罐欢呼一声,学着吃面条发出的嗖嗖声,小手动个不停:“罐罐可以吃一大碗面面!”
“行啊,等会儿回去哥哥擀面给罐罐做面条吃。”
魏承看一眼这面的河水,道:“那咱们再往这面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捉两只小蟹。”
他们运气也是好极,往这面走了一会儿罐罐的小背篓里就发出蟹子吐沫的吱吱声,要知道只有蟹子多了才有这个动静。
虽然虾子没捉到多少,但是却捉到了十来只小蟹,这一趟也算是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后,魏承赶紧给罐罐换了衣服,换好后让他和小狼去玩,他则是喂完鸡群和驴子就开始做饭。
他还在鸡圈转了一圈,见还是没有蛋心里还有点失望,母鸡也到了该下蛋的时候,怎么迟迟没有呢?看来过两日要请人来家中看看了。
眼见着时候不早,魏承也不再多想,赶紧净手洗面后开始做饭。
虾子没捉到多少送人也不太好看,那这点虾子继续晾晒成干算了。这小蟹都挺肥,魏承捡了四个放在锅里蒸,剩下几个打算送给夫子和师娘。
说是蟹子过了夜就不能吃了不然会闹病,夫子师娘两个大人想来会比他们能吃些。
舀玉面的时候魏承发现他们的面又不多了,小谷子和高粱米还有些,买的精细米也快要见底儿。
看来过两日就又要去镇上买了,冬天就会好很多,家里那两亩地长势不错,就算交上田税也剩下不少,足够他和罐罐度过这个冬天了。
他一边揉面一边想着,看看建房子能剩下多少银钱,若是剩得多了他打算再买几亩地,地多了不仅种的粮食也多了也还能多养些牲畜。
他将面团揉好后稍微醒了会儿,罐罐太小又贪吃,吃不得太硬的面条,所以魏承揉面和醒面多用了些功夫。这时候锅上蒸的蟹子早就好了,他将蟹子捡出来开始慢条斯理的扣挖里面的蟹肉。
这四个蟹子看着不大,但实在够肥嫩,生生扣挖出来一碗蟹肉,如此他便起锅烧油,见油化开,赶紧用切好胡蒜野葱将油炒香,之后才放入那一碗蟹肉,没放旁的佐料,只少放了些盐巴,怕酱味过重损了蟹肉的鲜香,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放入一碗水又勾了些芡为的是让蟹卤更为黏稠好吃。
等到面条也煮好,魏承将蟹卤淋在三碗面条上,扬声道:“罐罐,杏儿,吃饭。”
“来啦!”
罐罐和小狼一同跑进来帮忙端饭,自打天热起来起他们就在外面用饭了。
罐罐捧着自个儿的蟹卤面条,瞪圆眼睛,哇了声:“好香呀。”
“香就对了,来,吃饭。”
魏承将筷子递给罐罐,又将一碗兑好水的桃蜜给他端了上来。
罐罐用筷子将面条卷啊卷啊,鲜亮黏稠的蟹黄卤汁全沾染在面条上,他啊呜一大口就咬掉一筷子面条,小脚丫晃来晃去活泼极了,待咽下去之后才道:“好吃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魏承看着罐罐吃得香,打心眼里也觉得高兴。
罐罐捧着小碗喝了两口甜水又去吃鲜香的面条。
魏承吃过面条后也连连点头,这味道是真鲜,怪不得夫子和他讲“山珍海味”时,常道这些都是达官贵人最爱。这河里的土蟹味道都如此鲜美,也不知道若是那海里的蟹又会是何等滋味。
兄弟俩吃完饭稍稍拾掇后就想先去给李俊等人送酥糕和水然后再去私塾,却不成想家中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时魏承正挑水回来,就见着草屋前的小凳子上坐着蒙老头,没和他一道去挑水的罐罐抱着小狼躲着远远的,见他回来忙跑到他身后。
罐罐像是有点害怕,偷偷看一眼那老头,又悄悄道:“哥哥。”
魏承放下扁担,道:“没事,带杏儿去屋后玩。”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昨晚今早出现在草屋的人影会不会就是这个蒙老头?如果是他现在又堂而皇之的来到他们家,看来是一点也没把他们两个孩子放在眼里。
难道是他为的是那株百年老参?
他和里正一家都说建房的银钱是借的,至于借的是谁村中人肯定以为是镇上李家,除了豆苗家没人知道他挖了参而豆苗一家自然是不会多说。
魏承敛住心思,面上带笑道:“蒙爷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蒙老头也笑着道:“正好要上山,路过你这草屋门前,想讨口水喝。”
他又往魏承身后看了眼,“你那弟弟见着我就抱着小黑狗跑了老远,还回手把门给锁上了,都是一村的人我还能偷你们不成。”
魏承看一眼家门,草屋的门的确被挂了锁。
他们家罐罐还真是聪明。
魏承心道,虽说那株百年老参就在蒙老头身后的其中一个泥坛子里,可家中墙壁里却有他们的小铜罐和一百六十两白银!还有几颗野山参种子!
“我弟弟年纪小不认人,许是没认出来蒙爷爷。”
蒙老头起身跟在他身后,直接道:“那便开了门,给我老头子口水喝吧。”
魏承从腰间掏出长柄钥匙开了锁,大大方方道:“家中缸里也没什么水,赶巧我挑回来两桶水,待我拿过碗给蒙爷爷舀。”
开了门,魏承前脚走进去,蒙老头就紧随着他进来,他去取碗时用余光看到蒙老头正在左右环顾他们的草屋,鼻翼翕动像是在找嗅闻着什么。
魏承想到这等常上山挖参的人多是能闻到野山参的身上淡淡的苦味。
他不动声色,拿过碗笑道:“蒙爷爷,碗拿好了。”
蒙老头似乎是没发现什么,浑浊的眼睛瞥一眼魏承,淡淡道:“成。”
一碗水下肚,这蒙老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旁敲侧击的问过魏承建房的银钱哪里得的又问过他们那日在山上的事情。
魏承笑着一一答去,忽然就听蒙老头叹息一声:“说起来也是可惜,原本召集那些个村人一同上山挖那株老山参是想着带着村人一起赚些银钱,可哪成想柳顺子被熊瞎子扑了,一些村人害怕也就下了山,我带着的那些人一个个又不中用,后来我又带着他们去了一次,这次找了半片山头都没见着那参,这参要是还在山上也就算了,要是被谁挖走私留了,可真是对不住那日一道上山的人啊。这要是被发现了,不说旁的村中汉子肯定不能轻饶了他,到时候这人怕是会被赶出茂溪村!”
“蒙爷爷都挖不到的参旁人还能挖到?”
魏承故作沉思,也跟着叹气:“是真的找不见了还是被挖走了?听说这两日许多外村人都往茂溪山深处走,若是被旁村人挖到可真的叫人不平,不如哪日蒙爷爷再召集次村中汉子再去寻摸一次?”
蒙老头深深看魏承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再说一个九岁孩子若是真的藏了这参怕不是早就飘到天上去了,他心中疑虑渐消几分,只道:“我也是说不准这参到底是还在山上还是被挖走了。”
又道:“常见着你弟弟抱着一只小黑狗,这狗你们是哪里得来的?”
魏承笑道:“这事儿说来也巧,冬日里出去捡柴时在雪地里发现了这快冻死的狗崽,我和弟弟便将这狗捡了回来,蒙爷爷问起不知道这小黑狗又有什么说道?”
“我这不常常上山,手中猎犬总是觉得不够用。”
蒙老头道:“就想着你这狗以后怕是能长成大犬,不如我出五两银钱,过两日再给你弟弟送来一只狗崽,你将这只黑狗崽子送爷爷如何?”
“那怕是不成。”魏承无奈一笑,“五两银钱,我听着可真动心,可我那弟弟十分喜爱这一手养大的小黑狗,恨不得吃饭睡觉也要抱着,他年纪小脾气却倔,我若是将这个狗换钱送人了,他怕是会伤心生了我的气。”
蒙老头却不依不饶:“五两不成,八两如何?”
“你既是兄长也就不能一味娇惯着你那捡来的弟弟,你这建房子的银钱都是借的,若是不再谋些银钱,就凭借你们养的几只鸡种的两亩地何时能还上李家的银子?”
他话刚落,就见着罐罐忽然抱着小狼跑了过来,眼睛气得通红,攥紧拳头生气喊道:“不要!不要卖杏儿!”
他瘪着嘴,眼泪含了眼圈:“讨厌你这个坏爷爷,你快走,不要来我家!”
魏承见此忙道:“蒙爷爷,你看看,哎呀,借李家的银钱我兄弟二人慢慢还便是,这狗是真的卖不得!”
蒙老头没骗到这头黑狼,心里有点不甘愿,他第一次见这“狗”时就知道这是头狼崽子!
