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别动,我……”……
萧秋折与晚青妤踏入亲王府时,管家早已在门前恭候多时。见二人归来,管家连忙迎上前,恭敬道:“公子,太妃吩咐,待您回府后务必前往她处一趟。方才太妃曾亲至翠玉轩寻您,未果,听闻您外出,又遣人四处找寻。太妃甚是忧心,方才连连咳嗽,胸闷气短,身子似有不适。”
萧秋折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忧虑,他深知祖母性情,蹙眉问道:“祖母现下如何?”
管家低声回道:“太妃正与王爷谈话,气氛颇为紧张,看来方才已经动了怒。”
萧秋折与王爷争执之事,已惊动阖府上下,如今府中气氛沉重。
萧秋折微微颔首,道:“我先回房更衣,稍后便去拜见祖母。”
管家应声行礼,目送二人步入翠玉轩。
萧秋折与晚青妤皆浑身湿透,萧秋折看了看晚青妤那被雨水浸透的衣衫,温声道:“你先换,我稍后再换。”
晚青妤摇头道:“我去隔壁。”说罢,她取了件干净衣衫,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萧秋折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衣裳换上,只是右臂疼痛难忍,抬臂时颇为吃力。他咬牙坚持,换好衣裳后坐在桌前,等晚青妤回来。
不多时,晚青妤换好衣裳走出,对他道:“今日淋了雨,喝些热的暖暖身子,免得着凉,我已吩咐厨房为你熬了碗热粥,稍后便送来。”
她走近他,伸手轻抚他的额头,眉头微蹙:“你还有些发热,不如先躺下歇息,我让太医熬些药来,喝了药身子方能快些好转。你这次可不能再逞强,伤了身子,疼的可是自己。”
她语气虽带责备,却满是关切。萧秋折抬眸看她,见她近在咫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令他不由得想起方才林间那一拥,心中顿时如擂鼓般跳动。
晚青妤收回手,轻声道:“你先躺下歇息,祖母那里待会再去。”
萧秋折悄悄伸手触了一下她的衣衫,又缩了回来,依言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晚青妤拿起桌上的账簿,对他道:“你莫要太过忧心,虽王爷暂时不让我插手账房之事,但我已将这些年府中的收支明细一一记录,还从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此外,我在山上时,发现有人对银两动了手脚,且两年间竟无人察觉,可见此人行事极为周密,且必是能接近账房之人。我已让管家仔细查探,找到了送银两的中间人及山上接手之人。当初在山间,我因知他是你派来的人,故未曾多问。如今此人已不在府中,我已派人去山中寻他。待找到他,我们便可当面对峙,查明真相。只要找到此人,府中亏空的银两及账目问题,或许更好查明。”
晚青妤素来行事细致入微,虽已迅速理清了账簿中的收入明细,却仍心存疑虑。她抬眸望向萧秋折,轻声问道:“你可知晓二公子萧郢每月支取银两的用途?我知晓二少夫人近来因调养身子,常命厨房熬制滋补汤药,且屡次调用银两请医问诊。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该耗费如此巨资。账簿中有一笔记载尤为显眼,二少夫人曾因身体欠安,险些昏厥,竟调用府上五千两黄金用以医治,此数目非同小可。”
“此外,时隔半年,又有一笔三千两黄金的支出,皆以二少夫人身体欠安为由调用。然而,我翻阅了十年前的账簿,发现那几年府中收入虽丰,支出却更为惊人。其中有些款项用途不明,亦未注明调用之人,更有一笔支出仅以‘十万两黄金支出’一笔带过,此等数目,绝非寻常开销。”
她顿了顿,眉间微蹙,继续道:“我还发现,每隔半年,萧郢便会调用一批银两,除日常开销外,更有大额支出。前些日子我见过二少夫人,她身形娇小,气色尚可,虽一直未曾有孕,却也不至于病弱至此。依我看,萧郢那边的开支颇有蹊跷,不如从此处着手查探。”
晚青妤言罢,抬眸望向萧秋折,却见他斜倚在床榻上,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他瞧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瞧着她说话时那认真的神情,瞧着她眸中闪烁的光芒,竟一时听得入了神,直到晚青妤又问了一遍:“你可知萧郢那边近来的情形?还有二少夫人的状况如何?”
他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拢了下衣袖,低声回道:“二弟那边,我与他往来甚少。他武将出身,性子随了他舅舅,行事多有暴戾之气。当年因与京城一位朝臣之子斗殴,致人重伤,赔了不少银两。这两年虽未听闻他再惹事端,却听说他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此事我无从过问,因与他
交涉不多。”
“他在朝中不过是个小官,对王府影响不大。至于调用银两之事,祖母归府后曾催促他们早日诞下子嗣,并允诺府中一切开支皆由王府承担。故而二弟调用银两,我未曾深究。若如你所言,他每月支取如此巨资,恐非仅为二夫人治病。”
萧秋折神色渐凝,沉吟片刻,又道:“今日父亲提及,日后会扶持二弟与三弟在朝中巩固地位,并将王府交由江侧妃打理。二弟因他外祖家的关系,加之当年他舅舅打死一位官员之事,这两年仕途颇为不顺,朝中诸多势力对他皆不看好,皇上亦对他有所忌惮,未曾提拔。”
“他心中焦急,四处奔走,却始终未能得志。如今父亲归府,有意着重培养他。若他真有才干,接管王府倒也罢了,只怕他心怀不轨,与江侧妃联手,意图霸占王府。我更担忧的是,江侧妃有朝一日扶正,占了我母亲正妃之位。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尊严,我绝不能容忍一个妾室夺了风头。”
言至此处,萧秋折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他尤为在意母亲正妃的位置。
晚青妤轻声应下,走回桌前将账簿放下,道:“你先歇息片刻,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
言罢,她轻步退出房间,掩上门扉。
——
太妃的院子里,下人们皆垂首立于门外,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阖府上下皆知王爷归府,亦知这对母子关系素来不睦。
此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房中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便是太妃怒不可遏的呵斥:“你身为王爷,不务正业,整日与那些狐媚子厮混,有何颜面坐在这亲王之位?我当年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身为皇家子嗣,理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理应以身作则,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你呢?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着实令人失望。我记得你儿时聪慧过人,志向远大,即便在诸多皇子之中,你的才干亦不输太子,甚至略胜一筹。可如今,你怎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太妃声音颤抖,语气中满是痛心与失望:“我知晓你因争夺皇位失利,心中积怨深重。可儿啊,弱肉强食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若当初你不留那些把柄,若当初你稍加收敛,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或许便是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招惹那些不三不四之人,令朝臣对你嗤之以鼻,认为你不配为一国之君,这倒也罢了。”
“即便做不得皇帝,身为亲王,是否也该心系天下百姓?是否也该为社稷着想?是否也该为这个家、为这些孩子着想?可你又做了什么?整日沉溺酒色,王妃去世后,你从未提及她,甚至未曾去她坟前祭拜一眼,对秋折更是漠不关心。现在又不问青红皂白,上去便打了他一巴掌,你真是让人痛心。”
太妃言至此处,双手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猛然转身,厉声道:“你可知错?”
