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二合一)虽然这样好像有……
在徐相悦的要求下,电话听筒转到了48床的家属手里。
她缓了缓情绪,用和平常一样平静温和的语气率先解释道:“这位家属你好,我是48床郑慧的主管医生,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你们的术前谈话只能明天再做,或者我让夏医生给你们做,可以吗?”
对方听到她的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直接跳过了她的询问,开始对她发起指责。
“医生 ,是你让我今天过来的,结果我来了,你居然下班了?拜托,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徐相悦反问道:“你是郑女士的老公吧?你爱人告诉我,她丈夫下午就会到医院来,但是我下午并没有等到你,这位家属,我想失约的人并不是我,你说呢?”
下午下午下午!不是现在大晚上九点!这都特么快半夜了!
徐相悦心里疯狂破口大骂,面上神情却纹丝不动。
但在她对面的闻度还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在不断变低,他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放轻手脚。
他感觉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做点什么多余的动作,搞不好就要被她无形的怒火波及了。
所以老实点才是王道,她不骂别人,就很可能骂他的呀!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闻度愣了一下,想挠头,但忍住了。
徐相悦说完,听到对方道:“我工作很忙的,有突如其来的工作要处理我有什么办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重要,难道你就不能等一下吗?”
语气极为理直气壮,充满指责,像是在说徐相悦很不懂事。
徐相悦嗯了声:“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就可以置妻子的身体健康于不顾?这位家属,我是有上下班时间的,而且今天我是下夜班,但我还是等你们等到了傍晚六点,我只是你爱人的主管医生,不是她的保姆,不会二十四小时候命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我很想知道,你爱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跟她强调过,手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才能安排,早签字早安排,早手术早解除痛苦,她的情况也必须手术,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关于48床的病情,在急诊还有入院后,她都多次跟对方谈过,说明过手术的必要性,当医生向她强调必须手术治疗时,就表明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如果对方将自己说的话都完整的转达给了他,他今天却还是失约,理由听起来很正当,是为了工作,但实际却无法掩饰他对自己的妻子不上心不重视的事实。
因为不上心,所以枕边人要手术这件事,才会排在工作后面。
徐彬和谢温玉当年闹得都要打起来了,但谢温玉低烧不退徐彬还是第一时间就请假带她到医院打点滴,守着她直到她完全退热了才放心。
但也完全不耽误第二天接着吵架。
哪像这人,表面理由充分,但其实只是他轻视妻子的遮羞布罢了。
她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往外抛,对方似乎被她质问得心虚,好半晌没说话。
再开口依旧是跳开她的问题,一口咬死了自己虽然来晚了,但她作为主管医生,就应该尽职尽责,留在岗位上等到他来,这样才算是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
还说什么:“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就应该好好完成,难道我们不允许有意外情况吗?哪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通融一下,互相体谅不是很应该的吗,这样我是可以投诉你的!”
又说自己工作多年,从来没见过工作意识这么差的下属,云云。
这话里话外指责她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语气,让徐相悦只觉得自己快要笑掉大牙。
这种指责真的太常见了,她在急诊轮转的时候,下午才吃午饭,都还有病人嫌弃她吃得慢,让她快点吃别耽误自己看病呢。
因此她内心一点波澜也无,听完以后嗯了声,回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投诉,但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休息也是我的权利。”
你说要互相体谅,我可没有感觉到,只看到了听到了你要求我体谅你,但你绝对不会体谅我。
投诉呗,最多扣我工资绩效咯,还能怎么样?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爱人必须手术,手术也必须有家属签字才能执行,如果你明天没有空,可以让其他能签字的家属过来,或者现在,让夏医生代替我给你们做术前沟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一开始说的话,问他要怎么选择。
她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去的。
对方很生气,认为她这是不负责任,说既然我老婆病得这么重,必须要手术,为什么你还不着急?看来所谓的签字,就是为了推卸责任,是故意折腾病人和家属,他要打12345投诉。
徐相悦:“……”咱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但也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知道呢。
不过徐相悦还是认真回应了他最后那个指控,“当然不是,签手术同意书,是证明我们有和你们沟通过,你们已经知晓手术的风险,并且愿意相信我们,冒一下险,如果手术出现问题,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也没办法逃避的,不存在推卸责任这个说法。”
是医疗事故,他们就得赔钱,不是他们的问题,就很可能“出于人道主义”,也得赔钱。
所以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签了同意书,就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出了问题也找不到人负责,那是误会。
餐厅环境不算很安静,闻度听不到手机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但却能从徐相悦的回答中感觉到他们聊的一定不是什么能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等徐相悦一脸平静的挂掉电话,他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徐相悦拿匙羹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像是整理好了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一点小问题,下午不是等病人家属没等到么,人家现在来了,想让我现在回去接待他,我说我已经下班了,他说要投诉我,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闻度听了一愣,半晌嘎了声:“你们原来约了什么时候?下午?”
徐相悦嗯了声,低头喝了口碗里的花胶鸡汤。
电话说了这么久,汤都已经有点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很淳香,胶质也很够。
“那他下午怎么不来?”闻度接着问。
徐相悦又笑笑,“说是有突发的工作,为了处理工作所以来晚了,认为我没有一直在办公室等到他来,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
闻度:“????”
“又不是他的私人医生,凭什么二十四小时待命?”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给了多少钱啊,就敢这么要求总裁级别的服务?”
徐相悦被他这说法逗得忍俊不禁,抿着嘴唇摇摇头:“不好说,但应该不会特别多,这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手术,前后住院二十天左右足够了。”
具体花费是多少不好说,但再怎么往高了估,也到不了配让她二十四小时待命、来一个电话她就立刻屁颠屁颠回去鞍前马后微笑服务的地步。
“他说要投诉你?”闻度还在怀疑人生,同时为徐相悦感到担忧,“这么扯的投诉理由,会被受理吗?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会受理的,有一些同事,包括我,都被投诉过服务态度不好。”徐相悦温声回答道,“影响大概是扣钱吧,嗯,年度评优的时候如果有被投诉记录,会扣一点分,问题不大。”
闻度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怎么能这样,你们领导都不查的么?”
“这不是大事,顶多让我道个歉就完了,息事宁人嘛。”徐相悦把碗里的花胶鸡汤都吃完,还笑着夸了句,“味道确实不错,多亏你挑了这家店。”
她的神情看起来明明应该是高兴的,眉眼都舒展着,但闻度想到她一开始接电话时那种外溢的低气压,就知道她的情绪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也许只是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的表现得情绪稳定罢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想情绪不稳定时表情无法管理的那个样子表现在外人面前。
可那是外人……闻度心里又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为着徐相悦这种疏离的态度。
但这种情绪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因为这是正常的,他不觉得以徐相悦的成长环境和职场经历,她还能单纯到像个傻白甜,对才相处没几天的人敞开心扉。
“类似的事好像我也经历过。”他笑着道,“我们书店有网店的,在网上卖些二手书,就碰到有些客人很无厘头,明明在详情页写了这本书是七五新的,他还要给你差评,理由是书的
品相太旧了,根本无处说理,差评多了还影响店铺评分。”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一整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徐相悦好奇道:“你们还有网店啊?”
“是啊,现在逛书店的人比以前少多了,网上书店可以开拓一下业务。”闻度点头应道,问她还喝不喝汤,锅里还有一碗的量呢。
徐相悦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摇摇头:“不了,吃不下了。”
闻度点点头,将锅里最后那点汤刮自己碗里来,“等我吃完咱们就回去了?”
徐相悦单手托腮,一边玩着他之前折的纸玫瑰,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别着急,快点吃。”
闻度:“……”
他差点就被这话呛得咳出声来,哭笑不得的问她:“我到底是该快点,还是慢点?”
“男人能说快吗?”徐相悦反应超快的,又跟夏知年他们玩得久了,再经历这么多年手术室氛围洗礼,有些话根本不过脑子。
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别过脸,尴尴尬尬,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好像这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闻度先是不好意思,觉得耳根发热,接着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好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头猛猛喝汤。
既然她装作没说过,那他就装作没听见没听懂吧。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又尴尬,连空气都好像有些黏滞,像极了这锅已经煮出胶质来的花胶鸡汤,粘稠得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甜。
就这样直到闻度把汤吃完,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等对方拿pos机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警惕的看一眼徐相悦。
徐相悦眨眨眼,故意做出要掏钱的动作,还说:“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
于是等服务员过来的时候,他还特地提醒人家:“我这边刷卡。”
别搭理我对面那个!
徐相悦见状一阵好笑,咬住嘴唇哼了声。
等从餐厅出来,闻度刚要想找个什么理由拖延一下时间,就看见马路对面一家炒货店里有个小孩举着一支卡通人物的棉花糖走出来,他立刻就被吸引了目光。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些东西。”他扭头对徐相悦道。
徐相悦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买什么,他就已经溜溜达达的过了马路对面。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举着一支棉花从一家店里出来。
徐相悦:“???”
这是什么幼稚脑袋突然发作吗?
等闻度回到面前,正准备揶揄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吃棉花糖,就见他突然手一伸,那支独角兽棉花糖就递到她面前来了。
她一愣:“……干嘛?”
“请你吃糖啊。”闻度笑着应道,“刚才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开心,但是我遇到,我就会不开心,吃点甜的可能会好点,而且独角兽的寓意很好,力量和勇气,幸运和美好,你就当去去晦气吧。”
徐相悦微微抬起头,看见他逆着光的脸上自然流露的关切和安慰,眼睛突然有些发酸,赶紧眨了眨。
“……这么好啊。”她眨眨眼,伸手接过棉花糖,问他,“那你要吃吗?”
闻度摇摇头,笑道:“你好像更需要它,你先吃,下次我再吃。”
徐相悦忍不住笑起来,嗯了声,然后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了声谢。
说:“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幼稚,但是对我来说刚刚好。”
闻度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这不叫幼稚,叫心存童真,下次别再说错了。”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转身要上车的时候,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回去吧。”
闻度嗯了声,看着她车子启动了,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徐相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背影,又看一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棉花糖,心里禁不住一软。
这人可真是……她突然觉得可惜刚才那朵纸玫瑰,落在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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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床的术前谈话到底还是等到了徐相悦第二天才进行的。
当时患者家属被徐相悦顶了几句之后,怒气冲冲一扔听筒就拂袖而去,夏知年也就没派上用场。
第二天中午,徐相悦见到了对方家属,一位穿着西裤衬衫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见到徐相悦的第一面,就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果然是大医院的医生,真是难得见上一面。”
徐相悦忍着被他那样打量时泛起的恶心,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笑着回了句:“比不得您工作繁忙,连爱人的身体都顾不上,也不像您那么幸福,有个处处为您着想的爱人。”
“好了,我们来聊一下您爱人的手术吧。”她笑笑,按照入院第一天汪清秋查房之后,讨论定下来的手术方案,给他们解释这个手术要怎么做。
以及手术途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比如术中知晓、出血之类,还有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最后说:“我们会尽量避免出现这些情况,但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不发生,所以希望你们能知悉,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手术顺利,尽快康复出院。”
话音刚落,就见患者家属嘴角一撇,像是想要说话,但却被患者本人抢先,问道:“徐医生,我的手术是谁做呀?”
“是汪清秋主任给你做。”徐相悦回答道,说完将病历夹往对方家属面前一递,“如果没有问题了,就麻烦签一下字,要注明和患者的关系,顺便留一个联系号码。”
对方也不接,低头看看,又抬头看向徐相悦,问道:“如果我不签呢?”
眼神里藏着一股子故意为难她的恶意,徐相悦也不在意,笑笑道:“不签字没办法安排手术的,这是规定。”
对方这才一边抱怨医院规定太死板,难道人都要死了,也要等家属来签字才抢救吗,一边慢腾腾的签了字,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气,还故意写得歪七扭八的。
这么叽歪的人,徐相悦都懒得喷,看不清就看不清呗,到时候直接问患者本人,除非她不知道她老公叫什么名字。
签完字,她说了句多休息,会尽快安排手术的,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看见女人脸上温柔甜蜜的笑,心里不由得一堵。
哇靠,怎么是个男的都有老婆?我也想要老婆!
回到办公室,就听夏知年和范思道在说前一晚发生的事,“感觉她那个家属很难搞,像个小领导。”
小领导一般派头都很足的,只恨你没有八抬大轿去请他。
“相悦昨天晚上话说得那么硬,怕是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呗,他是卫健委还是医保局的啊?”范思道不以为意的应道。
徐相悦把病历夹往桌上一放,俩人抬头看过来,问她:“签好了?”
她点点头,努努嘴吐槽道:“刚还问我不签会怎么样呢,还说什么病人要死了也要等签字吗,择期手术和急诊手术都分不清,懒得喷。”
“他老婆他自己都不着急,倒要求医生无私奉献,牺牲私人休息时间为他服务。”夏知年撇撇嘴。
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毕竟这种人见过不少。
手术安排在隔天,也就是签完字第三天,排在上午第一台,做得很成功,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点结束。
病人在复苏室观察一段时间后,没事就送回病房了,徐相悦还打算中午休息时上去看看她,结果还没到中午呢,就先接到医德医风办负责处理医患纠纷的同事的电话,说有患者家属投诉她。
徐相悦一愣:“……为什么?哪个患者的家属?”
刚问完,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48床的家属,最近也就跟这位家属发生过矛盾了,人家还说了要投诉她呢。
没等接着问,电话那头的同事就说了:“投诉你态度不好,说你明明约了他们做术前谈话,但是他人来了,你又下班了,害他多跑一次,有这回事吗?”
徐相悦:“……”果然是这个人:)
真是太有节目了,48床的手术刚结束,她老公就迫不及待的去投诉她,难道就不怕接下来这段时间她故意为难他老婆?
哦,应该是不在意的,那种人心里只有自己,不然他老婆为什么要住院,为什么要手术,受这份罪都是因为他。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要解释,同事就说:“那个家属不仅打了投诉热线,还打了院长热线,所以按照规定,你得过来解释一下哦,现在有时间吗?”
徐相悦呵了声:“现在没时间,马上就要开台了,等我下一台手术结束吧。”
“行,你先忙。”同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下一台手术这时也开始了,徐相悦一边上台拉钩,一边跟冯敏吐槽:“我真服了,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才行吗?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接待?给钱了吗?”
“不用管他,随便解释一下就行了。”冯敏语气淡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避免,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到处都是,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讲,那都是爹味满满的老登。”
徐相悦嗤了声,觉得有点搞笑。
麻醉医生叉着腰在旁边看,闻言道:“我觉得最讨厌的其实是行政,你特么是个投诉就受理啊,合不合理全都受理,只要有投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扣钱,跟扣了临床的钱他们能增加绩效似的,烦死了。”
“那可说不准,你这算给人家充工作量了。”冯敏回答道。
徐相悦听了只有叹口气,等这台手术结束,她开了术后医嘱,就赶紧出了手术中心往行政楼走。
负责处理这事的同事是前两年从临床转过去的,笑着跟她说:“我感觉他的说法里面八成有水分,所以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说完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还能怎么解释。”徐相悦接过杯子,声音平静又无奈,“病人自己说她老公下午会过来,我夜班都不下,就在那儿死等,等到了六点,人还没来,总不能他一直没来,我就一直不下班吧?”
“等我回去吃饭都要吃完了,快九点了,他终于来了,一来就让科室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来加班?”想起来因为这事打乱的计划,徐相悦就觉得无语,“你觉得这合适吗?我又不是住院总,他说迟到失约是因为有意外工作,所以就要我也跟着付出休息时间这个代价?”
要不是顾忌到说得太直白可能不太利于结束纠纷,她真想直接去骂这人,问问他到底有多大脸,感觉国家总统都没他重要。
徐相悦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怨气冲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他为了这事说我态度不好,我是不认的,没有哪条规定要求我必须为了迟到的家属,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赶回来处理本该在工作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同事完全能get到她的不悦,也很理解,连连点头,安慰道:“这人确实比较那啥,他打电话投诉你的时候,那语气真是绝了。”
她清清嗓子,学对方的语气:“都说医生是白衣天使,我看你们根本没有做到,尤其个别医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点就走,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往旁边一抛,有没有想过会给人民群众带来多大的不便?要我说,你们单位的党支部还是要组织你们这些职工深入学习,加强党性修养和党性锻炼才行。”
说完朝着徐相悦一耸肩一摊手,叹了口气。
徐相悦:“……”
她无语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家伙,他跟我说的那些车轱辘话原来还不是最让人无语的。”
“他是今天的卧龙,凤雏是急诊有个八旬老太的家属,说我们耽误她工作了,要误工费。”同事边说边嘴角抽搐。
徐相悦:“???”这怎么比投诉她的还抽象?
“都八旬了,还怎么工作啊,哪来的误工费啊?”她觉得无语,“哪个倒霉蛋的病人?”
“温见琛的。”同事说,“后来我说你这明显就是胡搅蛮缠,你家老人不舒服来医院看病,我们医生发现了问题,必须住院治疗,你们不庆幸得亏发现得早,居然还说要误工费?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你们还让她出去做工啊?”
“哇,真是太孝顺了。”徐相悦就差鼓掌了,然后说,“家属投诉我的这个,也是他值班那天的,中午来了,温见琛叫我去会诊,没见到人,晚上又来了,去了外科门诊,老方叫我去看的,这才收住院。”
俩人讨论到最后,一致认为是温见琛太黑了。
察觉她心情好多了,同事就说:“你看你这事,要不咱就……给他道个歉?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徐相悦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就收敛起来,摇摇头,语气坚定的拒绝:“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只要想到自己不但因为这种不实理由给对方道了歉,然后还要每天去给他老婆查房、换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宽慰她,就觉得……
这踏马跟被人打了左脸,她再主动把右脸凑上去,再夸一句您打得好,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是贱得慌!
徐相悦拒绝道歉的态度太坚决,同事有些麻了,啊这……
“要不咱还是道一个吧,说一句话又不会少什么,息事宁人……”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跟他道歉的,我看他也别打什么院长热线了,干脆一步到位,去卫健委或者医保局吧,让他们把我的执照吊销了,把我这种劣币驱逐出行业,这多好。”
“别别别,别说这种丧气话。”同事连忙安抚她,“消消气,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吧,你不道歉,这个投诉就一直在这儿,要扣奖金的,对评优也不利,是吧?”
“消了投诉就不扣钱了?”徐相悦一脸惊讶,“什么时候改的规定,怎么没听说啊?”
至于评优,“比不过别人是我技不如人,不差这两分,我也不至于一年没评上优就吃不下饭了,但是我今天要是道了歉,我睡到半夜都得气醒,然后扇自己两个打耳光。”
同事:“……”
她想了想,接着劝徐相悦:“可是你不是还等着聘主治吗?这要是留了记录,是不是也不太好?”
“那都是明年的事了。”徐相悦嗤笑,“住院医被投诉就不能聘主治,那可不止我一个受影响,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摆明了是油盐不进,同事没办法再劝。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徐相悦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手术。”
等她一走,负责纠纷处理的同事就给冯敏打电话,她说不动徐相悦,就只能往上找他们科室负责人了。
但不出她意料,冯敏跟徐相悦的态度一模一样,她还没把话说完,那边就喷了回来:“什么道歉,道什么歉,疯了吧你们,别人冤枉我们,我们还得给人道歉?你觉得合适吗?我们是医院,不是饭店,这里没有服务员,我看你们也别天天喊什么卧龙凤雏了,都特么是你们惯出来的。”
同事:“……”徐相悦你是不是回去找家长啦啊啊啊 !
被喷麻了的同事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要扣钱的……”
“扣扣扣,随便你们扣,不差这一百块了。”冯敏很没好气,“这事到此为止,有问题让你领导找我。”
“好哒,谢谢主任,主任再见。”对方立刻利索的挂了电话。
徐相悦知道这事以后无语得直翻白眼,然后开始翻手机。
想骂人,我看看找谁一起骂比较合适。
她既不想和老太太说,不愿意叫她担心,也不想和徐彬或者谢温玉说这事,他们只会在安慰完她以后,跟她说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别放心里,就当他们是个屁,放完就算了,她不想听这些。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会和她一起骂的,大人站的角度好像永远都不会和小孩一样。
快三十岁的小孩也是小孩,徐相悦在心里骂骂咧咧,小孩才不听大道理。
于是她先跟夏知年他们讲,最后变成互相倒苦水。
范思道在门诊碰到一个女病人,要给她做检查,她骂他是性骚扰。
医保最近倒查一年的病历,拿现在的标准去查以前的用药,全科室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夏知年,喜提答疑扣钱两件套。
徐相悦听完以后一点都没觉得放松,反正更郁闷了。
要不我还是跟我姐讲吧,她一边叹气,一边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
还没找到叶晴光的账号,就先看见闻度的头像。
心里一动,她给闻度发了条信息:【[难过][难过]】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二合一)要当一个情绪稳……
闻度从容南回来后,每天的生活重新变得很规律。
早起出门买早餐,走路去就当晨练,回来之后吃早餐,吃完早餐端上一杯美式,开启一天的工作。
早上通常是写稿子,写不出来就看书,大量的阅读既是放松,也是从中寻找灵感的过程。
他住在状元巷这边的老宅,送外卖有些麻烦,每次都要给外卖小哥指路,因此午饭一般是自己做,翻翻冰箱里有什么,偶尔懒了就出去吃。
吃完午饭直接去店里,下午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网店每天都会接到新订单,要及时打包发货,多的时候一天要发上百个包裹。
有时候他会去进货,可能是合作的废品站,可能是某个要清仓的书店或者出版社,书回来以后要整理和消毒入库,还要检查书的状态,品相如何,坏损的地方能不能修补,处理好以后要定价上架,新书和旧书各自有不同区域。
如果打包快递不需要他,也不是去进货的日子,读书、画画、写稿,总有一样能做的,都不想做,还可以周围走走,和隔壁的街坊聊聊天。
最近还多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打理那几盆刚到没几天的蓝雪花。
今天也一样,午后他一边帮忙打包快递,一边让小李找几段相声放来听听。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客人,不影响。”
过了一会又问:“喝饮料吗?今天不是有周三第二杯半价?”
他拿起手机刚要点东西,还没打开外卖软件,就先看到了徐相悦发来的消息。
只有两个难过的表情。
他看了一愣,有些惊讶,一向是他给她发信息,没想到今天她会突然给自己发信息,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发错了。
但又觉得应该不至于,虽说人确实会一不小心就发错信息,但这种概率其实并不高。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是发错了那又怎么样,他没发错不就行了?
于是他奶茶也不点了,立刻回复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要是发错了,徐相悦一定会说的。但他希望不是。
好在他的心刚提起来,徐相悦就回复了:【本来就窝囊费少少,今天还损失了一百块[快哭了]】
闻度看了忍不住笑起来,诶,看来这人信息没发错,确实是发给他的。
看清内容以后连忙压了压嘴角,她都丢钱了,他居然还笑,太不应了。
但没压住,要不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呢,好在隔着手机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闻度:【不小心丢了?还是遇到电信诈骗了?需要反诈软件app的安装包吗?】
徐相悦:【?我下载了,谢谢你的好意:)】
还是你脑洞大,徐相悦面无表情的想,还忍不住撇撇嘴。她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怨气冲天。
闻度回了她一个摸头憨笑的小和尚的表情包,又问了一遍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徐相悦:【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们吃饭,吃得差不多了,我接到的电话?】
闻度回了个使劲点头的表情包。
徐相悦:【当时我和那位家属聊得不愉快,他不是说要投诉我吗?今天手术刚做完,病人刚从复苏室送回病房,人家就迫不及待的投诉我了呢,不仅打了医德医风办的投诉电话,还打了院长热线,说我态度不好,没有履行应尽的职责,约了谈话又没有等到他来,害他白跑一趟,给他造成了不便[微笑]】
闻度:【[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徐相悦:【处理纠纷的同事让我给他道歉,我拒绝了,我怕我道完歉以后气得晚上睡不着[快哭了]】
这下闻度忍不住了,打破用表情回复的队列,反问:【凭什么?这不是他的问题吗?他失约在先,怎么还要求你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他来,难道他半夜两点来,你就在那儿干熬着等到两点?】
居然还有脸去投诉?这人可真敢开口啊,闻度觉得自己再活八辈子都修炼不出这么厚的脸皮来。
徐相悦:【他就是这个意思呢[微笑]】
闻度:【[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闻度:【幸好你没道歉,不然我都要被气得睡不着了[抓狂]】
闻度:【你们单位怎么回事,还要你道歉?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不活了.jpg]】
他发信息的速度快,一连发了三条,根本不给徐相悦回应的机会,看看,情绪价值这不就上来了?!
徐相悦咬着嘴唇笑,等到他那边停下来了,才笑着回复:【所以就扣钱了嘛[摊手]】
闻度问她是不是道歉了就不扣钱,她立刻回了一个[虽然你长得丑但是想得美啊]的表情包,气势汹汹的,他立刻:【这么亏?那确实不能道歉,钱和自尊总要保一个吧[俺不中了.jpg]】
这人表情包真多,徐相悦表示,偷了!
这样插科打诨几句,她的情绪慢慢变得平静许多。
这件事对她来说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才是被扣一百块,这还是因为她确实没有错,但要是往大了说,她不愿意道歉,就会一直留着一个“拒不道歉”的投诉,会影响她本年度的评优不说,还会让领导给她打上一个“刺头”的标签。
她也是走运,这事发生在现在,冯敏总归是会护着她的,要是再早两个月发生,骆主任不用想的,肯定让她去道歉,她要是拒绝,还得挨批评,早交班的时候被拎出来大批特批,最后会让她写检讨,理由必定是工作态度不端正。
闻度是个没有顶头上司的自由人,这些比扣钱还要严重的后续可能情况,还是看了徐相悦接下来的信息才意识到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她的做法没问题。
闻度:【我们工作从来就不单纯只是为了挣工资,还有成就感,人是需要社会认同感的,纯挣工资那是实在没办法且这份工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好处,这种工作我认为是做不长的,迟早得跳槽。】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不然就是跳楼[不活了.jpg]】
徐相悦:【?预言家刀了[微笑]】
随即转发一个链接,标题就是某某医院一规培生跳楼。
闻度跳转网页仔细看完整个帖子,尤其是帖子里多达二十张的聊天记录截图,除了工作内容,还有满满当当的值班安排,上级的责备,发烧了要请假医教科也不批准,说才三十八度,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他数次爽约朋友聚餐,告诉朋友自己觉得很累,感觉快死了,他拍下手边上显示的心率,110次/分,是一个闻度哪怕毫无医学常识都知道不对劲的数值。
做出放弃人生前一天,他还给妈妈发信息,问她的体检结果怎么样,爸爸有没有偷偷喝酒,让他们保重身体,妈妈让他不用管家里,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他去世后,单位对家属说我们也很遗憾很痛心这件事的发生,希望家属节哀,但措辞轻描淡写,闻度
没有从这些话里品出任何真正的痛惜或愧疚。
和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评论区,不止一个人说自己单位也出过类似的事,被大家议论几句,很快就石沉大海,也有家属来要说法,但也很快就息事宁人,反正不管怎么样,单位对待规培生还有年轻医生的态度和做法没有任何改变。
还有人详细列出了自己最近的值班时长和未来一个月的排班表,还有上一个月的工资进账短信,自嘲自己只是不值钱的耗材。
有一位网友的评论被点赞过万:【我们医学生有自己的缅北[墨镜]】
底下的回复都让他把眼镜摘了再说话,有一点搞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闻度在此之前从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个群体,只知道一个医生的培养时间很长,仅此而已。
他突然有些担心,徐相悦是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或者说,她现在是不是就处在这个类似的境地之中?
闻度:【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是……你有过类似的苦恼吗?】
徐相悦不意外他会这样问,回复道:【我很幸运。】
闻度看到这四个字忍不住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至于帖子里的其他人,他除了感慨一句真的太辛苦,也没有办法安慰更多了。
闻度:【这么说来我们只损失了一百块,问题不大,要不要我帮你赚回来?】
徐相悦也正好是没事,干脆和他聊起来:【怎么赚?】
发完等了好几分钟,闻度才回信息,她仔细一看,好家伙,是拼团软件提现助力链接!
徐相悦:“???”
你合适吗!到底是你帮我赚钱,还是我帮你赚钱?