虽说茂溪山上的狼大都是灰毛狼,黑毛狼极为罕见,但他当年误入山林深处遇到过一头通体黝黑的老狼,那狼仿佛通了人性,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竟然也没来扑咬他,双方对峙一会儿老狼就叼着猎物默默走开,而蒙老头却是劫后余生惊了一后背冷汗,想来这头小黑狼也是那一脉的。
再说他是个猎户他哪里会认不出狼和狗?瞧着这兄弟俩不识货就想着骗上一骗!
他想着这狼从小被人圈养怕是失了狼性,但是养大后可以用它配种,黑狼狗珍贵有些达官贵人极其喜欢圈养又是个打猎好手,到时候能赚的可就不止五两八两了!
可眼见着那娃娃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也不好摊上个欺负孤儿的名头,冷冷道:“你这样惯着这娃,以后怕不是要走你爹的老路!”
说着又哼了声,背着手离开了小草屋。
魏承忙过去抱住抹眼泪的罐罐,哄道:“莫哭,莫哭,哥哥骗那个老头的,哥哥哪里会卖小狼呢?我早就看出他打小狼的主意,他怕是也认出这不是狗是狼,哥哥不过是故意那样说的。”
罐罐抱着魏承的脖子,哭得抽噎:“罐,罐罐知道哥哥不会卖小狼,罐罐讨,讨厌坏老头,他想要,罐罐的小狼。”
“莫哭,莫哭。”
魏承给罐罐擦眼泪,又抱着哄了会儿罐罐才不哭了,但是去私塾不管说什么都要带着杏儿。
“坏老头会来,偷罐罐的小狼!”
罐罐将背篓放倒,冲一旁的小狼道:“杏儿,进来。”
小黑狼听话的蹿进背篓里,罐罐吃力的想将背篓抬起来,魏承见状忙将背篓抬起放在驴车板上,摸了两把杏儿的头,道:“到了镇上莫要乱跑,听话些。”
兄弟俩锁好草屋小门,先去给垦地锄草的短工送去酥糕和水,这才赶着驴车去了镇上私塾。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走不一会儿,蒙老头就带着两个壮实的村汉子摸了上来,正是周老六和强子。
明着不给那就偷!
几人找了一通也没在草屋外发现那头小黑狼。
周老六侧耳听着窗户,道:“会不会在屋里?”
强子看一眼那锁说着就要砸,却被蒙老头制止:“慢着!”
他瞪一眼强子:“我才和那承小子闹了不快,他家门的锁就被砸了,他能想不通是我做的?再说他和镇上李家有些关系,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蒙老头也听了听窗户,没听到里面有活物的动静,道:“那小黑狼不在屋里,应该是被他们带走了。”
周老六吐了口唾沫,道:“这俩小子还挺机灵!”
蒙老头打量一眼面前的草屋,道:“来日方长,先上山。”
这几日他们在镇上的药铺药堂都打听过,没听说有人出手了百年老参,想来这株参还在山上。
蒙老头来也就是想诈诈魏承,昨晚今早踩点,本意还是打那头黑狼的主意。
三人顺着这条山道上了山,却不成想今日却像是倒了大霉。
他们才深入山林不久后竟然又撞上了皮糙肉厚的熊瞎子,瞧着这熊瞎子头上秃了的一块皮毛,发觉这头熊瞎子好似就是扑到柳顺子的那只!三人眼疾手快的爬上了树,更为可怖的是这熊瞎子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它愤怒的在树下打转咆哮,像是刻意来找人类寻仇一般。
忽然就听见周六子慌乱道:“蒙,蒙爷,你,你头上有蛇!”
蒙老头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着茂密树枝上竟然挂着一头翠绿的细蛇,那猩红的蛇信子正直勾勾的对着他的眉心!
魏承和罐罐可不知道蒙老头的遭遇,他们早上先去了诸葛夫子家,这几日驴车也是栓在夫子家门前。
“魏承和罐罐来了啊。”
吴氏如今气色好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脸颊也长了不少肉,虽说现在每日还是要喝药可是她能感觉自个儿的身体在越来越好。
吴氏看着罐罐眼睛通红,忙道:“这是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
魏承将今早的事情简单和吴氏说过。
“师娘。”
罐罐将背篓里的小黑狼抱了出来,他委屈道:“罐罐以后去私塾,可以把杏儿放您这儿吗?”
“当然可行,好漂亮的小黑狗。”吴氏想去摸摸这小黑狗,可见着它那双黝黑的竖眸子又有些不敢。
这狗长得可真像狼……
“杏儿,这是师娘,不要咬师娘和夫子哦。”
这话一出,吴氏就见着小黑狼讨好的蹭蹭她的手,极为可爱。
“它能听懂人话,真是乖巧。”
吴氏道:“放在我这儿当然可以,你们和夫子每日读书的时候我正愁着一个人无趣呢。”
“师娘,这是我和罐罐今早捉的蟹子。”
魏承将柳条筐子放到吴氏跟前,左右看了眼:“夫子呢?”
“你们夫子天还没亮就在书房读书。”
吴氏看着活泼吐沫的蟹子,笑道:“这等东西贵着呢,你们两个怎么不留着吃。”
“今早捉回来就吃了,捉的多就想着给你和夫子尝尝鲜。”
吴氏欢喜道:“也是巧了,你们夫子啊惯爱这口,一会儿读完书午饭在家里吃,师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魏承没推脱应了声哎。
吴氏将蟹子放到柴房中,一边擦手一边道:“魏承,罐罐,你俩过来下,师娘得了块好布子,想给你们做身衣裳,来,先给你俩量量身。”
魏承忙道:“师娘,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受累,我和罐罐有的穿,您莫要做了。”
一旁的窗户应声打开,就见着诸葛夫子手里拿着本书,淡笑道:“便让你师娘做吧,你若是不让她做,她怕是会天天想着,心里更不舒坦。”
吴氏道:“可不是么,不让师娘做,莫不是嫌弃师娘做的不好?”
如此,魏承还真推脱不得.
又过三日,建房的土地终于垦好。
魏承将一两多银子的工钱开给李俊,还将剩下的酥糕分给了几人。
午时,魏承就带着罐罐去了里正家,秋哥儿的兄长吴大哥今儿来了村中。
堂上坐着吴大哥还有两个他带来的伙计,里正李大郎李三郎都在一旁听着,为的是帮忙给他和罐罐出出主意。
吴大哥将几张房纸拿给魏承看,魏承一一看过,最后选了个两个屋舍一间柴房的小院。
正屋和柴房并着,另一间屋舍在侧面。正屋一进门就是招客的堂厅,右面有一间屋子;另一间屋舍也是同样的格局。
他道:“院子可盘大些,我们现在银子不够,就不添旁的了。”
从蒙老头来试探这事儿魏承就觉得这个房子不能建得太过显眼,眼下他和罐罐太小,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若是太过张扬怕是会招来祸端。
所以木材料子他选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只有围墙和大门他叮嘱要极好的。
两个屋子为的是兄弟二人长大后一人一间,这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而院子盘大点以后再想建屋舍还可以直接盖,眼下剩余的地就可以种菜也可以养些旁的牲畜。
吴大哥知道魏承兄弟二人情况,也没多说旁的,只道:“成。”
又道:“院子盘好,咱们先打井,井打好了能省不少力。”
盖房可离不开水,而那片地离河有些远,这要是一来一回往山上挑水可是要废很大的力气。
里正道:“打井向来是有点说道,要找人看看打在哪个方位,能不能冲撞了哪位吉神。”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认识的风水师傅,他会掐会算,有些本事在身上。”
吴大哥道:“他还能看哪日宜动土之类的忌讳事,这人事儿看得不错,不过要的银钱有些多。”
“不知这位师傅是要多少银钱?”
吴大哥道:“他要一只大公鸡用来开光,开完光这公鸡是让他带走的,还有给他准备两捆好香,一只生猪头,再就是用红绸包的八百八十文铜钱。”
眼下这时节,一只大公鸡得有七八十文了,两捆好香也就是三十文,生猪头肉市应该有卖的,许是也要百来文再加上红绸铜子,想来请个风水先生是需要一两四五百文了。
并上请人垦地的钱就扔出去三两银子。
他们先头剩的那一两银子前两日买了许多米面,破开就当着零花了。
如此这一百六十两银子,现在还剩下一百五十七两。
魏承道:“既然是吴大哥信得过的人,那我们也信得过,这些东西这两日我就备齐,还望吴大哥麻烦跑一趟替我们将这位先生请来。”
“好说好说。”
吴大哥道:“火炕你是打算盘几个?”