房中一片死寂,唯有太妃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王爷垂首立于一旁,面色阴沉,却未发一言。
太妃眉目间尽是忧色和失望,她历经前朝风雨,深谙宫闱争斗,独自抚养萧敖长大,其中艰辛,自是不足为外人道。
萧敖自幼聪颖过人,勤学不辍,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十几岁便披甲上阵,屡立战功。及至弱冠,已是京城中举足轻重的皇子,才貌双全,风姿卓然,堪称众皇子中的翘楚。
二十余岁时,萧敖迎娶了萧秋折之母,城中绝色佳人苏泠。此女出身名门,姿容绝世,文采斐然,名动京城。萧敖一见倾心,当日便登门求亲。
彼时苏泠尚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见那英姿飒爽的皇子,心中自是波澜起伏。萧敖曾对她立下誓言,此生唯娶她一人,绝不纳妾。少女心动,遂应允婚事,给了他。一年多后,萧秋折降生。
然好景不长,萧秋折周岁之时,苏泠与萧敖因故大吵一架。自此,萧敖性情骤变,不复当年温润如玉、克己自持之风。
后来他鲜少归府,常流连酒肆,日渐颓废,昔日叱咤风云的二皇子,竟成京城中风流成性、游手好闲之辈。
无人知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萧敖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此后,他纳江侧妃,收侍妾,终日寻花问柳,仿佛脱胎换骨。
苏泠因此郁郁寡欢,久病不起,终在萧秋折六岁那年撒手人寰。然其逝后,萧敖依旧冷漠,连下葬之事亦未露面。头七次日,他竟携一女子入府。太妃闻讯,怒不可遏,质问萧敖为何如此绝情。萧敖默然不语,始终未道出与苏泠的矛盾根源。
自此,那如天上明月般的二皇子,彻底沦为京城中风流成性、不思进取的萧亲王。
太妃见其依旧沉默,心中怒火更甚,厉声道:“你可知你带给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如今秋折已二十有余,却无子嗣。你对他不闻不问,我好不容易劝得晚青妤与他安稳度日,盼为萧家留后,你却突然出现,无理打他一巴掌,对他伤势不闻不问,你作为父亲为何如此绝情?”
“他因晚青妤家人之故丢了官职,但以他的能力,岂会无法翻身?皇上不过试探而已,他为皇家立下诸多功劳,就他修建的那几座桥便足以令百姓拥戴。即便暂时罢官,不久必能复职,你何必慌张?再说萧郢,他是庶出,性子似其舅般暴躁,虽尚未显露太多,日后恐留祸根。其夫人至今未孕,如何为萧家留后?我劝他纳妾,他亦不愿,且言此生只娶一妻,言语间满是对你的不屑,誓言绝不似你般作为。”
太妃又抬高了嗓门:“你瞧瞧你给他们树立了何等榜样?在他们心中,你又是何等父亲?再说老三萧絮,整日吊儿郎当,油嘴滑舌,风流成性倒是仿了你,终日不着家,无所事事。我为他谋一小官,他亦不愿。你说他日后能有何出息?自己的孩子,你难道不清楚?谁更有能力?谁为萧家付出更多?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会不知?”
太妃言辞愈发严厉,字字如冰,寒意逼人。萧敖依旧垂首不语,神情冷淡,无人能窥其心中所思。
太妃见他始终沉默,心中怒火更甚,拄着拐杖疾步上前,抬手便要朝他头上砸去。
萧敖急忙侧身躲避,口中喊道:“母妃息怒。”
太妃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厉声道:“从今日起,王府之事你不必再过问,一切我自有定夺。青妤虽年幼,尚不足以执掌王府,但你也不能将权柄尽数交予江侧妃,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萧敖依旧不语,太妃见状,举起拐杖作势又要打去,萧敖这才连连应声道:“好好好,一切听凭母妃安排。”
太妃见他服软,正欲挥手让他退下,忽又冷声道:“你带回来的那位周姑娘,何时将她逐出王府?”
萧敖闻言,眉头骤然紧锁:“母妃,儿臣早已言明,此生不会再娶他人,唯有周姑娘一人足矣。请母妃莫要再提赶她出府之事。儿臣本欲纳她为妾,奈何母妃与秋折始终不允,儿臣只得让她无名无分地留在身边。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跟随儿臣。如今,儿臣心中唯有周姑娘一人,不想让她离开。”
太妃听罢,冷哼一声,讥讽道:“那你当初与王妃那般生死相许,又算什么?还有,当年你二人为何起了争执?你又为何对她如此狠心?”
太妃突然提及旧事,萧敖脸色骤变,眸中闪过一丝阴郁。他躬身行礼,语气冷淡道:“若母妃无其他吩咐,儿臣先行告退。”
每次提及此事,萧敖总是避而不谈,太妃亦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任由他退下。
——
晚青妤出了房间,正欲去瞧瞧为萧秋折熬的汤是否已好,刚踏出门槛,便见玉儿匆匆赶来,低声道:“小姐,袁安河在门外求见,说是要见您。”
晚青妤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他可曾说明来意?”
玉儿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他此刻正在院门外,管家未让他进来,特让奴婢来禀告您。”
晚青妤沉吟片刻,急忙朝院外走去。出了院门,果然见袁
安河立于门外,神色凝重。
晚青妤快步上前,轻声唤道:“袁叔叔。”
袁安河见晚青妤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忙上前一步,低声道:“青妤,许久未见了。”
两人确实已许久未见,记得晚青妤成婚之前,袁安河曾来过府上,那时他还笑着打趣她:“青妤长大了还是这般可爱。”
并特意带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糖葫芦,她会开心地说:“谢谢袁叔叔。”
袁安河年过三十,样貌虽不算出众,却生得一副憨厚正直之相,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如星,透着几分刚正不阿的气度。
他为人处事清明果断,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只是自他被调任江州后,便鲜少回京,晚青妤也再未见过他。
晚青妤见他神色匆匆,便温声道:“袁叔叔,不如随我进府一叙?”
袁安河抬头望了望高悬的“亲王府”匾额,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我稍坐片刻便走。”
说罢,他瞥了一眼守在门前的侍卫,对晚青妤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凉亭,低声道:“我们去那边说话。”
晚青妤会意,知他有要事相商,便随他一同走向凉亭。二人坐定后,袁安河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跟随,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迅速塞入晚青妤手中,压低声音道:“你回去看看这个,我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告知你。”
晚青妤见他神情凝重,心中隐隐不安,忙问道:“袁叔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袁安河轻叹一声,压低了嗓音道:“我方才去探望过你二哥,他伤势颇重,实在令人痛心。此次言书堂出事,绝非偶然,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我怀疑背后之人手段通天,否则怎敢对言书堂下手?皇上至今未查明真相,恐怕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你二哥如今重伤卧床,行动不便,有些事情也不便插手,而四公子年岁尚小没经历过事,难当重任,所以我只能找你。其实,更令我忧心的是,他的职位已被罢免,接替他的是付家的嫡长子付钰书。”
提到付钰书,袁安河眉头紧锁,继续道:“上次他去江州时,我曾见过他。他带了些书,说是要分发给江州的穷苦孩子,被我拦下了。当时他态度倒是客气,未与我争执,收了书便离开了。付钰书此人,我早年也曾接触过,那时觉得他是个颇有才学、懂事明理之人。可惜,他是付家的人。”
晚青妤听罢,心中隐隐不安,低声道:“袁叔叔,您有话不妨直说。我与付钰书早已无甚瓜葛,他虽曾说过要帮我寻杀父仇人,助二哥脱困,可最终二哥还是出了事。我与他已有两年未曾深交,虽知他与付家其他人不同,但如今他究竟如何,我也不甚了解。”
袁安河闻言,神色稍缓,低声道:“我怀疑此事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而幕后主使正是付钰书的父亲——付家家主付锦知。不仅如此,此事恐怕还牵扯更广。你可知道利州,利州离京城不远,如今已被付家的文化思想所侵蚀。利州的知州曾受教于付钰书的父亲,虽然后来二人联系渐少,但此人上任后,便在利州推行了一系列严苛的规矩,且极端地束缚百姓思想。他们分发书籍,却只允许百姓读他们所带的书,且这些书的来历不明。”
袁安河越说越激动,声音虽低,却透着愤慨:“利州的百姓如今如同提线木偶,任人摆布。男子不得外出务工,只能在家读书,幻想些不切实际之事。女子更是悲惨,不仅被限制行动,甚至不准抛头露面,出门必须蒙面,违者轻则囚禁,重则处死。这些百姓仿佛中了魔咒,竟心甘情愿听从这些荒唐的安排。我派人暗中查探,发现情况愈发严重,却无人阻止。若任由这般发展下去,恐怕周边州县也会被波及,最终导致国家被这种不正思想腐蚀。”
晚青妤万万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此事关系重大,她不便在王府门前多言,只是连连点头。
袁安河又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可知付家书库近来出了些麻烦?”
晚青妤问:“出了什么麻烦?”