但紧接着闻度下一条信息就是:【玩过这个吗?你点过去,下载注册一下账号,然后把你的链接发给我,很快就有钱钱到账了,包的,相信我[认真]】
徐相悦:“……”要不是我经常帮人家砍一刀,还真就信你了:)
但她还是依言将自己的链接发了过去,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人说的很快到底是有多快。
发完链接,手术室通知说消毒已经结束,可以准备下一台了,她便起身离开休息室,重新投入剩下的工作中。
闻度收到徐相悦的链接,先自己点一下,然后扒拉小李:“帮我点个助力。”
小李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飞机盒,掏出手机,边打开软件边吐槽:“哥你也玩这个啊?拿不到的,永远都差0.001,这就是官方坑人的手段罢了。”
“人够多就行了。”闻度不太担心这点,将链接群发给自己联系列表里的众多好友。
甚至还往一些人多的群里发,发链接的同时不忘附上一个红包,这样就不算白欠人情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先给自己和小李点了奶茶,然后就是等待,看到一个个“已点”的回复,他满意的笑笑。
一边喝奶茶一边跟自己的责任编辑木子讨价还价。
木子:【我找人给你点,30个以上,你这个月多给我一篇稿子,下周一之前就要,怎么样?】
闻度:【?这么大手笔?】
木子:【[大哭][大哭]我也是迫于无奈,谁让本来定好的一篇被毙了!】
闻度一愣,细问就是主编觉得那一篇夹带私货了,木子去询问作者,但对方坚决否认,宁可不发也不愿意修改,于是杂志社这边只好无奈撤稿。
这种事闻度不好过多评论,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能交得上,遂爽快同意。
徐相悦结束一天的手术,从手术中心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天黑以后了。
夏知年和值班的同事顺便帮她点了外卖,热饭的时候提前过来上班的N班护士又给了她一杯奶茶,全都是他们请的。
“好家伙,我今天走了什么运啊?又有吃又有喝。”她说完还笑眯眯道了声谢。
“今天你受委屈了嘛,安慰一下。”护士笑嘻嘻的回答道。
徐相悦未必见得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同事们的关心还是让她心里一暖。
啊,对了!还有红包!
她想起来下午的事,连忙打开手机,一面嘟囔着让我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一面找到闻度发来的未读信息。
说实话,她就不觉得能拿得到,毕竟她从来没有成功过,身边玩成功的人也少之又少,问就是邀请了新用户才成功的。
但闻度讲得太自信了,这让她很期待他的打脸时刻。
闻度:【我发现一个问题,助力之后……需要你自己点一下抽奖哈[冷汗]】
闻度:【抽奖次数应该够了,但不确定,你用完次数再告诉我,我这边包售后的[嘿嘿]】
徐相悦:“……”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闻度只能找人帮她增加抽奖次数,但不能帮她抽奖。
等她打开软件,找到活动链接进去,看到转盘正中显示的三位数的抽奖次数,立马沉默。
她费半天时间才把抽奖次数用完,看到微信支付提醒收款入账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然后怒而给闻度发信息:【要花我人生中宝贵的三十分钟才拿到的一百块,也能算很快?】
闻度似乎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立刻回了句:【你就说成没成功吧[墨镜]】
徐相悦:“……”好好好,你这么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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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事件第二天,徐相悦早上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和往常一样,先去查一遍房。
查到48床,病人已经醒了,她的丈夫倒是不在,一旁陪着她的只有护工。
徐相悦温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昨天因为被投诉的事,她中午的时间都耗在行政那边了,晚上回来听夏知年说范思道已经看过病人了,情况很平稳,便也没有来看。
主要是刚被她老公投诉过,徐相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她,还不如暂时避开。
经过一晚的休息,徐相悦觉得自己的情绪应该算是缓过来了,不然哪有这么好的语气。
要当一个情绪稳定的大人真的不容易,她想。
“……还好。”病人点点头,看她的目光很紧张,神情也似乎欲言又止。
徐相悦当没看见,点点头,掀开她被子检查了一下刀口敷料,又看一眼她床头心电监护的数据,觉得还行,说了句好好休息,到时候会有人来换药的,就利索的走了。
48床没能说出口的话又被迫咽了回去。
徐相悦今天很忙,上午是手术,下午是跟诊,傍晚从门诊回来还要整理病历,晚饭又是和夏知年他们一起吃的外卖。
吃完饭回办公室整理病历,今天值班的王医生调侃她:“明明不是住院总,却过着总住院的生活。”
“每天都贴钱上班。”徐相悦也开玩笑回了句。
王医生笑着叹口气:“所以说现在的人为什么不愿意结婚,都这么忙,每天累得半死,哪儿还有力气经营一段新的关系。”
“王哥怎么这么感慨。”正在写病历的夏知年抬头,好奇的问道,“小女朋友跟你吵架啦?”
王医生去年和前妻离婚,据说原因是双方聚少离多,感情变淡,所以是和平分手,离婚后没过多久,徐相悦他们就在朋友圈看到他官宣新恋情的消息。
现女友很年轻也很漂亮,面色红润,是那种气血很足很健康的感觉,据说是小学音乐老师,俩人是在一次户外徒步时认识的,双方都热爱运动,经常约着一起参加户外活动,接触得多了,感情自然升温,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
前几天有人问他什么时
候又请大家喝喜酒,他还说应该快了呢,看样子感情还不错才对,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感慨?
听到夏知年的询问,王医生淡淡的回答道:“分手了。”
这下就连徐相悦都忍不住觉得惊讶,“真的假的,怎么好好的说分就分了?”
“对啊,前几天不还说快结婚了吗?”夏知年接着她的话问。
“我也以为是啊,但其实只是我想而已。”王医生把键盘一推,笔插回白大褂前兜,冲他们摊摊手心,“其实我们半年前就出现感情危机了,一直试图调和矛盾,但没有成功。”
夏知年问矛盾的原因是什么,王医生说是因为双方在某些重要问题上的存在比较大的分歧。
“有的时候我回消息比较慢,她就会很纠结为什么,我说我在手术在门诊在处理病人,她还是不太信,会发到社交平台上去问网友,外科医生男友这样正常吗?网友很多就会说,不正常,我男朋友或者我老公也是外科的,就很粘人,然后晒聊天记录。”
王医生说到这里摇摇头,一脸敬谢不敏的无奈:“所以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没有给够她想要的回应。”
“那你给啊。”徐相悦理所当然的道,“多回一下信息呗,你要开台了跟她说一声,可能要多久这不是能估计得出的吗,出现意外情况要拖很久的也不是天天有,人家走路还有玩手机的呢,你发个亲亲的表情包多快,用不到一秒。”
夏知年听了一拍大腿,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跟我老婆就这么干的?两口子说话根本不打字,一切尽在表情包中。”
徐相悦刚想说你们俩那是专业斗表情包的,一般人不会这么干的,这就是刷存在感的应急之举,平时还是要正经聊天。
还没开口,王医生就说:“那不行,人家是要我配合的,还会在问题里面埋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她就开始生气了,我又得哄。”
“有时候下班回到家已经九点十点,我真的太累了,不想多说一个字。”他问徐相悦和夏知年,“你们没有这种时候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种时候不要太多。
徐相悦不知道其他人,反正她每天在手术台站了一天之后,回到家就只想躺着,话更是不想说。
这么一代入,她也有点理解王医生了,“那你女朋友感觉还是个高需求宝宝啊?需要比较多的关注和情感表达,不然安全感就会差一点。”
“所以我们之前就有些矛盾。”王医生叹口气,“她还很怕我……网上很多传言,说外科医生出轨的比较多,找小姐的也多,她就很担心,时不时就试探一下,之前不是哪家医院的骨科在这事上几乎全军覆没吗,她听说以后特别紧张,有时候我跟组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她知道了都会不高兴。”
其实聚餐并不多,一个月也就那么几次,有时候还是请学生吃饭,这种都是很正常的,但对方似乎不能理解。
或者说,她理解,但放不下心来。
“反正到现在也半年了,调理到最后,没调理好不说,都快有点无法沟通了。”王医生叹气,没有说得更详细,只下定论,“我们不适合,再继续在一起她也不会开心,还是算了。”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找对象还是得找同行,起码能互相理解,我看夏知年你和你女朋友就挺好的。”
徐相悦眨眨眼:“可是你跟你前妻……不也是同行?”
不同单位而已,就像以前的徐彬和谢温玉。
“我爸妈也同行啊,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吵得天崩地裂。”徐相悦撇撇嘴,明显不认同他的观点,“现在他们各自的另一半都不是医疗行业的,不也过得挺好?”
本质就是人的问题,人合适了,是什么职业根本无所谓。
她想要一个活生生的男朋友,天天陪着她,让她开心,可是他连一个活泼的电子宠物的程度都做不到。
“我前几届有一个师兄,博士毕业,三甲医生,老婆是大专的,公司销售,现在结婚几年了,也过得挺好,前天还在朋友圈发一家三口周末一起去露营的照片呢。”
王医生听了摇头苦笑:“我以前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我是没这个运气。”
徐相悦还想说什么,手机就震动了两下,她按下话头,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是闻度发来的,先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两张什么新品首发秀的门票,门票制作得古色古香的,票面上的人物身着明制汉服,满头珠翠,看上去华贵雍容。
后面跟着他一句解释:【朋友那儿拿的票,下个周六一起去看演出吗?】
徐相悦眨眨眼,问他:【确定是朋友那儿拿的?】
她怀疑是这人自己买的,假称是朋友给的,就是为了把她骗出去。
就像有时候她给老太太买东西,老太太唠叨她存不住钱,有钱不自己花,她就谎报金额,说这个贼便宜,一千说成二百,就为了让她收下东西别唠叨了。
总归是有目的的。
但闻度赌咒发誓:【绝对是真的,他们公司在开发一部大热仙侠剧的角色盲盒,那部剧的服装是这个汉服品牌提供的,为了足够还原角色,他们请了服装设计团队做顾问,品牌方最近要办秀,给合作伙伴赠票,我朋友刚好拿到了,但是他有别的事,就让我去采风。】
听起来这个理由还蛮合理的,徐相悦信了七八分,但还是要问:【你朋友怎么不自己去?】
闻度:【人家有私事,大人的事,我们小朋友别掺和[猫猫头认真脸]】
徐相悦不由得失笑,等他再问去不去,她就说下个周六应该能休息,没有意外的话当然可以。
话题转到了她的工作,闻度顺势打听:【你一般几天值一次班?我算着是不是四天一个?】
徐相悦说是:【四天一班,值二十四小时,第二天如果是周末或者非手术日,可以处理完工作就回去,如果是手术日,那就得等手术结束。】
难怪说他们这一行辛苦,值完一个二十四小时,又接着站手术台,身体差一点都顶不住。
闻度突然想起来当时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科,她说的理由里有一个是晚上被叫起来的概率低一些。
但低一些又不代表真的可以睡整夜,所以其实还是在燃烧生命。
一想到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因为她没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服务自己就投诉,闻度就觉得心里在冒鬼火。
于是徐相悦晚上忙完手头的事,一边浏览文献一边玩手机刷到他的微博时,就发现他今天更新的内容居然是:小狐狸和小熊猫的咖啡店打烊之后,来了一位狼客人,发现进不去,在对着店门一阵踢踹之后愤愤离去。
第二天,这个狼客人又来了,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对小狐狸说:“你们昨天为什么没有开门?”
小狐狸一愣:“开了呀,我们到晚上八点多才打烊呢,您什么时候来的,会不会是走错了?”
狼客人理直气壮的说:“差不多十点啊,我来的时候你们根本没开门!”
小狐狸满脸无语:“先生,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打烊以后你需要咖啡的话,可以在门口的自助咖啡机上购买。”
狼客人还是那么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我可是你们的客人,你们居然讲我拒之门外,根本不像好好做做生意的样子,实在太过分了!”
小狐狸继续跟他理论,说他们是有营业时间的,动物不是机器,也要休息的,狼客人正要说什么,小熊猫就走了过来。
它一拳就把狼客人打出了门外,向天上飞去,然后吹吹自己的拳头,对小狐狸语重心长的说:“拉黑,以后这种客人我们一律不接待!”
徐相悦看完:“……”好好好,夹带私货
是吧:)
同样觉得他一定是夹带私货的,还有两位主角祝余和关夏禾。
已经从“铁三角”改名为“黄金四边形”的小群里,闻度正在接受拷问。
祝余:【?我们店里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呀,闻度你说瞎话诶。】
闻度:【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的啊,我又不是给咱们画自传。】
关夏禾:【来源于生活的意思是,真的有这种事发生?这么奇葩?哪个同行遇到的,快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闻度:【不是你们的同行,事也不是一模一样的事,别害怕,你们不会遇到的。】
行,这就是说明真的有人遇到过类似的事,而且这人闻度死活不肯说是谁。
好好好,瞒着我们交新朋友了!
藏这么严实,是怕我们把TA吃了吗?!
池鹤这时冒头,问了闻度一个问题:【前天你让我们点什么提现助力的链接,那个账号是你的吗?】
闻度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吭声,关夏禾就直接发语音条嚷嚷我知道我知道了。
“那不是他的账号,我和小鱼早就想问了,到底是谁的账号啊,你怎么这么积极,欠人家钱了?”
闻度:“???”什么破比喻:)
池鹤也跟着发语音条:“还有,你在我这儿拿了两张票,是打算跟小鱼去,还是跟小禾去?还是说,打算跟别的人去?”
关夏禾:“什么票?去哪儿?干嘛的?我怎么没听说?”
闻度:“……”完啦!
下一秒,祝余发起了群通话。
闻度被三方联合盘问,他们试图扒出这个他背着他们认识的新朋友到底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
闻度倒是想说,可是他心存顾虑,实在是和徐相悦的关系还扑朔迷离,好像有进展了,但仔细一想,其实又还在原地踏步。
所以其实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说:“是同学而已,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显得我们很没见识!”
关夏禾嘁了声:“这要什么见识,吃瓜当然是自己人的瓜最香啊!”
闻度一听这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池鹤哥你在医院住得怎么样?”
池鹤好几年前就加入中华骨髓库,今年才第一次接到配型成功的消息,要给一位八岁的白血病小病人捐献造血干细胞。
高分辨率配型通过后,他就入住了徐相悦他们医院的血液科病房,要先打几天的动员针,将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动员到周身血液中,经抽血化验确定达到采集要求并完成血液采集,才算最终捐献成功。
明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但大家还是放过他了,转到讨论病人会不会知道是谁给自己捐献骨髓这件事上。
闻度松了口气,最后还说明天会去看他。
转天他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徐相悦打电话。
徐相悦刚收完一个病人,接到电话还愣了一下:“你怎么来医院了?复诊?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闻度一噎,没事就不能来医院了?
不对,没事确实别来医院,他囧了一下,解释道:“我朋友在血液科住院,我来看看他。”
徐相悦有些惊讶,血液科,住院,能住进血液科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你朋友……”她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是哪方面不舒服?”
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闻度笑着解释道:“是捐献骨髓,要住几天院,我来看看。”
徐相悦这才恍然大悟,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原来是做好事,我还以为……”
“没有,他身体还挺健康的。”闻度忍俊不禁,顿了顿,继续道,“来的时候顺路带了两杯奶茶,我给你送过去?”
徐相悦顿时有些犹豫,你说我要是现在说不用,会不会……
没等她想好呢,闻度已经道:“我到电梯间了,你来拿还是我送进去办公室?”
徐相悦:“……”
都到这一步了,她只好说自己去拿,才走了两步,就看见闻度过来了,顿时有些无奈,他给的那些选择除了起到多说两句话的作用,再无其他。
将奶茶拿进办公室,见暂时也没什么活,又听说演出的票还有上次他拿来的那堆盲盒公仔都是这位朋友送的,徐相悦干脆道:“我也去探望一下吧,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闻度听了先是一愣,旋即眼角一皱,笑着应了声好。
他看起来特别高兴,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从病房回来的夏知,对方还开他玩笑:“哟,闻老师稀客呀,这么高兴是碰到什么好事啦?”
闻度没解释,只看一眼徐相悦,笑眯眯的嗯了声。
徐相悦:“……”哪里来的傻子:)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二合一)因为她没有拒绝……
容城今年雨水不多,夏季不如往年多雨,反而晴天甚多。
周六一大早,闻度起床后刚拉开窗帘,就被从外面照进来的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眯。
想到晚上要和徐相悦去看演出,他心下觉得高兴的同时,也开始迅速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将答应的稿子修改好发给责编。
虽然给的期限是周一之前,但他一向没有踩着最后期限交稿的习惯,尽可能就出两天时间,方便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还有就是今天店里会到一些书,不多,是一位读者朋友要移民,国内的房产处理掉以后,家具好卖,那些二手书舍不得卖破烂,又怕捐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就联系到他,希望交给他,由他售卖或者找个靠谱的地方捐赠掉。
总之,闻度答应了接手这批书,并且为它们找个主人。
可以是恰好需要或者好奇这本书的人,也可以是希望小学的图书馆,还可以是他本人,书店还有不少空地,再多装点也无妨。
他一面想着这些事,一面认真看着镜子刮胡子,仔仔细细的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想,为什么人的胡子只是过了一夜就长长了呢?明明睡前还和白天一样的。
难道是胡子趁着人类睡着的时候,醒了过来,达成某种共识,要趁这个机会努力长长吗?
就算天亮以后被剃掉也不怕,战士就是勇于牺牲的,这是一场持久战,说不定哪天这个讨厌的人类就懒得刮胡子了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刮不动了,到时候,我们胡子家族就可以走到阳光底下了!
届时将是世界胡子的大胜利!乌拉!!!
闻度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笑,刚要咧嘴,又立刻回过神来,连忙绷住了表情。
万一要是一不小心把脸划破了,他就得顶着破相的脸去见徐相悦,这不好吧?
洗漱完,他和往常一样出门去买早餐。
这时是上午将近九点,太阳已经很热了,阳光恰好将胡同分成一明一暗的两条路,他靠着墙根走在屋檐和墙体的阴影里,和擦肩而过的邻居打招呼。
“张阿姨买菜回来了?”
“是啊,今天前面菜市场的青菜便宜又新鲜,不过快没了,你要的话得走快点哦。”
“诶,知道了,谢谢提醒。”
“哎呀,自己人嘛,你是出去吃早餐吧?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哈。”
他笑着应了声,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走出了这条巷子。
巷子口竖着蓝底白字的路牌,“状元巷北三巷”,这是他从出生就居住到今天的地方。
它陈旧古朴,却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盛满了他小半生的记忆。
出了巷子往左拐,走没多远就看见一家早餐店,门口竖着红色招牌,黄色字体的“早歺”下方是简单笼统的菜单,比如肠粉就只写肠粉,点的时候得问老板娘:“华姐,今天肠粉有什么肠啊?”
“瘦肉肠,鲜虾肠,鸡蛋肠,斋肠。”老板娘应道,又推荐他,“吃鲜虾肠啦,今天的虾又大又新鲜,吃不吃?我给你多放两个虾。”
闻度立刻应好,说:“今天不打包了,我吃完再回去。”
说着就往里走,“再要一笼烧麦,和一杯豆浆。”
这是一家很小的夫妻档早餐店,闻度从小吃到大,来这儿跟回家一样熟悉自在。
店里只有四五张桌子,平时来买早餐的都是附近街坊,加上已经这个点了,在这儿吃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刚坐下,烧麦和豆浆就送到了,烧麦一笼有五个,黄皮的纯肉馅,是最寻常的味道,多好吃算不上,但绝对不难吃,而且扎实。
闻度喝了口豆浆,一边慢悠悠的吃烧麦,一边跟老板两口子讲话,跟交流情报似的。
“小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前头那家卖鞋的不做了?”
闻度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不是生意还可以吗?”
虽然现在网络购物发达,但街坊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是不会网购的,还有应急时,你今天突然拖鞋坏了,不买新的没得穿了,这时候网购来不及,就得靠这些实体店。
所以闻度觉得那家店的生意一直还可以,不是很旺,但维持收支平衡还略微赚一点应该是可以的。
“铺子都要卖了,还怎么做。”老板娘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他,满脸都是快问我为什么。
闻度失笑,很配合的问:“为什么?华姐你听说什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他家那个烂赌鬼!”华姐把肠粉端给他,把口罩一拉,就在他旁边坐下,拍着桌子开骂,“从小我就看他不像好的,好吃懒做,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去赌倒是积极,上学成绩不好就算了,读大专的人大把,就他家搞得好像考上了名牌大学一样。”
说到这里还特地看一眼闻度,蛐蛐道:“我记得他家那个烂赌鬼跟你一届的吧?当年你们高考完领通知书,他那个妈,还幸灾乐祸咧,跟我们说,还以为能上清大呢,结果是去了申大,原来也就这样,我们问她说那你家那个考上了哪里啊,立马就很得意的说就在家门口啊,离得近,哎呀,真合适,每个星期还可以回家,有家的孩子是块宝。”
一问家门口的哪家院校,好么,离这儿搭地铁半个小时的那家专科。
闻度哭笑不得:“怎么还有我的事?”
好家伙,吃瓜吃自己头上来了,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他赶紧转移话题:“后来呢?怎么就沾上赌了?”
“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嘛,在家里闲着,就染上了呗,一开始有赢的,赢过不少呢,还给他妈买了金链,哎哟,特地戴出来给我们炫耀呢!”
不过赌这种事,一向十赌九输的,这人也不能幸免,没多久就把赚的都输了,没钱了又想翻盘,就四处去借,朋友同学都借遍了,在网贷平台还欠了一大笔。
直到最近催收的上门,家里才知道这事,顿时天就塌了。
华姐正好和这家人住得不远,这一片又都是独门独院的老房子,挨得很近,两家之间甚至只隔着一堵墙,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早年闻度父亲赶在他高三之前,就把老宅子的围墙都加宽加高了,能用上隔音材料的地方都加上了,问就是为了孩子学习,绝对不是防着邻居。
“那几天家里吵得哟,又哭又打,你说这事闹的,以前要是没那么惯着他,毕业就赶出去上班,当个保安也行啊,一个月两三千工资,有个社保就行,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好过现在欠这么多。”华姐叹气道。
高利贷利滚利,说是已经滚到了七位数,这才要把铺子也卖掉。
“一家子的老本就这么被败光了。”华姐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萧瑟,大概是想到真么多年的老邻居落得现在这个处境,觉得心有戚戚。
人的感情很复杂,即便是一直不喜欢和吐槽的人,也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对方出事了,自己想想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闻度笑笑,岔开话题,说起刚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菜市场今天的菜很好,他打算一会儿去买点。
吃完早餐,他出门在对面的大树下扫了辆共享单车,晃晃悠悠的去了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一把生菜,又切了四分之一的烧鹅,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给徐相悦发信息,问她下夜班没有。
她的回答是:【没有,碰上有病人大抢救了[大哭]】
啊这……
闻度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运气不太好,怎么她老是碰上各种意外情况?
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敢问。
闻度:【你这是不是就得忙到中午了?】
发完信息看一眼时间,都快十点半了。
徐相悦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如约去看演出,回道:【放心吧,反正下午肯定回去了。】
闻度品了品她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确定中午饭要在单位吃了,于是把外卖给她点上了,等骑手接单以后,这才把订单截图发给她。
多少有点害怕她拒绝的意思。
徐相悦看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写抢救记录,等抢救记录写完,就可以回去了。
她其实完全可以回去再吃午饭。
但是看着闻度发过来的订单截图,她又忍不住一阵沉默。
在要不要把外卖钱发给他之间犹豫半晌,她决定接下这颗糖衣炮弹。
为什么不呢?她想,她又不讨厌闻度,也不排斥走进人生另一个阶段。
于是她淡定的给闻度回了个谢谢,然后继续工作。
写完抢救记录,她又开始写自己的跟师笔记,这玩意儿每个月还得交一次,眼看着这个月又快到月底了。
夏知年忙完回来,见她还在,就问了句:“怎么还不回去?”
“吃了饭再回去。”她头也不回的应道。
夏知年啧了声:“干嘛不回去吃,在这儿吃会比较香吗?”
徐相悦沉默一瞬,选择了糊弄他,“我外卖地址填了这里,懒得改了。”
要改还得让闻度来改,她还没有现在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的想法。
夏知年还以为是她自己点的呢,哎呀一声:“怎么不叫我们一起,不用凑单吗?”
徐相悦只能嗯一声,幸好这时护士来叫他补医嘱,他也没功夫追问点的是哪家外卖,她不由得松口气。
闻度从菜市场回到家才看到徐相悦回复的信息,虽然只有谢谢两个字,但也足够他开心了。
因为她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他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但他身边的女孩子,关夏禾也好,祝余也罢,碰到不喜欢的人,对方示好时都一定是直言拒绝的,大抵这是多数人的做法,徐相悦应该也不例外。
而她现在不拒绝他的示好,就意味着即便她对他的态度即便还不到喜欢和欣赏,至少也是不讨厌的。
人和人之间,只要不讨厌对方,就会有很多可能。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闻度做什么都觉得顺畅,回到家后打开电脑,那叫一个文思泉涌,不仅赶在午饭前将稿子写完修改好发到了责编邮箱,就连早上刮胡子时冒出来的那个脑洞,也建了个文档写了个很粗略的大纲。
厨房里米饭蒸好的时机恰好,他关了电脑,转身一面揉着脖子一面出了书房。
将早上从市场买回来的烧鹅放进微波炉加热,皮肯定是不够脆的了,但也绝对不会难吃,生菜和鱼丸一起滚汤,既有汤又有青菜,一举两得。
其实他给徐相悦点的外卖也是这样,但是分量要大很多,除了四分之一的烧鹅,还有半只盐焗鸡,和一份叉烧,一点都不担心她能不能吃完。
开玩笑,她在单位吃呢,总能找得到人帮忙解决的,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徐相悦要考虑啊,她看着在休息室桌上摆开的饭菜,无语到想挠头。
闻度他是疯了吧?又不是大胃王,谁家好人一顿能吃得下这么多啊?!
她正打算叫夏知年他们过来帮自己消灭掉,就听见门口传来他的惊呼:“我靠!你怎么点这么多菜,不过啦?”
徐相悦:“……”
因为之前她没跟夏知年说这是闻度点的,于是这会儿也不好跟他抱怨什么,只好干笑着应道:“这不是想着我们好几个人么……再说了,吃饱了心情好,不算不会过。”
说完赶紧让他出去把其他人叫来,趁着大家还没来,她赶紧先拍了张照,发给闻度。
然后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家的餐标一直这么高吗?
这一顿我得吃两天。】
他要是说是,她就趁早拉倒,他俩根本吃不到一起去,这恩格尔系数也太高了!
她是个一天三顿啃面包都能过的人,可能和他的精致还是差得太多了。
闻度也正在吃饭,看到这条信息差点连筷子都扔了。
他当然领会得到她的潜台词,无非是觉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不同,而生活习惯不同的人,走到一起以后,磨合起来有可能会很痛苦。
徐相悦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怕麻烦,不想没事找事,所以会还没开始就拒绝。
她下一条信息就是:【实在太破费了,我先把饭钱转给你吧。】
闻度:“……”
你可是提前看过订单截图的!怎么,是金额的冲击力没有实物的大吗?!
闻度第一次觉得,徐相悦的性格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她好像很害怕什么。
他叹口气,认真向她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想着你在办公室吃饭,会有其他同事一起,正好可以分享,给你的点的这些,我也能吃两天[叹气]】
怕她不相信,还拍了一下自己的餐桌给她看,剩的半碗米饭,几块烧鹅,还有一碗生菜鱼丸汤,比起她那边好几个盒子排在一起的壮观,简单得有些过分。
徐相悦看得忍不住直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回复完她的信息,闻度一边嘀咕原来太殷勤太大方也是错,一边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刚端起碗,就听外面突然有人喊:“闻度!闻度你在不在家?我是你冯老师,过来开开门!”
—————
闻度听到从外面传进来的喊话声,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出去开门。
大门上装了电子摄像头的,闻度看了眼监控显示屏,看见外面确实是冯老师,连忙开门把人让进来。
“您吃午饭了么?”他笑着问道,顺手把门关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冯老师是他们小学时的其中一任班主任,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和祝余还有关夏禾的老家比邻而居。
“还没有,找你有件重要的事问问。”冯老师道。
闻度一愣,诶了声,等进了屋,让他先坐,自己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递过去,这才问是什么事。
冯老师接过水杯,一口没喝就放到了一旁,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记不记得关家,就是小关她家,以前有过一个男孩,是她哥哥?”
闻度又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当然记得了,关爷爷他们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听他们唠叨这事,说走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不过……老师您怎么突然问这事?”
他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冯老师见他脸色微动,就说:“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她家这事有关。”
闻度一听就下意识紧张起来。
好家伙,走丢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就有音信了?
“确定吗?保真吗?”他忙问道。
“他们拿着照片到处问,没人敢确定,最后去了居委会,但是照片上的小孩太小了,居委会现在的工作人员都小年轻,不认得,就叫了你刘阿姨去认。”冯老师解释道。
他说的刘阿姨就是他的爱人,退休之前是负责管理状元巷片区的居委会的主任。
闻度点点头,“是不是……刘阿姨认出来了?”