魏承想了想道:“正屋侧屋各盘一个吧。”
里正道:“对,火炕多盘两个到时候火一烧起来两个屋子有人气。”
“这些柜子桌子椅子都好说,你提前说说要什么样的,到时候让木匠提前给你打出来。”吴大哥道:“到时候房子一建好,家具摆进去,直接就能住了不是。”
魏承道:“成,我这两日就想出来。”
“驴棚鸡圈也能一道给盖出来,我们这些伙计做惯了这些活,定是能给你做出个好样子。”
将一应事宜说过,吴大哥就开始给他们算要花费的银子。
挖井一应花销是一笔,短工的每日工钱是一笔,人家自带婆子给工人带粮做饭也是一笔,几件家具是一笔,搭建房子的木头泥灰之类更是一大笔,且魏承还要求将院子盘大围墙盘高,大门的木材他也要好一点的。
林林总总,巨细靡遗的说过,吴大哥看着魏承道:“因着咱们这层关系,”他看一眼一旁的李三郎和秋哥儿,道:“这些料子我给你省了又省,但是你急着收房,短工们要下大力要吃饱饭,这个银钱我没办法给你省,所以说你最少也得准备四十两到六十两了。”
李三郎嘶了一声:“这么多银子。”
“盖房子向来废银子,尤其是是承小子想多盘地。”
里正看着魏承,也有点犯愁:“那个地不如就少盘一点,以后等你们大了再说?”
魏承却想着多盘些地,到时候能多种些菜多养点牲畜,他不仅想养鸡他还想养点猪和养,这小半年来他和罐罐单在外面买猪肉就花了不少银钱,而且他们要读书不养点牲畜赚钱,还能靠什么赚钱?
这捉蛙子和野山参全靠的是罐罐的“运气”,单一味靠“运气”魏承心里总觉得不稳妥,他其实更怕的是总是用罐罐的“运气”会不会对罐罐不好?所以他才想在房后多盘点地方,地方小,离着太近了夏日也有味道不是?
魏承咬了宫中浩羔楞陶陶咬牙,道:“盘!”
他没露底,只道:“银子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等我凑够银子,吴大哥您就尽管带着木匠瓦匠们一同来做活。”
吴大哥见他小孩子家家就这么担事,想了想道:“你也先不用急,这样吧,你先给我一半银钱也成,我先给你盖着,这六七月份的天向来多变,多耽误一天你和你弟弟在山上住着也危险,若是后面真凑不齐这银子,那围墙就真的不能先给你盖了,成不成?”
魏承道:“成。”
如此,里正便替他们立了一张契,上面写着哪日交了定子,约定哪日完工,不得拖延怠慢,双方又按下红手印,魏承才将准备好的银子拿出三十两给吴大哥。
此事就这样定下,风水先生明日会来给算算哪日开工动土以及在哪出打井。
送去吴大哥等人后,众人也就散了,李茂德却是唤住魏承和罐罐。
魏承看出里正伯伯是有话想对他说,便麻烦一旁的溪哥儿带着罐罐去看新下的小猪崽玩。
李茂德带着魏承回了堂屋,让他稍作一会儿就从屋头拿出个木匣子出来。
李茂德将匣子一打开,就见着里面放着白花花的碎银子。
李茂德道:“这是十两银子,你且拿着用吧,家中下了十多头猪崽子再养些日子就能卖出个好价钱,眼下也不愁夏税也不种庄稼,这钱就先借了你吧。”
魏承心中感动,忙道:“伯伯,魏承手中还有些借的银子,您还有这一家子人要养莫要将银钱借给我了。”
“你问那李家借想必也只借了五十两。”
李茂德却叹道:“虽说人家家大业大,不缺这五十两,可你若是再借就有些不好看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外人,伯伯也是把你和罐罐当做自家人看待的,外人的人情借一点没一点,莫要再去借了。而你日后读书还要银子,我想也知道你扩围院子是养些牲畜,到时候好还钱。这银子你便收着,伯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村里正,到时候卖了粮卖了猪种,家中也就宽裕了,你收着吧。”
魏承知道若是不收怕是更会让里正伯伯失望,不如就先收下,再过两日随便寻个名头赶紧把这钱还上。
他双手捧着木匣,内心很受触动道:“谢谢伯伯,魏承日后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赚钱,定不会辜负里正伯伯的期许。”
“好好读书才是正途,银子慢慢还,不必焦急。”
李茂德又宽慰魏承几句,劝他一定要好好读书。
魏承和罐罐走后不久李家就开了饭席。
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吃饭,忽然就听到大儿媳和大儿子李大郎在小声拌嘴。
李茂德听明白什么,语气不怎么好道:“大郎,这吃着饭和你媳妇吵着什么呢!”
李大郎忙道:“爹,没,没说什么。”
大儿媳乔娘子却扶着大肚子站起来,道:“爹,咱们相处这些年,我这人向来是不藏话的,魏承那小子是你亲人,还是我是您亲人?怎么他一个外人要盖房子,您二话不说拿出十两银子,我弟弟出了事情问您借个五两您都不松口?”
“十两银子?”
家中几个汉子姐儿哥儿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向节俭的父亲竟然拿出这些银钱借给魏承那个穷小子盖房。
里正娘子也才知道这事,转头看向李茂德:“你,你把那十两银子借给魏承了?”
“借了又如何?”
李茂德道:“又不是白给他,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里正娘子想了想没说话。
乔娘子却气道:“爹,那你为何不借我,反而借魏承那个外人!”
里正娘子道:“老大家的,你弟弟因何出事你我心知肚明,你爹娘收着那些田地牲畜不卖,反而让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来出银子替他摆平,平日里你和老大经常补贴娘家我也不说什么,你那次回娘家我不是成筐成筐给你准备鸡蛋,每年开春家里母猪下崽也让你拿回去一头给你娘家,这事你不用怨你爹,是我不许他拿银子给你,你弟弟今年都十七了,整日游手好闲,你爹娘惯着,你惯着,难不成还想要婆家惯着?”
乔娘子不服:“我可怀着你老李家的孙子,我借点银子怎么了,我弟弟又不是不还。”
“大嫂你是不是一孕傻三年,大哥有一年累死累活的抗包工钱都被你拿去赔你弟弟醉酒砸坏的瓷器,他什么时候还过你们银子?”李三郎小声嘀咕道。
“老三!我是你大嫂,你怎么说话呢!”
李茂德用筷子砸了两下碗:“吃不吃,不吃都滚出去!”
又看向李三郎,厉声道:“那是你大哥的家事,你瞎掺和什么,给你大嫂赔个不是。”
秋哥儿扯扯李三郎,李三郎才不情不愿道:“对不住大嫂,我说错话了。”
如此,乔娘子才坐下吃饭。
待饭席散了,乔娘子抱着肚子生闷气,李大郎给她打洗脚水洗脚她都不高兴。
她想了想还是道:“我今儿说话有点冲,明个儿给爹道个谦,我也没一直管我弟弟,自从他去年对你不宫中浩羔楞陶陶尊重,我都不搭理他了,这不是他这次调戏人家哥儿不成,人家说不给十两银子就报官,我爹娘哭天喊地找上我我才想着再帮他一次,后来不也是没帮吗?我就是觉得爹对那魏承太好了,也没听说他书读得多好,十两银子说给就给。”
她想到什么道:“莫不是爹想把溪哥儿许给魏承?”
李大郎左右看看,忙道:“这话可别乱说,让溪哥儿听到不好。”
乔娘子看着李大郎这幅模样,真的确信了:“爹还真想日后把溪哥儿许给魏承啊?”
“听爹夸赞过说是魏承命好,将来是有出息的。”
李大郎道:“莫要再提这事了。”
乔娘子想了想应了声好。
她心想,魏承那个盖房子都四处借钱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好命?他们溪哥儿可不要说给那种人才好。
次日一早,李三郎就来小草屋来找魏承:“快些和我来,风水先生来了!”
魏承忙带着罐罐随着李三郎下山。
也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他们到自家画好线的土地时,那边已经围了一圈村人。
人群中有一位骨瘦如柴,苍苍白发盘成道髻的老者,那老者拿着罗盘一转身,魏承就稍稍愣住。
这人不正是宋富户和秦娘子带着长命锁来找他断亲之时带来的老者吗?
李茂德想来也是认出了此人。
双方打个照面后都没说旁的,吴大哥前来引荐道:“老师傅,这位就是要建房挖井的魏承。”
那师傅看着魏承一眼,视线又落在仰脸好奇看他的罐罐上。
吴大哥与这位老师傅共事数回,知道他的一些规矩,于是忙道:“魏承,快些将你的生日时辰说与师傅听,这种事总是离不开这些东西的。”
魏承刚想开口,就见老师傅一摆手:“不必。”
他环顾这片地一圈,道:“于他二人来说,东南西北,哪一处都是打井富贵吉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一日动土都是良辰吉日。”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吴大哥都有些不好意思,这,这老师傅这样说好像是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
“老师傅,您,您再给仔细算算。”
“不必算了,这卦怎么捻怎么是。”
老师傅将罗盘放到自己的道士包中,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几人招呼不住,这师傅竟然已经快步离开此地,村人没看到热闹也觉得无趣,渐渐都散了。
吴大哥道:“既然师傅这么说,那我就看看哪里打井方便就在哪里打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咱们便放起一卦炮竹,今日就开工动土,如何?”
魏承喜笑道:“成。”
一阵炮竹声响,告敬神明,吴大哥等人便拿着家伙什开工了。
“哥哥。”
罐罐摇摇魏承的手,欢喜道:“咱们的家终于开始盖啦!”