袁安河道:“听闻书库近日进水,此事他们遮掩得极严,未曾外传。我也是多方打探才得知的。付家书库藏书无数,其中不乏历朝历代的重要典籍。我怀疑,两年前你父亲去世前,曾有一批书在付家书库出了问题。你父亲当时已察觉这些书中有些不对,其中有些思想恐对世人造成极大影响,便提醒付家莫要将这些书外传。付家当时虽应允,但那些书却始终未曾销毁。我总觉得,付家背后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晚青妤听罢,神色愈发凝重。
袁安河又道:“青妤,你可愿设法进入付家书库,查探那批书籍?或许,这些书与你父亲的死有所关联。”
晚青妤心中一震,道:“可付家书库向来把守森严,外人难以接近。我儿时虽曾与付钰书一同进去过,但长大后便再未踏入。如今想要进去,恐怕难如登天。”
袁安河沉吟片刻,道:“你与付钰书关系非同一般,或许可借他之手进入书库。如今书库进水,书籍需迁移整理,正是查探的好时机。只是此事外人难以插手,唯有你最为合适。”
晚青妤:“袁叔叔的意思是,让我接近付钰书,借机进入书库,查探那批书?”
袁安河点头道:“正是。你且看看有无办法。”
他说罢,仔细打量晚青妤的神情,又道:“我知你与付钰书曾有过一段姻缘,虽后来你嫁入亲王府,但此事若不影响你与萧秋折的关系,或许你可借此机会查明真相。”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还有一事,此事绝不可让亲王府的人知晓。”
晚青妤疑惑:“连萧秋折也不能告知?”
袁安河点头:“对。此事牵涉甚广,知晓的人越多,麻烦便越大。我信不过萧家的人,尤其是萧亲王。虽说萧秋折因救你二哥身受重伤,但他毕竟是皇家之人,且如今被罢官职,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若将他牵扯进来,只怕事情更难控制。”
晚青妤沉思片刻,觉得袁安河所言有理。如今事情尚未查清,若因自家之事再连累萧秋折,实非她所愿。于是她点头道:“袁叔叔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袁安河稍稍松了口气,起身道:“此地我不宜久留,这便告辞。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我顺道过来探望你。”
晚青妤点头应下,目送袁安河登上马车离去。
她手中紧握着那张纸笺,心中沉重如压巨石,长叹一声,却未急着回府,而是转身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那纸笺轻轻展开。
信上密密麻麻列着数二十多个人的名字,大部分她都认识,很多都是京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中十几个名字已被画上了叉号,而她的父亲与大哥的名字赫然在列,并且还有二哥晚青禾。
晚青妤心中一紧,顺着名单往下看,竟在未打叉号的名字中看到了萧秋折、四弟晚青桁以及袁安河的名字。
仔细看看那些被打上叉号的人,除了被萧秋折在大火中救出的二哥,无一例外都已离世,而未打叉号的名字,显然也被列入了某种“清除”名单中。
按照上面的名字顺序,二哥下面就是萧秋折。
若大火那日萧秋折没能救出二哥,或许二哥已经命丧黄泉。
所以,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杀了萧秋折。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信仔细叠好,藏入袖中,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待心神稍定,她才缓缓起身,朝亲王府走去。一路上,她只觉得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垂头往前走着,经过一片花圃时,听闻两个小丫鬟在说话。
其中一人道:“好像是真的,三公子要去付家提亲了,说是看上了付家二小姐付云汐。”
“当真?这二人怎么看上眼的?我听闻付家二小姐文学好,修养好,与他兄长探花郎付钰书颇未相似,这样有才情的女子会看上风流成性的三公子?”
“你小声些,不要命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我见侧妃院里已经开始张罗礼品了。”
“……”
晚青妤听后简直不可置信,意思是,萧絮要向
付钰书的妹妹付云汐求亲?
那若是成了,付家人和王府就成了亲家?
晚青妤不由地吸了口气。
她回到房中时,心里还装着事,神情也略显紧张。萧秋折躺在床上歇息片刻,精神已好了许多。见她进屋,神色有异,便问道:“方才去了何处?”
晚青妤避开他的目光,低声回道:“只是在外头见了袁安河,他来京城办事,顺道过来与我说几句话。当年我父亲对他有恩,他一直记挂于心,今日特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
萧秋折听闻并未多言,只是想起那日在付家书库门前,付家管事曾提及有一批书要运往江州,却被袁安河拦下。如今袁安河突然回京,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他看了看晚青妤,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从床上起身,对她道:“走吧,随我去太妃那儿一趟。”
晚青妤微微一怔,问道:“我也要去吗?”
萧秋折一边笨拙地穿着鞋子,一边回道:“自然要一同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演戏要演得真一些。”
晚青妤恍然想起他们刚商定的假孕之事,待他穿好鞋子,便一同出了门。
二人快到太妃的院门时,萧秋折忽然靠近一步,牵住了晚青妤的手。晚青妤一惊,抬眼望他,满眼疑惑,手也不自觉地挣了挣。
萧秋折动了下唇角,显然牵她的手也有些紧张:“演戏。”
晚青妤耳根微红,手被他紧紧握着,虽有些不自在,心中却未再挣脱,只是低下头,随着他一同进了太妃的院子。
太妃见他们牵着手进来,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眼中闪过惊喜,仔细打量了萧秋折一番,关切道:“秋折,你的伤如何了?听闻你伤势严重,快让祖母瞧瞧。”
萧秋折上前福身行礼,温声道:“祖母莫要担心,秋折的伤已处理妥当,如今好多了。”
太妃点点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随即道:“你父亲要将王府交给江侧妃打理一事,我已知晓。此事你如何看?”
萧秋折直言道:“祖母,王府绝不能交予他人。我虽一时疏忽丢了官职,但这些年王府的基业大半是我撑起来的。我虽无母,却也绝不会让王府落入他人之手。祖母放心,秋折定会振作起来,重振王府声威。”
太妃听罢,心中宽慰许多,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我就知道,这些孩子里还是你最靠谱。祖母对你自是放心的。只是如今你无权无势,王府中人未必信服于你。王府之事,祖母暂且替你管着,不交予任何人。至于青妤查银库一事,你们尽管继续查,祖母也会阻止王爷过多干涉。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你们二人如今这般,倒做点让我放心的事。”
萧秋折闻言,走回晚青妤身旁,牵起她的手,对太妃道:“祖母且放心,我与青妤已商量妥当,日后会好生相处,一同协助管理王府。”
他说罢,侧头看了晚青妤一眼,轻声道:“我们也打算生个孩子。”
太妃一听,心中一阵激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晚青妤。
晚青妤脸颊瞬间染上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太妃见状,顿时喜上眉梢,急忙吩咐嬷嬷:“快去让厨子多备些滋补的膳食,给他们二人好好补一补。”
萧秋折见祖母如此开心,心中也松了口气。他知道祖母一向清醒,定会站在他这边。
二人搞定太妃后,便出了院子。走出院门时,萧秋折仍牵着晚青妤的手。晚青妤想挣脱,他却握得更紧,低声道:“在王府里,我们得表现得亲密些。还有,我们的事莫要让旁人知晓,包括玉儿和方齐、方于。”
晚青妤惊讶道:“为何连玉儿都不能知晓?”
萧秋折笑了笑:“知道的人越少,戏才演得越真。”
晚青妤思忖片刻,道:“好吧,既然答应了你,便演到底吧。”
于是她未再挣脱,任由他牵着手一路回到翠玉轩。
玉儿站在门前,见二人手牵手回来,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退到一旁,目送他们进了房间。
时已傍晚,二人用过晚膳,洗漱完毕后便进了卧房。萧秋折坐在桌前绘制桥梁图纸,晚青妤则倚在窗边看书。屋内静谧无声,气氛却有些微妙。
萧秋折时不时抬眼看向晚青妤,晚青妤也偶尔偷瞄他一眼,二人目光相接时,又急忙避开。晚青妤心中愈发不自在,明明只是演戏,为何却觉得越来越难以自持?