“长得跟小关小时候一模一样。”冯老师一拍大腿,两手握拳在自己头上比划,“就是她小姑娘多了两个羊角辫,遮着头发就五官跟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
闻度:“……”
虽然觉得冯老师的形容有点逗,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确定吗,不会是看错了吧?那照片什么样的?”
“有好几张……”冯老师话说一半,顿了顿,话音一转,“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到时候还得你当传声筒,你跟小关的关系好,你去说她比较好接受。”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心说这事看来不简单。
“是这样的,拿着照片来打听的那个人,是从榆城来的,是一个什么老板的秘书。”冯老师缓了口气,尽量放慢语速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据他所说,他老板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养了的,养父母是榆城大学的教授,收养他的时候,他们的亲生儿子也走丢了,大概率是被拐卖的。”
找了很多年也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年,才从各种途径得到确切消息,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曾经在容城发生过交集。
“两三个月前他们曾经来打听过一次……”
“这事我好像知道点。”闻度忍不住打断了冯老师,皱着眉头道,“当时我就听有街坊说,有人打听咱们这边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在差不多二十六年前曾经走失过一个男孩,那个孩子走丢的时候大概四岁,走丢的时间是九月左右,反正是下半年。”
他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是不是”和“有没有”的细微区别。
用到“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最后都指向状元巷,他们只是来做最后的确认。
冯老师闻言点点头:“从这些条件来看,确实是关家那个走丢的孩子的可能性最大,我记得他丢的时候大概四岁,到现在也该三十了,日子是在国庆节前,我还记得当时我儿子特别高兴,因为国庆节他妈要带他回乡下外婆家。”
“那今天呢?”闻度问道,“今天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拿着照片四处问有没有人认识照片里的人,一张还是幼儿园的小男孩的照片,还有一张八九岁读小学的,还有几张是大学的,二十多岁,还有一张最近的,都是同一个人,被问到的街坊都是有点岁数的了,但你也知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小关的爸妈走得太早,老两口也走了这么多年,小关平时也很少回来,还能记得起他们长什么样的人没几个,更不知道照片里的孩子和他们有几分像。”
大多是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家人走丢过孩子,但具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谁也不敢肯定。
所以最后去了居委会,冯老师的爱人被叫了过去,立刻就认出来,小朋友的那两张照片,真的跟关夏禾很像,但她也怕自己拿不准,便将冯老师也叫了过去。
冯老师不仅是关家的邻居,还是关夏禾一到四年级的班主任,是看着她出生长大的,才刚看到照片,就确定照片里的人和关夏禾很像。
“幼儿园的那张跟她一模一样,就算是最近的那张照片,鼻子和嘴巴也是像的。”
巧合太多了,多到答案都呼之欲出。
“他们的意思,是想和小关见一面,验一下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如果有,这趟寻亲之旅就算盖棺定论了。”冯老师说完,喝了口水。
闻度有些惊讶:“你们见到当事人了?就是照片里那个人。”
“见了一面。”冯老师点点头,“就是见到了,才觉得他跟关家有关系,他跟小关的爸爸也很像,不过你肯定不记得,出事的时候你们都还太小啦,连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只要时间
足够长,那些回忆里曾经清晰存在过的人和事,迟早都会被模糊。
见一面?闻度心说关夏禾对这个在她一两岁的时候就丢了的哥哥似乎也没太多感情,想不想见还不一定呢。
他实话实说:“虽然关爷爷关奶奶临终前还念叨过这事,但小禾愿不愿意见他们,不好说。”
“你也说是老两口的临终心愿了。”冯老师叹口气,“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见一面,把事情搞清楚,至于怎么相处怎么来往,那都是以后的事,万一鉴定结果不匹配呢?”
说的也是,闻度问道:“您现在就是想让我去劝劝小禾?”
“你们年轻人关系好,说的话她能听得进去。”冯老师点点头,“往日杳无音信也就罢了,现在有了消息,如果她拒绝求证,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虽然说认了也有可能后悔,但最起码,是了却老人的一桩心事。”
到死都在惦记这个没找回来的孙子,如果这次找来的真的是他,关夏禾却将他拒之门外,真的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倒还好了,就怕她日后那天突然想起,被愧疚拖垮。
因为对方现在人就在容城,闻度答应冯老师会好好和关夏禾谈,见还是不见,一定尽快给出一个答案。
冯老师松口气,最后嘱咐了几句,这才满脸不放心的走了。
送走冯老师,闻度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饭了,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拿上车钥匙就匆忙要出门。
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还有徐相悦的未读信息,遂边走边点开来看。
先看到一个挠着头不好意思嘿嘿笑的小和尚表情包,然后是一句:【这样的啊,那我替夏知年他们谢谢你[憨笑]】
再一看他们的信息间隔时间,足足十几分钟,不难想象这十几分钟里徐医生得有多纠结。
恐怕就是信还是不信他之间,她都得横跳好半天吧。
不过从她明显带着歉意的回复来看,应该是相信他了的。
闻度不禁庆幸,太好了,这次不用跳黄河:)
他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给徐相悦回信息:【刚才来了客人。不客气,下次我还敢[狗头]】
徐相悦看到信息时,正咬着筷子听夏知年说前天晚上大半夜听到王医生在厕所打电话,应该是和女朋友在吵架。
“不是说分了吗?”她一边接话,一边点开信息,看到闻度的回复便忍不住松口气。
天知道她这半个多小时有么煎熬。
先是因为自己错怪他的好意而感到不好意思,又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而为难,当无事发生不可能,可是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直接说一句对不起并不难,她也不是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是很奇怪,她对着闻度就是觉得很为难。
纠结半天,甚至都开始想“他还不如不解释呢”了的时候,总算想好了怎么说,还是因为夏知年突然抽风的喊了句:“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徐医生的大餐!”
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徐相悦笑得却有一点勉强。
哪里是该谢我,明明是闻度提供的大餐,你们谢错人了哇,早知道一开始就老实直说,哪怕被大家多八卦几句,又不会掉块肉,真是的……
她心里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找了个自己觉得合适的表情包发过去,再将夏知年他们的谢意转发。
这应该能看出来吧?要是看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再说吧。
等啊等,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五分钟也过去了,一直没收到闻度的回音。
是没看到,还是没看懂?又或者干脆就是生气了?
人类真是一种难以弄懂的生物,徐相悦叹气,心里不知道是第几次升起类似的感慨。
同时又第一次觉得,微信没有已读功能真是不方便!
她心里猜来猜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太在意这件事了,一会儿又觉得闻度简直不识好歹,都多久啦,还不回信息?可恶!
我有点明白王医生的女朋友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不及时回信息了,她骂骂咧咧的想,觉得烧鹅腿都不香了。
直到看到闻度的信息,前一句是在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信息,后一句是表示他看懂了他的意思,徐相悦舒了口气,觉得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但随即又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才多久,怎么她的情绪就开始被闻度影响和左右了呢?
徐相悦觉得不应该,至少不能是这么快。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并在心里提醒过自己以后,她的情绪便瞬间恢复到从前的淡定和从容。
徐相悦:【好,你先忙,正事要紧。】
闻度这时在开车,赶着去关夏禾那儿找她,一时也没察觉徐相悦的态度出现了细微变化,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专注开车了。
周末下午正是咖啡店人多的时候,闻度到了发现池鹤也在,还带了朋友一起,匆匆打过招呼,就直扑柜台。
“哇,你干嘛?”关夏禾被他吓了一跳,当即一个战术后仰,“又被狗追了?”
闻度一噎,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情提他的糗事。
在店里打暑期工的小姑娘给他倒了杯茉莉花茶,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就对着关夏禾严肃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有人在状元巷那边打听你的事?”
关夏禾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嗯了声,这是他上个月刚出院那会儿的事了。
“怎么了?又有人打听我了?”她问道。
闻度说是,将冯老师来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听得关夏禾一头雾水,和祝余对视一眼,就成了两脸懵逼。
对于有钱亲戚找上门这事,几个人大肆猜测,先是觉得收养对方的那对夫妻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丢了,转头就收养一个差不多大的,替代品还是怎么说?
关夏禾对此有点抗拒,她很怕这个人真的是她亲大哥,搞不好会借着亲戚名义对她现在的生活指手画脚。
“万一他骑在我头上拉屎怎么办?”她问。
闻度一噎,“……万一不会呢?现在是他有钱,难道不该是他怕咱们贴上去要好处?”
况且,“冯老师的话也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爷爷奶奶还有你爸妈一直以来的心愿。你就算对你这个大哥没感情,甚至对你爸妈都没什么感情,但爷爷奶奶呢?好歹也见一面,就当是努力过了?”
道理谁都懂,但是……
关夏禾纠结好半晌,还是答应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就见吧。”
“那我给冯老师回话约时间了?”闻度松口气,“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尽快呗,明天都行。”关夏禾一旦决定要见面,事情就顺利了。
闻度把话带到,也得到了回答,这就准备走了。
临走还让祝余给他打包店里的可颂和蛋糕,“多给几个,我送人。”
关夏禾立刻就把认亲的事抛到脑后,好奇道:“谁呀?是传说中的徐医生吗?”
前几天池鹤住院捐骨髓,她们终于知道闻度一直藏着掖着的新朋友,就是他的那位医生同学。
当时关夏禾要去接店里新回来的豆子,没去医院,只有祝余和池鹤见到了,据祝余形容:“徐医生高高挑挑的,鹅蛋脸,杏仁眼,就是那种很古典的长相啦,像、像老版红楼梦里的薛宝钗!人也和和气气的,还跟池鹤哥道谢,穿那个白大褂你知道多好看吗!”
关夏禾当时听完好一阵捶胸顿足,接什么豆子啊,让它在火车站多待一天又不是不行!
这会儿见闻度要拿小蛋糕去讨好女孩子,她立刻就亲妈脸:“哎呀,我们闻度长大了。”
闻度又是一噎,提着东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怼回去:“我们小孩子的事,你们这些大人少管!”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二合一)我不会真的有当……
因为碰上疑似关家大哥回来寻亲的事,闻度在家和关夏禾那儿之间跑了个来回,费了不少时间,下午便没有去店里。
他回来之后去找冯老师回话,本来是想趁机看看来寻亲的人在不在,能不能提前见一下,心里有个数。
但冯老师告诉他:“早回去啦,人家还得去找养父母的亲儿子呢。”
闻度一愣:“也找到了?”
“找到啦,要不说巧呢。”冯老师叹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能找到真是不容易。”
说着又骂该死的人贩子 ,“多少家庭都被他们毁了,进十八层地狱都是便宜他们。”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抱着球跑过来,贴在冯老师腿边仰着头看闻度。
一脸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的表情。
这是冯老师家的小孙子,闻度失笑着揉揉他脑袋,“包包你出去玩可要跟紧大人别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被抓走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家伙一把抱住冯老师大腿,奶声奶气的应:“我跟爷爷的,不跑。”
“我们包包好聪明。”闻度笑眯眯的夸他,道,“我奖励你糖果好不好?不过我没带在身上,你跟我回家拿好不好?我家就在隔壁那条巷子,你爷爷知道在哪儿的。”
冯老师知道他是故意在试孩子,不禁笑起来,看见小孙子仰头看着自己,就问:“去不去?”
小朋友犹犹豫豫,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闻度继续哄道:“我家有好多糖,还有巧克力,还有蛋糕,你想不想吃?我们去拿好不好,拿了就回来,很快的。”
小孩明摆着有些心动,但可能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于是只好再次抬头看向他爷爷,试图从大人那里得到答案。
“我是知道他家在哪里的。”冯老师想了想,点点头。
这下好了,小朋友跟得了肯定答案似的,抓住闻度的手指,认真道:“那你要送我回来哦,我等一下还要看动画片。”
冯老师:“……”完啦!
闻度一阵忍俊不禁,抽回手捏捏小家伙的脸,吓唬他:“我才不送你回来,我要把你抓走,其实我是狼外婆假扮的,嗷——”
“啊啊啊!”小家伙吓得直往冯老师背后躲,尖叫起来,“我不要,不跟你走!”
接着大喊爷爷救命,逗得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所以以后认识的大人叫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在的话,你也不要跟着走哦。”闻度说着伸手强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被他甩开以后才笑着跟冯老师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接您一起去小禾那儿,你是她老师,去做个见证很应该。”
冯老师笑着答应了。
闻度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晚上的演出是七点半开场,他们七点就得检票入场了,在那儿之前,他还得先和徐相悦汇合。
从时间安排上来说,现在就该准备出发了,正好可以顺道约徐相悦吃晚饭。
但他的提议被徐相悦婉拒了,“我们家老太太有点感冒,嗓子发炎,我在医院开了几盒药,得给她送回去,恐怕时间来不及,我们还是剧院门口见吧。”
这个理由闻度完全没法拒绝,虽然心里有些微失落,但他还是应了声好,笑着道:“我从小鱼那里拿了点可颂和蛋糕,有点多,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之前池鹤住院,她和他一起去探望,彼此聊了几句,那时她就知道她们是开咖啡店的,自己这个理由找得十分合理。
电话那边很安静,徐相悦似乎在考虑。
闻度的心忍不住轻轻往上一提。
她在考虑什么?是考虑自己想不想吃,能吃多少,还是在考虑怎么拒绝他?
他觉得这种猜测很熬人,等了没一会儿就想打破沉默:“你……”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听徐相悦那边应了声:“好。”
他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同时咽回去的还有他高高提起的心。
倒是徐相悦有些疑惑:“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他立刻否认,嘴角随之扬起,“蛋糕有蓝莓、巧克力和芒果的,你喜欢哪个口味?要不一个口味来一块吧,味道都还不错,很多对咖啡感觉一般客人会冲着甜品变成回头客。”
徐相悦犹豫了一下:“……好,谢谢。”
说完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讲真,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拒绝闻度。
主要是怕说得直接了他会不高兴,而且他的语气这么真诚,真诚到甚至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她忍不住代入如果是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给某个人送点东西,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应该会难过吧?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这样想,她应该专注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和想法,问自己想不想、要不要、喜不喜欢。
都说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开始站到闻度的立场去想问题了可还行,难道我真的有当恋爱脑的潜质?不应该啊!
闻度不知道她在这儿内心翻江倒海到怀疑自我的地步,笑着继续道:“可颂也很好吃,我多给你拿几个,你冻在冰箱里,早上起来放进烤箱或者空气炸锅复烤一下,还是酥的,切开夹一片火腿和生菜就是可颂三明治了,培根和鸡蛋也不错。”
徐相悦张了张口,一面应好,一面在心里叹气,说一句拒绝的话原来这么不容易。
“对了,你有空气炸锅或者烤箱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拿一台?”闻度语速很快,像是怕她会打断,又怕她拒绝,还赶紧补充,“是之前品牌找我带货送的样品,多给了一台,还没用过的。”
徐相悦:“……”怎么这还有糖衣炮弹,快迷糊了,真的:)
“……不用,我家有的。”她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应道,“电器不用容易坏,你可以挂到二手交易平台去变个现。”
闻度温声应了句好,犹豫了两秒,说了句:“那就……晚上见?”
语气里那一点点的试探毫不遮掩,如此明显,徐相悦立刻就感觉到了。
她好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教室里,然后分到隔壁班的好朋友在课间时跑到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瞧。
看见她了嘶撕两声吸引她的注意,问她:“徐相悦,要一起去跳绳吗?”
当年邀请她一起参加活动的是谁已经不记得了,但想着想着,又觉得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孔上五官渐渐清晰,变成了闻度的样子。
她囧囧有神的沉默片刻,嗯了声,“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她叹口气,往后一仰,靠进摇椅里晃了两下。
脑子里还在想之前冒出来的那个问题,我不会真的有当恋爱脑的潜质吧?不应该啊,我身边也没哪个是恋爱脑的,学都没得学,难道……是遗传?
不行,我得回去问问。
这个问题不管问徐彬还是问谢温玉都不适合,于是她只能想办法跟老太太打听。
老太太这两天热伤风,鼻塞黄涕还伴随着咽喉肿痛,叶晴光说家里有个常吃的药没了,让徐相悦帮忙开点,本来是她要来拿的,但徐相悦决定自己送回去。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她当时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被闻度影响自己太多,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该将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感情这件事,就像一个湖泊,绿宝石一样的水面清澈平静,被徐徐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她站在湖边,既觉得这里风光优美令人神往,又觉得水深多险,只能一再叮嘱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
谁知道有用没用呢?徐相悦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不太自信的情绪。
拎着药回到家,老太太正捧着平板电脑,戴着老花镜,在餐桌前正襟危坐,手指不停的戳来戳去,徐相悦还以为她是在什么文献之类,结果凑近了一看,竟然是愤怒的小鸟。
“……奶奶你怎么在玩这个游戏啊?”徐相悦有些惊讶,“这个游戏是不是好老了,居然还活着吗?”
“不知道诶,晴光给我弄的。”老太太开口说话,声音嗡嗡的,鼻音重得不得了,但看着人很精神,“我们班的池老师可厉害了,才一个星期就全部打通关了,我要向他学习!”
说的应该是她在老年大学的老师,但徐相悦很好奇:“你们池老师多大年纪啊?”
“二十多岁吧,哦对了,跟晴光是同学。”老太太回答道,低头接着玩游戏。
徐相悦哦了声,说这么巧啊。
说完把药拆了,盯着老太太吃下,才问叶晴光去哪儿了。
“隔壁的老张,家里电脑出问题了,叫她过去帮忙看看。”
“晚上咱们吃什么呀?”徐相悦接着问,“我得早点吃饭,一会儿还要出去呢。”
“你晚上有事怎么现在跑回来,去干什么?”老太太抬头,有些奇怪的问,“约会吗?”
徐相悦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就是去看演出而已。”
说完
还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老太太看她就觉得她心里有鬼,啧了声,心说孩子大了就是心眼多。
但她没追问,只道:“那你随便去冰箱找点吃的吧,煮个面咯,中午晴光做的有小炒肉和炖牛腩,还剩着有,应该够你吃了。”
徐相悦诶的应了声,起身往厨房去,在冰箱里拿了一小包手工面,水开下面,面条出锅的时候,微波炉也发出了叮的一声。
煮面条的时候水放少了,煮出来既不像汤面,也做不了拌面,徐相悦也不在意,把热好的肉往上面一倒,端着碗就出去了。
老太太看一眼,觉得这面一般,但也没说什么,反正能吃就行。
“奶奶。”徐相悦一边用筷子卷着面条塞进嘴里,一边跟老太太说话,“我们科室的王绍樊你认识吗?”
老太太戳着电脑屏幕调整弹弓高度,嗯了声,“怎么了?”
“他去年不是和前妻离婚了吗,又找了一个女朋友诶,可漂亮了。”徐相悦说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是闲着没事讲八卦。
老太太听了就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记得小王还年轻得很,四十都不到?别说他了,就是你爸,不也是离婚了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徐相悦:“……”
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说她爸为了找个年轻漂亮的才离婚似的。但这不重要。
“但是前天听他说分手了,女孩儿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不太理解他的工作。”她将王医生的事说了,着重提起后来王医生关于找对象最好还是找同行的言论,然后道,“我说我爸妈分开后找的也不是同行,不也过得很好,主要是看人。”
“奶奶你说对吧?”她低头吃了一块肉,还夸了句好吃。
老太太哼了声:“就是不够喜欢呗,要是够喜欢,别说及时回信息了,就是被对方打了一巴掌,都得心疼人家手打疼没有。”
徐相悦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眨眨眼:“不能够吧,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反正我没见过。”
“你见过,你怎么没见过,只是年纪小忘了而已。”老太太头也不抬,“你爸跟你妈感情好的时候,黏糊得都让人没眼看,送早餐宵夜什么就不说了,实习那会儿他们在一个单位,每天你爸都得去接,去帮人家干活,积极得不得了,人家都跟我说,何教授你儿子真是个二十四孝男朋友,可不嘛,对亲妈都没这么孝过。”
她絮絮说起徐彬年轻时谈恋爱,天天煲电话粥,家里电话费猛涨,每到休息日就去找谢温玉,恨不得长在人家那里不回来,言听计从,让往东不敢往西,还帮她改论文,甚至想把自己的一作给谢温玉。
“你妈不肯要,说这怎么行,我又不是不会写,后来他们合写过几篇,你去找应该能找到的。”老太太叹口气,“但是看完以后不要说,不要影响他们现在的生活,是你爸没出息,才没留住你妈,他但凡上进点,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徐相悦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哀嚎,天杀的,我就说我们家有恋爱脑基因吧?!
我爹的恋爱脑劲头怕不是已经逆转录到精/子里然后隐性遗传给我了吧:)
听完又哦了声,没说自己其实搜过家里所有人的论文,早就知道这事了。
说了又能怎样呢,哪一对分开的夫妻没有过甜蜜的时光?只是就像人的真心也是瞬息万变,生活的琐碎会磨平一切。
吃完面,叶晴光还没回来,徐相悦对老太太说了句别玩这么久游戏,又觉得有意思,干脆也把安装包拷走了。
演出在容城大剧院,倒是离家里不远,加上周末交通还不错,徐相悦开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
到了以后一问闻度,他还在半路呢。
不过六点四十五分才开始检票入场,现在还早,她说了句开车注意安全就把电话挂了。
剧院门口有供游客休息的桌椅,徐相悦挑了张没人桌子坐下,将平板电脑拿出来。
她本来是想趁这会儿功夫把前一天没看完的文献看看,但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于是停下来欣赏旁边正在拍照的穿着汉服女孩们。
色彩各异的汉服,有的飘逸有的端庄,以往学习总看到民族大融合这个词,现在看着眼前这些风格不同的衣裳,说一句朝代大融合倒恰如其分。
徐相悦看了一会儿觉得累了,闻度还没来,她看看平板电脑,决定玩一会儿刚安装上的小游戏。
还别说,游戏挺上头,以至于连闻度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闻度到的时候给她发过信息,但一直没有回应,他都觉得纳闷,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乱猜,这样容易自己吓自己。
正当他准备给徐相悦打电话时,就远远的看见她正坐在一个穿着配色很敦煌的唐制襦裙的女孩后面那张桌子边,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麻花辫盘起来,还别着和裙子同颜色的蝴蝶结,阳光落在她的头上身上,莫名就变得温柔起来。
他忽然想起当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生凑在一起聊到班里各位女生,说到徐相悦,都一直给了她温柔的评价。
“长得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又有耐心,你看有同学问她问题,哪次不是讲到对方听懂?”
他当时只在一旁听,什么都不说,但心里并不完全认同他们的结论。
他们没有看到她藏在柔和五官之下的执拗和坚韧,看似矛盾,却又和谐。
永远都能保持第一名,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坐得那么端正,侧脸的神色透着认真,手里还拿着平板,难道是在处理工作?
他有些疑惑的向她靠近,不声不响的,想先看看她在做什么,如果是在忙工作,就不打扰……
啊?怎么是在玩愤怒的小鸟啊?!
闻度觉得既无语又好笑,忍不住哭笑不得问道:“你喜欢玩这个啊?”
徐相悦正沉浸在游戏中,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她被吓了一跳,手立刻就松开了,还没完全调好角度的弹弓将小鸟弹了出去,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她气得呀,这关她已经玩了十次了!这次是最有感觉的,她本来感觉自己稳过的!
“你有病啊?做什么突然在背后说话?!”她忍不住朝闻度吼了一句。
眼前温柔的阳光瞬间就光芒大盛,从冬春变成了盛夏。
闻度:“……”真该让那群不长眼的来看看,这就是他们公认的温柔。
—————
被徐相悦吼了一句,闻度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战术后仰:“抱歉。”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
大概是徐相悦恼怒之下嗓门有些大,一旁的路人被声音吸引,纷纷扭头疑惑又好奇的望过来。
她立刻就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热,浮现出尴尬和羞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能咬着嘴唇不吭声。
难得见她这样局促,闻度不禁惊讶,随即又心软,甚至有些忍俊不禁,她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像他住院第一天因为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所以打算偷跑结果被她当场抓包的时候。
也是气呼呼的,板着脸,似乎生气极了,但那是她特别理直气壮,不像现在这么赧然。
有种自己出糗后被大家发现的局促和恼羞成怒,要是有一条缝出现在面前,她肯定跳下去。
闻度有些诡异的共情到了徐相悦此时此刻的心情。
因此他立刻温声替她解围:“我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刚才看得那么
认真,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他立刻抬手竖起三根指头,一脸认真:“我保证没有下次。”
徐相悦抿着嘴唇看着他,原本她还因为一时情急吼了人有点心虚,但听到他先道歉,这点心虚立刻就不见了。
他先道歉的,说明是他错了,所以她没错!
没错为什么要心虚?她哼了声,抱怨道:“那一关我玩了十次!十次!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马上就要过了的,结果……”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叹了口气,面露颓然。
这下闻度更加忍俊不禁了,谁能想到被患者家属刁难投诉后都还能面不改色的徐医生,竟然一关游戏就能让她红温。
“这么难么?要不要我帮你?”他眨眨眼,把到了嘴边的笑声忍回去,眼尾一翘,“就当是我将功赎罪?”
“好啊,你帮我过。”徐相悦闻言立刻点头,她玩游戏是图个放松心情,可没有什么必须要靠自己全部打通关的雄心壮志和坚持。
闻度抬手看看表,“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先检票进场?”
徐相悦点点头,把平板塞回包里,接过他递过来的票,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的看。
“这个位置是在哪里?”她问了句,又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每次都是路过,从来没进过这个门。”
“赠票应该位置都不错。”闻度回答道,接着给她介绍,“我倒是来过几次,来看话剧和音乐剧,里面有好几个厅,舞台的声光电效果都不错。”
他边说边指指近在眼前的建筑,笑道:“你觉得它像不像一块鹅卵石?”
徐相悦一愣,仰头看着这座造型不规则,但线条流畅的建筑的一角,疑惑的啊了声:“像吗?”
“像的。”闻度笑吟吟的点点头,示意她看票面上的图案,“它的设计灵感就是在江边堆积形成,被不断冲刷的沙砾。”
说着他转身指向远方,“那边就正好是容江,你看,那里是电视塔。”
徐相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视野很开阔,夜景一定很好看。”
“我们该早点来的。”闻度点头应是,有些遗憾的对她道,“这里的楼梯很有特色,拍照特别出片,这次服装秀的主办方,在这里拍了外景的视频,可能一会儿能看到,上面还有一家很大的琴行,还有展览可以看。”
徐相悦摇摇头笑起来:“这有什么,旅行都知道要有遗憾才好,可以留个念想下次再来,何况这里就在市内。”
闻度本来想说正是因为它离得太近,就在家门口,才会总想着反正那么近改天再去也可以,反而不知道下一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但话刚到嘴边,脑子突然就转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紧接着试探道:“那……改天我们有空再过来?这边还有图书馆和博物馆,正好可以看看,博物馆里面的饭味道还不错,虽然是跟便利店里面一样的,热一热就能吃的便当,但那个牌子的速冻产品都不错,虾饺包子家里都常备的……”
他有些紧张,一紧张就不由自主的话多。
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立刻被徐相悦察觉,她扭头看过去,看见他变得有些勉强的神色,局促紧张,丝毫没有上一秒的从容自若。
眼睛亮闪闪的,闪烁着的不知道是忐忑,还是雀跃。
徐相悦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就被他感染了似的,心里竟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空再说吧。”她应了一句,有些仓促的别开头。
周围全都是走向剧场的人流,检票的闸机口开始排起了长队,热闹喧嚣的人声很快就将他们包围。
徐相悦不由得松了口气,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淡淡的濡湿,忍不住有些懊恼的啧了声。
偏巧这时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正好回头,头上配饰的流苏不小心打到她的脸,对方似乎听到了她的啧声,连忙扶着头饰回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好意思。”
徐相悦一愣,旋即回过神,摆摆手:“……没事。”
闻度站在她身后,小心的隔开了另一旁因为挽手并肩而朝她挤过来的人,劝对方先好好排队,徐相悦听见,扭头看了一下。
“没事吧?”闻度见她转头,立即询问道。
徐相悦下意识的摇摇头,抿着唇,跟着人流往前走,检票后入场,还要一直往前走。
果然是个很好的位置,在布置好的T型台边上,一会儿她可以将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模特看得一清二楚,视线毫无阻挡。
徐相悦满意的笑笑,跟闻度说这个位子是真不错。
闻度笑着应是,见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便伸手抓住她胳膊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没等徐相悦反应过来就松了手。
“坐吧,还得等一会儿才开场。”
徐相悦刚坐下,他就问她要平板电脑,笑着道:“趁还有时间先看看,提前找找手感。”
徐相悦对他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演出都要开始了,现在找手感的意义是?