“对啊。”
魏承心里也安稳了,他远远的看着忙碌起来的短工,好像就能看到日后他和罐罐在里头生活的好光景.
小半个月过去,水井已然挖好,两处房屋已经开始搭建了。
魏承和罐罐每隔两日会来到这里帮帮忙,再与吴大哥等人说说自个儿的想法,以及吴大哥会对魏承说花了多少银钱,用了什么料子。
这日一早,魏承将鸡群和驴子喂过后就跳进去鸡圈里捡鸡蛋。
小母鸡是在七八日前开始下蛋的。
因着小母鸡迟迟不下蛋他还特意找了豆苗娘,豆苗娘告诉他有可能是母鸡吃不饱再加上鸡棚有些小了。
如此魏承便将十多只小母鸡给分开圈养,每日天还没亮就上山打鸡草,没出两日,鸡窝中便出现第一枚蛋。
可把他和罐罐乐的不轻。
于是这枚小鸡蛋两人煮了后他们一人一半,吃起来竟然觉得比买的鸡蛋更香!
一开始只有一两枚蛋,后来鸡蛋才慢慢变多,这几日一日就能发现七八多个鸡蛋,这小半个月不算他们吃的,他们还攒了六七十个蛋。
魏承将背篓盖上一层稻草才慢慢将蛋摆上去,扑一层草摆一层蛋,这样也能少些碰撞。
他打算赶早带罐罐去镇上卖蛋。
盖房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手里的一百六十两,转眼间就没了六十两。
剩下的一百两,魏承打算再买六亩地,这地他都看好了,有三亩离着他们现在的两亩地很近,有三亩离着他们的新家很近。
不过这地今年是不能买了,只能明年再买,不然又盖房又买地,怕是真的会被贼惦记上。
所以现在手里也就剩下四十两。
其中有三十两他是不想动的,剩下十两等新房盖好再添些牲畜,所以眼下他们手中没什么闲散钱花也就只能卖鸡蛋了。
他拉着罐罐小狼下山时正好看到莫夫郎还有涣哥儿。
魏承及时拉住驴车,道:“莫阿叔,涣哥儿,你们这是要去镇上吗?”
莫夫郎道:“是要去趟镇上。”
罐罐拍拍板车,乖乖道:“阿叔,小涣哥快上来。”
“成,那我们就坐你们的驴车去。”
罐罐还大方的将自己的小蒲团分给涣哥儿和莫夫郎。
莫夫郎坐在宣软的蒲团上,笑道:“真不错,看来以后再坐牛车可以备个这个,不然这一路上可真是颠簸的要命。”
“以后您和涣哥儿要是去镇上可以坐我们的驴车。”魏承道。
莫夫郎笑道:“也成,你们搬到我们家屋后那我们也算是邻居了。”
涣哥儿刚想贴着罐罐说话,就见着罐罐旁边的背篓里忽然探出个小黑狗头。
涣哥儿吓了一跳,道:“罐罐,你怎么把小狗也带去镇上啊?”
“因为有坏老头,要偷罐罐的杏儿!”罐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莫夫郎听到这话,忙问:“什么坏老头,怎么回事?”
魏承简单讲过,却听莫夫郎唏嘘一声:“什么人啊,要抢一个小娃娃的狗?他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我说这个蒙老头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原来是遭报应了!”
“我听你郎中叔说,这个蒙老头带着人还不死心去山上找参,哪成想几个人被熊瞎子逼到树上下不来好巧不巧又被一条长虫咬在手臂上,他也是狠,生生拿刀将蛇咬那块肉给剜了下来,这不十天半个月都在家中养伤,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门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偷拿鸡蛋
莫夫郎和涣哥儿到镇上就下了驴车, 听莫夫郎的意思是要去镇上扯布给涣哥儿做夏袍子,赶早去再赶早回,省得耽误家中的活计。
魏承和罐罐又往前走了走, 陆续见到人影时坐在板车后面的罐罐清清小嗓子, 有点紧张喊道:“卖鸡蛋,卖鸡蛋, 家中小母鸡, 新下的蛋呀!”
这话是他们平日卖鸡蛋时从别人那儿学的。
来往路人听到罐罐奶声奶气的声音都去瞧他, 见他长得玉雪可爱还有人窃窃私语, 罐罐见到旁人老看他也不羞,还冲人家招手:“爷爷, 你要买鸡蛋吗?”
“哟,这么小的娃娃都出来卖鸡蛋了?”
那老爷子背着手走近他们的驴车,看了眼摇摇头:“家里还有, 先不买了。”
罐罐道:“好呀,那没有鸡蛋,来找罐罐哦。”
老爷子点头笑道:“成,没有来找你买。”
鸡蛋这等吃食向来是好卖的,这个人不买下一个人总会有买的, 他们驾着驴车慢悠悠的走在街边,没一会儿就有人吆喝道:“哎, 卖鸡蛋那小孩, 等等!”
魏承赶紧勒住驴子缰绳,从板车上跳下来,就见到一个圆脸白面,夏袍外面穿着襜衣的娘子。
他稍稍一打量就约摸出这娘子想来是早起摆摊的摊贩。
“鸡蛋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
魏承将最上面一层干草拿出去,又从中掏出个圆滚滚的鸡蛋:“您瞧, 这都是家里小母鸡才开产不到一月下的蛋,人都说这个时候的蛋最好,滋味也更香,您若是不信自个儿摸摸?”
村人都有这个说道说是小母鸡开产头几个月下的蛋吃了对身体极好,还有人特意要买这种蛋,多是愿意给小娃和老人补身体。
“真的啊。”
圆脸娘子上去摸了摸蛋,有点高兴:“不错,瞧着挺大的。”
她自是也知道这个说法,本来想着摊子蛋不够了,多买几个蛋等会儿开摊烙鸡蛋饼用,没想到遇上这种初生的鸡蛋,那给旁人吃岂不是可惜了?买回去留着给她家小哥儿补补身体也成。
圆脸娘子又打量一眼魏承和罐罐:“看着你俩面相也不像骗人的,成,那就给我来二十个吧。”
“肯定不会骗您,我们这两日都会在这儿卖蛋,你若是觉得不好到时候来找我们也成。”
魏承忙将几层干草抽出去:“娘子,您自个儿挑,相中哪个捡哪个就成。”
魏承不怕她挑,拿来卖的鸡蛋都是大的,下的小蛋都进了他和罐罐的肚子。
听魏承这么说,圆脸娘子更高兴了,拿过自己的菜篮子道:“好好,我自个儿挑。”
翻了四层干草,这圆脸婆娘才心满意足的挑了二十个褐粉色的大鸡蛋,最后走时给了魏承六十文铜板。
魏承将铜板一股脑放在罐罐手中的小浅口筐里,罐罐哇了声,抱着小筐晃了晃:“是钱钱的声音!”
“今儿你的梨子蜜出来了。”
魏承擦擦汗,又拿出水囊喝了口水,喝完递给罐罐,罐罐却摆小手:“哥哥,我不渴。”
又道:“哥哥,罐罐不想要梨子蜜了。”
“怎么了?咱们不是说好桃蜜喝完就给你买一小坛梨子蜜尝尝?”
罐罐轻轻摸了摸铜钱,乖巧道:“可是赚银子,太难了。”
“哥哥每天早上,要去打好多鸡草,要去挑水,还要给罐罐和杏儿做饭,还要早起晚睡读书……”
罐罐摇摇头:“罐罐是大孩子了,罐罐不吃零嘴了!”
“哥哥不累,哥哥最高兴的事就是养你和杏儿,然后就是读书赚钱。”
魏承笑道:“等搬到新家就好了,有了水井就不用去河道里挑水了。再说打鸡草也不累,眼下打的虽然多可也都放在板车上让驴子拉回来,再说哥哥一边打草一边放声在山里背书也很有意思,哥哥不觉得累,只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又小声道:“咱们眼下不缺银子,就是少买两亩地都够咱俩吃好几年了,不过咱们也不能太闲,不然又招了贼惦记,钱虽然是攒出来的,但咱们该吃还得吃,明白了吗?”
罐罐听明白了,握紧小拳头:“那,那等罐罐长大了,就赚钱养哥哥读书,也不让哥哥累着!”
“成!”