夜深人静,萧秋折率先放下笔,对晚青妤道:“睡吧,时候不早了。”
晚青妤有些无措地放下书,站起身,脸颊微红,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羞涩。
萧秋折走到门前,发现李嬷嬷仍守在门外,便吩咐道:“嬷嬷,你先去歇息吧。”
李嬷嬷却福身道:“公子,太妃吩咐老奴今夜在此守着,不得离开。”
萧秋折闻言,心中了然,关上门后对晚青妤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床铺。
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萧秋折已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低声道:“李嬷嬷今夜会一直守着,太妃这是不放心,想试探我们是否在撒谎。若想让她安心,我们得做些样子。”
晚青妤闻言,脸颊更红,慌乱道:“做……做什么样子?”
萧秋折忽然将她按倒在床上,晚青妤惊慌失措,伸手推他:“你做什么?”
萧秋折低声道:“别动,不是要演戏吗?”
晚青妤挣扎道:“演戏就演戏,怎么还往床上推?”
她慌乱中又推了他一把,萧秋折捂着左臂闷哼一声:“你轻点,撞到我的伤了。”
晚青妤顿时慌了神,急忙扶住他,关切道:“你怎么样?疼不疼?”
萧秋折摇头道:“不算太疼,只是你别再推我了。”
晚青妤咬了咬唇,低声道:“那……那要怎么办?”
萧秋折笑了笑,凑近她耳边:“你只管听我的便是。放心,过了今夜,李嬷嬷便不会再守在门外了。”
晚青妤心跳如鼓,耳根滚烫,却未再挣扎。
萧秋折轻轻掐了她一下,晚青妤忍不住“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想要起身。
“别动,我轻点。”
还要来?
第32章 第32章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萧秋折在世人面前一直都似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不染凡尘,他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却又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此时他唇色淡若樱瓣,微微抿起时,带着几分清冷,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举手投足自有一股矜贵之气,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如玉雕般精致且微凉,触上她的脸颊时令她心头一颤,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却见他眼睛里淌着一抹浓郁艳色。
她张了张唇,突然紧张起来。
房间里安静里一瞬。
锦被柔软,却抵不过身上人滚烫的体温。
晚青妤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萧秋折扣住了手腕,他的手掌有力,任她动弹不得。
“先别动。”萧秋折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暗哑。
晚青妤咬住下唇,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戏码,可当真要演起来,她才发觉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萧秋折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竹叶香气,那是他惯用的熏香,平日里只觉得清冽,此刻却让她浑身发烫。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紧贴着她,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萧秋折没有应声,他的呼吸越发粗重,灼热的温度透过肌肤渗入她的血脉。晚青妤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脊椎窜上来,让
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越是放松,感官就越是敏锐。她能感觉到萧秋折的体温,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每一丝紧绷。
萧秋折的手顺着她的手腕缓缓上移,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手臂。晚青妤只觉得一阵战栗,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别怕。”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真的”
晚青妤的脸瞬间烧得通红,她知道这是做戏,可萧秋折的声音太过暧昧,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融化,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既害怕又感觉与众不同。
萧秋折缓缓低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晚青妤感觉到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紧张地抓紧床单,见他越来越控制不住,已经分不清是演戏还是真的,在眼睫轻颤了几下之后猛地推开了他。
萧秋折被她一推,清醒了许多,顺势翻身躺在一旁,渐渐平缓着呼吸。
晚青妤迅速下床,走到桌边吹灭了蜡烛,然后回到她的小床躺下,用被褥蒙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听不到,一直到天亮房间里几乎都没有任何声响。
翌日,晚青妤醒来时,发现房中已不见萧秋折的身影,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她起身洗漱一番,推门而出,见玉儿正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晚青妤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声问道:“你笑什么?”
玉儿捂着嘴,又低低笑了两声,凑到她耳边道:“小姐,昨夜的动静可不小呢。李嬷嬷的脸色变了又变,今儿一大早就跑去太妃那儿禀报了。”
晚青妤闻言,脸颊顿时染上红晕,羞得低下头,却未多言,转身便往膳厅走去,她一边走,一边问玉儿:“你可知萧秋折去了何处?”
玉儿回道:“姑爷一大早就进宫了,想必是有要紧事商议。”
晚青妤应了一声,用过膳后,对玉儿道:“我们去一趟西街。”
玉儿疑惑道:“去西街做什么?”
晚青妤:“去书肆瞧瞧。”
玉儿闻言,眉头微蹙,劝道:“小姐,若无要紧事,咱们还是别去了吧。那书肆是付家开的,姑爷对付钰书一向颇有戒心。如今您与姑爷感情正浓,又忙着延续子嗣,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晚青妤明白玉儿的担忧,但她心中有事,必须去查个明白。或许付家书库真如袁安河所言,藏着与她父亲之死有关的秘密。她轻声道:“玉儿,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去寻些书罢了。”
玉儿虽仍不放心,但见晚青妤态度坚决,只得点头答应。
今日方方于和方齐皆不在府中,晚青妤便只带了玉儿一人出了王府。
二人先去了太医院探望二哥。二哥的伤势已好了许多,见晚青妤来,精神也振作了些。
晚青妤想到那死亡名单上有二哥的名字,心中忧心忡忡,低声嘱咐道:“二哥,近来一定要多加小心,身边的人都得仔细留意。”
二哥宽慰道:“妹妹放心,萧秋折派来的人都是可信的。况且,我如今是言书堂的重要人物,皇家不会让我出事的。”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四弟晚青桁便追了上来,低声道:“姐姐,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二哥,你那边可还好?”
晚青妤见他神色沉稳,温声道:“你不必担心,我在王府很安全,萧秋折待我也很好。你在这里照顾好二哥,务必留意他的安全。若有人来探望二哥,你帮我留心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尤其是付钰书。”
四弟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如今长了不少心眼,定会多加留意。对了,你可有去找张攸年?这些日子一直没他的消息。我听方齐说,当日大火中,是张攸年先跑出来,见到萧秋折后让他去救二哥的。可后来所有人都没再见到他。昨日我去外祖母家,也没见到,他父亲说只听言书堂出了大火,却不知张攸年下落。他父亲虽私下派人寻找,但未与我们联系,也未报官。姐姐,你要不要请王府的人帮忙查一查?张攸年毕竟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如今他下落不明,恐怕会遭遇不测。”
晚青妤听罢,心中愈发沉重,点头道:“你放心,我回去后便派人去寻他。”
姐弟二人又说了几句,晚青妤便匆匆离开,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定要查清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晚青妤出了太医院,便与玉儿一同前往西街的书肆。她本只想在书肆中翻阅几本书,尤其是想查清那批书的来源、印刷者及作者。然而,刚踏入书肆,她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立于书架前,整理着书籍,身形挺拔,气质温雅,令晚青妤心头一震。她停在门前,一时怔住。
这时,付伯伯瞧见她,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青妤来啦!快快,里边坐。钰书正在屋里呢。”
付伯伯语气亲切,仿佛见了自家孩子般欢喜。
晚青妤笑了笑,道:“付伯伯,我今日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新书,家里的书都看完了,想寻几本喜欢的带回去。”
付伯伯笑眯眯地点头:“有有有,前些日子进了几本好书,我一直给你留着呢。待会儿你走时带上便是。”说罢,他瞥了一眼付钰书,笑道:“你们俩聊,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
晚青妤应了一声,目光转向付钰书。付钰书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来。
两年未见,二人虽未曾深交,但彼此间的熟悉感却未曾褪去。尤其是付钰书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依旧如昔。
上次相见,还是在亲王府,萧秋折被撤职之时。那时,付钰书曾故意在萧秋折面前提及自己在观音庙为她求了平安符,挂在树上。她知那话是说给萧秋折听的,虽知他与萧秋折之间有过不愉快,但她希望那些过往都能随风而逝。
今日在此相遇,晚青妤未曾料到,但想到袁安河所言之事,她只得挤出一丝笑意,对付钰书道:“今日你怎么得空来了?”
付钰书见到她,神情顿时柔和了许多,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温声道:“我们过去坐坐。”
晚青妤点头,随他一同走到桌前坐下。
付钰书一边倒茶一边道:“这几日我休沐,便来书肆看看有什么空缺的书。如今付家采集书籍之事多由我操办。我偏爱南方文人的才情,他们所著之书,思想新颖,透着股清新朝气。前些日子我选了些书放在书肆,待会儿你走时,可以带几本回去看看。”
晚青妤知付钰书才情卓越,对文章之事向来敏锐。他依旧如昔,风采不减。她微微一笑,回道:“好,待会儿我挑几本带回去。”
付钰书将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目光温柔,轻声问道:“你近来过得如何?”