犹豫两秒,她还是问了,“你也喜欢玩这个游戏吗?”
闻度刚要回答,就听她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好吧,给你玩,一定要帮我过了这一关,我玩了十次,马上就要过了的,要不是因为你……”
好家伙,还记着这事呢!你怎么知道你第十一次一定成功?说不定还是失败了呢。
人总是会美化那条没有走的路,信誓旦旦如果自己做了另一个选择一定会成功,就连徐相悦也未能免俗。
但闻度看着她嘟囔不忿的模样又忍俊不禁,连忙应是:“确实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过了这关。”
徐相悦歪头瞥他一眼,将平板电脑解锁递了过去。
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看他点开游戏,进入主界面,选择关卡……徐相悦很难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一方面希望他一把就过,自己可以接着玩下一关,但另一方面又暗戳戳的希望他和自己一样。
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笑话他了!哼哼!
“这个游戏我以前也玩过,打到最新那一关之后等了很久也没更新,就卸载了。”闻度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按住了屏幕上的弹弓图标。
徐相悦敷衍的哦了声,依旧专注看着他的动作。
闻度的眼角余光扫到她的脸,不由得心里失笑,看来确实是非常在意这一关了,就是怎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不过既然这样,他确实得好好玩,尽量一次过关,不然多对不起她寄予的厚望。
但多年没玩过的游戏,手感全无,除非人品爆发,否则很难一击即中。
果然第一次就失败了,看着小鸟半路陨落,闯关失败的提示让闻度一阵不好意思,下意识扭头向徐相悦解释:“弹弓的角度不太好找,我再试试?”
徐相悦一点都不介意,笑眯眯的点点头,声音温和极了,“没事,你慢慢玩,玩十次二十次都可以,只要过了就行。”
甚至能听得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雀跃。
闻度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确定,周围的空位已经差不多都来了观众,演出很快就开始,他没时间细品她这是什么意思,赶紧开了下一把。
然而第二次还是失败了,就差一点点,接着第三次仍然失败,但比上一次离成功又近了一点,他忍不住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找到了规律。
“我有感觉了,一把一定行。”他扭头很有把握的对徐相悦道。
结果就见一直对他笑眯眯说不着急的人面色一顿,似乎变得有些不好了,哼声道:“等你成功了再说吧,立flag容易倒。”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头了,不对啊,她那么想过关,怎么听到他说机会大大的,却不怎么高兴?
不会是觉得他说大话吧?可这话她自己不也说?
她应该不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的人,那就是……闻度忍不住眨眨眼,心里冒出一个猜测,不会是她失败太多次,就想看他也失败,然后笑话他吧?
不是吧不是吧……他一面觉得不至于,一面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纠结的时候手指忍不住一松,小鸟被弹飞出去,再次失败。
闻度这时立刻转头去看徐相悦,就见她又变成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了,也不吐槽他说大话自打嘴巴,而是道:“哎呀,
没过诶,没事没事,下一把肯定过。”
听着是安慰没错吧?但语气可敷衍了,闻度都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还是幸灾乐祸的那种。
但这还不能完全证实他心里的猜想。
他笑着应了声好,集中注意力调整好弹弓的角度,这次终于成功了,他在通关成功的音效声里扭头去看徐相悦,就见她嘴角撇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服气。
接着棒读:“哇!你真厉害!谢谢!”
闻度:“……”
原来他刚才的猜测真的没错,就怎么说呢,你是不是有点幼稚了?还是说,比起为了通关成功而高兴,其实你更遗憾失去了嘲笑我的机会?
大概是他目光里的惊讶太明显,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抿了一下嘴唇,半晌才掩饰尴尬似的说了句:“多谢你帮忙。”
说完看一眼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意思是让他把平板还给自己。
闻度把平板递过去,也佯装什么都没看出来,问道:“还有点时间,玩下一关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合适吗?”
演出就要开始了,你让我玩游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闻度抬手看看表,一本正经:“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
“那我再玩一会儿。”徐相悦一听他报时,立刻改变主意。
闻度当即望着她失笑,徐相悦被他笑得脸都热了,还不好说什么,只努努嘴,低头看平板的屏幕。
她开了下一关游戏,不知道是这一关真的针难过,还是她心不在焉,同样是连败三次,非常迅速,前后不到两分钟。
但她面上绷得住,闻度竟然都没看出来,倒是在一旁看得有点干着急。
等下一把重开,在徐相悦快要松手之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
徐相悦一愣,手腕一抖,差点就要把他甩一边去,好在最后关头又忍住了。
她吃惊的转头看向闻度,“……你干什么?”
“你弹弓的角度有点问题。”闻度一脸淡定,理直气壮。
抓住她手指的手丝毫没有退缩或者松开的意思。
倒是让徐相悦不由自主气弱,有些讷讷的应了声哦,然后僵硬着手指任由他帮自己调整弹弓角度。
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游戏上,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指尖像是被滚水包裹住一般,烫得吓人,她本能想退缩,可理智却让她硬撑。
渐渐就变成了前所未有的迟钝和僵硬,徐相悦觉得自己正副躯体唯有心脏还在跳动,而且越跳越快。
指尖的热度顺着流淌的血液钻进心里,刺激得她鸡皮疙瘩从尾椎骨冒出来,转瞬之间便爬满脊背。
通关撒花的音效响起,她都好似没有听见,反而是身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眼前的灯光忽然一暗,悠扬的音乐响起,服装秀开始了。
“刚刚好。”闻度笑道,松开她的手,声音温和平缓,“先看表演,游戏待会儿再说。”
徐相悦松口气,开场开得真的太是时候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二合一)搞二次元的就是……
这次在容城大剧院办秀的,是一家名字叫裳荷集的汉服品牌,在入场券上就印有出自于《离骚》的“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大概是品牌的名字源自于此。
舞台的VCR上出现了巨大的品牌LOGO,紧接着是一段户外拍摄的小短片,大概是一家人在观光游玩,遥望远处的电视塔和奔腾江水。
剧情结束后,一朵荷花在空中浮现,越变越大,花瓣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一点点溢出屏幕边框。
最后投影在了舞台中央,乐曲也换了一首,变得十分悠扬,搭配着光影构建出来的亭台楼阁,仿佛穿越时空,去到了如画的江南。
亭台楼阁,花香竹影,衣着端庄大气的大明丽人从远处迤逦而来,越走越近,徐相悦看见裙子上嘴吐云气、眼似铜铃的狮子,金光闪闪的,十分华丽。
“这叫立狮吐云。”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气声,是闻度向她这边靠近,“寓意是驱邪避祟,逢凶化吉。”
徐相悦耳朵一热,忍不住往旁边侧了侧身,想要不动声色的和他拉开距离。
可惜顾虑旁边还有其他观众,她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又或者是闻度靠得太近,反正最后也没能如愿离他远点。
她犹豫半晌,大小自己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其实并不厌恶或排斥,只是……
不太习惯啊,她心里嘟嘟囔囔,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闻度离她真的太近了,能清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从错愕到不自在,再到蠢蠢欲动的远离,最后变成有些沮丧和不甘心的放弃。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罐子,看见有人来抓它了,赶紧动了几下,结果发现跑不掉,干脆就往旁边一倒,不动了,原地摆烂。
可是人看着它呢,就觉得特别特别可爱,想要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啊,没有说她有小肚子的意思。
他忍俊不禁,笑意从眼角流淌到唇边,刚开始笑,又立刻把嘴角压低,她已经这样了,他要是再露出马脚,她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闻度就这样当做没发现她的别扭,继续用气声向她介绍面前经过的模特身上衣服的纹样:“那是璎珞八宝纹,看着是是璎珞纹和八宝纹的结合,寓意富贵长生,吉祥圆满。”
“这件上面是龙衔葫芦,以前可不能这么穿,不过确实很霸气是不是?用来寓意江山万代,海晏河清,也很好意头。”
“那件孔雀蓝马面裙绣的是万寿锦,这个字符在梵文中意为‘吉祥之所集’,用来做花纹,取一个万福万寿不到头的寓意……”
虽然只能用气声解说,但他还是尽量把纹样的名字和寓意都给她解释清楚,只是怕影响旁边的观众,连气声都不自觉压低不少。
徐相悦渐渐被他的讲解吸引,在他声音变低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向他靠拢,还毫无所察的问他:“白色那套呢?”
“那是米色的真丝花罗,有点偏黄调了。”闻度装作没发现俩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合适再近了,继续淡定着声音道,“是仿的孔府花鸟裙,文物原型是孔府博物馆的白罗绣花鸟裙,裙摆上有小桥流水、假山湖石,还有鸳鸯、牡丹、石榴花、牡丹花、翠鸟、燕子之类花鸟元素,所以叫花鸟裙。”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我没看错布料的话,这条裙子起码得三千块。”
徐相悦不由得咋舌,嘀咕:“这么贵啊,买回去舍得穿吗?看起来好难清洗。”
闻度听了失笑:“衣服不穿更浪费,正常穿着不那么容易脏的,穿花鸟裙的人总不会穿着它去种地吧?四米长的大裙摆,实在不行还是拿去干洗吧。”
“大裙摆转圈一定很好看。”徐相悦又说,目光就没从舞台上离开过。
闻度侧眼看向她,剧场绚烂的光影余晖落在她认真的眉眼上,渲染出有些迷离的色彩,好像在某一个瞬间,她退回到了泛黄的记忆相册里,亦幻亦真。
他近来频繁的回忆起从前,那段无忧无虑,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的岁月里,她永远坐或走在他前面,不管什么时候,他看见的都是她认真专注的脸孔。
可是她现在比以前活泼多了,他想到她也会认真玩游戏,也会因为游戏一直不过关而恼怒,还会对别人(特指他)的失败幸灾乐祸,就觉得很有趣。
“你喜欢这样的大裙摆吗?”他低声问道,不由自主往她那边再靠近了一点,“上班不方便穿的话,可以买一件等出去玩的时候穿,或者她家还有汉服体验馆……”
“在哪儿?”徐相悦闻言立刻问道,说话时习惯性的往旁边侧了
侧脸。
一种什么东西从自己耳边擦过去的感觉随着侧脸的动作一起出现,随之是温热的气息顺着太阳穴的方向吹拂过来,落在她的面颊上。
徐相悦一愣,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擦过耳边的是……
她看一眼这人咬住下唇一脸无辜的模样,终于发现他们之间近得一点都不正常的距离,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懊恼从心底油然而生。
偏偏闻度这时还问:“怎么了?”
一副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很关心你的茫然中带着关切的表情,看上去无辜极了。
但徐相悦哪敢信,或者说,她不敢全信,人类都是善于伪装的,尤其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
她虽然毫无感情经验,但她妈谢温玉有啊!
谢温玉老早就告诉过她,一个男人,他在得到你之前,最殷勤,也最擅长伪装和表现,多数情况下,这是求偶的本能。
虽然一直觉得她这话应该是在内涵徐彬,但徐相悦得承认,这是真的。
因为她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是她对某个人有所企图,她也会这样,顺着对方的喜好,表现出对方喜欢的样子,至于以后在一起了会露出真面目该怎么办?
不是,他喜欢我不就该喜欢我的全部吗?怎么能喜欢一半不喜欢另一半呢?
所以她以己度人,对闻度的表现也是持观察和保留态度的,也许让她犹豫不决的其实是她自己。
过情关过情关,何尝不是自己的心理关。
她没好气的对闻度说了句:“你坐过去点,挤着我了!”
闻度眼睛一眨,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道:“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语气还算诚恳,仿佛他真的这么想,徐相悦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眼前的演出还在继续,隆重华丽的明制婚服出来后,整场新品秀就进入了尾声,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闻度早就察觉徐相悦的心不在焉,开始以为她是因为介意他之前的接近,但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觉得又不像,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好推测她是不是累了。
演出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只有两个小时,不过一场电影的时长,最后主理人携一众模特谢幕后,剧场内灯光大亮,观众们开始有序离场。
徐相悦和闻度跟着人流往外走,过安检口的时候,闻度问道:“去吃宵夜吗?”
“……啊?”徐相悦还有些没回过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了声,“也行,去哪儿吃?”
“去吃砂锅粥怎么样?”闻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她今天才下夜班,下午也没休息就出门了,不由得目露关切,“吃粥消化快点吧?你回去以后可以早点休息。”
徐相悦抬眼,看见他眼里关切的目光,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不由得心里一软,点点头嗯了声。
见她答应了,闻度就接着道:“在附近吃怎么样?我找找推荐。”
徐相悦说好,往旁边的围栏边走,靠在栏杆上往远处看。
夜晚的电视塔五光十色,不停出现“容城欢迎您”之类的宣传语,和某护肤品牌的大幅广告。
她刚说了句难怪这个牌子涨价这么狠,看来钱都花在打广告上了,闻度还没应声,就见一旁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姑娘,穿着粉色蓬蓬裙,扎着小辫子,头发上还有两把小小的扇子装饰,穿着红色的兔兔鞋,手里还拿着手机。
仰着头,圆圆脸上是一对大眼睛,问他们:“哥哥姐姐,可不可以……嗯、嗯……请你们、帮个忙哇?”
磕磕巴巴的,感觉孩子有在努力背词,徐相悦一听就笑了,温声反问:“要帮什么忙呀?”
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极了,闻度立刻转头过去看她,被她弯起来的柔和眉眼晃了一下。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他的耳膜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很快就变乱,仿佛被困在笼中的鸟雀疯狂地扑腾翅膀,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他的胸腔内壁,节奏紊乱而强烈。
“拍照!”小姑娘见徐相悦跟自己讲话,兴许是觉得她可亲,立刻凑到她面前去,举起手机递给她,“帮我和姐姐拍照,求求你啦~”
小奶音撒着娇,听得人心里发软,徐相悦甚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藕节似的小胳膊。
一边捏一边笑眯眯的问她:“你姐姐在哪里呀?你怎么是自己来的呀?”
闻度看着她占小孩便宜的小动作一阵失笑,好家伙,还没答应帮忙呢,就先收人好处了。
小姑娘贴着她大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指,“在那里哦,那个提着灯笼的就是我姐姐哟。”
声音特别自豪:“我姐姐漂亮吧?”
才四五岁的小不点,夸起人来认认真真,还点点头,逗得徐相悦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转头问闻度:“你拍照应该可以吧?我看你去容南拍的照片都很好看。”
“多谢夸奖。”闻度忍俊不禁,眼角一皱就笑起来,“虽然是为了让我做事,但确实是夸奖。”
徐相悦一噎,啧了声横他一眼:“人家小朋友来请你帮忙,你好意思不帮?”
“我看是你不好意思吧?”闻度揶揄道,看一眼她握住小朋友胳膊的爪子,又看一眼她的脸。
意思不言而喻,徐相悦忍不住脸上一热,努努嘴,想要反驳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带我们去找你姐姐好不好?”闻度这时已经朝小姑娘笑着伸手。
小姑娘点点头,认真道谢:“谢谢哥哥姐姐帮忙。”
还奶声奶气的表示要让她姐姐请他们喝奶茶,把两个大人逗得忍不住戳她的脸。
俩人跟着小姑娘去找她家长,等走近了,徐相悦才看清对方身上的裙子,很有民族风情的坦领半臂里面配着一件长袖的圆领衫,下裙是纹样古朴的间色破裙,玉红和米杏为主,蓝绿间色点缀,类似的打扮徐相悦记得去年出现在过某部电视剧里。
闻度和小朋友的姐姐聊了几句,得知对方是一个人带着那么点大的小孩出来旅游的,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一定要注意,太小了,要是丢了……”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不是我乌鸦嘴,是我身边有这样的例子,小孩被拐卖了,几十年找不回来,现在倒疑似找回来了,可家里大人都没了,只剩一个对他没太多印象,也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很惨的。”
徐相悦闻言一愣,扭头看见他面上认真严肃的表情,和那一丝真情实感的心有戚戚,觉得有些好奇。
小朋友的姐姐听了下意识抱紧妹妹的肩膀,“谢谢提醒,幸好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闻度笑笑,和她讨论起要怎么拍照,开始后徐相悦就退到一旁,看着他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指点对方做动作,架势比起专业摄影师也不遑多让。
为了挑一个能拍得好看的角度他也很放得开,蹲在地上歪肩塌背,将手机放得低低的,甚至还单膝跪地,徐相悦看着觉得……
太好笑啦!拍一下,留个把柄(bushi)!
前后大概费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帮忙拍好照,对方连连道谢,道别分开的时候,还特地在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了一大袋饮料追上他们。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一点饮料,你们
别介意。”
“不用这么客气的。”闻度连忙推拒,“只是几张手机照片而已,举手之劳,希望你们在容城这段旅途能留下不错的回忆。”
更何况小不点那么可爱,他看一眼徐相悦,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看着小朋友,甚至伸手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
他忍不住笑起来,也伸手摸了摸小朋友脑袋,“希望你们下次还到容城来玩,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顺风。”
对方摇摇头,还是坚持要把饮料给他们,“我花钱去请摄影师都未必能拍得这么好,只是一点不值钱的饮料,你们不收我就太过意不去啦。”
小不点是呀是呀的附和她姐姐,明明什么都不懂,还绷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徐相悦忍不住又戳戳她的脸。
目光落在女生提着袋子的手上,突然面露犹豫和挣扎。
等他们来回推拉了好几句,才终于下定决心,突然开腔:“你们先听我说。”
正一个要给一个要推的家人闻言声音一顿,扭头看向她,都面露疑惑。
徐相悦抿抿唇,很认真的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医生。”
俩人都是:“???”
她顿了顿,像是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容城医科大一附院的医生。”
小姑娘的姐姐还是没懂,愣愣的哦了声。
倒是闻度反应了过来,忙问道:“阿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闻度从来不觉得徐相悦会做信口开河的事,而她有特地强调了自己的工作单位,似乎是在为什么事增加可信度。
徐相悦听到他叫自己阿悦,想起来上一次他去单位给自己送东西,好像也是这样叫她的。
后来就没再听到过,仿佛那只是一时冲动,又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她没有纠正或者拒绝的打算,因为她想看看,这人会不会得寸进尺。
“你发现了什么?”闻度重复问了一遍。
徐相悦观察着面前这位从前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孩的脸色,问道:“你平时是不是呼吸不太好?活动后容易气短、气促,平时还会干咳?”
闻度闻言立刻看向还搂着妹妹肩膀的年轻女孩,有些疑惑,徐相悦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方很明显的一愣,点点头应了声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很容易就感冒咳嗽,还有支气管炎,所以确实……而且体质也不太好,活动一下就比较累。”
她说得详细,大概是因为得到了他们的拍照帮助,所以有了一点初始的信任。
徐相悦边听边点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给你做一下肺部听诊吗?我车里有听诊器,可以拿过来。”
对方又是一愣,正想拒绝,却在徐相悦明显严肃郑重的目光里噤声,最后讷讷点头道了声谢。
徐相悦说了声稍等,便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
闻度还一头雾水呢,满心都是疑惑,不是,当医生还得会看相算命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接着就看见她小跑起来,他下意识就要叫她小心点,话到嘴边又发现人家根本听不见,只得讪讪住口。
“那个……”旁边传来有些小声的询问,“哥,你女朋友……是哪个科的医生呀?”
闻度听到这话先是一阵恍恍惚惚,接着就是沉默。
首先,她不是我女朋友,其次,她的科室……
“呃、是……结直肠**外科。”他努力忽略掉自己是去徐相悦那里割痔疮的这件事,报出她科室的大名。
说完顿了顿,诶,我是不是忘了解释什么?算了,那不重要,跟不认识的外人不用解释这么多。
没错,就是这样,绝对不是我想占便宜!
对方啊了声,明显感受到了震惊,说话都磕巴起来:“可是,她……我、我这也不是肠子的问题吧?呃、不是呼吸方面的吗,我家里带我去看过呼吸科,也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闻度一听这话就心里一突,担心对方以为他们是骗子,连忙解释道:“他们学医的各方面都学,不是自己科的病也会懂一点,而且有的病虽然表现在A,实际却是B的问题,不好说的。”
对方哦哦两声,刚想再仔细问问,徐相悦就已经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闻度那句小心点终于可以说出口:“万一摔了你还怎么去上班?”
徐相悦想随口说那就请假呗,但抬眼看见他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又觉得理亏,抿抿唇朝他笑了一下。
这就算是知错了,闻度意会,不好再揪着不放,便伸手朝依偎在姐姐身边的小不点招了招:“妹妹先过来好不好?我们看医生给姐姐做体检。”
小朋友抬头看看她姐姐,见姐姐点头了,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到闻度身边去。
闻度摸摸她头上的小花苞头,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我姐姐怎么啦,是生病了吗?”她嘴巴一扁,有点快哭了的架势。
闻度连忙开始哄娃:“没事没事,只是看看,体检而已,不生病也可以做的。”
边说边弯腰把小不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转身让她看远处的电视塔,问她姐姐有没有带她去电视塔玩呀,又问她这么好看的小裙子是谁买的呀,好歹是把小孩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徐相悦看一眼他们的背影,笑笑,将听诊器戴上,温声安抚面前的年轻女孩:“放轻松,正常呼吸就好,也别怕,你还这么年轻,就算有问题,也大概率是很早期,治疗起来会比较容易的。”
一旁正好有石凳,她让对方坐下,用手捂了一会儿听诊器的听头,等觉得暖和了,这才按到对方皮肤上。
是要听呼吸音,所以是前胸腋下后背按顺序的听,也尽量让听头紧贴对方皮肤减少衣物带来的干扰了,但毕竟是在外面,汉服也不太方便,所以徐相悦只在吸气末听到一点类似于撕开魔术贴的那种细碎高调的爆裂音。
“有一点不一样的声音,你要听听吗?”她问对方。
对方愣了一下,点点头,徐相悦便将听诊器摘下来,给她戴上,然后准备将听头按照刚才的顺序往她身上放。
这时听见闻度在身后问:“我们方便看看吗?”
徐相悦回头,看见一大一小头靠头的,两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满眼满脸都是好奇,不由得嘴角一抽。
小孩儿幼稚就算了,闻度你怎么回事,搞二次元的就是比同龄人显年轻是吧?
她点点头,“来吧,顺便帮忙挡挡风。”
“好耶,我们要去给姐姐当屏风啦!”闻度捏着小朋友的肉胳膊挥了挥,语气雀跃。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跟着喊:“好耶!”
然后问屏风是什么东西哇,闻度一面给她解释,一面抱着她凑过来,在徐相悦旁边站好。
大概是他们的行为将听诊变成了看热闹,气氛一下就轻松下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女生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徐相悦趁热打铁,让她自己听听自己的呼吸音。
但其实,她也不敢保证对方一定能听到什么。
“吸气——吐气——”她耐心指导对方的呼吸,两三个来回之后,嘱咐道,“下一次吸气时注意听,有没有一种类似于撕魔术贴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呲啦一下的。”
闻度听着她的形容,努力回忆着撕开魔术贴的声音,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问题,会在呼吸之中听到这种声音,跟他感冒鼻塞时拉风箱一样的声音一个性质吗?
大概是因为衣物和环境的影响,加上对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并没能很清楚的听到徐相悦描述的那种声音,只说是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但又搞不清是不是。
徐相悦闻言松口气:“这是细湿啰音的一种,Ve
lcro样啰音,你记不住不要紧的,能隐约听到个影子就够了,回去跟家里人说说,让他们带你去正规医院的胸外科或者呼吸科看看,拍个胸部CT。”
她看看姐妹俩的衣着打扮,觉得家里经济条件应该还可以,至少不是一次检查费都拿得困难的,便继续道:“一家医院没查出来,就多去两家医院看看,不同医院的医生水平和仪器不同,得出的结果也可能不同,多看几个医生可以对比一下。”
“求个心安吧,你还小呢。”徐相悦收回听诊器,扶了一下她头顶的发饰,“如果不是,那就太好了,如果是,也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气氛一下又变得有些沉闷,任是谁在好好的旅途当中突然听说自己可能生病了,都不会高兴得起来的,能任由徐相悦给她体检,没有一把推开她说她是骗子,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信任她了。
这种萍水相逢的信任让徐相悦分外感慨,本来想推荐医生,但这可能要问到对方的家在哪儿,想想还是算了。
转而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有……嗯、活动后气促还有干咳的问题的?”
别说她本人了,就是闻度,也忍不住好奇,转头盯着她一顿看。
徐相悦忍不住又是嘴角一抽,叹口气,捏起女孩儿左手的一只手指,在灯光下举到他们面前。
“因为手指,我觉得有点像杵状指,但感觉像又不像的,所以才会问你有没有症状,其实就算没有,我也还是会建议你去检查看看,还是那句话,求个心安。”
对方点点头,认真的应好,“我回去就跟爸妈说,谢谢姐姐。”
说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当然当然,不方便也没事的,我就是问问。”
说是这么说,但看徐相悦的目光倒有点眼巴巴的,闻度怕她为难,刚要说加我的也行,就见徐相悦摇了摇头。
“我不是呼吸专科或者胸外科的医生,能给你的帮助非常有限,所以没有必要加我的,不过如果你最后查出来,是消化系统方面的问题,决定来容城看的话,可以到容医大一附院结直肠外科找冯敏主任或者汪清秋主任,我就算了吧,我还没有资格单独坐门诊呢。”
她说完耸耸肩,冲对方抱歉的笑笑。
对方表示理解,点点头认真应好,然后从闻度怀里接过妹妹,牵着她一起送了他们一段路。
最后是徐相悦让她们留步:“早点回酒店,天黑外面不太安全。”
尤其是人生地不熟,徐相悦只要想想自己大学的时候单独带沈月容或者徐相亭去其他城市玩几天,就觉得头皮发麻,既不安全,又照顾不好他们。
对方应好,在路边停了下来,闻度有一肚子疑惑想问徐相悦,但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好在没过二十分钟,他们就在一家夜宵店里坐了下来。
闻度找的这家宵夜排挡离居民区很近,据说以前是个私人地下停车场,后来老板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这里卖了,没多久就变成了大排档。
里面空间非常大,闻度领着她找空桌子,还不忘介绍:“据说这里能同时容纳上千人吃饭。”
“以前都没听说过这里还有个这么大的宵夜排挡。”徐相悦有些惊讶。
闻度刚点点头,就见几个年轻人说笑着和他们迎面碰上,眼看着对方因为没看路就要撞上来了,他连忙抓住徐相悦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拉。
徐相悦一时没注意,就撞到了他怀里,额头撞在他肩膀上,觉得脑袋嗡的响了一下。
忍不住捂着额头抱怨出声:“你能不能事先提醒一下?”
闻度顿时讪讪,对面的几个年轻人也发现自己差点撞了人,连忙道歉。
徐相悦摆摆手,瞪了一眼闻度。
接下来就变成了闻度臊眉耷眼的跟着她走,一边走一边悻悻蹭蹭鼻尖,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为什么她不骂别人就骂我,说明……
她是不是讨厌我,呜呜呜:)
徐相悦走到一张靠墙的桌边,停下后转身,刚想说就这儿吧,却看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一噎。
至于吗,不就说了一句?我又没骂你!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影帝,你还好吗?”
闻度看着她眨眨眼睛,脑海里忽然想起关夏禾跟祝余撒娇的时候,说什么要小鱼亲亲才会好,觉得心里一热,很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有些不自在的道:“就这儿吧……我们去点菜?”
徐相悦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自己叫了服务员过来,先用一会儿烫碗的小盆和水壶占好座,再叫他一起去点菜。
这里点菜要走挺远,在最里头的厨房档口,前面整整一排都是食材,人头攒动,都是挑选食材的食客,还听到穿红色马甲的阿姨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外地游客介绍这些猪肉和猪下水都是刚刚从屠宰场拉过来的,包新鲜的。
“你想吃什么?”徐相悦转头问道。
结果看见闻度正站在人群里神游天外,一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模样,搞得她一阵无语。
“闻度。”
没人搭理她,像是没听到。
“闻度!”
徐相悦一般都不讲什么给三次机会的,这点她老弟徐相亭最深有体会,她第二声就直接上手了,一把揪住闻度的衣领,避开人群将他拉出去。
“你醒醒!哥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各回各家了!”
闻度这才猛然回神,看着她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转瞬又眼睛一弯,还笑眯眯的劝她:“别生气,气坏了胃口不好的。”
徐相悦:“……”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二合一)我要是没把你当……
“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在想什么?”隔着刚端上来的猪杂粥的热气,徐相悦问对面的闻度。
闻度笑而不语,拿粥勺搅了几下锅里的粥。
给她盛了一碗之后,硬是跳开了她的问题反问道:“明天周末,你是什么安排?休息,还是会出去哪里走走?”