魏承摸了摸他雪白的小肉脸,道:“真是哥哥的好罐罐。”
从家里带出来六十多个蛋,卖了二十个还剩下四十多个。
魏承又驾着驴车去了南街后巷,特意去了和李家宅院相反的地方。
他和罐罐前两日又去捉了筐小土蟹,还捡了一小筐鸡蛋送去李家,李老夫人硬是留了他们吃一顿饭,走时大包小包的零嘴糕点给他们装了许多,闹得魏承和罐罐很是不好意思。
若是李家人见着他和罐罐卖蛋定会包圆,没准还会多给银钱,魏承不喜这样,只觉得过于占人家便宜了。
他们到时后巷已经有了几个推着板车的小摊贩,多是卖新鲜胡瓜刀豆的,还有卖活鸡和卖早食卤货的,这些摊贩在这儿摆不长久也不敢大声吆喝,所以一个个都推着板车来回走动,怕的是有那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厮家丁不让他们在后门摆摊。
魏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停下驴车,不一会儿就见着一扇矮小后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丫头。
她们说说笑笑,胳膊还挎着小筐,直接走到卖菜的跟前买了些菜,那摊贩婆婆还喜笑着多送了她们一大把刀豆一大把胡瓜,魏承注意到这两个小丫头不仅收了还自个儿又拿了一把野葱,随后熟练的将这几把菜偷偷放在了一个长布口袋里。
卖菜本就不赚钱,多送一小把也就算了,这摊贩怎么还送了那么些菜?
魏承有点不理解。
又看到那俩丫头去买早食,那大包子说拿就拿直接上嘴咬了,那摊贩还赔笑给她们装包子……
这时,那俩个丫头也走到他们驴板车前:“小孩,你这鸡蛋怎么卖?”
罐罐乖乖道:“一个鸡蛋,三文钱。”
“三文钱一个,那来十个吧。”高点的丫头一边咬包子一边道。
魏承道好正要给她们装筐,就见着矮个丫头抓了四个鸡蛋直接塞进那个布口袋里。
罐罐当即就不干了,上前握住那丫头的手:“为什么要,拿罐罐的鸡蛋!”
小丫头甩掉罐罐的手,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你们第一次来这儿摆摊?懂不懂规矩?”
一直在背篓里睡觉的杏儿猛地探出头来,直冲那甩掉罐罐手的小丫头呲牙。
小丫头吓了一跳:“天啊,哪里来的狗!”
魏承也不装筐了,将罐罐和杏儿护在身后,冷道:“我们第一日在这儿卖蛋,还真不知道这儿的规矩。”
“你们在我们府中后院摆摊也就省了在街上摆摊的市钱还省了些地皮流氓找茬,我们来买东西你们孝敬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罐罐气得从魏承身后探头:“那,那不应该拿罐罐,四个鸡蛋!哥哥养小鸡,很不容易的!”
若是给一个鸡蛋意思意思也成,一下拿他们四个鸡蛋岂不是欺负人?
魏承道:“两位姐儿若是多买些,小子就是给你们一人一个也成,你买十个蛋拿我四个蛋,这也就说不过去了!”
“旁人都能给,你们怎么就不能给!”
“旁人是旁人的事,我们不成。”魏承道:“你若是不还给我们,我们就不卖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还真是小气!你们以后不准在我们刘府后面摆摊!”
矮丫头说着将四个鸡蛋从布口袋里掏出来,用了些力气放到草筐上,只听咔嚓一声碎了一枚蛋。
她看一眼高个丫头:“咱们走!”
“慢着!”
魏承将那枚裂缝鸡蛋送到她们面前,冷冷道:“三文钱。”
“你的鸡蛋不结实坏了,凭什么要我付银子!”矮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小子不会做人,卖的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蛋!”
“我们会不会做人和你们弄坏了我们的蛋不是一回事。”
魏承看一眼不远处的小门,道:“刘府是吗?我们这些摊贩在刘府后面摆摊,就算要孝敬也是孝敬刘府的老爷奶奶,我瞧着你那布口袋里装的东西也不是要给刘府的而是留着自己吃用吧?你们不过是受人差使的丫头凭什么要受我们的孝敬?若是我等将此事闹大,想来你们也不会好过!”
那小丫头一听脸色煞时变了。
“好个伶牙俐齿还会钻营坑人的小子!”
高个丫头拿过那枚带着裂纹的鸡蛋,又从钱袋里摸出三文钱重重放在驴车板上,又看一眼害怕的小丫头道:“走吧,莫要和这等人纠缠!”
魏承将那三文钱放到罐罐的小筐里,摸摸他和杏儿的头:“没事,咱们不在这儿卖了,换个地照样卖。”
他们没去市集卖是因着市钱一交就是要交一天的,他们只卖这一会儿的蛋实在不必要花费那个钱,原本赶着驴车沿街叫卖也是成的,只是魏承想着这些大户人家向来是爱吃蛋的,没准能一下包圆他和罐罐也就省了力气,没想到遇上这等人。
怪不得当时卖兔子和柴时听到李府的月姐儿说他们李家的婆子丫头是整条街极好说话,这么一和刘府对比,还真是高下立见。
“小子,小子,你俩往前走走是赵家的门户,他们家的小少爷快满月了,没准在收鸡蛋做红鸡蛋呢。”
说话的是卖菜的摊贩婆婆。
魏承一听忙道了谢,看到她摊子上摆着绿油油,脆生生的刀豆,他们家的刀豆全淹死了他还想着买些给罐罐炖肉吃,于是蹲下身道:“婆婆,您这刀豆怎么卖?”
“现在刀豆下来了不值钱,三文钱一斤。”婆婆笑道。
“成,那给我来五斤吧,我吃不了拿回家晒干留着过冬吃。”
婆婆一边给他们上称一边道:“最近天好,多晒些菜干是对的,婆婆这两日这腰腿总是酸痛,想来是又要来雨了,菜晾不干就会生潮气那可就留不下了!”
魏承应了声哎,回头看一眼罐罐:“罐罐,数十五文铜板给婆婆。”
“好!”
罐罐小手一边扒拉铜板一边道:“一,二,三……”
卖菜婆婆哎呦一声:“这娃娃那么大点都会数数了,长得也可人爱。”又看一眼魏承,“兄弟俩都这么白净漂亮,长大怕是说亲的都要踏破你家门槛!”
魏承笑了笑,付完铜钱带着罐罐离开了刘府。
他们赶着驴车到赵府时果然在这儿看到不少卖鸡蛋的小贩,赵家的婆子丫头都拎着筐在挑挑拣拣。
魏承听明白了,原来赵家买蛋是为了在满月宴上做讨口彩的红蛋,为的是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而这鸡蛋的大小也有讲究,所以这赵家才会这么挑拣。
有个丫头挎着筐过来,看一眼他们板车上的鸡蛋,露出点笑:“这蛋不错,大小也合适,也是三文钱一枚?”
魏承道:“对,三文钱一枚。”
“我先挑挑看,合适的话就有多少拿多少了。”
“成,您且挑着,说实话这蛋没有小的,我和我弟弟在家时就把小鸡蛋捡出去了。”
“好,那我可挑了。”
小丫头挑了一会儿她手里的筐都快满了,她哎呀一声:“多少个了,我数糊涂了。”
“三十一个!”罐罐乖巧道。
小丫头又回头看一眼婆子:“孙婆婆,您过来看看,这哥俩的鸡蛋真不错,我筐满了,你看看还剩下十多个要不要?”
那孙婆婆走过来一瞧,将剩下的十来个蛋看了个遍,道:“不错,那都要了吧,左右这些蛋也是不够的。”
又道:“这两日若是有蛋可以送来,我们家少爷下个月十二满月,过完满月宴我们家就不要这么多蛋了!”
魏承连连应了声好。
筐里总共还剩下四十五枚蛋,被赵家要去四十二个,剩下三个在最下面有点裂纹人家没要,这就赚了一百二十六文,算上早上赚的和赔的,拢共是一百八十九文。
不算去买刀豆的十五文,下学再买一吊肉三十文,再给罐罐买坛梨蜜,今儿就赚了一百三十文!
虽说比不上捉蛙子和挖参的零头,但是细水长流,钱慢慢就攒出来了。
兄弟俩离开南街后巷去读私塾的时辰也不晚,罐罐小手扒了个熟鸡蛋,一掰三瓣,先送到魏承嘴边:“哥哥吃。”
他们早食吃的是小谷子粥配鸡蛋和腌胡瓜条,但因为起得早他怕罐罐路上饿就多煮了两个鸡蛋让他带上。
魏承咬掉鸡蛋,咽下去之后道:“吃完鸡蛋喝点水,别噎着。”
“知道啦!”
罐罐又往杏儿嘴里塞了块,剩下的则是送进自己嘴里,小手扑扑嘴边的蛋渣,说话有点不清楚:“好好吃哦!”.
自从诸葛夫子给魏承开了“小灶”后他认字读书进步飞快,如今已经能和师兄们一同听夫子讲授《孟子》和诗篇,就连罐罐耳濡目染也能磕磕绊绊的写出几个横撇竖捺,不过自个儿的名字还是写不成。
读完书又要临摹字帖,诸葛夫子走到魏承跟前,见他态度严谨,字迹工整,但总觉得少些筋骨,于是道:“字无百日之功,待你乔迁新居,在院中置一水缸,每日晨起便提笔练字,时日一长应有所得。”
“你虽临摹柳公字帖,也可再去欣赏别家大家之作,学会融会贯通,取之所长。”
魏承虚心道:“学生记着了。”
诸葛夫子又去看罐罐,见罐罐脸上奶膘绷紧,脊背挺直,握着小羊豪在认真练字,他想了想从罐罐身后去抽动他的毛笔,这第一下竟然没抽动,可见这孩子是多聚精会神。
“夫子。”
罐罐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诸葛夫子淡笑道:“今日如此认真,倒是让夫子刮目相看了。”
罐罐握紧拳头道:“罐罐要好好认字,到时候罐罐去赚大钱,供哥哥读书!不让别人欺负哥哥!”