这句话他憋了许久,自观音庙那日便想问,却一直未曾有机会。短短一句,却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
晚青妤垂眸片刻,回道:“我如今过得还好,只是二哥出了事,令我忧心不已。我如今住在亲王府,倒也衣食无忧。”
付钰书听罢,沉默片刻,转而换了话题:“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总爱坐在这张桌子上练字。那时你趴在这里写字,我就在一旁整理书籍,时不时瞧你几眼。你练字时总爱吃甜点,我便闹着付伯母给你做。你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写字,偶尔还会哼着小曲。后来你因头发太长,总是沾到墨汁,我便每次过来帮你把头发编起来。那时候我们……”
他说到此处,忽而停住,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低声道:“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但我觉得,未来的日子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青妤,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句句真心。二哥此
次出事,是我未能护他周全。若我早些派人保护言书堂,或许就不会有此意外。是我对不住你。”
晚青妤摇头,温声道:“你言重了,此事怎能怪你?一切都是天意,我们避无可避,你莫要多想。”
晚青妤一直都是如此大度,付钰书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个复杂的眼神。
他张了张口,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或者说,你和萧秋折如今的关系……”
话未说完,他便停住了。每次想到晚青妤与萧秋折已是结发夫妻,同住一屋檐下,他心中便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晚青妤轻声回道:“眼下还未有打算,暂且如此吧。毕竟,谁不喜欢安稳,谁不向往自由呢?”
她并未提及与萧秋折的关系,也未再深谈此事。
付钰书见她不愿多言,便也未再追问,转而温声道:“今日可有空闲,与我一同用个午膳?”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仍存着一丝希冀,盼着能有一次机会。然而,他也明白,两年光阴过去,每个人都会变。如今的晚青妤,或许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了。
晚青妤沉默片刻,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应道:“好,今日正巧无事,我也许久未去西街那家酒楼了,倒是有些怀念那里的点心和菜肴。不如就去那儿吧。”
付钰书闻言,眼中闪过惊喜,语气中难掩激动:“好,我这就让人去订位置。”
晚青妤见他如此,心中微微一叹,低头抿了口茶,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书吧。我想瞧瞧你最近都采了哪些书,可有我喜欢的。”
付钰书欣然应下,起身道:“好,我带你去看看。”
二人并肩走向书架,晚青妤望着满架陌生的书册,心中不禁感叹。不过两年光景,竟出了如此多的新书,与她从前所读的已大不相同。
付钰书从中抽出一本,递给她道:“你看,这本是江南一位才子所著,写的是民间的一些爱情故事。他的立意极好,字里行间透着对世情的洞察,读来令人深思。我觉得你会喜欢。”
晚青妤接过书,翻了几页,点头道:“好,这本我留下了,定会仔细读。”
付钰书又为她挑了几本,一一介绍。晚青妤听得认真,偶尔点头应和,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那个总是为她讲书、为她解疑的温润少年,与那个听得津津有味的俏皮少女。
二人聊着聊着,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付伯伯站在柜台后,看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这一对金童玉女,是他看着长大的。虽中间历经波折,但若能重修旧好,该是多美的事啊。
他轻声唤来老伴儿,吩咐道:“去给两个孩子做些糕点吧,他们最爱吃你做的点心了。”
老伴儿笑着应下,转身去了厨房。
付钰书带着晚青妤逛遍了书肆,最后二人来到二楼的窗台前坐下。这里曾是他们的老位置,年少时,他们常坐在这里,一边品茶,一边谈天说地。
付钰书为她斟了杯茶,轻声道:“还记得吗?从前我们总爱坐在这儿,一待就是大半日。”
晚青妤接过茶,微微一笑:“是啊,那时候总觉得时光很长,长到可以慢慢挥霍。”
窗外阳光洒进来,映在二人身上,仿佛为这段旧时光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不一会儿,付伯伯便端着付伯母亲手做的点心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你们伯母特意给你们做了些糕点,快尝尝吧。”
晚青妤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连点头,伸手拿起一块糕点,轻声道:“多谢付伯伯、付伯母。”
付伯伯摆摆手,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你以后常来,想吃什么,伯母都给你做。”
晚青妤笑着点头,咬了一口糕点,细细品味,惊喜道:“果然还是那个味道,真是太好吃了!”
付伯伯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温声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付伯伯走后,付钰书看着晚青妤吃得如此开心,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他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暖意融融,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令人心生愉悦。
晚青妤吃着吃着,察觉到他的目光,躲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们这些书,还是从书库那边搬运来的吗?前几日我去乔家大院看望祖母,路过付家书库时,马车被你们的马惊到了,停在门前许久。我本想找你,却听说你回了院子。”
付钰书闻言,笑了笑,道:“那日书库确实出了些麻烦,我急着回去处理,便与你错过了。若知你在马车里,我定会先去与你打招呼。”
他说罢,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晚青妤又咬了一口糕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问道:“你们家书库不是建了许多年了吗?一直都很坚固,能出什么事?我记得小时候常去那里看书,里面有许多我喜欢的书,比这里的书还要多。如今已多年未去,不知那里是否还如从前一般,藏着许多宝藏书籍。”
付钰书听她提起儿时往事,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温声道:“书库那边可能要迁移了。”
晚青妤问:“为何要迁移?搬到何处去?你们那书库如此大,藏书丰富,怎会承载不了?每次我从那里经过,都会想起我们儿时的许多事。你看,我外祖母家的乔家大院至今还在,她老人家一直住在那里,舍不得离开。那片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若你们书库搬走,那里岂不是要冷清许多?”
说起这些,付钰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儿时的时光虽美好,却已一去不复返。他轻叹一声,道:“再好的东西,也有破损的时候。书库那边确实承载不了了,我们正打算选个新地方。”晚青妤点点头,未再追问,她深知,言多必失,多问起疑。
她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付钰书面前,温声道:“你也尝尝吧。”
付钰书受宠若惊地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那糕点比蜜还要甜。他连连点头,笑道:“确实很好吃。”
晚青妤见他吃得开心,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般俏皮可爱的模样。
付钰书看着她,目光渐渐出神,眼中泛起一丝红晕,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她就像窗台上洒落的一束阳光,美好却难以抓住。
二人坐在窗台前,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闲聊。付伯伯又为晚青妤整理了一些书籍,待到午时,付钰书便带着她去了那家酒楼用膳。
酒楼的饭菜依旧如儿时那般美味,二人点了几样菜肴,吃得十分尽兴。饭后,晚青妤觉得时辰不早,便与付钰书道别。
付钰书送她上了马车,他站在路边,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既有不舍,又有一丝激动。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晚青妤已不如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但他仍能从她的眼中看到曾经的影子。
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晚青妤一回到亲王府,便察觉府中热闹非凡。
管家迎上前来,低声告诉她:“少夫人,江侧妃那边正张罗着去付家提亲呢,找了好几个媒人过来商议,说是要挑个最合适的,届时会带着三公子一同去付家提亲。”
看来,三公子与付家小姐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晚青妤听罢,虽觉得此事有些荒唐,但转念一想,这世间复杂之事本就不少,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正思忖间,萧芮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嫂嫂,你上午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呢!”
晚青妤微微一笑 ,回道:“我去西街逛了逛,买了些东西。”
萧芮点点头,脸上满是兴奋,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嫂嫂,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汐妹妹就要嫁到我们亲王府来了,以后我就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晚青妤闻言,笑着恭喜道:“那真是喜事一桩,恭喜三弟和云汐妹妹了。对了,三少爷和云汐妹妹之前就相识吗?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萧芮仰着小脸,笑眯眯地说道:“其实啊,他们一开始并不认识。后来我常带着云汐姐姐去琴房学琴,三哥闲来无事时也会去琴房坐坐,偶尔还教我们练琴。那时候他们才渐渐熟络起来。起初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情愫,可前些日子,三哥突然问我云汐妹妹可有心仪之人,我说没有,他便笑得合不拢嘴,说要向她提亲。”
“我当时还觉得三哥这人有些不靠谱,云汐妹妹未必会答应。可后来我悄悄问了云汐妹妹,她虽未明说,但也没反对,似乎对三哥也有些意思。三哥得知后,高兴得不得了,回来便告诉了母亲。母亲也觉得两家门当户对,便开始准备聘礼,打算带三哥去付家提亲。”
晚青妤问道:“那提亲的日子定在何时?”