徐相悦:“……”这是装都不装了是吧?看来原因见不得光!
但再追问就不合适了,至少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是这样,于是她撇撇嘴,没好气的道:“休什么息,走什么走,我要去给我妈过生日。”
闻度闻言立刻抬头,惊讶道:“阿姨生日么?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个礼物。”
徐相悦一噎,没好气的给他一记白眼,“你准备的礼物,我给的时候怎么跟我妈说?说是我同学送的礼物,我妈要是问我,你同学怎么好好的给我送礼物呀,我怎么说?”
这问题也不是回答不了,但闻度现在有点不敢回答,他怕说了会挨揍。
于是抿嘴笑笑,看着对面的徐相悦,目光闪闪烁烁的。
一个字都没说,但又好像说了很多。
徐相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努努嘴自己给自己解围:“我看就说你要找她看乳腺蛮好的。”
闻度听了哭笑不得:“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男的也会乳腺增生。”徐相悦的声音立刻恢复正常,还在脸上挂上了一副你真是没见识的神情。
闻度好奇起来,连忙追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说到自己专业上的事,徐相悦就变得耐心又温和了,“我第一次知道男人也会乳腺增生,是实习时在普外科,有一天我们收了一个肌肉蜂窝织炎的病人,去问诊,问到最后病人很不好意思的跟我们说,觉得自己的乳/房变大了,摩擦得有点痛。”
闻度听到这里眨眨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听,但抬眼看见她一本正经的神色,又立刻将这点尴尬按捺下去。
这可是正经科学知识!有什么可尴尬的,好好学,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我当时还想,他肯定是胖了呗。”徐相悦说着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但是我带教检查了一下,就说,我给你请个乳腺外科的会诊看看吧,像是乳腺增生。”
“我当时好惊讶,怎么男的也会乳腺增生吗?书本上有
说过吗?“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等从病房出来,赶紧问,老师解释说当然有啊,乳/房是男性女性都有的器官呀,当然也有可能生病,激素失衡、药物影响,都可能导致这个问题,甚至也有可能发生恶变,虽然概率非常低,但万一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闻度一眼,话音一转:“就像今天晚上我们遇到的这个女孩,我感觉她很可能是间质性肺病,这个病起病隐匿,很多病人确诊的时候都已经五十岁以上了,但是这不代表年轻人没有。”
“就是年轻的时候有点症状,但是没有发现,或者没有注意,积少成多,最后量变引起质变,到年纪大了就爆发出来,这样理解对吗?”闻度接着她的解释问道。
徐相悦点点头,一边应是,一边夹了只椒盐皮皮虾,先炸过再加料炒香的皮皮虾连壳都是脆的,她懒得剥壳,直接一口咬下去。
闻度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真是不怕扎嘴。
他剥了两个,将虾肉夹给她,还问道:“你怎么能听得出她呼吸不对劲的?还能找到合适的形容?”
“听得多就能分得清了呀。”徐相悦看见碗里有吃的了,立刻收回还要去夹皮皮虾的筷子,一边嚼嚼嚼一边回答道,“形容……书本里都写着呢,这都是前人的智慧。”
闻度见她喜欢,干脆继续剥皮皮虾了,接着问她是不是不同的病呼吸就会不同,就像他感冒咳嗽的时候,那声音跟拉风箱一样。
徐相悦点头说是,什么干啰音湿啰音哮鸣音之类的给他解释一通,一边说话一边还吃点东西。
等她解释完才发现,诶,那盘皮皮虾怎么就剩个盘底了?
再一看闻度面前的骨碟,全都是虾壳,而自己面前的碗里,还有两块没来得及吃完的虾肉。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抿抿唇,想说什么一时又说不出口,捏着筷子直到闻度擦干净手,才有些讷讷的说了句:“你自己吃吧。”
闻度转眼看她一下,没在她脸上看见嫌弃,倒全是不好意思,便忍不住嘴角一翘,笑着应了声好。
接着一面喝粥,一面说起自己的事,“明天我得去小禾那儿,她家……有亲戚回来了,应该是亲戚吧。”
现在已经他说的是他另一位发小,徐相悦眨眨眼:“怎么你朋友家的亲戚回来,你也要去露面?”
朋友家的亲戚,在她看来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对方回来自己要出面?不懂。
但是他说的是他关系特别好的发小,徐相悦没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发小之间都这样。
“小禾家……情况比较特殊。”闻度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关家的事。
徐相悦从他脸上犹豫不定的神色品出了他内心的挣扎,笑笑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毕竟是你朋友的私事,我确实不方便知道。”
脸上神色温和,闻度看不太出她的真实想法,心却突突直跳,有些慌得厉害。
他想了想,关家的事本来也不算秘密,状元巷很多人家都知道的,再说……
她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既然如此,早点知道也没什么。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有点复杂。”闻度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她有个亲哥,早年间四岁左右的时候丢了,家里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到,这两天……”
他顿了顿,又改口:“最近几个月,有人到家里附近打听过消息,但是我当时也只是听说,也没怎么在意,倒是今天上午,我们邻居、就是我们小学时候的老师,他来找我,说好像是她家那个走丢的孩子回来寻亲了。”
徐相悦听得一愣一愣的:“……嘎?”
闻度冲她点点头:“对方拿了照片来的,跟小禾小时候长得特别像,加上他们好像通过什么渠道确定了要找的就是关家,所以约好了明天见个面,看看是什么情况,顺利的话应该会做个亲子鉴定。”
“那孩子这么多年在外面,过得好么?”徐相悦听着忍不住停了筷子,关切的问道。
难怪他之前会提醒那对小姐妹,小心孩子会走丢的风险,还说身边有现成的例子,原来就是他朋友。
闻度失笑:“应该还可以,来找人时一开始出面的都是他助理,说明应该是事业有成了,过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好出一截。”
说着将那碟椒盐鱿鱼须和她面前的凉拌黄瓜调换了一下位置,继续道:“收养他的人是一对大学老师,他们也是丢了孩子,那边的消息说是那个孩子现在就在容城,所以他这趟既是为自己寻亲,也是为养父母寻亲。”
徐相悦听了忍不住眼睛都睁大了,“这也太阴差阳错了吧?”
“是啊,谁能想到呢。”闻度耸耸肩,感慨的唉一声。
徐相悦这时把那碟椒盐鱿鱼须又给他推回来了,他便忙问道:“吃饱了?”
徐相悦点点头,嗯了声。
她撑着腮往旁边看,视线在一众热闹的食客身上逡巡,听到隔壁桌在大声聊天,说什么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聚,看样子是同学聚会。
有个人就说,家里生意忙嘛,根本没时间往外走,云云。
徐相悦听到这里,扭头对闻度道:“我有个同学,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我们以前还开玩笑说他以后不用愁,没有经济压力,但没想到一毕业,他就回去接手做生意了。”
“家里还是做畜牧业相关的,在内蒙,我们家每年到快过年的时候,就跟他买一整只羊,我家一半,我妈家一半,炖汤烤肉都特别好吃。”
说起这些她就笑眯眯的,眼睛都有些眯起来了。
闻度听了就笑:“这么巧,我有个朋友,家里是宁夏的,我还拜托他帮我代购过滩羊,下次要不……我们换着吃吃?”
“好呀。”徐相悦应了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闻度见状就说:“我马上吃完,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不着急,你快点吃。”她习惯性的促狭起来。
闻度被她逗得好笑,一句话也不说,只一味低头猛吃。
没两分钟就将剩粥剩菜吃完了,一边擦嘴一边叫人来结账,然后问她:“这个速度您满意吗?”
“很满意,再接再厉。”徐相悦抿着嘴笑,还眨眨眼。
闻度失笑,起身时见她不忘拿剩下的半盒纸巾,便顺手帮她提起包,转身就往外走。
徐相悦愣了一下,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包,没拿到,只好赶紧追上去。
一路走到了店门外,往停车场方向走的时候,闻度忽然停下脚步,她刚要伸手拿自己的包,就听他问了句:“我送你回去吧?”
“……啊?”徐相悦一愣,随即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我们都开车来的,你送我回去,是你的车留在这儿过夜,还是我的车在这儿过夜?过夜费很贵的。”
闻度立刻说:“我的留在这儿……”
“你先把我的包还给我。”没等他说完,就被徐相悦突然打断,“包先给我。”
她伸了手,闻度便将包递了过去,还特地将包的提手挂到她的手掌上。
等包拿到手了,徐相悦才一口拒绝他的提议:“不,太麻烦了,自己回自己的吧,又不是不会开车,谁也没喝酒。”
闻度当场就无语了,“……合着你先要包,就是怕我扣了你的包威胁你?”
“我没有啊,你别冤枉我。”徐相悦拒不承认,说她绝对没有这么想。
但要是她眼睛不眨这么快他就信了。
闻度静静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无语让徐相悦有一些心虚,说到最后抿了抿唇,就这么和他四目相对着。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滞起来,连本就不多的夜风都消失,徐相悦在这样的气氛里逐渐变得局促,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闻度先打破的僵局,问道:“下一次呢?下一次可不
可以?”
一个男人,如此执着于问你,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相悦不是傻子,用不着他将话完全说成大白话,接着摆到台面上才能听懂。
她固然可以装傻,但又觉得这没必要。
因为她没有太多享受暧昧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有些麻爪,犹豫不决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
但是……
如果她永远都不踏出第一步,就不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对吧?
何况对着闻度期待的目光,她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她抿着嘴点了点头,“好吧,下一次,下次你送我。”
闻度觉得这真是自己最近几天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动听到他下意识的回了句:“谢谢。”
徐相悦眨眨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转身从自己的车里拿下来两个纸袋,递给她,说是给她带的可颂和蛋糕。
她接过去,突然就忍不住唉了一声。
你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哪里好意思拒绝嘛。
徐相悦道了声谢,又客气道:“劳你费心了。”
“还好。”闻度笑着应道,看她拉开车门,将东西放进去以后准备上车,突然问了句,“我听说,在医生眼里病人是不分男女的,阿悦,你现在……有把我当男的吗?”
徐相悦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表情变了好几下,先是奇怪,接着是无语,最后变成哭笑不得。
“我要是没把你当男的,为什么要拒绝你送我?”
说完矮身坐进了车里,车门嘭的一关,接着车灯闪了两下。
闻度意会,侧身让开,看着她的车退出停车位后转了个方向,直接扬长而去,很快就没入黑暗里远去了。
他独自站在路灯下出了半天神,才猛然反应过来。
想笑又要忍着,忍着又觉得难受,他侧头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有些扭曲的脸,忍不住一囧,下意识就低头。
“嘿嘿。”
—————
周日是谢温玉的生日,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晒的大晴天,徐相悦早上起来刚把窗帘拉开,就被阳光刺得眼睛一眯。
她捂着眼在窗边晒了一会儿太阳,听见手机铃声响起,这才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卫生间走。
打电话过来的是沈月容,嗷嗷叫着问她:“姐!我最亲爱的二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帮我在楼下便利店带个雪糕呗!”
徐相悦无语:“……你家里没雪糕吗?”
“老爸偷吃完了。”沈月容回答道,一副幸灾乐祸告状的语气,“他被老妈骂得好惨,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徐相悦啧了声,真是绝了,这小棉袄漏风成这样。
真不愧是我妹啊,亲生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亲生的。
“行吧,你要什么口味的?”她懒洋洋的应道,挤了点牙膏出来准备刷牙。
“要八喜的香草口味。”沈月容说完还给她mua了一个,腻腻歪歪的跟她说,“爱你哟。”
徐相悦嫌弃的噫了声,“行了,我要刷牙了,就这样吧。”
电话刚挂断,就收到她发过来的红包,不但是个520的,还发语音说:“钱在这里,爱也在你这里~”
徐相悦:“???”
徐相悦:“……”
她叼着牙刷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说真是好家伙,这么会肉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后得骗多少小男生!
不过现在她这个姐姐就先让她骗骗好了,徐相悦毫不客气的收了红包,她是知道这小孩零花钱多的。
刚洗漱完,就收到下一条消息,是闻度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几盆蓝雪花开得正好,一簇簇的在绿叶的陪衬里,好看得很。
闻度还说:【等天气凉一点,我再去买几棵苗,拿回家在墙根种一排,地栽应该长势会更好,到时候也让你看看。】
徐相悦心说你家的花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看。
但回复的却是:【听说蓝雪是开花机器,花期又长,家里一直是这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了?】
闻度见她回复得这么快,立刻就回了她一个早安的表情包。
徐相悦还没回复,就先听到空气炸锅发出叮的一声,提醒她东西加热好了。
她放下手机,将热好的可颂拿出来,用餐刀划开一道口子,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拿出小铁锅,快速煎了个荷包蛋和一片午餐肉,和洗干净的生菜叶子一起组装进可颂里,再从冰箱里拿一瓶鲜奶,这就算一顿早饭了。
她将可颂三明治放进盘子里,觉得还缺点什么,去冰箱看了一圈,意识到是缺点水果,正好还有前天刚买的蓝莓,洗一把放进盘子里。
这样看起来居然还挺不赖,徐相悦满意了,也就休息日有精力这么吃,放在工作日,她只会洗漱完就火急火燎出门去上班。
闻度送的可颂确实很好吃,外皮薄而酥脆,内部软而湿润,黄油的香味超浓,光是闻着都觉得幸福。
她边吃早饭边用听书功能听文献,等吃完了才想起来跟闻度说一声,拿过手机一看,他在她说花园都是蓝雪花一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之后没多久,就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视频的封面是隔着窗的蓝天白云,隐约可见别家小楼的屋顶,徐相悦有些好奇,点了进了。
“不会只有一个颜色的,我现在在书房,带你将就看一眼楼下的小花园吧。”
视频一开始就传来闻度的声音,接着是他推开窗户,镜头视角往下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变得清晰,是从半空中俯瞰的小花园,地栽的月季正开得热闹,粉的黄的紫的白的,花团锦簇生意盎然。
还有其他的花,但徐相悦不大认得,只认出了万年青的盆栽,其他的绿植因为离得远点,她更加认不出来,总之小花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看上去养护打理得非常好。
闻度指着一处墙根,说:“我打算到时候在那里修一个半人高的花圃,把蓝雪种进去,等它长起来,爆花的时候就有一面蓝雪花墙了,拍照肯定很出片。”
还说:“我也不太会形容,你想象一下你站在那儿。”
“好,就这样,我得去接老师一块儿去朋友那儿了,到时候再跟你聊。”
视频到这儿就结束了,很短,一分钟左右,徐相悦看完眨眨眼。
我不想,我为什么要想,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她现在真的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全方位怀疑闻度,包括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但脑子不听使唤她也没办法。过几天就好了,她悻悻想着,抬手将瓶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给闻度回了信息,告诉他可颂很好吃,谢谢他,然后起身去洗盘子。
等收拾好出门,徐相悦也没有直接去沈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商场,去给谢温玉买礼物,顺便订蛋糕。
在卖珍珠的专柜拿了一条项链,很普通的路路通款式,一颗大的真多麻,一颗小的akoya天女,光泽度很好,珠光像绸缎一样引人注目,好看当然是好看,但同样好看的还有它们的价格。
从专柜出来,她去订蛋糕,店里说今天订单少,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取,她决定去附近吃个午饭,顺便逛逛。
逛的时候看到一家卖各种联名周边的连锁店,科室里搞二次元的学生说这种店叫谷店,买周边叫吃谷,徐相悦站在店门口看了看,行吧,沈月容那个小孩应该会喜欢,遂进去采购一套某热门动漫的盲盒。
结账的时候发现商标居然是FunnyToys,忍不住眨眨眼,闻度上次给她拿的那一袋玩偶,是不是也是这个牌子的?嗐,忘了给小孩也留一个了。
下次一定。她结完账,继续在附近溜达,直到时间差不多了,转回到蛋糕店,另外挑了二十来个纸杯蛋糕,让店员帮她打
包好。
接下来便是直奔谢温玉如今的工作单位。
谢温玉以前在学校三附院的乳甲外科,两年前一到退休年龄就办了退休,单位领导也挽留过,说以谢主任你的医疗技术和学术成就,专家门诊、特殊津贴我们都会安排的,希望你能接受返聘。
但谢温玉一口拒绝了,理由是她需要更多空闲的时间,因为小女儿马上就青春期最难搞的时候了,当家长的就要斗智斗勇了,她很紧张。
因为徐相悦的青春期正是她最忙碌的时候,科室管理、课题进展、学术会议、门诊和手术,这些工作内容将她的生活挤占得满满的,每天睁眼就是上班,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周末总是出差,她完全无法顾及徐相悦。
她有什么青春期的烦恼,来月经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对身体发育有没有好奇,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有没有男孩子悄悄给她递情书,喜欢哪门功课哪位老师,平时除了学习还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诸如此类,谢温玉完全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徐相悦已经长大了。
谢温玉跟徐相悦说过,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回学校开会,顺道去看她,她正好在连教授的实验室帮忙,她站在实验室门口,从小窗口往里看,看见她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拿着一把移液枪,挺直的背影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纤瘦弱小,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所以她不能再错过沈月容的成长了。
但她也不可能完全赋闲,她不是能当全职妈妈的人,所以从三附院退休后,受聘进了当时新开的归云医院,每周只有工作日的专家门诊,高端私立医院的病人也少,基本到点就能下班,工资是退休前的双倍还多。
更大的好处,是一直跟着她治疗的部分患者也跟了过来,她有更多的时间和她们好好聊聊病情,开解和安抚她们,要知道,这些老病人,十个有六个是乳腺癌的。
至于为什么今天周末她也上班,是因为她被暑假在家的沈月容搞烦了,主动要求加班的。
所以有时候徐相悦也会吐槽,他们这些大人老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我爱你会为你做什么都行,实际执行起来,只打八折都算顶不错的了。
徐相悦看着眼前风格大气简约的建筑,据说是书法大师亲笔题写的“归云医院”四个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比起公立医院的喧闹忙碌,这里真的很安静,刚进门诊楼一楼大门,就立刻有导诊护士轻声细语的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是否有预约。
在知道她是谢主任的女儿后,热情的给她指了电梯,还笑着说了句:“是因为谢主任生日,特地来接她下班的吧?”
徐相悦一愣:“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她说的?”
“没有啊。”对方笑嘻嘻的解释,“我们OA系统里面都有记录的呀,每个职工的生日,到时间会自动提醒大家的哦。”
“……啊?提醒之后呢?”徐相悦眨眨眼,搞不懂这种提醒有什么作用,大家给过生日的人说生日快乐?
“寿星会在生日当天收到集团特别准备的小礼物和鲜花哦,毕竟——”对方说着高举双手,“Wearefamily!”
说完主动笑场,和旁边的同事哈哈笑成一团。
徐相悦:“……”
这就是私立医院的人文关怀吗?主打一个公司是我家,所以要给员工营造家一般的温暖?
她从盒子里拿了几个小蛋糕分给她们,这才提着东西上楼,到了外科那一层,先看到的就是像星级酒店下午茶餐厅一样的等候区,地毯沙发和热饮,书籍平板和美甲,绝对不让病人的等候时间变得无聊。
一路到了挂着谢温玉名牌的诊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她的助理就来开门了。
对方倒是认得她,打了声招呼,徐相悦跟对方寒暄一句,探头朝里面笑眯眯的喊了声:“谢主任,我来啦。”
谢温玉正在给病人分析她的检查结果,闻声顿住,抬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来了就去休息室坐会儿,没见我还有病人呢,别淘气。”
说完跟病人解释:“我女儿,过来等我下班一起回去吃饭的。”
“今天您生日,是该贺一下的。”病人笑得很和气,还跟徐相悦打了个招呼。
徐相悦将带来的小蛋糕交给医师助理,钻进一旁的休息室,休息室很小,但五脏俱全,床、书桌、衣柜还有卫生间,配的家电也很齐全,她在冰箱里找到冰镇的饮料,挑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玩手机。
她跟夏知年他们在私人小群里聊天,说起在归云医院的见闻:【你说我们要是毕业了就来这儿,是不是早就发财了?】
夏知年流口水:【真的吗?!我行李箱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汪清秋则是让他们少做梦:【首先,你们要能进到归云这么完善的高端私立医疗机构;其次,私立医院有一个弊端,技术都掌握在主任手里,下级医生就是管床,你能学到的东西比在公立医院少,进修的机会也少;最后,现在医改以后,私立医院也被管得很厉害,日子未必有以前好过,但归云这种足够高端的应该还行,这是患者的经济条件和医院背后的资本能量决定的。】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首先你要有资本进到一个足够好的私立医院,以什么身份进去,也很关键。
夏知年:【看来只能等我成为夏主任以后才能去享受躺平的快乐了,行李箱收起来了:)】
汪清秋跟徐相悦开玩笑:【你要抱好谢主任这条大腿,以后我们能不能躺平,就靠你了。】
网上的笑话说,“好的工作就像艾滋,只有三种传播方式,血液、母婴和性”,真是形象得要死。
徐相悦失笑着回了个一定努力的表情包,看见闻度发来了信息,便退出群聊去查看。
闻度:【刺激,这个亲戚是真的[笑哭]】
闻度:【小禾跟对方下半张脸好像,和她爸更一个饼印似的,说不是亲生的根本没人信,看来亲子鉴定就是个过场了[笑哭]】
尽管已经知道前情,但徐相悦还是不由得惊讶。
竟然真的找到了,竟然真的能找到,这可是二三十年啊,这条回家的路真的太漫长了,想必也充满了坎坷。
如果他一直在原生家庭长大,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有不一样的成就?谁也不知道。
闻度的信息接着又过来了:【可惜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看不到了,如果能再早几年就好了,老人不会带着遗憾走。】
接着又是:【嗐,不过这都是我瞎想,现在能回来已经不错了。】
徐相悦有些疑惑,老人走是因为年纪大了,那他朋友的父母呢?生病吗?
闻度解释了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孩子丢了以后,关夏禾的父母一面四处寻找打听,一面又去了偏远地区支教,大概是想着孩子如果被卖了,很可能会卖到偏远的地方去,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夫妻俩在当地遇到了一场泥石流,就这么没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徐相悦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叹口气。
但无论如何:【能回来就是好事,恭喜。】
闻度:【同喜,祝阿姨生日快乐[憨笑][玫瑰]】
徐相悦刚回了一句好,就听到敲门声响起,谢温玉在外面喊她:“阿悦快出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她一愣,看一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忍不住眨眨眼,她和闻度居然聊了这
么久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二合一)她觉得自己可能……
徐相悦和谢温玉回到她和沈济开位于容江边某高档小区的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半。
太阳刚西斜,日光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热量,体感比中午时还要热,金黄的光线将人体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歪斜的影子,闷热的空气落到皮肤上就变成了黏腻的触感。
徐相悦想起沈月容要吃的雪糕,忙跟谢温玉说:“咱们去一趟便利店,容容要吃雪糕。”
谢温玉一愣,旋即眉头一皱:“她要吃雪糕怎么不叫个外卖,或者下楼买一下多快,怎么还让你给她买?真是不像话,越来越懒了。”
“天气热她不想出门呗。”徐相悦笑笑,“她还给我发了520的红包呢,看在红包的份上,我跑个腿怎么啦。”
“你少惯着她,次数多了,她就当是你应该做的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谢温玉一面说着话,一面和她一起往便利店走。
徐相悦笑着嗯了声,安慰她说:“不用这么紧张,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
谢温玉扭头看她一眼,嘀咕道:“这怎么好说得准。”
徐相悦看着阳光穿过树影落在地面上的光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像沈月容这么大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读书早,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已经准备升初三,叶晴光则是刚中考结束,老太太那时候还上班,没空管她,给她们俩都报了补习班,她去提前上初三的课,叶晴光去学国画。
中午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午饭,吃完饭就到处乱逛,大多是在商场蹭空调,等到差不多下午两点,又回补习班去。
傍晚放学,她们骑着自行车迎着夕阳回家,那时候的阳光似乎比现在的要温和些,褪去正午时那种灼烧得皮肤发痛的暴烈锋芒,像是被融化了的蜜糖,给万物轮廓上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边。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连尘埃都像是镀了金边,吹过她们的衣摆和头发,有一天叶晴光突然跟她说:“阿悦,你知道吗,你刚才蹬自行车的时候,背后好像长了翅膀。”
那是日光赐予她的半透明的翅膀。
那个时候的阳光,就像是一首关于夏天的诗歌到了末尾,慵懒又悠闲。
那时候她们的父母都在做什么呢?
沈月容和徐相亭差不多要出生了,谢温玉和章澜缨都是妥妥的高龄产妇,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自然也根本顾不上她们。
那个夏天只有她们啊,也幸好是她们,以至于后来想起那一年暑假,分明是被忽略了的,却并没有觉得孤单。
便利店里空调开得很足,也很安静,徐相悦进门直奔冰柜,找沈月容要的雪糕时发现有新品,她顺手给自己也拿了一个。
结账时谢温玉拉住她,自己结了账,美名其曰:“她妈还活着呢,还用不着啃姐姐。”
徐相悦哭笑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上楼的路上母女俩一人一个雪糕吃着,说着单位里的闲话,刚进门,徐相悦就被飞奔过来的沈月容抱住了。
“我雪糕嘞?有没有啊,姐你不会忘了吧?”她急吼吼的左看右看,又好奇,“你吃的这个是什么口味的?怎么没见过,新品吗?”
徐相悦一边点头,一边把那袋子雪糕递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温玉就说:“便利店就在楼下,你怎么不自己下楼去买?”
“好晒诶,要走好几分钟呢。”小姑娘噘嘴,“而且我也没想到姐姐要先去订蛋糕嘛,我买了,她要是也买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吃好多?到时候妈你又要不高兴了。”
徐相悦忍俊不禁,这一听就是歪理,真是辛苦她了。
“合着错的是我咯?”谢温玉拧住她的耳朵,“你不会给你姐打电话说一声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跟你爸一样,想多吃雪糕是不是?吃雪糕的时候就不说怕胖了?”
沈月容挣脱她的手,提着雪糕笑嘻嘻的跑了,穿着围裙的沈济开从厨房套头,笑眯眯的跟徐相悦打了声招呼。
今年谢温玉生日没出去吃饭,就是因为他说要亲自下厨给她们做一顿大餐。
徐相悦诶了声,走到厨房门口问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有啊。”沈济开笑眯眯道,“你去帮我检查一下容容今日份的作业,她说写完了,但我还没看过呢。”
徐相悦哦了声,转身叫沈月容:“把你作业拿过来让我品鉴一下!”
等看到她的物理作业,刚翻开,就立刻合上了,摇摇头表示看不懂。
沈月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啊?姐你以前不是学理科的吗?怎么可能不会做初中的题,我不信!”
前几天她还听老妈说呢,说以后她就要学九门功课,比她姐姐她们读书的时候大文大理的压力还要大,要是不努力,别说重点大学了,二本都够呛。
她立刻就问什么是大文大理,等听说选文选理就只要考六门的时候,简直羡慕坏了,还问她姐是理科还是文科。
“你姐学临床的,临床只招理科生,你要向你姐学习,她以前都是年级第一的,每一次考试都是。”
这话从小听到大,沈月容耳朵长茧子的同时,她姐学霸的光辉形象已经在她心里牢牢扎根,要是跟她说拜拜你姐肯定能考年级第一,她真的会信的。
结果现在徐相悦跟她说,她不会做初中物理题,沈月容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可能!我不信!”她扑过来,抓着徐相悦的胳膊就开始摇晃,“我不管你是谁,立刻从我姐身上下来!立刻!马上!”
徐相悦:“……”
她无语极了,任由她摇晃了一会儿,才挣脱她的胳膊,哎呀一声,往旁边一倒。
“真的不会,我不骗你,以前我会,现在真的看不懂了。”她强调道,“现在对于我来说,加减以外的计算都算超纲,真的,不信你去问妈,我们学医的都这样。”
沈月容:“???”
“我不信!”她一脸崩溃的往谢温玉的更衣室跑,“妈!妈!我姐说她看不懂初中物理,还说学医的都这样,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朋友的天都要塌了,徐相悦看得简直快要笑发财了。
吵吵闹闹的,没过多久就准备吃饭了,这时外面天刚黑,桌上摆满碗碟,整整十二道菜,高脚杯在灯光下反射着幽亮的光。
“吃饭啦!”沈济开催着又重新黏上徐相悦的沈月容,“容容快和姐姐去洗手。”
“来来来,寿星先许愿。”沈济开将徐相悦带过来的蛋糕端了过来,还夸了句这蛋糕看着真漂亮。
其实就是普通的水果蛋糕,徐相悦笑着帮忙将蜡烛插上,点燃后沈月容跑去关灯,喊着:“妈!你今年的愿望是不是希望可以带我去迪士尼?”