魏承听后一笑。
诸葛夫子点点头,拍拍罐罐的肩膀:“你有如此之志向,甚好甚好。”
临走时又在他二人身边低声道:“今日来家中取衣,你们师娘已经将衣裳给你二人做好了。”
下了学后,李行谦就来到魏承和罐罐桌前:“这两日陈老爷子还没回来吗?”
魏承摇摇头,一边收拢书箱一边道:“没有,怎么?又想去听故事了?”
李行谦摸摸鼻子:“倒也不是,不过就是觉得陈老爷子讲的东西有趣,听着比读书有意思。”
魏承左右瞧瞧,见诸葛夫子早走了才道:“这话你可别让夫子听到,不然准打你手板。”
李行谦哎了声,孙览孙师兄走过来道:“行谦,莫要磨蹭,快与我回家读书。”
李行谦偷偷撇撇嘴,但转头看着孙览还是假笑着:“来了,来了。”
“哥哥,陈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罐罐仰头看他,闷闷道:“罐罐想陈爷爷了。”
魏承想了想,道:“陈爷爷当时说一两个月,现在才过去一月左右,想来也是快了。”
罐罐垂下头,点点自己的小算盘:“陈爷爷再不回来,罐罐都没有学的了。”
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心想要不去问问镇上还有没有会打算盘的师傅收徒?
兄弟背着书箱打算去诸葛夫子家取驴车,一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眼熟的小二跑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如意酒楼的食盒,喜笑道:“魏承,罐罐?你们快去陈老先生家中,他让我过来喊你们过去,他从幽州城回来了,还给你们带回来不少好玩意呢!”
第49章 第 49 章 克扣短工
“陈爷爷!陈爷爷!”
一走进那低矮的小院, 罐罐就像是只胖成球的小白鸟飞扑到闻声往外走的陈老童生腿边。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陈爷爷!您回来啦!”
陈老童生眼角皱纹加深,笑道:“哎呦,小罐罐, 这一月不见又胖了。”
“因为罐罐吃了, 好多好多好吃的!”
陈老童生弯下腰一顿又直起身来,似乎是想抱罐罐但因为点什么还是没抱, 笑道:“那都吃了什么?”
“……虾子, 小蟹, 还有哥哥养的小母鸡下的蛋蛋。”罐罐掰着手指头奶声奶气的数着。
“这吃的可都是好东西, 你哥哥把你养的很好,那想陈爷爷没?”
罐罐小鸟点头:“想啦。”又用小手画了个大圆, “有这么这么想!”
陈老童生摸摸罐罐的头:“陈爷爷在外面也很惦记你们。”
他看向魏承,连连点头:“这承小子又抽长了,快些进家中, 陈爷爷在给你们带回来不少好玩意儿。”
魏承笑着应好。
罐罐蹦蹦跳跳的跟着陈老童生先走,而落后一步的魏承注意到陈老童生的左脚像是有些微跛。
等到了屋中,就看到那张小桌子上摆满大大小小的木盒油纸包。
罐罐个子圆小,两只小手只能垫脚脚搭在木桌沿边,惊喜的哇了一声:“好多好多呀。”
“这一路走来, 遇到些新奇的玩意儿就想到你们了。”
陈老童生笑眯眯的打开一个四方木盒,递给罐罐:“你看看这是什么? ”
罐罐探头一看, 里面竟有一排惟妙惟肖, 活灵活现的动物泥哨。
“这是小猪,这是小鸡!”
罐罐爱不释手的拿起一个小猪贴贴自个儿雪白脸蛋:“好好看呀,罐罐喜欢!”
“喜欢就成,这是十二生肖的彩哨,我见那幽州城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拿着玩便给你们买回来一套。”
陈老爷子看向魏承, 笑道:“我想着罐罐贪玩淘气,你们又常在山林做活,以后若是在山上找不见他让他吹一声哨响,你也好找寻到他。”
魏承觉得这玩意儿真不错,道:“这又能玩又能寻人,可真是个好玩意。”
若不是有小狼常常陪着罐罐,那这小娃还真是撒手没。
“承小子,你来看看这个。”
陈老童生将一个深色浅平小木盒递给魏承。
魏承打开就是一惊:“这,这是莊泥砚?”
陈老童生略有惊讶的看着他:“诸葛秀才教你认过砚台?”
“自练字起诸葛夫子就教过小子认砚识笔墨,这块砚台夫子也有一块,颜色为蟹壳青,梅花底,形似犀牛望月,用时呵气可砚又细腻幼嫩,夫子说这块砚取之海中细泥烧制而成,很是精巧难得。”
而且一块砚台就要有二三两银子了。
魏承只记得诸葛夫子很是爱惜这块砚台,自打罐罐救了师娘后就常要送与他,魏承全都推拒了。这些年来师娘生病用药,夫子再穷困潦倒都没卖了这块砚,不过是因着这砚台是夫子故去的师长临终前赠予他的。
魏承忙道:“陈老童生,这砚台太贵重了,魏承不能要。”
“我千里迢迢给你带回来,不要岂不是扔了无用?”
陈老童生道:“文房四宝,以砚为冠,你发奋读书,总要有块好砚台。”
“再说这块砚比不得你夫子那块犀牛望月,我收时也没用多少银钱,且这块砚台刻画刀笔不算凝练,不过青山白塔也顺了你如今的沉着心境。”
魏承推脱不得,只得感激收下。
“陈爷爷,这是什么?”罐罐小手碰了碰一个长长尖尖的布口袋。
陈老童生边打开边道:“这个玩意你应当会喜欢。”
布口袋被打开,也亮出里面的物件——原是把锃亮的青木小剑,剑柄还挂着个流苏穗子。
罐罐眼睛都亮了,他见过这个!当初哥哥带他看戏台班子就有小姐儿小汉子英姿飒爽的舞刀弄剑,不过当时只顾着捉贼,他都没有好好看他们耍剑。
“罐罐喜欢!”
陈老童生将小剑放在他手中:“爷爷想你也应当喜欢。”
罐罐跃跃欲试,小手拿着剑东刺一下,西刺一下,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哈!”“哈!”
一连刺了好几下,刺完便有些晕头转向,又抬起小脸,期待的看着他们:“罐罐厉害不厉害!”
魏承和陈老童生都被逗乐了,连声道:“厉害,厉害。”
魏承看着这把小木剑视线又落在陈老童生的脚上,犹豫一会儿还是道:“陈爷爷,这次走商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陈老童生看他一眼,一笑:“你这小子心思还真是细腻。”
他轻轻掀开衣袍下摆,便露出有些微肿泛紫的左脚脚踝,瞧那样子已经是伤了多时。
“陈爷爷受伤了!”
罐罐也不玩小剑了,忙跑过来担忧的看着。
“不必忧心,只是撞了一下还不算太坏。”
陈老童生叹气一声:“和旁人比起来我这已经算是万分走运了。”
魏承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商队遇上了贼匪?”
陈老童生点头:“正是。”
“我们去时倒是一路平安,从府城欲回凤阳镇要经过一片峭壁山路,不成想商队在那里遭了贼匪埋伏,好在商队有镖局的十来个汉子坐镇,不曾让这些贼人杀光我等,盗走货物银钱,可厮杀之中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总是遭了殃,我眼见着有个年轻汉子被那贼人一刀毙命,正待杀我时那贼人不知怎地忽然停了一瞬,我趁机慌乱跑开,可跑得太急撞在了车马上,等我再一回头那贼人已经倒地不起,气绝身亡,想来是被镖局的汉子斩杀了去。”
“贼匪都死在镖局汉子刀下,我等货物银钱没有受损,但是却死了两三个年轻力壮的好汉子,哎……”
兄弟俩听着陈老童生讲过这凶险场景,只觉得脊背生寒,虽说二人也是数次冒险,可听到这等草菅人命的贼匪还是觉得害怕。
人比兽类更可怕。
“莫怕,莫怕,陈爷爷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陈老童生拍拍罐罐的手,感慨道:“说来我孤身一人也不图赚多少真金白银,只是在商路走了一辈子就算老了也不愿意停下而已,但经此一事,陈爷爷便打算以后不再走商,我老了,不比年轻汉子力气足腿脚好,此次没有拖累旁人也是万幸。”
“陈爷爷也别怕。”
罐罐拿着小剑又是往前一刺,脸上的奶膘都绷紧了:“罐罐好厉害,会保护哥哥,还保护陈爷爷!”