萧芮回道:“大概就这两三日吧,选个好日子便去。如今媒婆那边还未定下来,等定下后,还得把礼金、礼品都备齐。”
晚青妤闻言,若有所思地问道:“这般婚事,礼金礼品应当不菲吧?付家地位显赫,什么都不缺,咱们亲王府也不能失了体面,聘礼可不能太寒酸了。”
萧芮笑嘻嘻地摆手道:“嫂嫂不必担心,祖母已经发话了,说亲王府的银子随便用,务必把聘礼备得风风光光,绝不能丢了王府的面子。”
晚青妤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亲王府的银子虽多,但银库里的数目也是有定数的。若这般大手大脚地花销,恐怕很快便会入不敷出。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晚青妤便回了翠玉轩。进屋后,她将那些账簿重新翻看了一遍,随后坐在桌前,拿起一本书,静静读了起来。
然而,她的心思却并未全然放在书上,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今日与付钰书的种种,以及府中即将到来的婚事。
萧秋折外出许久,直至傍晚才匆匆赶回亲王府。他一回府,便径直去了翠玉轩寻晚青妤。
晚青妤见他风尘仆仆,眉头微蹙,轻声问道:“你还受着伤,这一整日都去哪儿了?”
萧秋折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小厮,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尤其是左臂,显得有些吃力。他叹了口气,道:“今日在宫里与那些大臣们唇枪舌剑了一番,真是说得我口干舌燥,累得不行。有些大臣还算明理,替我解围,可有些却是死脑筋,死活不让我复职。皇上倒是冷眼旁观,任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一言不发。”
晚青妤为他倒了杯茶,递过去问道:“那现在可有结果了?”
萧秋折接过茶,喝了一口,将受伤的手臂搁在桌上,轻轻揉了揉,摇头道:“目前尚无定论,不过应该快了。你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晚青妤轻叹一声,坐在一旁,关心道:“你现在可要用些饭菜?我亲手为你熬了碗汤,还备了些可口的菜肴。”
萧秋折闻言,眼中闪过笑意,点头道:“确实有些饿了,你做的饭菜,我自然要好好尝尝。”
二人一同往膳厅走去,路上,萧秋折忽然问道:“你今日在府中做了些什么?”
晚青妤沉吟片刻,觉得有些事终究瞒不过他,便如实道:“我去西街逛了逛,顺便去了书肆,寻了几本书。”
萧秋折听到“西街”二字,脚步微微一顿,眉头轻蹙,目光落在晚青妤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又去了付家书肆?”
晚青妤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往前走,轻声回道:“饭菜快凉了,先用膳吧。”
萧秋折站在原地,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劲,似乎藏着心事。
他快步跟上,问道:“你去书肆,可是见到了付钰书?”
第33章 第33章他微微启唇,含住了她递……
对萧秋折而言,付钰书的名字如同一道惊雷,每每提起,便令他心头一紧,难以平静。
上次晚青妤虽曾试图解释,却似乎并未消解他心中的疑虑。此刻,见他神色凝重,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悦,晚青妤心中亦有些无奈。她不愿多言,更不想多做解释,只是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萧秋折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火气渐起。昨夜二人还那般亲密,他甚至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情意,可转眼间,她竟去见了付钰书。
即便他们之间尚未有太深的感情,即便这一切只是演戏,可她怎能如此轻易地去找付钰书?
萧秋折心中愈发烦闷,脚步也不由得加快,紧紧跟在她身后。见她始终低头不语,他心中更是乱作一团。
她不回答,究竟是什么意思?
晚青妤却只顾低头前行,不愿多言。她深知,话越多,解释越多,反而越容易引起误会。更何况,她现在的目的是接近付钰书,查清付家书库的问题。眼下麻烦事一桩接一桩,她必须谨慎行事,不能因小失大。
二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膳厅门前。门前种着一片花树,桃花探出枝头,在郁郁葱葱的绿叶间显得格外清新。
晚青妤刚迈上台阶,准备进膳厅,却被萧秋折一把拉住。他拽着她往旁边的竹林走了几步,二人面对面站定。
萧秋折来回踱了几步,抬手抚了抚额头,目光落在晚青妤身上,压着心中的情绪,沉声问道:“你今日见到付钰书了对不对?你们聊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你去书肆,是不是就是为了见他?”
萧秋折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情绪也有些失控。
他紧紧盯着晚青妤的眼睛,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然而,晚青妤始终低着头,不肯与他对视,也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萧秋折眉头微皱,往前一步,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双眼紧紧盯着她:“你为何不答?”
晚青妤被迫抬头,起初还有些闪躲,但萧秋折的手轻轻用力,不让她避开。她只好瞪着一双美目,略带无辜地望着他,轻声道:“你每次都要提他,每次都要提他。可我今天不想说这些。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与谁见面,与谁接触,你不过问,也不需要过问。从头到尾,我们都是在演戏。你将我从山间接来时,我们说好了要联手。我一直在好好配合你,可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乐趣。我不过是去书肆找几本书,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无奈。
萧秋折听罢,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去书肆只是为了找书,然后不小心遇到了他,并非特意去找他?”
他的手仍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虽未用力,却让她无法躲开。
晚青妤应道:“没错,我不是为了找他,只是去那里找几本书,才偶然遇见了他。”
晚青妤这番解释,本以为萧秋折会就此作罢,不再追问。她轻轻动了动脑袋,希望他能松开手。
他这样捏着她,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萧秋折身形高大,她需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她的脸被他笼罩在阴影下,仰着小小的脑袋,眼中水光潋滟,显得格外清澈,仿佛并未撒谎。
萧秋折平复了一下心绪,却仍不肯罢休,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今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晚青妤没想到他还要追问,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松开。然而,萧秋折却紧紧抓着不放,一副非要问个明白的架势。
晚青妤只得如实道:“我们就在书肆里聊了会儿天,找了几本书看。付伯伯还给我们做了些点心,之后便去了酒楼用了午膳,接着我就回府了。”
她觉得自己既然与他合作,便不该隐瞒,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然而,萧秋折听完后,却只是深深望着她,久久未发一言。他的眸色幽深,仿佛暗夜中的深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眉头始终未舒展,低声问道:“你们吃了什么?在哪家酒楼?”
晚青妤心中有些不解,但仍回道:“就在红鹤楼,点了几道我平日里喜欢
的菜,还有一些糕点。用了一会儿膳,我便回来了。”
萧秋折追问:“都点了哪些菜?”
晚青妤不明白他为何连菜名都要问得如此详细,只得将每道菜一一报出。
萧秋折听完,沉默片刻,道:“你喜欢吃这些,那我吩咐厨房做给你吃。若是做不出那个味道,回头我把酒楼买下来。”
他……
晚青妤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若王府的厨子能做出与酒楼一样的味道,那我以后只在家中用膳,不再出去了。”
萧秋折心中虽稍稍舒坦了些,却仍有些在意。
晚青妤拿开了他的手,道:“以后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付钰书了。每次提起他,你就气得不得了。既然生气,为何还要提起他?”
萧秋折心中委屈:“是我要提起他?你若不去见他,我会提起?”