谢温玉呵呵笑了声:“我的愿望是下学期你能考第一。”
小孩姐一本正经回道:“不要许这种一听就实现不了的愿望,不然菩萨会说要不你还是让我保佑世界和平吧。”
“好吧。”谢温玉双手合十,说,“我希望我的爱人和孩子都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特别是阿悦,不要遇到医闹,每一个病人都是通情知礼人,要多中论文,多拿课题,顺利聘上主治。”
徐相悦听得一愣:“你生日啊,怎么愿望都是我的?”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只不过刚好和你有关系而已。”谢温玉笑眯眯的吹了蜡烛。
沈月容好紧张,“可是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不会的,说得大声菩萨才会听见。”谢温玉说了句,催她,“快去开灯,吃饭了。”
“顺便帮我把沙发那里的白色袋子拿过来,是给妈的生日礼物。”徐相悦补充了一句。
小朋友精力旺盛,跑来跑去只觉得有趣,东西拎来了她比谢温玉还兴奋,等看到项链,又哇哇一顿叫,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听得徐相悦都开始膨胀了,天呐,我的眼光真的太好了,还得是我会买!
沈济开送的当然也是首饰,但比起徐相悦送的,当然要贵重许多,手链用了十七颗大小匀称的蓝宝石,因为今年是谢温玉五十七岁的生日。
谢温玉一边将礼物都小心收好,一边笑眯眯的开玩笑:“再过两年我就六十大寿了,你们好好想想送我什么哈。”
徐相悦心想那还早着呢 ,再说呗,结果等到开始吃饭了,谢温玉就有意无意的打听起她的感情生活来。
还说:“我记得卫健委的梁主任,他儿子就在你们单位,内分泌科的,应该没比你高几届,你们熟吗?”
徐相悦微微一愣,内分泌科的,姓梁的,跟她差不多岁数的……
“梁槐景啊?”她有些惊讶的猜测道。
“应该是,你们关系怎么样?”谢温玉问道。
徐相悦说一般,然后看她一眼,反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就是你们年纪相仿,又在一个单位,早就认识了,我听说他儿子还没结婚呢,你们有没有可能……啊?”谢温玉说着抬抬下巴,“要是你愿意,我找时间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首先,你也说了,我们早就认识的,要是能有什么,还用等到今天?其次,人家是没结婚,但人家有女朋友呀,他女朋友还是我同学呢,你想让我去撬人家墙角啊?这对吗?”
啊这……
谢温玉立刻打住:“那算了,再说吧,你还小呢,这事不用着急。”
徐相悦抿着嘴唇耸耸肩,好耶,应付这事超简单的。
但她才刚松口气,啃着鸡翅的沈月容就忽然开腔了,“老妈你太操心啦,我姐说不定早就有男朋友了,上次我们去玩那个哥哥就还挺好的。”
徐相悦面上的浅笑顿时一僵:“……”好家伙,真没想到拆我台的竟然是你!
桌上两个大人倒是都愣了一下,看一眼徐相悦,沈济开果断选择套亲女儿的话:“上次是儿童节的时候吗?两位姐姐带你们去找别人玩了?”
“那没有,是我们在游乐场碰见的,我和徐相亭一开始还以为是二姐的男朋友呢。”沈月容啃着鸡翅,嘴上一点不把门,竹筒倒豆子的将那天碰见闻度的事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俩大人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还“然后呢”,“后来怎么样”,“这样啊”,“是么”,十足十的捧哏。
徐相悦在一旁听得十分无语,只能埋头吃菜,别一会儿没心情也没时间吃了。
好半晌,沈月容终于讲完了,谢温玉才转头看她,见她一脸没事人似的,就诶一声:“阿悦啊。”
徐相悦抬头,嘴角抽了一下:“有话直接问,事先声明,我们只是同学,至少到今天为止都是。”
谢温玉眨眨眼,笑笑温声道:“别这么紧张,妈妈就是想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呀?”
“高中啊,高二高三都一个班。”徐相悦回答道。
谢温玉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下去,徐相悦高中的时候,沈月容才两三岁,可能是因为生的时候她年纪上来了,沈月容出生以后身体不是特别好,五岁以前都三天两头生点小病,她的精力一分为二,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小女儿,几乎是刚回过神,徐相悦就高考要报志愿了。
所以她对徐相悦高中的生活知之甚少,想问也不知道怎么问,总觉得亏心。
半晌才问了句:“那你们现在……玩得还可以?”
顿了顿又说:“听容容说的,他应该喜欢小孩,也很会带小孩,是做什么工作的?”
“个体户,家里开了个书店,他自己是儿童文学作家,出版过很多书的,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手机阅读软件上就有。”徐相悦实话实说。
谢温玉连忙应好,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还不错,他空闲时间很多……嗯,双医家庭还是太忙了,我觉得你找个干别的工作的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你……”
她停了下来,但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沈月容和沈济开父女俩低头吃饭,坚决不掺和母女俩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徐相悦倒很坦诚:“确实有点这个意向,倒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谈恋爱。”
谢温玉闻言松口气,这也行,算是好进展,有想法就行。
她笑笑,道:“想就做嘛,你不先踏出第一步,怎么知道后面是什么样的?大不了发现不合适就分好了,谈恋爱分手而已,多大点事,又不是分一次手就人生失败了。”
“说句再难听点的……”她顿了顿,看一眼徐相悦,见她歪头听得认真,又不由得失笑,“别说只是失恋,你就算怀孕了,甚至闪婚闪离还带孩,都不算什么,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们有年轻的女同事很时髦也很想得通的,没有结婚,去国外弄了个孩子,单身生育。”
徐相悦惊讶:“她家里人也同意吗?”
“同意啊,反正催小孩结婚,本来就是担心她年纪大了不好生,或者以后年纪大了没个依靠,那现在直接一步到位,也不差。”谢温玉鼓励她,“大胆点,想谈恋爱就去谈好了,挑你喜欢的谈,我们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的,是个正经人就行。”
沈济开听到这里,很严肃的插了句:“黄毛不行哈。”
徐相悦:“……”
沈月容却不同意:“不要,以后我养姐姐,谈什么恋爱呀,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老妈你自己说的!”
完啦,有人要挨骂了,徐相悦立刻看天花板。
聊得还算可以,徐相悦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吹着车窗外涌进来的风,突然间就想通了。
与其设想以后会不会怎么样,还不如见步走步,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想得越多,就越不敢开始。
所以当收到闻度的信息,说收到两张某场新上映的电影的点映赠票,想和她一起去看的时候,她看看时间恰好是非值班日,干脆就直接答应了。
闻度没有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捂在胸前,在床上打了个滚,再将手机拿起来看一眼。
都快要看到了,他又立刻把手机按下去,紧紧闭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睁开眼,小心翼翼看向再次举起的手机屏幕。
徐相悦:【好啊。】
屏幕上的两个字那么普通,又那么特别,在这一刻,它们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巨大的喜悦浪潮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像是冲浪的人,被海浪推至顶峰时,忍不住从胸腔发出一声:“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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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四十分,时间已经不算早,小区停车场的车位已经满了大半,很安静,冷白的LED灯光投在车身上,有种莫名的孤寂。
但也可以是宁静,徐相悦像往常一样,泊好车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将座椅往后调了调,靠在座椅里开始发呆。
车窗开着,可以闻到停车场那种独有的味道,淡淡的汽油味和橡胶味,地上是湿的,应该是物业来洒水降过温,所以还有一股很淡的潮湿的混凝土气息。
她的左边停着一辆SUV,是五楼的邻居的新车,他家今年生了二胎,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空间大一点的车。
右边是一辆酒红色的宝马,是住在顶楼的一个小姑娘的,原色不是这个,是她看腻了新换的,徐相悦当时还以为她的停车位被别人占了。
她回复了闻度的信息之后一直没看到他的回复,但她总觉得他是会回复的,只是
迟迟没来。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顶头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以为他马上就会发信息过来,结果闪了两下又不见了,这样的情况先后出现了三四次,她看得一头雾水,索性就不看了。
她盯着不远处的消防栓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下车回家。
脚步声在夜晚安静的停车场里出现了回声,她今天穿了一双五公分的粗跟鞋,走起路来嘚嘚作响,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等进了电梯,她才看到闻度回复的信息,一个抱着自己的左右来回摇晃的卡通人物,头顶着“嘿嘿”,看起来憨憨的。
她还没来得及笑,闻度又发过来一个表情包,大圣歪着头,咧着嘴笑不说,脸上还被P上了两团粉红,头顶还有一圈桃心和星星的贴纸,配上[嘻嘻]两个字。
紧接着第三个表情包又来了,张开双臂在改海边自信大步走的吗喽,这是[快乐的步伐]。
徐相悦:“……”你小子表情包这么多吗?偷了!
她哭笑不得的给他回信息:【能好好说话吗?不能的话我们改天再聊[炸弹]】
刚发过去,就看见一个表情包闪出来,下一秒又撤了回去。
徐相悦:“……”
闻度在另一头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好险好险,就差一点。
闻度:【阿姨生日过得怎么样?你现在是吃完饭回家了么[愉快]】
问得正正经经,好像刚才整活的那个人不是他。
徐相悦啧了声,回了个嗯,紧接着想起吃饭时谢温玉跟她说的事,突然有点想看看他的反应。
徐相悦:【吃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了一件事,她有个熟人的儿子是我同事,听说对方还没结婚,问我有没有意思发展一下。】
这条信息写到这里就发出去了,主要是信息写太长怕他没心思看,绝对不是故意的。
闻度本来还高兴得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觉得怎么样都不够宣泄自己内心此刻高涨的愉悦,手机一震动,立刻便笑眯了眼去看。
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条信息。
什么玩意儿?谁的儿子?你哪个同事?发展什么???
我不准!听到没有!我不准!!!
几乎是在一秒之间,闻度原本荡漾的一颗心化身尖叫鸡,将室内原本快活的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被焦灼、忧虑、郁闷、沮丧等等负面情绪替代。
闻度当然想说不可以,但他也知道,他其实没什么资格说不可以。
笑死,你会因为暧昧对象不高兴,就不做某件事吗?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于是他变得更沮丧了,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打开键盘看着每一个字母都认识,但就是组织不起他内心想表达的语言。
徐相悦等啊等,好久没见他的动静,忍不住纠结是继续把话说完,还是就这么装傻,话题就此打住,给他留一个悬念……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的表情包用不出去怎么办?!
一直纠结到回到家门口,隔壁邻居的门咔哒一声打开,她看见一只萨摩耶从里面蹿出来,摇头摆尾霸占着门口,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嘴巴咧成笑嘻嘻的样子。
徐相悦不养小动物,但不妨碍她觉得毛茸茸可爱,忍不住朝它笑笑。
笑完才觉得不对劲,诶?对门什么时候养了狗?
正感到疑惑,就听见一道男声:“你快递取件码发给我,我顺便拿上来。”
徐相悦一愣,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对门不是只住了她女邻居一个人吗?哪儿来的男人?
啊?不是吧,这才几天没见对方,对门就换户主了?
她立马抬头好奇的去看,想瞅瞅新邻居长什么样,结果等她看清对方的正脸,顿时狠狠一愣。
“江医生?”
好家伙,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同事啊?徐相悦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这也太巧了。
江医生看见她也是一愣:“……徐医生也住这边么?这么巧。”
徐相悦一边应是,一边好奇的往对方身后张望,“江医生是这两天搬过来的?那原来住这儿的齐小姐……”
话没说完,就见江医生身后探出来一张徐相悦熟悉的脸,对方笑着跟她打招呼:“徐医生晚上好。”
徐相悦诶了声,眨眨眼。
哦?房子没有易主诶,那……
“江医生和齐小姐这是?”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哥。”
“我女朋友。”
徐相悦:“???”
你们是还没对外统一口径吗?还是说,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昵称?
徐相悦不太懂,也觉得自己不太好问,毕竟江医生才来单位不太久,他们又分属不同科室,只能说是同单位的打过几次交道的普通同事,对于对方的私事确实不该过多打听。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愕怔愣的模样太像疑惑,又或者齐小姐另有想法,在瞬间的尴尬之后,立刻便解释道:“他妈妈真是我妈。”
徐相悦回过神,哦哦两声,看了眼江医生的脸色,觉得不太对劲,突然就有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于是抿着唇微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说了句:“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到了什么瓜,但不太确定。
所以这事也不好跟夏知年他们说,但确实又有点想说,于是她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接着就发现,磨磨蹭蹭的闻度终于发了新信息过来:【你应该没有这个想法吧?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同事,本来就认识,经常见面,对吧……如果有这个意思,应该早就在一起了,既然没有,那就是没这个意思,对吧?】
意思来意思去,徐相悦觉得他啰嗦得仿佛是语无伦次,一时哭笑不得,想吐槽他颠三倒四吧,又觉得那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简直不要太合适。
她叹口气,放弃了捉弄他的原计划,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接着:【何止,其实人家有女朋友的,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看我朋友圈,和开面包店的同学碰到,你还给我们画了画的?那个同学就是他的女朋友。】
徐相悦:【我妈说得太迟咯[偷笑]】
没错,她的重点是这个,绝对不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跟他聊邻居的八卦!
闻度看到她的解释,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接着将手机往旁边一丢——他现在手抖,根本打不了字。
但过了一会儿,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可能徐相悦是故意不把话说全,捉弄他的,虽然不十分确定,但仍旧觉得有些不甘心。
于是想来想去,还是给徐相悦发了个猫猫痛哭的表情包。
有心里郁闷的地方,也许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管表达方式是直接还是委婉。
徐相悦看到有些惊讶,她当然不相信闻度是真的哭了,但被吓到,是完全有可能的。
也许形容得不够准确,但这种感觉确实很像是本来能得到一样东西却突然被宣告希望破灭,紧接着又有人告诉你,骗你的嘿嘿,你就说你会不会被吓到吧。
但她此刻心里毫无愧疚之情,只有成功捉弄到他的得意。
她一面在心里自我吐槽哎呀我真是一个坏女人,一面到处找合适的表情包回复给闻度。
最后找到一个金刚鹦鹉勾着头看向同伴并且说[啊?真的哭啦?]的,立刻发过去。
还别说,真挺适合闻度此刻的状态的,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表情包,头一次发现徐相悦竟然是这么会促狭的人。
就在这时,徐相悦又发过来一条信息:【那我给你讲一件有意思的事吧?】
她甚至不需要闻度答应,就直接将刚才在门口遇到的事说完了,这次是真的一点关子都没卖。
虽然她没细说是她哪个同事,讲得也简单,就连猜测都是带着调侃的,但闻度还是看明白了,忍不住眨眨眼。
闻
度:【这要是真的,还真是无独有偶。】
这下轮到徐相悦震惊了,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闻度:【而且还是有两件事,其中一件还和你稍微沾点边。】
徐相悦更好奇了,又发了一遍放个耳朵的表情包。
但是一向很快就回复她信息的闻度,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能一句话都没打完吧?你们码字的不都触手怪?
鉴于自己刚才对闻度做过的事,徐相悦忍不住怀疑,这是他的报复。
这风水轮流转的速度真快,回旋镖这就来了。
徐相悦撇撇嘴,又等了一会儿,这人还是没动静,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但她现在真的要有事了。
得先去洗澡,她看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她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起身去收衣服,接着就去了浴室。
等她从浴室出来,再拿到手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在这一个小时里,闻度的心理活动几经变化,先是“我就等一会儿,她刚才吓唬我了,我稍微回敬一下不过分吧”,接着是“她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是故意的”,再到“不是,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最后是“不会是生气了吧”……
一开始还只是赌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忐忑,甚至是惭愧。
说实话,这种行为还挺幼稚的,简直是小学生级别的报复行动,虽然他觉得成年人做也刚刚好,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
她也没多过分,他这样太小心眼了,谁会喜欢小心眼的人呢?
他想东想西,正当他纠结是先道歉呢,还是先道歉呢,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了一下。
徐相悦直接发了语音信息过来,声音带着催促:“你的无独有偶还说不说啦?打字麻烦的话发语音行不行?要不明天再说吧,我得睡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打工人没有不痛恨周一的。
闻度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她之前不是因为生气才没回他信息,而是洗漱去了。
他抬头看一眼时间,确实已经有些晚了。
一时松了口气,忍不住说声幸好,接着又止不住叹气,好好好,看来担惊受怕、大起大落坐过山车的只有我:)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二合一)他真恨她是个木……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徐相悦既不读文献写论文,也没有看剧看综艺,早就应该睡了。
但今天她却缩在被窝里看闻度发过来的信息。
闻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禾那个哥哥,他爱人是他养妹,如果你对你邻居的猜测是真,那不就跟他们一样了?】
闻度:【第二件事就是,对方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据说是你们医院的某位医生,也是你的同事。】
闻度:【所以你说,这算不算无独有偶?是不是和你有那么一点沾边关系?】
虽然是有些牵强,但确实没毛病。
徐相悦看完一愣,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将他这几条信息重新读了一遍。
然后发出了“啊???”的疑惑声。
不是,这是不是巧合得太厉害了?认真的?
她立刻追问:【谁?哪个科室的?叫什么名字?】
还有:【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在一个户口本上他就是兄妹,怎么结的婚?不犯法吗???】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我真的会信的:)
闻度:【他上大学户口就迁出去了,后来彼此产生感情,为了以后打算,还和养父母解除了收养关系,最多被人议论几句,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具体是她的哪位同事,闻度说这倒没问,只知道和她同一个工作单位,说是:【知道的时候我们都很惊讶,一开始我也没反应过来,还是小鱼提醒我的。】
闻度:【你还记得小鱼吧?上次你在血液科见过的。】
徐相悦当然记得,这事也就是不久之前的,当时他朋友住院捐献骨髓,她还一起去探望过,还见到了闻度的发小之一祝余,闻度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做成了什么大生意呢。
想起那天他笑得特别不值钱的样子,徐相悦就忍不住想笑。
后来捐骨髓的那位朋友,还跟她咨询过本院的皮肤科或者整形外科有没有哪位医生擅长看胎记,她才知道原来祝余的脖颈后面从小就长了一块胎记。
她询问过颜色和大小以后,根据自己的认识判断是鲜红斑痣,对于这个病,现在一般采用光动力疗法,注射光敏剂后照光,等到结痂脱落就好了,整个过程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
抱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徐相悦帮他们介绍了皮肤科的李娇主任,但后续她就不清楚了。
这会儿闻度提起,她便顺口多问一句:【她后来去皮肤科看了吗,李主任怎么说?】
闻度:【说到这个,我还忘了替他们转达对你的感谢,小鱼去看过了,不过因为天热对恢复不太有利,决定等过几个月天凉快了再去找主任做治疗。】
徐相悦想也是这样,不过她也觉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再多等这几个月了。】
大概是这事勾起了闻度对小时候的回忆,他干脆放弃了打字,直接给她发语音。
“小的时候,她因为这个胎记被周围的小孩笑话,说她是丑八怪,小孩很从众的,有一个人说她丑八怪,和那个人关系好的其他小孩也会跟着笑话她。”
“我和小禾跟小鱼玩得好,经常因为这事跟他们吵架,我跟你说,关小禾吵架超凶……”
以下省略对朋友的八百字蛐蛐。
“小鱼的名字叫祝余,余是多余的那个余,她爸妈都是偏心眼,特别是她那个妈,我经常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母亲这么不爱自己的女儿,重男轻女至极。”
“那两公婆对小鱼一点都不好,考上申城大学的时候,还试图阻止她去申城读书,是冯老师知道了,上门骂了他们一顿,才没有阻拦成功。”
“那些年小鱼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学习制作咖啡和面点、参加比赛需要的一切费用,都是她自己挣的……”
徐相悦重新躺回了被窝里,静静地听完了闻度发过来的全部语音,听他对他和关夏禾陪祝余一起踏上开往申城的火车时的形容:
“那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不能抛下她坐飞机先走,坐火车要很久,但我们特别快乐,外面的景色特别漂亮,我们一直贴着窗往外看,还说等到了学校要怎么样怎么样。”
“后来我们一起坐飞机往返,还一起坐过游轮,阿悦,那是我们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被父母所爱的女孩子的前半生,她的人生其实是在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才开始徐徐展开的。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徐相悦觉得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经历过的困难和可能走过的沮丧绝望,除了一句还好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再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她感觉得更清楚的,是闻度语气里的骄傲和感慨,是他字里行间里对朋友的心疼。
一种陌生的不适感突然便从心底浮现,让她变得意兴阑珊。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是在这一刻,她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个想法,哦,原来我对他来说不是最特别最重要的。
她甚至很笃定的想,如果问闻度,她和他的两位朋友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他一定很为难,要么沉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想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个问题真傻,先不说她和闻度的关系远不到能这么问的程度,就算是真的发生了,她也不需要他来救。
她会游泳的,每一个容医大的学生,都有一门体育必修课叫游泳,大二考试如果不及格就得补考,补考不及格就得重修,重修再不及格,就等着修不满必修学分被扣学位证吧。
学会的技能,拥有的能力,永远不会让她落入需要等待别人来搭救的境地。
只是在庆幸过后,还是会想起父母分别再婚,又传来怀孕喜讯的那一年,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再也不能独占爸爸妈妈了,那份完整的父爱母爱,从这时开始,就要分出去一块,甚至是一大块,给新的孩子。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属于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讨厌自己不是唯一被偏爱的那个,所以她从来就不是一开始便喜欢沈月容和徐相亭这对弟妹的。
是因为他们可爱,他们乖,他们会对她很好,听她的话,加上长大了,想开了,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但是闻度那里呢?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她看过漫画,知道他们是“铁三角”,他们是彼此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而她才是那个后来的。
况且换做是她,自己的朋友终于从吃人的家庭挣脱出来,拥有了光明的未来,她只会比他更骄傲,更心疼。
叶晴光第一次接到插画的商单,第一次有作品拿奖,第一次出版插画集……每一次,她都很为她高兴和骄傲。
徐相悦想着想着就觉得头疼,闻度身边那样的圈子,她以后真的要融入进去吗?能融入进去吗?
如果这是一个有标准答案且不得不完成的课题就好了,那样她可以逼自己往前走,徐相悦叹气,畏难情绪第一次出现。
她没有再回复闻度的信息,而是给叶晴光打了个电话。
这个钟点叶晴光难得睡着,听到手机响却还是赶紧爬起来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上闪烁的徐相悦的名字,她既疑惑,又有些担忧。
“阿悦?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有些含混的声音,徐相悦有些赧然:“打扰你睡觉了是不是?”
“没事,平时我也不这么早睡。”叶晴光打了个哈欠,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徐相悦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明天我们一起去下馆子,怎么样?”
叶晴光感觉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好像情绪不是很好,但没有深问,只笑着应好,说:“带奶奶一起哦?我得提前跟她说好,省得她又早早跑去隔壁打麻将。”
徐相悦一听这个就忍不住叹气:“她不会觉得手抽筋吗?”
“当然不啦,他们活动很多的,每天除了打麻将,还会玩什么你画我猜啦打扑克啦之类,还会组织唱K和烧烤呢。”叶晴光说到这里就开始吐槽,“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了,我真怕他们运动量太大,给累伤了,你说这老年大学也真是的,放什么寒假啊,家长们都不用补课的吗?这样下去我们家家长落后别人了怎么办!”
徐相悦听了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安慰她:“快啦,再过一个多月,神兽就可以回笼了。”
这都七月快过半了,离开学也近了。
但叶晴光呻吟一声:“居然还有这——么——久!”
徐相悦嘿嘿笑了两声,对她连道辛苦,说明天请她们吃饭,想吃哪儿随便挑。
叶晴光笑着应好,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催她赶紧挂电话早点睡。
也许是和她聊了一会儿天情绪好了点,徐相悦觉得心里没那么闷了,也不再想和闻度有关的事,总算很快酝酿出睡意。
闻度对此一无所知,他还以为徐相悦后来没再回复信息是因为睡着了,也没放心上。
甚至第二天去咖啡店送祝余订的书,还跟她说:“我昨天跟我同学聊天,说起我们仨一起去申城上学的事,突然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祝余给他倒了杯冰滴咖啡,问道:“是徐医生吗?”
闻度点点头,她就笑道:“上次的事,我都没当面谢她,要不是她帮忙,我还没那么容易看上李主任的门诊,我回来以后查了一下,互联网亲戚们都说李主任的号很难挂上的。”
“我已经帮你谢过了。”闻度笑眯眯点头道,“不过你要是准备一些谢礼,我也是可以转交的。”
一旁的关夏禾刚要吐槽他借花献佛没诚意,就听他补充道:“不要带旺、忙、红、火之类谐音的东西,比如旺仔牛奶、芒果、火龙果之类,最好是不要。”
祝余啊了声,一脸懵逼:“为什么?旺仔那么好喝!”
关夏禾也一脸不解:“你确定你没有一点私心?”
“我就说你应该加一下人家的联系方式,有这种中间商在,搅屎棍一样,消息多么不流通,要对齐颗粒度知不知道!”她指着闻度扭头对祝余严肃指出她的错误。
闻度:“……”
他无语地撇撇嘴,伸手把她扒拉到一边去,对祝余道:“别理这个搅屎棍,我说的是真的,你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了,医生都信这个玄学的,谐音梗啊,你送旺仔,岂不是祝她值班收病人旺上加旺?谁上班乐意忙到连喝水都没时间?你敢送我都不敢给。”
只要一想到徐相悦收到这种礼物之后想不要又不好意思,勉为其难的样子,他都替她难受。
“那送什么好?”祝余赶紧问道。
闻度想了想,说:“她上次说你这儿的可颂好吃。”
祝余抿着嘴唇笑起来,想到徐医生和他的关系,便道:“那你以后过几天就来拿一趟嘛,自己人,管够的。”
“诶,就等你这句话啦!”闻度目的达到,立刻一拍桌子,开始点单了。
财务总管关夏禾气得指着她,恨恨道:“下不为例!”
祝余好好好的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这话她一年得说一百遍不止。
闻度就更不在意了,让祝余的徒弟帮他拿了想要的蛋糕和可颂,叫了个跑腿,直接就给徐相悦送过去。
徐相悦收到他的信息,说让跑腿给她送了点吃的:【上次你说可颂好吃,这次再给你拿一点吧,早上起来热一下也快,吃完了再给你拿。】
她看着这条信息,心情立刻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这面包也是他朋友店里的……
她想了一会儿,没弄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想法,叹了口气,回复道:【谢谢,下次不要这么麻烦你朋友了,我们单位门口和食堂买早餐很方便。】
闻度看着她的信息,觉得她很客气,但以为她只是针对这件事,于是解释说:【其实是小鱼想谢谢你,你上次给她介绍了医生,听说主任的号很难挂,多亏你帮忙,我跟她说你上次说她做的可颂好吃,所以才给你送的。】
闻度:【我阻止了她给你送一切类似旺仔牛奶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值得你一个表扬[狗头]】
他好像开始变得直接,从直接邀请她看电影开始。
徐相悦想笑,却发现有点笑不出来了。
—————
这天徐相悦下班前最后一个病人,是汪清秋熟人的家属,中年女性,内痔多年,最近两个月只要大解就要见红。
她便时带血,伴有内痔脱出,按照痔疮分期,应该是三期,但是她的肛周还有水肿,就说明正在向最严重的四期极限靠拢。
但是她对医院避如蛇蝎,被家里人和朋友劝了又劝,威逼利诱之下,才终于肯来看看。
汪清秋是在住院病房接待的她,检查过后跟她说,你这情况得住院手术,门诊手术搞不了,她一听要手术,人都快晕倒了。
直说:“能不能不要做手术?不做吧,好不好?我觉得我的情况还可以,主任你给我开点止血药就好了。”
徐相悦是被汪清秋叫过去准备收病人的,闻言问道:“你不觉得疼吗?而且屁股那里一直有个东西,上厕所都要担心它是不是会掉出来,手术做完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以后不用再痛再担心,不好吗?”
“我害怕。”病人使劲摇头,还反问她,“或者,医生你能保证这次手术做完,以后不会再得吗?”
徐相悦一噎,随即失笑着摇摇头。
她要真有能保证一次手术即无后顾之忧的办法,不给她颁个诺贝尔医学奖都不合适。
汪清秋叹口气,没有多劝,只说:“这样吧,我给你开单,你先去验个血,看看血小板多少,你痔疮这么严重,如果不解决病根,就算今天给你止了血,过两天你还会继续出血,痔疮出血也可能让人休克的。”
她深深看一眼对方,继续道:“我觉得你走着来住院,远比休克以后120拉过来住院强得多,你说呢?”