陈老童生欣慰一笑:“有罐罐这句话,陈爷爷心里就知足了。”
其实他还是存了点私心,自从兄长故去他本以为这一生就要孤苦无依的度过,就算死在经商路上也无人惦记,可他此次逃脱又觉走运又觉得后怕,若是这小罐罐知晓陈爷爷死在路上,怕是要好一顿哭泣难过,如此他便想着不再冒险走商,还不如看着这俩小孩长大,守着这一方小院颐养天年算了。
因着陈老童生的腿伤还未好全,魏承先去请了郎中来给他看伤,又和罐罐便帮着他拾掇下久不住人的小院。
郎中看过陈老童生腿上的伤后只道无事,开过两贴膏药便离去了。
陈老童生累了一路,精神有些不佳,兄弟二人也不再打扰,便抱着大包小包玩意儿吃食离开了这方小院。
“哥哥。”
罐罐嘴里含着陈爷爷给的甜果子,酸酸的,红红的,说是南面的吃食叫糖渍杨梅球。
魏承道:“怎么了?”
“陈爷爷说的坏人好可怕,罐罐以后,做生意也会遇上坏人吗?”
罐罐又拿出自己的小剑,对着空气刺了两下:“罐罐不怕,罐罐好凶的!”
魏承一默,轻轻摸摸罐罐的头:“你也想像陈爷爷那样做走商生意?”
“想!”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罐罐会赚好多好多银子,哥哥就不用一边读书一边养小鸡养小黑驴,还要养罐罐了!”
魏承一笑:“那就等你长大再说,你现在就是个要吃好睡好喝好的奶娃娃。”
他又打量下罐罐,心里有点犯嘀咕。
罐罐这小半年来更白了些也少胖了些却是没有长高,个子还和当初捡来时差不离。
他们都是吃一样的粮食,就连小狼都长大不少而罐罐好像没怎么长个儿。
是不是该去找郎中给他瞧一瞧?
“哥哥!”
罐罐忽然不走了,急道:“罐罐还没有问问陈爷爷,罐罐的小竹子卖了多少银子!”
魏承回忆下那一幅胖竹图,想了想道:“定是卖了个好价钱,赶明个儿咱们再来问陈爷爷成不成?”
“成!”
罐罐高兴极了,蹦跳道:“太好啦,罐罐赚银子啦!”
魏承却想着,赶明个儿可要提前和陈老爷子串好话。
二人离开镇上前去了诸葛夫子家中接小狼还要去取回两套夏袍子。
师娘让他们先试一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她好改,兄弟二人连忙去试衣,那新袍子颜色是水青色,兄弟俩肤色白净,穿起来都很秀气清贵一点也不暗淡俗气。
师娘见他们穿着合身又好看便十分满意又留他们吃饭,可他们惦记新家盖房的事宜,谢绝师娘夫子的好意,赶紧驾着驴车回家去了.
次日,魏承和罐罐没有去私塾,他们要去新房那儿看看守着,虽说里正伯伯豆苗娘还有莫夫郎一天去好几遍都帮忙看着,但他们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
魏承起早给新房的做饭婆子送了小筐鸡蛋,这是因着看着新房哪儿哪儿都盖的不错,特意拿给短工们吃的,希望他们能更尽心些。
他喊道:“罐罐,出来吧,要去看新房子了。”
“来,来啦!”
罐罐迈着缓慢的小步子背着自个儿的小背篓走出来了。
魏承打眼一看就笑了:“怎么背了那么些东西?”
顺手将他的小背篓提了下来。
罐罐用手背擦擦汗,这才直起腰来,气喘吁吁道:“要,要和小涣哥小溪哥,一起玩陈爷爷给的玩意儿!”
陈爷爷除了给罐罐那套十二生肖哨子,还有些好些个陶泥人,九连环,虎口袋之类的小玩意。
“那把小木剑没拿?”
罐罐摆摆手:“小木剑只有一把,罐罐不知道该给小涣哥玩,还是小溪哥玩,他们吵起来,就没人和罐罐玩啦!”
所以就不拿了?
魏承好好看一眼罐罐,总觉得他这个弟弟长大怕是很会哄小哥儿开心。
他们到新房时,院子里短工们正在蹲着吃饭,见着他们了还都打招呼叫了声:“小东家来了。”
溪哥儿没来,涣哥儿倒是早早就和莫夫郎在后院等罐罐了,罐罐摇摇魏承的手:“哥哥,罐罐可以去找小涣哥玩吗?”
魏承道:“去吧,别乱跑,就在莫阿叔家的后院玩,等会儿吃午食哥哥去接你。”
罐罐乖乖道:“好的,哥哥。”
说着就拖着自己的小背篓就跑去找涣哥儿,而小狼杏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跑。
院子没什么地方下脚,到处都是料子泥土还有些拖车,魏承捡着好走的地方走,正想去看看正屋盖的怎么样了,就听到不远处有些声音,走近一听便清晰听到做饭婆子和泥瓦匠钱五在争执。
“怎么又没饭了?你来这几天我们天天早上吃不饱!”
做饭婆子一摔抹布:“说是管饭也没说管饱啊,吴风就给我这些粮我就做多些饭,吃没了就吃没了,甭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林老婆子,没你这么做事的!今早天还没亮小东家提了一小筐鸡蛋来说让你给我们打个汤喝,今早的汤里都是菘菜片子,鸡蛋呢!一点鸡蛋沫子都没有!”
“哪里来的鸡蛋?我怎么没见着!”林老婆子还在嘴犟。
魏承一听这个就放声冷冷道:“林婶子,今儿早我来怎么没给你鸡蛋。”
林老婆子回头吓了一跳,见着魏承眼珠转了转:“这,这鸡蛋我,我给他们做了,只剩了点我打算中午揉面给他们做鸡蛋饼。”
钱五气道:“哪里做了?我今早把碗看穿了也没见着鸡蛋!”
“鸡蛋揉在面里了!你个大老粗没吃过几次鸡蛋,尝不出鸡蛋的滋味还怪上厨子了!”
林老婆子挺直了背,又看一眼魏承:“小东家,您可别听这个嘴馋的汉子瞎说,我是吴风秋哥儿的四婶子,我能坏他们的名声吗?”
她又看一眼钱五:“我来这两日你处处找茬,不是汤里没鸡蛋就是粥稀了,我知道你对前头做饭那个寡妇有意思,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穷汉子的心思!”
“你这老婆子胡咧咧什么!刘婶子都能做我娘了我都对她能有什么心思?刘婶子在时我们可没有吃不饱的时候!”钱五气得满面通红。
闻声而来的短工都纷纷抱不平。
“小东家,吴哥今儿带人去买料不在我们说句心里话,这两天换了厨子之后我们都吃不饱!”
“对啊,要不是刘婶子家儿媳忽然生了也轮不到她来做饭!”
林老婆子一摔锅铲:“放你们娘的狗屁!”
魏承看向钱五:“自从这位林婆婆来,你们都吃了什么?”
钱五忿忿道:“上顿菜馍腌菜,下顿稀粥炒菘菜片,没有一点肉腥!”
“怎么没有肉?”林老婆子道:“那,那菜馍里有肉,菘菜片也是用猪肉炒的!”
有个汉子冷笑一声:“我牙缝里塞的肉都比你放得多!”
“就,就买那些肉我能怎么办!”
林老婆子看一眼魏承:“要找你们也是找东家!”
“你们吃不饱吃不好应该早些来找我。”
魏承淡淡道:“虽说你是吴大哥的亲戚,但吴大哥不过也是我雇来的工头,我将银子全交付给他,不是让他家亲戚在这诓骗我这个东家,克扣买菜银钱,薄待出大力的短工的。”
“一个短工说吃不饱也就算了,所有短工都吃不饱你还以为自个儿没有错处?”
林老婆子道:“我,我真的给他们放肉了!”
“你来了五日,这肉在哪里买的,买了多少,花了多少银钱?我带来的鸡蛋拢共有二十多个,你今儿放了几个在汤里?我年龄虽小,可也不是不知事的傻子。”魏承冷道。
“我与吴风白纸黑字签契,今儿银子对不上一点,我便捉你去报官!”
林老婆子这才慌了:“这,我,我可是吴风的四婶!”
说话间,钱五蹿到临时搭建的灶台旁乱翻一气,看到什么后气道:“这筐鸡蛋在这儿呢!”
众人一瞧,那鸡蛋筐被盖了个破布条子,明显是被藏起来还没来得及带走。
第50章 第 50 章 九连环
林婆子这下是真说不出自己没有私藏的话了, 只磕磕绊绊道:“我,我老婆子年纪大,这不是忘了……”
“人赃并获说什么忘了!你一会儿说没见着鸡蛋一会儿说吃光了, 翻来覆去都是你的理儿?你这就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占了小东家的便宜!”
钱五骂道:“还有那吴大哥这两日给你买肉买油的银钱怕是也都被你克扣了!”
林婆子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魏承看一眼钱五, 道:“吴大哥现在在何处买料?”