他说着,向她靠近一步。晚青妤见此,后退一步,身子抵在了身后的桃花树上。树上的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洒在她的头上、肩头,带着淡淡的香气。
晚青妤睁着一双明眸望着他,见他还是不悦。便伸手从桃花树上摘下一朵桃花,往前一倾身,把桃花瓣放入他微张的唇间,轻声道:“别生气了,尝尝桃花的味道,我觉得桃花的颜色与你的唇色极为相似,比女子的还要好看。从前别人都说你如天上的明月,高不可攀,那时我也这般认为。可如今看来,你并非如传言那般冷若冰霜,你也有你温柔的一面。”
她……
又来这一套。
他也最吃这套。
晚青妤的身上仿佛沾染了桃花的香气,在日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肤泛着莹莹的光泽,显得愈发清丽动人。
他虽知她此刻说这些话,或许只是为了平息他的情绪,但其中究竟有几分真情,他一时也分辨不清。但随着她的话语,他心中的不快也随之飘散了。
他微微启唇,含住了她递来的花瓣,花瓣入口清香,他往后撤了下身,转身向膳厅走去。
晚青妤捏着一片桃花,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同进了膳厅。
用膳时,气氛缓和了许多,只是晚青妤低头默默用膳,神色间透着几分愁绪。
萧秋折夹了一块鸡腿放入她碗中,低声道:“就算是演戏,你是我的妻子,若你总是去见付钰书,旁人见了会如何想?他们会质疑我们的感情,会觉得我们这对琴瑟和鸣的夫妻不过是做戏给人看。”
他说这话的口吻,就像他们是真夫妻一样。
晚青妤听罢,夹起鸡腿咬了一口,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当真明白了吗?
萧秋折用罢晚膳,正欲回房歇息,忽见方齐匆匆赶来,禀报道:“公子,陆临有事找您,请您速去一趟。”
萧秋折闻言,转头对晚青妤道:“你先回房歇息,我去陆临那儿一趟,回来再与你细说,不必等我。”
晚青妤点头,叮嘱他:“你注意些伤口,莫要再碰着,早些回来歇息。”
萧秋折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萧秋折一路疾行,径直赶到陆临的住处。
陆临见他神色不佳,挑眉问道:“怎么,吵架了?”
萧秋折未答,走到桌前坐下,沉声道:“你找我何事?”
陆临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扔到他面前,道:“这是我在晚青妤父亲和兄长去世的地方找到的。这本书内容颇为古怪,乍看之下并无异常,但若细读,便会发现其中问题重重。书上未注明出处,亦无作者署名。我查过,这书的纸张出自京城某家印刷坊。”
萧秋折拿起书,翻了几页。书页已有些破损,字迹模糊不清,但纸张的触感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他抬头看向陆临,眉头微蹙:“这书……莫非出自付家?”
陆临点头,神色凝重:“我也怀疑此书与付家有关。这本书是从晚青妤父亲和兄长去世的地方找到的,但周围的住户皆称未曾见过此书,也不知其来历。我怀疑,此书是晚青妤父亲随身携带之物。若此书果真出自付家,那晚青妤父亲的死,或许与付家脱不了干系。”
萧秋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仔细翻阅书中的内容,低声道:“若真如此,晚青妤的父亲或许早已察觉付家的异样,甚至可能因此与他们产生了矛盾。此事需得查明。”
他将书放回桌上,沉声道:“你派人仔细查验此书,尤其是书中的笔迹、墨迹及纸张,务必查清其来历。待有了结果,我们再与付家那边对比。”
陆临点头,随即又问道:“你可曾听闻言书堂的那边如何处置?那边至今毫无动静,实在蹊跷。言书堂事关翰林院,即便被大火烧毁,也该尽快重建。可皇上却迟迟未有动作,甚至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我询问过几位大臣,他们皆说不清楚。可那片地区极为重要,若长久荒废,恐对周边百姓生活造成极大影响。你可知皇上究竟有何打算?”
萧秋折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甚清楚。今日入宫,虽有几位大臣提及言书堂之事,但皇上并未回应。我未多加留意。若皇上真有此意,恐怕背后另有深意。待我寻个机会,再细细打探。”
陆临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这边如何?复职之事可有进展?”
萧秋折将书放回桌上,淡淡道:“应当无碍,只需再周旋几日。”
陆临走到桌前,扯了把椅子坐下,低声道:“那便好。不过,我听闻你与王爷起了争执,如今你身上有伤,千万莫要大意,先将身子养好才是。”
提及王爷,萧秋折只是冷笑一声,未再多言。
陆临见他神色不佳,试探道:“你与晚青妤如今关系如何?不会又吵架了吧?”
一提到晚青妤,萧秋折心中便涌起一股难言的无奈,他低声道:“我也有些分不清了。平日里,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带着情意,可今日她又见了付钰书,她解释说是碰巧遇到。我实在不知,付钰书在她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陆临闻言,摇头笑道:“原来是为这事。她既说是偶然遇见,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感情之事,本就需时日磨合,急不得。”
萧秋折沉默片刻,忽道:“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你这儿歇一晚。”
陆临无奈:“你又不回去?晚青妤那边你就不担心?”
萧秋折:“不担心。”
陆临挑眉:“当真不担心?”
萧秋折未答,起身道:“我还是回去吧。”
陆临见状,摇头失笑:“你这般沉不住气,还说不担心?”
萧秋折未再多言,迅速赶回亲王府。到了翠玉轩,他推门而入,却见晚青妤正在更衣,她背对着门,衣衫半褪,肩背如玉,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光。
萧秋折愣在门口,晚青妤闻声转身,手中还握着未穿好的衣裳。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第34章 第34章有孕。
果然如萧秋折所言,李嬷嬷今晚并未在门外守候,只是隔壁房间的门却被她锁上了。
原来,李嬷嬷听闻晚青妤近日常在隔壁房间更衣,觉得此举不妥,便禀报了太妃,太妃听后便命李嬷嬷将隔壁房间锁上。如此一来,晚青妤更衣便更加不便。
太妃此举,显然是将他们逼得紧了,晚青
妤心中无奈,却也无可奈何。玉儿今日也未被安排守夜,早早便被遣去歇息了。
晚青妤本以为萧秋折今晚会回来得很晚,便在房中准备更衣入睡。谁知,她刚褪下衣衫,房门突然被推开。
两个人愣了一瞬。
萧秋折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话未说完,他的脸已涨得通红。
晚青妤慌忙用衣衫掩住身子,低声道:“快把门关上。”
萧秋折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门关上,自己却未退出房间。
晚青妤见他仍站在屋内,羞恼道:“你出去。”
萧秋折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离开,急忙开门退了出去,站在门外,身板僵硬着,思绪有些混乱。
晚青妤匆匆穿好衣衫,整理妥当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房门打开。
萧秋折仍局促地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
“进来吧!”晚青妤叫他。
萧秋折进屋将房门关上。
晚青妤走到床边,背对着萧秋折,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太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本来我住在这房间里已有些不方便,更衣还需跑到隔壁房间。如今倒好,她让李嬷嬷把隔壁房间也锁上了,整个翠玉轩里,我连个更衣的地方都没有。今晚我以为你会回来得晚,所以才……”
她说到这里,脸上愈发滚烫,伸手摸了摸脸颊,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能不能去与太妃说说?她这样安排,实在让我为难。我们二人住在一起,确实有诸多不便啊。”
萧秋折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好,我明日去与她说说。”
晚青妤又道:“那你能不能问问她,我明日可否搬到偏房去住?这样或许会方便些。”
萧秋折又思索片刻后道:“行,我明日与太妃提一提。不过,成功的几率恐怕不大。毕竟,我们的事还未完全了结,太妃那边对王府的管辖权也还未交给我们。若此时你便搬到偏房去住,恐怕会惹她不开心。不过,我明日会与太妃说说。”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虽知以太妃的性子,此事未必能成,但萧秋折愿意为他开口,已让她感到些许宽慰。
房间里的气氛有所缓和,晚青妤转过身来,问萧秋折:“你今日去了陆临那里,他找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平日从不过问他的事情,今日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萧秋折走到柜子前,将外衣脱下,回道:“陆临在查你父亲和兄长去世的原因。他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本书,那书似乎与付家有关,内容颇为古怪。”
古怪的书?
晚青妤闻言急忙问道:“什么样的书?我能否看看?”