对方被她这番话
说得讷讷,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徐相悦动作迅速的开了张化验单递过去,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是叶晴光的来电。
是为了告诉她:“奶奶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她要和老姐妹去吃椰子鸡,说附近有一家椰子鸡新开业,优惠力度很大。”
徐相悦觉得她们家老太太真的好像青春期宁可跟同学去吃路边摊,也不愿意和大人坐一桌吃饭的叛逆少年。
她叹口气:“那就咱们自己吃呗。”
“不过我朋友沈自珍回来了,说请我们吃饭,一起去?”叶晴光接着道。
这是叶晴光的好闺蜜,和徐相悦也认识,因为比她大那么一两岁的关系,以前每次有机会一起出去,她最爱做的事就是给她投喂烤肠,美名其曰是照顾妹妹。
最近两年沈自珍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趟,还要请客,徐相悦根本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当即爽快答应。
等挂了电话,汪清秋问她:“晚上有约?”
“我姐朋友回来了,请吃饭。”徐相悦应道,问说,“刚才那病人,就得今天收啊?”
收得进来么,这么抗拒,别到时候跟闻度那会儿一样,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呢,就琢磨着偷溜了吧?
徐相悦想到这里呼吸滞了一瞬,嗐,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她回过神,嘀咕道:“明知道她怕住院,家里人居然也不陪一下,好歹给她壮壮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汪清秋笑着摇摇头,倒没说太多。
徐相悦也不问,出了谈话室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汪清秋跟她说:“有事你就先回去,要是今晚能收,我让夏知年先帮你收。”
这话说得多明白,是帮她收,等明天她来了,再转回给她。
徐相悦一噎:“……就、这个病人要么不在我们科住院,要么就一定是我的了?”
“他们家强调要给她安排女医生。”汪清秋淡淡的说,这家人要求稍微有点多的,毕竟是熟人,她也不好不帮这个忙。
科里女医生本来就少,他们组就只她们俩,还管床的又只有她一个。
“众望所归啊。”汪清秋解释完,拍拍徐相悦肩膀。
徐相悦抿着唇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病人去抽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汪清秋问了熟人,才知道对方已经回去了,徐相悦听说后,立刻放心下班。
走的时候不忘去休息室拿闻度让跑腿送过来的面包,护理的同事好奇问她:“咖啡店的袋子,徐医生什么时候点的外卖,这家店在哪儿啊?”
徐相悦回忆了一下,当时和闻度还有他几位朋友吃过一次饭,虽然那顿饭吃的时间短,聊得也很少,但基本信息还是交流到了的。
便回答道:“在烟雨街那边,要差不多去到省中医院那边了。”
同事哇了声:“那么远,这家很好喝吗?”
“不是咖啡。”徐相悦有些无奈,干脆实话实说,“是面包,当早餐的,你要尝尝吗?”
“不了不了。”对方笑嘻嘻的摆摆手拒绝,和她说了句明天见,就赶着去干活了。
徐相悦见她没要,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她得承认,她刚才只是说的客气话。
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变灰,路灯也到点亮了起来,等她按照叶晴光发来的地址找到吃饭的地方,天更是直接就黑了。
晚市的酒家生意兴隆,从门口一路热闹到楼里,直到进了包厢,关上门,徐相悦才觉得耳朵终于恢复了清净。
但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哎哟一声:“我们的大医生终于来啦,真的是,这什么班啊,还要我们亲自上。”
徐相悦抬眼,看见叶晴光的斜对面坐着一对穿着黑白情侣装的年轻男女,正是她的同学兼闺蜜沈自珍和……
这男的不认识,没见过,徐相悦眨眨眼。
“珍姐带了男朋友来呀?”她一面在叶晴光和沈自珍中间的空位坐下,一面好奇地问。
沈自珍是那种公认的美人长相,明眸皓齿,一看就是家境极好的千金小姐,笑起来甜蜜又妩媚。
“是呀,我这是带他来给姐妹们见见嘛。”她笑眯眯的给他们双方做介绍,互通姓名之后,又递给徐相悦一个袋子,“好久不见,礼物开道,妹妹快看看合不合适。”
她和叶晴光是初中到大学的同学,俩人关系非常好,连带着徐相悦也因此受益,这些年收了她不少礼物。
“肯定喜欢的。”徐相悦看都没看,直接就应,“珍姐哪次送的礼物我不喜欢,我都喜欢。”
何况她这次送的是某大牌的新款皮夹,还有一个该品牌的吉祥物小狮子玩偶,刚好可以挂在她的包上,都是实用品。
沈自珍哈哈笑了一下,说喜欢就好,接着一边聊天一边点菜。
徐相悦烫着碗筷,问她:“珍姐带姐夫回来,是要准备请我们喝喜酒了吗?”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其他三个人的笑点,她刚问完,就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叶晴光还边笑边拍拍她胳膊。
徐相悦都被笑懵了,拿着水壶就愣住。
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都叫你姐了,那你对象我不该叫姐夫吗,到底哪里好笑了啊?!
见她抿着唇,眉头微拧,满脸茫然的模样,也许是觉得有趣,叶晴光和沈自珍笑得更欢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笑声才慢慢停歇,沈自珍拍拍她男朋友,嗔怪道:“妹妹都喊你姐夫了,你不给人家送个礼物啊?”
对方一面笑一面连连点头,拿起手机,“应该的应该的,这样,我给晴光姐发,麻烦你转交一下。”
加女朋友的闺蜜的联系方式,还可以说一句打入女朋友的社交圈,和她的朋友打好关系,但加她朋友的妹妹的联系方式,就很没必要了。
徐相悦听到对方对叶晴光的称呼,还没完全回过来的神又被炸飞了。
什么玩意儿?她听到了什么?姐???
她惊讶极了,问道:“姐夫他……怎么管我姐叫姐啊?”
这回沈自珍没笑得那么厉害了,听到她的问题也能抽空回答了,“当然是因为他比你姐小啊,别说你姐,他比你都小几岁,结果……”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才继续道:“没想到吧,你管一个比你小的人叫姐夫,你自己说,是不是搞笑?”
徐相悦:“……”啊这……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知道我现在多为难吗?!
“那……不叫姐夫叫什么?”她有些无语,“难道叫弟弟吗?”
她刚问完,沈自珍就反应很大的否决道:“别别别,你别这么喊,你喊一次我就觉得被人打了一次脸。”
“啊?为什么?”徐相悦这回不茫然了,因为她听出来有瓜了。
回答她的是叶晴光:“因为这个人,刚认识人家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弟弟弟弟的叫,说绝对不会喜欢比自己岁数小的,结果呢?你现在也看到了。”
徐相悦恍然大悟:“懂了,从礼貌称呼变成情趣称呼了呗。”
沈自珍:“……”
“要不说你是我们家脑子最好的呢,就是会总结!”叶晴光忍俊不禁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徐相悦抿唇笑笑,继续玩笑道:“不过没办法了,谁让这是珍姐的对象呢,叫一声姐夫是应该的,就是……姐夫多大啦?不会没成年吧?”
“倒也没有那么年轻,我毕业两年了。”沈自珍男朋友笑着回答道。
徐相悦松口气:“那还好……也没有比我小很多,再说年纪小辈分大也是常有。”
话说到这里就开始上菜了,徐相悦一边接过叶晴光递过来的汤,一边好奇打听沈自珍和她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然后又在一起的。
“还能是为什么,工作认识的呗。”沈自珍笑道,“我去那边总部之后,跟的第一个项目有一个合作商就是他公司,当时他刚开始实习,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她男朋友立刻就接上:“当时是我跟的第一个项目,很多东西都不懂,对接的时候多亏她耐心教我。”
“其实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好傻,就是那种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你懂吧,但是又为了给合作方留个好印象,我都是忍着吐血的冲动跟他沟通的。”
沈自珍说,后来接触得多了,觉得他有些东西不会,其实是因为以前没做过,所以不懂,只要他清楚流程了,也就好了。
“那个时候觉得真是孺子可教,真的把他当后辈看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沈自珍边说边笑,“他给我点咖啡,请我吃饭,我还以为他是因为麻烦我太多,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次数多了才发现不对劲,好家伙,我当你是弟弟,你却想泡我是吧:)
徐相悦听得津津有味,就说恋爱就该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但听着听着,她突然心里一动,问道:“我听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你们觉得是真的吗?”
“从我们自己的经历来说,这话当然是真的,就算一开始当朋友,但相处久了,确实很可能产生感情,除非两个人的取向都是同性。”沈自珍坦言,“或者这个人真的很不符合我的审美,人也一般,总之就是,我看不上。”
都看不上了,肯定就没戏呗。
徐相悦点点头,接着问:“那如果对方有异性的发小呢?关系很好的,你还会考虑对方吗?”
沈自珍有些狐疑的看向她:“妹妹你是不是……带着已经出好的题目来的?”
问得真委婉,徐相悦目光微微一闪,立刻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我们从小到大未必只有同性的玩伴。”
“确实,所以得要看具体情况。”沈自珍笑笑道,“关系再好,时候到了,彼此都会有各自的伴侣,何况还是异性,更应该注意交往分寸,就算是同性,比如说你姐经常动不动就给我我打电话让我来陪她,不管什么时候想找我就找我,次数多了,我对象也会不高兴吧?”
徐相悦看向她男朋友,见他点点头。
“如果是异性,那就是青梅竹马咯,青梅竹马没有在一起的,要么就是彼此看不上,要么就是其中一方看不上另一方,你得仔细甄别,你遇到的到底是哪种情况。”
沈自珍看向她,言语间已经变成了在替她分析情境,“如果你不确定是哪种情况,那么你就看这个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想和他发展,如果是,不妨再走近一点,那样观察会更准确。如果不是,你觉得麻烦,或者这个人你不是特别中意,那就算了,宁可错过,也不要让自己有日后陷入自我怀疑、猜忌他人、争风吃醋这种境地的危险,你知道的,人嫉妒的样子其实不太好看,而且雌竞超没品的,也很没意思。”
“最主要是,那样对你的身心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叶晴光接着道,“你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没必要,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事分走太多心神。”
徐相悦下意识的点头哦了声。
应完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没有,我没有这种烦恼。”
沈自珍和叶晴光闻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着应是,“对对对,我们阿悦才没有这种烦恼。”
“不过说回来,阿悦还没有对象吗?”沈自珍问她,“要不你休个年假,去我那边玩玩,我给你介绍几个?”
徐相悦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还不着急。”
她拒绝了,沈自珍自然不会再劝,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的方面,聊起各自工作和生活里的事,说话多,吃菜少,等最后从酒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过后。
这时候的酒家已经开始准备夜市了,陆续有客人结伴而来吃宵夜,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徐相悦也愿意再坐下来吃碗砂锅粥。
刚回到停车场,她收到闻度的信息,告诉她,他两位朋友资助的小姑娘考上容师大,问要送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合适。
她解开安全带,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打了一串字,又删掉,来回重复几遍这个过程,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抱歉,我也不太清楚送什么才合适,你可以问问你朋友,对方喜欢什么,或者去学校要用到什么。】
闻度的回复是问:【你高考之后,都收到了什么礼物?】
徐相悦想起以前跟他说过一些的,于是沿用了当时的说辞:【去我爸妈单位见习了,提前了解职业路线。】
闻度追问:【礼物呢?收到什么礼物了?】
收到是收到,但徐相悦此刻没心情去想那么多年前的事,再和他分享当时收到了什么心情如何,索性直接回复说忘了。
闻度看到她回的“忘了”两个字,心里立刻憋住了一口气。
他真恨她是个木头!
他只好换一个问法:【如果是你,你喜欢什么?】
前半句完全可以忽略,他觉得自己问得已经够直白了。
奈何徐相悦这会儿根本不想上道,虽然看懂了他是在借机打听自己的喜好,也懒得多想,只敷衍道:【首饰包包衣服鞋子吃的玩的,什么我都喜欢。】
回复完将手机往副驾驶的座椅上一丢,趴在方向盘上唉声叹气起来。
而闻度却误以为她说的就是真实答案,兴冲冲的给祝余打电话:“我给圆圆送个包吧,一个好的包可以背很多年,孩子也得有一两件装门面的东西。”
祝余一愣:“为什么?你不要送她不符合她消费水平的东西。”
“我送个小一千的,比不上你们资助的十分之一。”闻度自顾自道,“到时候我拿两个,让销售给我个优惠价。”
祝余本来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问得太清。
什么给小姑娘送个装门面的东西,那都是他要给别人送礼找的借口罢了。
啧啧啧,这就是男人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二合一)他们看她就像看……
小区的地下车库一如既往的安静,左侧的停车位今天还没有停车,光线便没什么阻挡的落到了她的车边。
徐相悦侧头往车窗外面看,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她在方向盘上趴着趴着就有些犯困。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和他一起去血液科看望朋友那天。
抽完血就要回去,他们在商量怎么回去,祝余说她可以开车,闻度大惊失色,连忙阻止她,说自己中午不回去了,留在这儿等他抽完,到时候他来开车。
“……她科目二考了三次,科目三也考了两次,才拿到驾照的。拿到驾照后第一个月,关小禾的车给她开,出门就剐蹭,倒车入库五次最多也就能成功一次吧,最高记录两天领了六张罚单,一个月扣完十二分……”
这是闻度的原话,当时她听了觉得特别搞笑,直接就没绷住笑出声来。
对方被她笑得赧然,白眼闻度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这人怕是要挨揍,但最后竟然没有。
现在细想,大概是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对吐槽彼此已经习以为常,同样的,他们对彼此生活中发生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
所以才能对这些小事信手拈来。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羁绊那么深,为什么闻度没有和她们中的某个人在一起呢?
徐相悦突然有些好奇,但沈自珍的话言犹在耳,青梅竹马没在一起的,要么彼此看不上,要么一方看不上另一方。
所以闻度是看不上别人,还是别人看不上他?
她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她甚至觉得,不管哪个答案她都不高兴听到。
徐相悦呆坐在车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哪里有一丝像她平时的处事风格?
不会是某人给我下降头了吧?她苦哈哈的想。
又忍不住叹气,觉得后悔,在学校的时候干嘛要那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大部头,现在好啦,连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无从下手。
这种时候就
显出工作足够忙的好处来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徐相悦才见到前一天晚上本来该住院,但去验了个血就跑了的那位女病人。
这次是她表妹陪着一起来的,但等见过徐相悦,就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只留了一句麻烦医生多关照,“公司实在有事走不开,等手术要签字的时候我再过来。”
徐相悦甚至来不及让对方留个家属的联系方式,只好在问诊结束后询问病人。
对方先是说了个名字,等徐相悦问:“是你爱人吗?”
“……是。”她点点头,突然又说,“你不用找他,他不会来的,我就是死了,他也不会来的。”
徐相悦先是一愣,旋即安慰道:“你只是小手术,痔切除术已经是很成熟的手术了,不用这么担心。”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表现出了对手术的恐惧,所以徐相悦以为现在同样如此。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将她的安抚听进去,而是继续嘟囔道:“我迟早都会死的,人都是会死的,他根本不在乎,有时候我觉得,我要是死了,他肯定很高兴……”
徐相悦吓了一跳,心说这怎么回事,是有抑郁情绪,还是碰到了什么事,怎么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她一面在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就跟汪清秋汇报,一面继续安慰道:“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再说了,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惩罚别人?不值当的,你不要想太多,来都来了,好好休息,这只是小手术,我们很多病人都是自己来的。”
对方这时突然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嘴唇翕动几下,眨眨眼,眼睛一下就蒙上了一层水光。
接着往后一倒,拉起被子挡住脸,徐相悦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从病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汪清秋打电话,跟她说这个病人的情况,问道:“她这个情况,要不要请精神科的过来看看?”
“……暂时不用。”汪清秋沉默了几秒才道,“待会儿我去看看她,再跟她家里人聊聊。”
徐相悦哦了声,想起昨天她说的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忍不住问道:“主任,她家是不是……呃、家人都比较忙,关系比较紧张?”
汪清秋嗯了声,道:“这个到时候再跟你说。”
就是她现在不方便讲的意思,徐相悦哦了声,确定暂时不需要请精神科会诊后,便将电话挂了。
开医嘱的时候,她对一旁写检查单的实习生道:“你去问问她有没有药物过敏史,我刚才忘了问。”
学生答应了一声,把写完的检查单夹进病历夹里,走的时候还把手里的圆珠笔按压得啪啪响,听起来还怪悠闲的。
但没过多久,他就满脸紧张的回来了,“老师,她哭得很厉害,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相悦闻言眉头不自觉皱起来,“我去看看,首程我写好了,你把入院记录写一下。”
才刚走进病区,一位责任护士就跟她说:“徐医生,你46床在哭诶,你去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徐相悦点点头,忍不住叹口气,加快脚步。
她走到病房门口,敲了两下门,接着直接拧动门把手将门一推。
“到底她是你老婆还是我是你老婆?我做得还不够吗,春节,中秋,爸妈生日……每次你回来,进门还不到三分钟,她就打电话来叫走你,我们十几年夫妻,现在我都住院了,她都不肯让你来看我一眼吗?”
她似乎没听见徐相悦的敲门声,自顾自嚷嚷:“我就不离婚!我要让她一辈子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徐相悦听到这里,愣了一下,立刻就想退出去,老天,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但让她尴尬的是,还没来得及往后撤,对方就已经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脸上挂满了眼泪,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还抽着噎的问她:“医生,什么事啊?”
徐相悦脸上表情微微一僵,诶了声:“……没什么,就是刚才忘了问你,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啊?”
“我不、不可以用青霉素的。”她抽噎着回答道,脸上的眼泪顺着面颊滑到下巴,滴到被子上。
徐相悦闻言不由得庆幸,幸好来问一声啊。
“那个……”她犹豫几秒,从白大褂兜里翻出来一包手帕纸,递过去,也不好多问她怎么了,只能安慰道,“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好好休息。”
她接过纸巾,抬头看一眼徐相悦,问道:“你还没结婚吧?”
徐相悦眨眨眼,还没回答,她就继续道:“你不懂的。”
徐相悦:“……”那确实是不懂:)
她嘴角微微一抽,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边往回走边无奈叹气,甚至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自己的事都还没想明白呢,居然有心思去管别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看来还是工作量不够饱和。
下午还有手术,徐相悦处理完病房的事,就直接回到手术中心。
刚到休息室,还没坐下,汪清秋就进来了,看见她就说:“正好,走吧,一块儿下去拿咖啡,有人请客。”
徐相悦应了声好,跟着她一起往外走,碰到同事就打声招呼。
等进了电梯,只有她们俩人了,汪清秋才说:“你的46床,其实是我小姨的干女儿。”
今天的咖啡就是她小姨请的。
徐相悦有些惊讶,还没等她说什么,汪清秋就继续道:“她爸妈是我小姨的好朋友,就她一个亲女儿,也用心栽培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是个恋爱脑,年轻的时候追着一个男人跑,家里不同意,她倒死活非要嫁。”
她说到这里还啧了声,有点瞧不上但又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徐相悦莫名有些没来由的心虚,连呼吸都顿了两拍。
汪清秋继续道:“都说倒贴的不值钱,这道理她真是一点不听,那男的也不见得多爱她,在外头朋友多得很,好几个女的,说是朋友,谁知道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徐相悦的心开始狂跳,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又一下,闷闷的揪着。
她知道自己不该代入,甚至不该在意,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既和她无关,又和闻度无关。
不对,就算说的是闻度,也和她无关啊!
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犹豫着说了句:“说不定……他们只是朋友呢?男女之间……应该也有纯粹的友谊吧?”
“当然有啊,不说远的,你和夏知年、和小范,不都是么?所以一开始她是信的。”汪清秋笑笑,“但是,当她说也想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他却说没有必要,说他们合不来,她去了也是无聊,又说别人都不带家属,他带家属会显得像妻管严。”
“你这么爱我,一定不会让我为难的,对吧?”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经典台词,说完嗤的笑了声。
徐相悦眨眨眼,却没办法跟着笑出来。
“叮——”
电梯到了一楼,俩人一边往外走,汪清秋还一边继续道:“七八年前那男的有了固定的婚外情对象,是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父母都是熟人,他发小跟老公离婚了,带着个孩子从外地回来,他说毕竟是朋友,她不容易,他能帮点就帮点,结果没想到一来二去,这俩人居然搞到一起了,真离谱,他们要是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那不是对谁都好?”
徐相悦想到刚才在病房听到她冲电话吼的那几句话,对汪清秋道:“难怪我听到她打电话那样说。”
她将对方的话复述给汪清秋,汪清秋听了连连叹气,说:“她家里人早就劝过,都这样了,不如干脆离了算了,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丢人的事,她偏不,也不说是为了孩子,就是舍不得男的,搞不懂,她婆家说是对她有愧,也不见有什么实际表示,就只得一把口。”
说不准背地里还为他们的儿子感到骄傲呢,能让两个女人围着他转,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汪清秋摇摇头,说:“幸好
她爸妈还清醒,没把家里的房子铺子过给她,不然全让她便宜别人了。”
说着话,就到了门诊楼门口,在门外的外卖柜里拿到咖啡的外卖,竟然有整整一箱,汪清秋打电话让学生到手术中心来拿咖啡。
回去的路上才跟徐相悦说:“所以她家里才托我多照顾照顾她,她家里人对她就是恨其不争,老是骂她,但是也真的放心不下她,有时候我也觉得是不是他们的方式不对,所以她才不肯离婚回家。”
觉得自己把生活弄得一团糟,但是又不愿意回去,好像那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徐相悦在心里默默猜测,汪清秋还在絮叨:“所以老话说女怕嫁错郎也不是没道理的,她就是被这个男的坑了半辈子,偏偏自己还不肯从坑里出来,你们年轻人找对象就是要擦亮眼睛,我是最反对闪婚闪育的,为什么不多等等多看看呢……”
徐相悦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思绪跑马,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但仔细一琢磨,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晚上下班之前,她一边查看在架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一边听学生汇报病人的情况。
刚忙完,就听手机响了一下,拿过来一看,又是闻度发来的消息。
闻度:【[图片]我在给小朋友挑礼物,你觉得这个包怎么样?】
是一个浅色老花款托特包,不大,但女孩子出去逛街背背已经足够了,而且这个牌子价格不贵,普通大学生用也不会显得奢侈突兀
于是她回了一句:【挺好的。】
结果闻度下一句就是:【你喜欢这种款式的吗?】
徐相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难怪他上次会问送礼物的话,如果是你,你喜欢什么。
她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说不用,又怕语气太生硬,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犹豫半晌,决定装没看见,退出了聊天页面。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庆幸了,幸好微信没有已读功能。
“没事我就先下班了,今晚拜托大家了。”她收起手机,笑着对夏知年和值班的同事道。
夏知年诶了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了饭再走啊?”
没等她回答,值班的同事就说:“要是我,我就赶紧走,这儿可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留下来你就要收病人啦。”
徐相悦被逗笑,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没等到她回复的闻度又发来消息,先是一个探头探脑的猫咪表情包,接着:【人呢?人呢?我那么大一个徐医生呢?】
徐相悦看到,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立刻压平嘴角,闭眼将手机往包里一塞。
喏,我没有看到,不是故意不回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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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一直没等到徐相悦回复他信息,还以为她是在工作,搞不好是又要收病人了,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这种忙起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看手机的,闻度觉得自己也很难等得到回复了,一会儿还跟祝余她们约了饭局,实在也没太多时间继续等。
于是他跟销售商量:“二十六七岁的年轻职场女性,你觉得哪款包比较推荐?”
“这位女士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你知道的,有些单位管得比较严,职工是不方便背太贵的包的。”
“医生,也得低调点吧?不然别人看见还以为真的挣很多呢。”
销售一听就好奇:“所以挣得多不多?我在网上看到说医生收入很高的呢。”
这闻度打哪儿知道去,徐相悦是他在医疗界的唯一人脉,他也不可能去问她这个问题啊。
所以他实话实说:“不知道,问别人的工资就像问女士的年龄和体重一样,很冒昧。”
“说的也是。”对方哈哈笑了一声,开始给他推荐起几款包来,这款低调又时髦,那款经典且性价比高,诸如此类。
闻度边听边看,只觉眼花缭乱,颜色很鲜艳的就是再好看也不敢选,怕徐相悦就算收了也不太好背,颜色太素又嫌寡淡,有的又嫌老气,再三权衡,还是挑了个黑色的托特包。
包身上印着品牌标志性的花纹,尺寸小巧,不管是上班还是逛街都合适,黑色也不会出错。
但就是,“能放进去平板么?”
闻度回忆了一下那天去看演出时她玩游戏的平板,“11寸那么大的。”
“那不行,mini可以,11寸的不行。”销售拿门店的平板来试了一下,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趁机道,“要不拿个再大点的吧,哥你也不想送个漂亮废物给人家姑娘,对吧?”
闻度:“……”你刚才卖安利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换一个稍微大那么一点点的,还跟对方要优惠,说:“要是她喜欢,下次我还来找你。”
销售嘛,当然是想做长期生意,闻度没说几句他就让步了。
给的折扣力度其实也一般,但闻度还是觉得不错,付了账,提着袋子就赶去和祝余她们汇合了。
今天是带了圆圆一起出来吃饭,庆祝她考上了大学,同行的还有她刚认回来的亲大哥宋致和大嫂宋云今——这事在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之后便真正坐实了。
闻度把礼物给了圆圆,关夏禾在一旁拉过袋子看了眼,眉头一挑,转头问他:“你不是说要买两个?还有一个呢,长什么样的?”
“黑色的托特包。”闻度认真的比划,“这么大,刚好放得下11寸的平板。”
嫂子宋云今好奇的问:“怎么买两个?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关夏禾和祝余听了都哈哈笑起来,笑得闻度有些赧然,连忙纠正道:“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多一个字可大不一样。”
没等宋云今表示疑问,他就赶紧转移话题,打听道:“之前说嫂子的哥哥也在容医大一附院工作,是哪个科室的医生啊?”
宋云今的注意力被转移,想了想才回答:“我没记错的花,是胸外科。”
“叫什么名字?”闻度立刻接着问,解释道,“我朋友也是外科的,他们是同事,说不定关系还很好呢,再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其实就是想攒点和徐相悦聊天的素材。
赵云今哪里知道他小心思这么多,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爽快答应道:“赵清岩,赵钱孙李的赵,清水岩的清岩。”
闻度哦哦两声,趁着服务员上菜大家帮忙摆盘子的功夫,低头看了眼手机。
还是没有徐相悦的消息,闻度觉得有点失落,但却并没有觉得奇怪,或者说,他觉得这是正常的。
他住过院,虽然时间很短,但却已经足够他窥见徐相悦忙碌工作的冰山一角。
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上班路上,甚至已经在工作岗位。
别人已经休息的时候,她可能还在工作,夜查房、急诊、读文献,她似乎永远有事要做。
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四天轮一次班,第二天下班如果是周末还好,可以早点回去,如果是工作日的非手术日,得到中午下班才能回去,如果是手术日,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Oncall36小时,好像并不只是一个电视剧的名字,更是徐相悦和她的同事们的真实生活。
当然啦,这世上大多数职场人都这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然后窝囊费少少,烦心事多多。
但只有她,会让他觉得心疼,会在她没有回复信息时想,是不是又忙得连手机都没空看了,肯定也没有吃饭。
——可是被他误会的徐相悦,此刻正在冯敏家里,坐在饭桌边等着吃饭。
今天是冯敏爱人的生日,因为是个散生,加上也不是休息日,所以打算在家里吃顿饭就算庆祝了。
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徐相悦来,她下班刚到停车场,就接到冯敏的电话,让她到家里来吃饭。
徐相悦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宋老师生日,赶紧答应了,还在去的路
上找了家水果店让老板打包了个果篮,什么水蜜桃龙眼百香果阳光玫瑰,全都拿一点,装了满满一篮。
结账时老板还开玩笑,说她这个果篮是他见过最豪华的,“送给很重要的人的吧?”
“今天一位老师生日。”徐相悦笑着应道,又拿了几盒蓝莓,让老板另外用袋子装,这是她给自己买的。
冯敏家住得离单位有些远,主要是为了孩子上学,比起学区房的重要性,每天上下班耗费的那些时间简直微不足道。
当然,大人忍不了也得咬牙忍,穷什么不能穷教育,苦什么不能苦孩子,这可是祖训。
徐相悦的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冯敏家小区门口,刚在门口停好车,就看见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抛着篮球从不远处走过来,是冯敏的儿子冯礼泽。
她立刻扬声叫人:“阿泽!”