“吴大哥这两日带木匠去了丰苗村也就这今个儿应当就回来了。”另一个汉子道。
“劳烦两位大哥马上去找吴大哥回来,吴大哥为人正直帮了我许多,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能不顾他的颜面。”魏承看眼自打听说要报官就战战兢兢的林老婆子道:“到时商量商量是报官还是捉着她去两村里正那儿!”
钱五应了声哎, 刚跑出去就又倒着跑回来:“小东家, 吴大哥回来了!”
吴风风尘仆仆的回来就在院中就听到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自家四婶做了克扣短工吃食的腌臜事, 他心中顿时就涌上一股火。
他在外面接活向来不爱带自家人,尤其是他四婶林婆子这种亲戚。可这个四婶自打知道这个活计空缺了, 见天去他爹娘身边哭着求着要去给短工们做饭,就连四叔也唉声叹气的哭诉他四弟年龄到了还没攒够彩礼定亲,吴风听着很是头疼, 可当时刘婶子一走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做饭,再加上四婶子人虽然事多却做了一手好饭,于是吴风就点头应了四婶子。
因着这几日他一会儿跑丰苗村一会儿跑凤阳镇,实在是没工夫给这群短工们买肉买油,便给了四婶子银钱让她去买, 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记着买了多少在哪儿买的又花了多少,到时候账钱对不上他这些年带人干活积攒起来的的好名声可全毁了!
没成想将其中利害都掰碎了说给她听, 她竟然还是做了这等不地道的事情!
“承小子!”
吴风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直接道:“报官就成,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这帮下大力的兄弟!”
“吴风!我可是你实在亲戚,你,你报官捉我!”林老婆子气的差点厥过去。
吴风更气:“我若不是当你是实在亲戚, 我怎么会把这等活计交给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曾想过我和秋哥儿的名声!”
魏承默了默,看着吴风道:“这五日你给了她多少铜板买肉?”
“初十给了一百文让她买三斤肉给汉子们包点菜馍吃,总共二十来个汉子,还给了她八十文让她给每人买个鸡蛋,五十文去再打些猪油回来,十二我要去丰苗村顾不上这头她说汉子们还想吃肉,我见着兄弟们做活真下力,这太热天上房下地一干干一天,我没觉得有假便从中拿出一百文让她再买些猪肋骨头,又从自己腰包掏出一百文让她买只鸡给兄弟们炖了吃了。”
这话一出汉子们都叫嚷开了:“没见着肉啊,这几日一点肉沫都没有!”
“别说肉了,连油水我们都没吃到多少!”
“鸡蛋也没见着,还是小东家今早拎来一筐鸡蛋,差点又被她私藏了!”
魏承心里有数,他道:“林婶子,你若是把这些铜板都还回来我看在吴大哥和秋哥儿的面子上可以不报官。”
林老婆子眼神闪躲:“我,我没拿那么些,也给他们做了的……”
“若是报了官见了青天县老爷可没人听你说这样的浑话!”
魏承年纪????虽小,可个子高,又生了一张冷面,看起来很是唬人:“到时你被下了牢狱,你家汉子哥儿姐儿这辈子怕是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和这样门风不正之家结亲!”
“别报官!”
这话似是真戳到林老婆子心口上,脸色一变:“我,我还给你们还不成!”
最后吴风跟着林老婆子回去拿钱,两家人这下是真的断了亲,待吴风回来后又和魏承说了几遍对不住,若不是魏承及时发现,那群短工们怕得罪吴工头都不敢言,到时候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盖房子是喜事,魏承是真不想闹出官司来,他道:“吴大哥不必如此,此事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一时事急,没寻到合适的做饭婆子。”
且说这院子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做饭也只能找上了年纪的婆子,可这个时节家家都有活还真是不太好找。
吴风愁道:“要不这两日做饭叫我夫郎来做?”
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要先问一问他,他若是不愿意还得另找人。”
魏承这两日常来新房偶尔听一嘴旁人起哄吴大哥娶了个十里八乡最泼辣俊秀的哥儿且还十分惧内的趣事。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魏承从院中出来,远远看一眼莫夫郎家的后院,就见着枣树下三个蹲着的小背影,中间那个最胖乎圆润的正是罐罐。
他没扰他们赶紧去了豆苗家。
豆苗娘扶着腰在搅拌院中的那口大锅,而兰婶子正帮着她烧火,见着他了连忙邀他进来:“承小子,今日怎么没去读私塾?是不是来找豆苗玩?不赶巧,豆苗又和他爹去杀猪了,得等会儿能回来呢!”
“婶子,我是来找你的。”
魏承将找人做饭的事情说过,又道:“吴大哥那头说是一日三顿饭,因着大锅饭比较累每日会给二十个铜板,管饭且等活全做完了还会给包红绸子。”
兰婶子表情意动,似有些欲言又止。
魏承知道她愁些什么,便道:“我想着是兰婶子可以在豆苗娘家给大家伙做饭,柴火和柴米油盐和粮肉吴大哥会给你银钱,你做完就放在家门会有村小子帮着给送过去。”
这样一来也省了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豆苗娘眼睛一亮:“姐,这活多好啊,我觉得你可以做。”
兰婶子想了想道:“成,这活我接了!”
来了妹子家这些日子,家中那几个白眼狼来找过她一回却还是摆出那副让她赶紧回去当牛做马不然就休了她的神态,气得她将人全轰出去,她想好了就是和离她也不会再受那样的罪,眼下有赚银子的路子她自是要抓住!不就是做大锅饭么,她做了半辈子饭那还不手拿把掐!
说好一会儿有人来送粮送肉,魏承就快步离开朝莫夫郎家走去。
也不知道罐罐和那俩小哥儿玩的怎么样。
魏承还在想,罐罐离了他眼底这么一会儿他都怕他有事,这娃长大了还想学陈爷爷去走商,那他得惦记成什么样?.
莫夫郎家后院茂盛枣树下。
“这是小羊,小羊怎么叫?”溪哥儿拿着一只小羊泥哨。
罐罐抢着道:“咩咩。”
涣哥儿也拿了一只泥哨:“小鸡呢?”
罐罐和小狼杏儿同时仰着头:“喔喔喔~”
“罐罐好聪明呀。”溪哥儿没忍住摸了摸罐罐小脸。
罐罐眉毛皱起来,小手指摇了摇:“不能摸摸哦。”
涣哥儿闻声轻轻摸了下他左脸蛋,又摸摸右脸蛋:“为啥不能摸呀?我就摸!”
罐罐揉揉脸颊嘟嘟肉,嘴角抿起来又放下:“真拿你们没办法呀。”
溪哥儿哼笑道:“你这小汉子心里正美呢!”
罐罐捞起小狼:“杏儿也厉害,小溪哥小涣哥你们,还没有摸摸它。”
溪哥儿试探的摸了摸杏儿的后背,就见着这小狼兽眸直勾勾看着他,尾巴却摇得可欢。
还真是随了小主人。
罐罐又将自个儿的九连环拿出来,溪哥儿和涣哥儿挨个拿着玩却都不得章法解不开,涣哥儿道:“这是怎么玩的?怎么才能解开呀?”又看向溪哥儿:“小溪哥,你会吗?”
溪哥儿是这里最大的却也硬拽不开,摇摇头:“我也不会。”
“让罐罐来!”
罐罐小胖手接过九连环,陈爷爷给的玩意儿太多了,他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九连环。
他先是左右摸了摸,一连串的小铁环在他手中簌簌作响,第一个环扣早被溪哥儿涣哥儿无意识给解开了,只见他轻轻拉长铁环,小手动得很快,只听清脆两声第三个第五个第七个环扣应声解开。
溪哥儿和涣哥儿看得眼睛都瞪大了:“罐罐,你好厉害呀!”
罐罐微抬小肉脸,大眼睛转的欢快:“还好吧。”
又笑嘻嘻道:“罐罐可以教你们!”
他教了涣哥儿溪哥儿许久,两个小哥儿都懵懵懂懂,三人也就不再玩这个又开始玩起泥哨。
“罐罐,你要把这泥哨给我们?”
“对呀。”
罐罐将一个小猪泥哨给了溪哥儿,又把小马泥哨放到涣哥儿手里,拍拍小手:“罐罐一个人,玩不了这么多的!”
涣哥儿年龄小,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欣喜,爱不释手的摸着小马哨:“罐罐,谢谢你,我好喜欢呀。”
“可是,这个要好贵的。”溪哥儿有点犹豫:“你哥哥让你就这样给我们么?”
罐罐抬着小脸骄傲道:“罐罐的哥哥很大方的!”
又扑扑身上的泥:“罐罐要去,找哥哥了。”
溪哥儿拦住他:“我刚刚见着你哥哥走了,他现在不在新房子那儿。”
罐罐瞬间急了:“哥哥怎么走了!”
说着连一地玩意也不要,垫脚推开院门就往外跑,小狼被关在院里急着挠了两下门,往后退了两步轻轻一跃也跳出院子。
魏承还没到莫夫郎家院门就见着一个实心的白汤圆猛地扑在他身上。
“哥哥!你去哪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