听见有人叫自己,冯礼泽立刻扭头看过去,看清是谁以后便调转脚步向徐相悦走过去。
“姐你怎么现在才到?我妈刚才还在群里问我爸呢。”
“还不都怪你爸,那么晚才跟我说,不然我还能早点下班早点来。”
徐相悦一边吐槽,一边从车尾箱将果篮提出来,继续道:“搞得我急急忙忙的,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又不是大办,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而已,要什么礼物。”冯礼泽说着,接过她手里的果篮,嚯了声,“这么重啊?”
徐相悦嗯了声,问他:“都来谁了?”
“我妈两个学生,还有我爸两个学生。”冯礼泽把篮球往咯吱窝下一夹,跟在她身边一起往小区里走。
徐相悦问他:“升学宴什么时候办?”
小伙子也是刚高考完,报了陵城的学校,马上就要去外地上学了。
“不办了。”冯礼泽摇摇头,“我爸说低调点没坏处,他把升学宴的钱给我了,说随便我干嘛去。”
徐相悦说也好,接着问他:“录了什么专业?”
“信息工程。”冯礼泽回答道,吐槽他爸,“你都不知道从我报志愿到出录取信息那段时间,我经历了我爸多少白眼!”
冯敏很希望儿子学医,理由也很简单,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不学医,自己这些资源给谁?
但冯礼泽偏不愿意,他喜欢一切和信息化智能化有关的东西,尤其最近两年AI大火,他更是像见到了塔台的航船,喊着我喜欢这个我要学就冲上去了,父母的任何建议都听不进去。
你说就这样的,冯敏能不气吗,没直接给他吃藤条焖猪肉都是真疼他了。
“天天都在那儿说,看看你阿悦姐,除了读书时间长点,还有什么不好吧啦吧啦。”他一边说一边撇嘴,“看着吧,待会儿他一准还要说。”
徐相悦忍俊不禁,“他就是随便说说,再说,读书还是挑自己喜欢的专业来读比较好,要是读到一半觉得不适合,考研的时候换个方向,或者找工作的时候转行,也不是不可以。”
“我认识一个人……”她话说到这里,忍不住顿了顿,心里突然有些懊恼,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闻度。
冯礼泽见她突然没声儿了,下意识追问:“你认识一个人怎么了?”
徐相悦回过神,笑笑:“他本科的时候读的是农学,但研究生学的是什么插画,反正就是艺术方面的,这也是跨学科,他可以,你也可以。”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但是你想从别的专业转到临床就不太可能了。”
“我不会学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知道医院大门往哪边开就行了。”冯礼泽立刻使劲摇头,然后好奇,“不过你朋友为什么会从农学转到艺术啊?”
“他说是找到了确定的职业方向,想去精进一下理论知识。”徐相悦想起闻度去容南采风的那几天,每天晚上都给她打电话,聊的都是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话题。
那时从听筒里听到村子里此起彼的蝉鸣蛙唱觉得平常,现在想起,却多了几分宁静。
她甚至还会想,他当时在田边散步是什么感觉。
当你好奇和关心一个人做了什么,在做什么,是什么感受,意味着什么?
“叮——”
电梯到达冯家所在楼层,停了下来,提示声恰如其分的打断了她内心跑马的思绪。
她松了口气,收敛情绪,和冯礼泽一起进门。
虽然人不多,但客厅里很热闹,徐相悦环顾一圈,发现来的不仅都是认识的,论入学年份,她还得管大家叫师兄师姐。
打了一圈招呼,家里的保姆阿姨就招呼大家开饭了,吃饭的时候有位师姐问起徐相悦的个人问题:“阿悦有对象没有?”
徐相悦摇摇头,师姐就说:“要抓紧啊,不然好看的都被别人抢走了,你就得去学校里面笑了。”
大家都忍俊不禁,冯礼泽甚至还哇了声:“师生恋犯法的吧?”
徐相悦一囧:“不会不会,倒也没这么离谱……”
“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几个啊?”师姐接着问道。
徐相悦这时已经有些不自在了,闻言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我有……”
话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牙齿还差点咬到舌尖。
但在场的除了冯礼泽还是个小孩,其他都是人精,她话都没说到一半,就已经被大家发觉不对劲。
一位师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的问:“有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有对象了,但是没告诉我们?”
徐相悦一惊,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没有的事。”
“那就是有发展对象了,还没确定关系?”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师姐紧接着就问。
徐相悦感觉自己正被步步紧逼,正当她准备要否认到底时,脑筋突然转了个弯。
既然她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做不了决定,那不如问问大家?全都是过来人诶,多少有点经验可供参考吧?
于是她摇到一半的头紧急转弯,点了点,嗯声道:“其实是我不太清楚,要不要继续接触。”
大家:“???”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真的是诈她的:)
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不继续下去多不合适,于是大家立刻问她:“为什么纠结这个?说说你的想法,我们给你分析分析呗?”
这下别说冯敏他们了,就连冯礼泽都忍不住好奇,被大家这么看着,徐相悦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脸上的温度也开始一点点升高。
她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沉默半晌,发现其实她和闻度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都还没开始呢,能有多少烦恼,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怕大家笑话她这是庸人自扰。
但她要是不说……徐相悦不用猜都知道,这群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谁都没挑明,嗯……我犹豫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合不合适,我们的生活环境不太一样,不是家境,就是……比如他有几位特别重要的朋友,重要程度堪比家人,我不知道能不能……融入他们,和他们相处好,或者会不会因为……相处不好吵架怎么办?我甚至都想,要是我和他们一起掉进水里,他还不知道会救谁呢……”
说到最后她又不好意思,声音低下去,有些赧然的抿着嘴,一副懊丧的模样。
大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说:“果然还是年轻人啊,吃席你都得跟阿泽一样坐小孩桌。”
“你管这么多呢,想就先谈呗,先试试,要是不行就分,又不是让你直接结婚。”
“那是,我跟你说,恋爱可以随便谈,但是结婚不行,你千万谈久一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传达的意思都一个样。
试一试吧。
他们不是第一个这么对她说的,再早点时候,谢温玉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他们看她就像看在河边不敢渡河的小马。
不过在这么一片鼓励声里,今天的寿星宋老师倒是说了另一个观点:“你会犹豫,其实是你对他的喜欢和信任都还不够,
没到你能忽略这些风险,就想和他在一起的地步。”
“既然这样,你就让他追好了,看他表现,表现得你满意了,再答应他好了。”
徐相悦啊了声,懵懵的看着宋老师,不确定的道:“……这、这样好吗?会不会显得我……很那什么?”
都知道她的意思,大家不由得再度失笑:“怎么会,这就是谈恋爱必须经历的过程啊,不追不求,人家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放心好了,你又不是一次跟好多个人暧昧,要是这样他都受不了,你赶紧拉倒。”
“就是,森林里又不止他一棵树,不行就换,我这儿什么都不多,年轻小伙子最多了,不行我回学校给你扒拉去,盘靓条顺还嘴甜,包的。”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就找个机会把他睡了吧,可能睡完你就舍得了。”
徐相悦边听边眨眼,最后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冯礼泽在一旁疯狂吃瓜,啊?我妈生日,你们在这儿教我姐睡男人,这对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二合一)问心无愧也不行,……
吃完饭和蛋糕从冯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
到了楼下,出了小区门口,师兄妹几个站在路边聊天,说着些当着冯敏两口子不太好议论的话题。
比如某某研究所的所长离婚,净身出户,二婚娶的是个KTV清倌。
“拉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男人的两大爱好嘛。”
徐相悦有些不信:“图什么呀?他不介意另一半是做过这种事的吗,不是说很多男的都有处女情结?”
“清倌是什么你懂吧?”师姐搭着她肩膀,笑嘻嘻道,“只要男的相信她是清白的就够了,心理满足是这样的,被崇拜,被需要,被当成救赎他人的英雄,别以为这些男人多读几年书就能免俗。”
徐相悦立刻侧头去看两位师兄,眨巴眨巴眼。
师兄见她满脸好奇,哼哼笑了声:“我谈恋爱那会儿,我炒个菜,女朋友夸我真厉害,我拖个地,她跟我说现在愿意做家务的男人不多啦,我换个灯泡,她说要是没有我她就只能叫物业来了好麻烦,我跟她说我的实验,她就说哎呀真辛苦你这可是为了人类健康事业做贡献呐,等等,我很快就迷失自我,觉得要是没有我她可怎么办呐,于是我们结婚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又唉的一下呼出。
“结果等到结了婚,有一天我回到家,看到她抬着梯子要给浴室换灯泡,我都没反应过来她都换好了,还让我去把电闸拉上,看看通不通电,我说你怎么一个人换,万一摔了怎么办,她说怎么可能,这点小事怎么会做不好,让我滚开别在那儿碍手碍脚的……”
再后来类似的事越来越多,虽然他干家务她还是会夸他,但就是能让人特别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夸奖是为了让他多干活。
“所以你懂吧,男人都一个鸟样,喜欢被崇拜被仰望,不管这人多么尊重女性,多么认同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他的内心都还是会有一点这种感觉,你只要多夸夸他,多跟他撒娇,他就会昏头了的。”
刚才提到的那位研究所所长就是这样,他难道不知道前妻更好么?可是现在是咯咯哒更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徐相悦听得直眨眼,觉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男人还蛮肤浅的。”
师兄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搭着徐相悦肩膀的师姐就说:“他虽然是在夹带私货自卖自夸,但说的也没错,谈恋爱嘛,嘴甜点会哄人不是坏事,只要你别哄着哄着自己都信了就行。”
徐相悦失笑,大概能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需要在感情中保持清醒,别当恋爱脑。
“你那个……是怎么认识的?单位同事?”师姐接着问道。
徐相悦摇摇头,实话实说:“是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五月份的时候才重新见到,就联系上了。”
师兄啧了声,调侃道:“还得是年轻人啊,才几天,就能擦出火花来了。”
徐相悦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低了一下头,听见师姐问闻度是做什么工作的,才哦了声回答道:“正式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叫儿童文学作家。”
“哟,文艺青年呀。”师姐笑了声,似乎有些感慨,“浪漫是浪漫的,但是要想过好生活,不是只有浪漫就可以的,星空和泥土怎么往返穿梭,看来你挑战不小哦。”
徐相悦沉默好半晌,才说:“你们刚才都劝我试试,现在呢?”
知道闻度的工作以后,还是这个说法吗?她有些好奇。
几位年长的兄姐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说:“为什么不,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他,谈恋爱而已,体验才是最重要的。”
“谈恋爱谈恋爱,最要紧的是谈,你要在谈的过程中观察他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沟通,性格合不合适,处不处得来,能不能吃到一起去,你也不用想着去改变他调教他,只要他让你不舒服了,赶紧撤就完事。”
徐相悦这会儿就跟个傻白甜似的,哦哦哦的认真答应,还贼积极的问:“还有吗?”
当然还有,什么要保护好自己别可怜男人,什么小心对方的语言陷阱,诸如此类,五个人站在街边头靠头的嘀嘀咕咕,讲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几位师兄姐就像传授什么很重要的经验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徐相悦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一口接一口填着饲料的小鸭子,除了点头和哦哦应和,再也说不出别的任何一个字。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她也觉得头晕脑胀,因为时间关系,这次婚恋经验交流分享大会总算结束,几个人还约了改天一起喝茶,这才各上各车,各回各家。
车子在深夜的马路上疾驰,树影婆娑的行道树和散发着暖黄光芒的路灯从车窗外掠过,飞速倒退,徐相悦能清晰的感觉到轮胎和地面发生的摩擦。
那种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在这时被放大,能听得很清楚,她的情绪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变得松弛自在。
直到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趁着等红灯时打开看了一眼,是闻度的,问她下班了没有,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回他上一条信息,他以为她忙工作去了?
徐相悦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既觉得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有些庆幸。
他要是知道她是故意不回他信息的,会不会觉得她很过分,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她叹口气,实话实说:【主任的爱人生日,叫大家上家里吃饭,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闻度看到一愣,正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之前不回他信息,从出办公室到停车场,从吃饭到回家,这么长的距离和时间,还涉及到不少人,总不能一点看手机的机会都没有吧?
说不定她到了冯家楼下,还发微信问主任来的都有谁呢。
他想问为什么,可是字打完,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固然是担心徐相悦会觉得他是在质问,而心里不舒服,但更多的是觉得没必要。
不回一个人的信息,原因无非是没看到或者不想回两种,而他又觉得徐相悦没看到的可能性比较小,那就是她已读不想回了。
那他问了,她还得想个理由来敷衍他,何必呢?
这么一想,他就将还没点发送的信息逐字删除。
删完之后叹口气,重新编写一条新的:【虽然晚上车少,但还是要注意行车安全哦[猫猫探头.jpg]】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也没有追问她觉得那个包好不好看,这让徐相悦松了口气。
趁着红灯最后几秒,她迅速回复了一条:【谢谢提醒。】
以及,让我们就这么默契又愉快的将这件事忘了吧!
她将手机往副驾驶座椅上一丢,觉得回家的路好像变得轻松多了。
但闻度的心情和她截然不同。
他看着手机上那句“谢谢提醒”,想回复,又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一股生疏的气息经由文字,穿透屏幕直扑他的面门。
徐相悦的这句话话正常吗?太正常了。
普通吗?也很
普通。
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其中的不同寻常,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第六感的雷达只负责勘测,不负责解析。
为什么啊?闻度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眉头越皱越紧,他仔细回忆与徐相悦相处的每一寸点滴,百思不得其解。
我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惹到她了?怎么想不起来?
他挠挠头,觉得会不会不是自己的问题?有没有可能她遇到了别的事,所以心情不好?或者只是太累了,没心情理会他?
可是……
都不是,他心底有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来,不由分说的推翻他所有猜测,但是又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他愣愣坐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想不到,干脆往后一躺,在沙发上摊开手脚躺成大字,望着天花板重重叹口气。
倒也不是不能直接问徐相悦,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想也知道她肯定会找个理由来搪塞过去,听假话有什么意思呢?
闻度想到这里,心情陡然急转直下。
他当然知道成年人之间的交往一定是充满了试探和防备的,信任这种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稀缺品,别说只是同学了,就是亲爹妈,都未必能真的不骗你。
但是当徐相悦向他表现出这一面时,他即便理解,也还是会忍不住失落,甚至是灰心。
他再叹了口气,将手掌枕在脑后,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觉得眼前的光线逐渐模糊。
小的时候父亲曾经给他讲过《后汉书广陵思王荆传》这一节,大概是内容是说东汉初年,广陵王刘荆意图谋反,遂写信劝说大将隗嚣一同起兵。
信中有一句“精诚所加,金石为开”,父亲当时说:“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由来,世上所有的事,没有任何一件是可以轻松达到成功的,你想要成功,就得靠极致真诚和不懈坚持,包括与人交往,别人怎么样不关我们事,但我们自己要做到坦诚以待,那样即便最后不成功,也可以问心无愧,不会睡不着。”
可是……
他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父母的照片面前,对他们抱怨道:“问心无愧也不行,猜别人的心思也会睡不着的!”
抱怨完了又庆幸,幸好马上就到周末了,要是徐相悦敢放他鸽子……
那他也不能怎么样:)
闻度骂骂咧咧的上楼洗漱,觉得自己灰溜溜的。
其实徐相悦睡得也不好,闻度是疑惑为什么她突然就对自己疏远了,而她要面对的问题,是自己的心。
她的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撕花瓣,继续,不继续,要,不要,翻来覆去,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这么纠结反复。
但好在这种情绪终于在午夜凌晨时分走到尽头。
一是不管她间接还是直接得到的建议,都是让她勇于尝试,人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说你行的时候,你就算不行也会觉得自己行了。
二是她困意上头以后突然想起自己有时候网购会犯选择困难症的经历,看这个不错,看那个也行,怎么办?看得久了就开始烦躁,最后干脆闭眼挑一个,或者干脆不买了。
就这样吧,直接跟闻度说清楚好了,将她的想法,她的顾虑都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接受,最多就是从此不再往来。
她会失去什么吗?好像不会,毕竟一切都还未开始。
对,就这样!
徐相悦呼出一口气,心里一松,好好好,总算可以睡得着了,熬夜真的会头疼。
但是睡着了也没能像往常那样一夜无梦,一直是半梦半醒,有些往事就趁着这时候从记忆最深处爬了上来。
其实在徐彬和谢温玉刚离婚的时候,她就分别见过章澜缨和沈济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怕她有想法,竟然不约而同的向她解释:“这是爸爸/妈妈的朋友。”
她那时候年纪小,还真就信了大人的鬼话,结果没过多久,就喜提后爸后妈。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骗,还一骗就被骗了个大的。
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欺骗给她带来的是什么。
这俩人太气人了,难怪以前能当夫妻!
她坐在床上狠狠捶了一下床,再看一眼窗户,看见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间漏进来一道白光。
天已经亮了。
但她的头还是好痛,是那种睡眠不足引起的胀痛。
这种不适让她心情倍感烦躁,一股气在胸口到喉咙之间来回窜动,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很想找个办法发泄发泄。
不然就该影响工作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去祸害罪魁祸首。
先给徐彬打电话:“爸,我要买个新的包,资助一下。”
接着给谢温玉打电话:“妈,我不高兴,想吃点好的,请客。”
说得特别淡定,特别理直气壮,等他们问起原因,她就幽幽的道:“半夜做梦,梦见你前脚跟我说章阿姨/沈叔叔是你朋友,后脚就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俩人瞬间理亏,根本不敢追究她一大早六点钟就打电话把人叫醒这种虐待老人的行为。
徐相悦出门的时候看到转账信息,这才终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
从徐彬和谢温玉那里化缘来的资金,被她用来在周四值班的时候,请同事和学生们吃了一顿大餐和奶茶。
一桌菜,十几个盒子,再一人一杯奶茶,外卖袋子上钉着的外卖单拆下来都有小臂长。
夏知年他们都惊呆了,扭头问她:“你是不是要辞职了,所以请我们吃的散伙饭?”
徐相悦一噎,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辞职,肯定让你们请我吃散伙饭。”
“那你这是……”另一位同事疑惑的上下打量她一下,“碰到什么事,受刺激了,打算不过啦?”
“别多想。”徐相悦把奶茶随便递给一旁的学生,语气淡淡道,“我爸妈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这么说夏知年和同事就懂了。
这个圈子小,很多八卦都瞒不住人,很多人都知道徐相悦的父亲徐彬早年和前妻离婚,后面又找了一个,还带了孩子过来,所以他家有三个孩子。
他的前妻谢温玉很多人都不陌生,甚至就是当年的同班同学,据说再婚的对象条件也很不错。
所以徐相悦今天能用他们给的钱点这么一大桌菜,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你爸你妈给你钱,他们……那谁,没意见吗?”
徐相悦听了还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摇摇头:“不知道啊,没有吧,没听说过,但我又不问叔叔阿姨要钱,给我爆金币的是我亲爸妈,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收入要靠别人养的。”
每个月的收入比她都高,在收入这块,她真是全家最没出息的那个,只能和还没成年的两个小孩
比比:)
“你家这样算是重组家庭里不错的了。”同事洗了手过来,一边帮忙掀开外卖盒的盖子,一边跟她讲邻居家的八卦,“老婆肠癌走的,还是在我们科住院走的呢,他老婆治疗的那三四年,他表现得还挺好的,什么都亲力亲为,你问汪主任可能她还记得,护长应该也记得,当时护长还说这是嫁对人了,看看多少女的病了是老公伺候的?不气死你就不错了。”
结果人才走没多久,男人就再婚了,因为这位同事是他们家邻居,所以从自己爱人那里听来八卦,说是:“老婆治病那几年就跟现在这个好上了,也是和前夫有一个女儿,不过离婚的时候判给前夫了。”
家里的成员除了再婚的两口子,还有男方的一儿一女,儿子已婚,女儿当时在读高二,因为父亲在母亲病时出轨,所以和父亲还有继母的关系很差,大学在外地读,回来工作后一般住自己房子或者爷爷奶奶家。
“最近他老婆那边的女儿离婚了,带着个孩子没回亲爹那边,反而跑来容城,要住他们家里。”同事说到这里露出个不解的表情,“不懂,反正他是要求自己的亲女儿把房间让出来,说她房间大点,让给姐姐,带小孩方便点,女儿不同意,回来吵架,闹得全小区都知道了。”
徐相悦听得津津有味,这时还问:“然后呢?他儿子就没表个态,就让人家这么欺负自己妹妹?”
“据说表态了,让女儿大度点,把房间让出来,说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去计较以前的事,要互相体谅。”同事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听完回来我老婆就主动说要体检,说怕自己没了我们家胖姑娘要受罪。”
大家听到这里都笑起来,没有人问为什么这个哥哥会这样对亲妹妹,丝毫不在意父亲的出轨,无非是既得利益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倒是调侃起同事家的孩子来,青春期的女孩子,因为遗传了妈妈丰满圆润的身材,觉得不好看,非要减肥,搞什么节食,怎么说都不定,最后被爹妈摁头拖来看内分泌科,搞得全科室都知道了。
看完回来被一群叔叔阿姨围着讲了一堆乱减肥的坏处,还有因为减肥进医院的案例,小姑娘最后是哭着回去的,她爸还嘎嘎乐,说她该。
大家话题转开,气氛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才刚开始吃饭没一会儿,就有护士来说:“徐医生,你46床的家属来了。”
46床前两天才收进来,术前检查做完了,约了家属今天过来做术前谈话签字。
虽然中午来的,但工作日,家属这个时候才有空也实属正常。
徐相悦放下筷子,擦擦手,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是她表妹来的吗?就是她入院那天一起来的那个。”
“不是诶。”同事回答道,“是个男的,看着还挺有派头。”
想到入院那天从汪清秋那儿听来的八卦,徐相悦觉得应该是她爸之类,反正不可能是她丈夫。
到了病房,刚推门,就听到一道不怎么耐烦的男声传出来:“你让我来我也来了,还想怎么样?”
“我……”女人刚要说话,徐相悦就立刻清了清嗓子。
病房里的俩人同时扭头看过去,见到是医生来了,男人的神色立刻便缓和下来。
徐相悦笑笑,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笑着道:“家属来啦?那我们开始吧。”
术前谈话无非是讲讲手术方案和手术风险,手术风险那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说一遍的,很多听起来都很吓人,比如术中知晓。
这位病人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很明显的表现出对疼痛和手术的畏惧,不知道这些并发症的时候尚且如此,何况现在。
徐相悦一面说一面看向她,看见她用力抓着床单,满脸无措害怕的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可男人却置若罔闻,一副认真配合谈话的神态。
一时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爱情,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啊?说实话,就她在成长和工作环境中所见,她很难乐观得起来。
“但也不用太担心,这些都是很小概率会发生的事,我们的麻醉医生都是非常专业且负责的。”徐相悦的语气放轻少许,也变得轻松了一点,笑道,“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所以一定会尽我们全力的。”
女人很勉强的抿住嘴唇,感觉她不这样的话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男人则是一脸淡定放心的模样,对徐相悦客气道:“当然,我们一向对医生都是百分百信任的,就按你们的方案来,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语气温和有礼,平平静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提担心了,说完就主动要签字。
签完字,徐相悦刚走出门口,门都还没关上,就听到男人说:“字也签了,我就先走了,你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我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有什么事就找医生和护士。”
徐相悦都不敢回头去看女人现在是什么表情,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走了。
她真怕自己继续听下去会失去吃午饭的胃口,今天菜这么多,每一个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吃够她真的会气死。
而且小手术怎么啦?痔疮出血还会休克呢,痔疮手术就不是手术了?就不需要家里人的安慰陪伴来加油打气了?
这位病人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刚好是周五,徐相悦下夜班之前去看她,见到陪她过来入院的那位表妹,正坐在她床边骂人。
“你脑子进的水什么时候才能控干啊?这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不重要,你就算死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外头那个贱人才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们两个能做那么多年什么发小什么朋友,就特么是一路货色,你还不懂吗?就这么两个臭不要脸的烂人,你舍不得扔,难道要让他们拖累你一辈子?”
“你离婚带妞妞回家有什么不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女儿吧,还有姨妈姨爹,他们年纪大了,你难道要让他们哪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走啊,让她转正啊,能为了她背叛自己老婆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也会为了别的女人背叛她,以为什么发小就情分特殊,狗屁!他上班还有女同事女下属呢,一起打拼的不是情分更特殊?她懂我诶!”
徐相悦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有点开心,诶呀,姐妹好骂,会说多说嗷!
对方骂完一转头,就看见医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赧然,连忙起身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让医生见笑了,不过我也不是故意大声喧哗,实在是我这个姐夫不做人,老婆做手术都不来看一下,真不知道要他有什么用。”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倒没接她这话茬,只温声问了几句病人现在感觉怎么样,交代说要是疼得厉害就找护士要止痛药。
查完房她很快就下班,本来是打算回去以后睡个午觉,到傍晚起来,再回家去吃个饭,但是……
她在回家的路上又收到了闻度的信息,说什么:【我朋友从他老家寄了特产过来,我留一点,明天看电影的时候拿给你?】
她刚看到,还没来得及回复说不用麻烦了,就看到这条消息被撤回了。
打错字了?她正疑惑,就见那条消息又发过来了,变成:【我朋友从他老家寄了特产过来,我留一点,明天看电影的时候拿给你。】
找到不同点的时候,徐相悦一整个无语住。
好好好,标点符号果然重要,一秒从征求她意见,变成给她下达通知:)
她倒是可以继续说不要,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听的。
要是回礼呢?她从车窗往外看,试图找一下有什么东西能当做回礼的。
但说实话,她想不到闻度缺什么,甚至发现,其实她连闻度喜欢什么,都不太知道。
一起吃过饭,一起看过演出,去过他家书店,看过他的书和微博,却仍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也好担忧也罢,好像都来得太早了,就好像……
刚开始写标书,就开始担心投稿被打回,老天,你先把实验做完论文写出来再说吧:)
车子这时路过商场,她
想了想,找地方停好车,进去给老太太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再给自己扒拉一点看综艺的零食,要走的时候路过卖酒的区域,她想起来他出院之后来给科室送锦旗之后,他们一起去的清吧。
那会儿他刚出院,还不能喝酒,端着杯苏打水跟她聊得眉飞色舞,手腕上的红绳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有种勾人的诱惑。
——但现在一想,那是他朋友送给他的,她便觉得也就一般了,哼哼。
货架上的酒瓶琳琅满目,又分了国产和进口两个区域,一路看过去,在红酒白酒里挑了半天,最后拿的却是一瓶清酒。
价格不贵,包装倒是还算精美,送礼确实蛮不错。
她结账出来,把东西放进车尾箱之后,临时改了主意直接回老太太那儿,路上还和叶晴光通了次电话,约好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
这次老太太没有和老姐妹有约了,穿上新做的旗袍,配一条月白色的苏绣披肩,还要穿一双新的坡跟小皮鞋,挎着新买的手提包,美滋滋的和她们一起出门。
还吐槽徐相悦宽松的衬衫裙:“你才多大,怎么不好好打扮一下,穿得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徐相悦无语地抽抽嘴角,上了驾驶座安全带一扣,踩着油门就走了。
饭店离家有点远,是一家很有名的老牌酒家,这里的红烧乳鸽和盐焗鸡是一绝。
叶晴光提前订了包厢,祖孙三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大堂往楼上走,到处都是人,徐相悦一边走一边往周围看,刚准备和叶晴光说幸好她机智,就看到一个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看见闻度在不远处的一张大圆桌,身边都是他的朋友,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仰头笑起来,旁边一个女生站起来伸手掐住他脖颈摇晃起来。
但他一点都不生气,仍旧是笑着的,也不反抗,其他人也都笑着看,仿佛这是理所当然并且习以为常的事。
她还看见上次在血液科见过的祝余和池鹤,想到他有两位发小,便猜掐他脖子的那位应该是家里有走丢的孩子找回来的那位发小。
祝余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只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那么融洽,融洽到似乎多一个人都会变得不和谐。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叶晴光发现她不见了,忙回头找人,喊她:“阿悦,走啦,在看什么呐?”
徐相悦回过神,连忙诶了声,拔腿跟上。
走近了才问她:“我下午还买了瓶清酒放在车尾箱忘了拿上楼,晚上回去要一起喝一杯吗?”
叶晴光微微一愣,刚想问怎么突然买酒,就老太太就已经笑眯眯答应了:“好呀,再买点下酒菜,我们来一次家庭茶话会好了。”
喝酒还茶话会,徐相悦失笑,亲昵的挽住她胳膊,笑着问她明天要不要再去做两件新旗袍。【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