一提到付家,她的神情便有些急切。
萧秋折看了她一眼,回道:“书现在在陆临那里,回头我拿来给你看。我让他送去鉴定,尚不确定其出处。”
晚青妤听罢,未再多言。她知道,今日因付钰书之事,二人之间已有些不快,此刻再提付家,恐怕会让他更加不开心。
萧秋折见她沉默,也未再多言,走到衣柜前取了寝衣,道:“我去洗漱,一会儿回来。”
晚青妤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出了房间,随后将床铺整理好,坐在床边静静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萧秋折洗漱完毕,换了一件轻薄的白衫踏入房间。他见晚青妤正坐在床边等候,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寝衣,莹莹烛光下,衬得她肤若凝脂,温润如玉,美得宛如一幅画作。
萧秋折站在门前,望着她,不禁晃了神。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她竟如此美丽,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晚青妤坐在床边,察觉他停在门前不动,也抬眸望向他。他今日穿的衣衫轻薄,隐隐约约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她望着他,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忽然想起方于曾提过的事,说若想知道萧秋折十七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可以看看他的后背。
她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能否与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
萧秋折没想到她会问这些,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坐下后轻声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以前的事了?”
晚青妤回道:“没什么,只是你十七岁那年,似乎没怎么听到你的消息,所以想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萧秋折神色微凝,十七岁那年,正是她给他写信的那年。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其实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他的目光有些悠远,回忆过往,“那年的春日宴,大概也是现在这个时候。我进宫赴宴,走到宫门前时,一群姑娘围在那里,见我过来,便纷纷涌上前。其中有一位小姑娘不小心摔在了我面前。”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晚青妤。晚青妤听后,知道他说的那位小姑娘正是自己。
萧秋折接着道:“当时我蹲下身将她扶起,见她呆萌的样子,觉得她很是可爱。我给了她一片金叶子,让她去看看大夫。当时她傻愣愣地说了句‘好’,后来我便走了。那日的春日宴上,她总是偷偷看我,还让人给我送了一盘点心。再后来,我回了亲王府,便收到了一封信。”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晚青妤正静静望着他,二人相视片刻,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些事情,晚青妤自然是清楚的。
她接着问道:“那后来呢?你看了信之后,为何没有回信?”
萧秋折望着烛光下的她,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年的样子,他清声道:“当时我看到那封信一开始觉得有些疑惑,后来看着信中的内容,又觉得有些有趣。那时你才十二岁,那么小的年纪,竟能写出如此情真意切的话语,挺让我动容的。”
晚青妤听到这里,脸颊微红,低声道:“其实……那封信,有几句是从书上抄来的,并非全部都是自己写的。”
萧秋折闻言,轻笑出声:“确实,其中几句我在书上见过。不过,这也不妨碍那封信的诚意。”
那信写的,任谁看了都会动容,何况他当时还是青春萌动的少年郎。
晚青妤抬眸望向他,轻声问道:“那后来呢?你看了信,为何没有回信?”
说起这件事,萧秋折沉默良久,十七岁那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有些是美好的回忆,有些却给他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而这些创伤,他并不愿对晚青妤提起,故而只是说了一句:“那封信被我父亲看到了,他看到后便将信拿走了。后来你写的那些信,我是半年之后才看到的。”
晚青妤不明,追问道:“那你看到信后,为何不给我回信呢?”
这件事曾困扰她许久,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他迟迟不回信。
如今再提起,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毕竟,事情已过去七年,再纠结这些似乎已无意义。然而,对晚青妤而言,这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
萧秋折沉默片刻,终究未再多言。那一年的事情太过复杂,牵扯了太多他不愿提及的过往,尤其是关于他的父亲和母亲。那些事不仅是他的伤疤,也关乎亲王府的隐秘。若要解开晚青妤心中的疑惑,他必须将十七岁那年的一切和盘托出。然而,他并不愿如此。
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窗台前,窗外的树影婆娑,映出一片静谧的美。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二人都未再开口。
晚青妤见萧秋折不愿多说,便轻声道:“夜深了,歇息吧。”
今晚萧秋折能说出这些,对她而言已是难得。她明白,过去的事情必有缘由,而萧秋折那几年定然经历了许多她所不知的磨难。她不愿再逼迫他,有些事情,或许终会水落石出。
这一夜,二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晚青妤想起十二岁那年的种种,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想起自己写下的那些情真意切的信,心中依旧有些悸动。然而,她的心结未解,却又无从开口。她想着,或许将来会有机会与他好好谈谈。
翌日一早,萧芮匆匆跑来,满脸喜色地对晚青妤道:“嫂嫂,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二嫂嫂有孕了。”
晚青妤闻言,大为惊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萧芮笑得眉眼弯弯,道:“就是今早的事,太医给
二嫂嫂把过脉后,高兴地说她终于又怀上了。二嫂嫂为了这个孩子,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喝了许多汤药,看了不少大夫。上次小产,对她打击实在不小。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只盼这次能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
晚青妤心中一动,问道:“上次小产是什么时候?离现在有多久?我记得上次听你说,似乎才过去不久。”
萧芮挠了挠头,道:“大概才一两个月吧。没想到这么快又怀上了,真是惊喜。”
晚青妤闻言,心中略感不安。才隔了一两个月便又怀上身孕,看来江侧妃那边对子嗣之事极为迫切。
只是想到云浅那消瘦的小身子骨,为她捏了一把汗,但仍道:“那真是恭喜二弟和弟妹了,希望这次能顺顺利利。”
萧芮看了看晚青妤的神情,忽然笑问:“嫂嫂,你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小宝宝呢?你回来这么久了,也该有点动静了吧?我听祖母说,你们也在抓紧生孩子呢。若是生了个小宝宝,会像谁呢?你和秋折哥哥都生得这般好看,若是男孩,定会像秋折哥哥一样英俊潇洒。若是女孩,定会像嫂嫂一样冰肌玉骨。”
提起生孩子,晚青妤只是轻笑一声,未再多言。然而,她心中亦有一层隐忧——若江侧妃那边有了子嗣,再加上萧絮与付家的联姻,江侧妃一脉在王府中的地位将愈发稳固。而萧秋折如今无母族帮衬,唯有太妃还能为他撑腰。若他迟迟未能复职,又无子嗣,将来在王府中的地位恐怕会更加艰难。
晚青妤心中思绪万千,她只是淡淡一笑,道:“孩子的事,随缘吧。”
萧芮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麻花辫儿,转头问晚青妤:“你家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上次我看他伤得挺重的,后来一直没机会去看望他,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萧芮是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小姑娘,整个江侧妃那边,也只有她会关心二哥的伤势。
晚青妤听后,心中欣慰,回道:“他已经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
萧芮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她又问:“你家四弟呢?现在还在照顾二哥吗?”
晚青妤回道:“对,他还在那里照顾二哥。”
她看了看萧芮的神色,略带好奇地问:“妹妹要找四弟吗?”
萧芮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羞涩地笑了笑:“在太医院那天,我见到了你家四弟,觉得他很与众不同,想认识认识他。”
萧芮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爱情充满了憧憬。最近听闻付云汐被提亲的消息,她心中也有些悸动。虽然她见过京城里不少世家公子,但像要青桁这般气质清润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晚青妤听罢,再看看萧芮的神情,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便笑着道:“那好,改日我让四弟回来一趟,你们两人认识认识。”
晚青妤向来大方,从不会强求什么。她喜欢萧芮,若萧芮能与四弟结缘,她也会觉得是件好事,也不会因江侧妃的缘故而阻拦。
萧芮听了这话,开心地笑道:“那好,改日我再来找嫂嫂玩。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带给嫂嫂。我也希望嫂嫂和秋折哥哥能早生贵子。”
晚青妤看着萧芮那阳光开朗的模样,心中也感到一阵愉悦。她很喜欢这样充满朝气的女孩,仿佛周身都带着灵气,能感染周围的人。
萧芮又在翠玉轩与晚青妤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
这一日,萧秋折一直在朝堂上忙碌复职之事。此事虽有些棘手,但以他的能力和坚持,终究还是有了转机。
他在朝堂上提及曲州水灾之事,并将自己设计的桥梁图纸呈给皇上过目。皇上看后,心中甚感欣慰。
曲州每年夏季都会遭遇水患,如今正值春季,若不及时修建桥梁和水库,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萧秋折的提议,无疑是为曲州百姓谋福祉。皇上对此大为赞赏,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认为萧秋折在建桥和治水方面确有建树,乃是国之栋梁。
在皇上和众大臣的支持下,萧秋折的复职之事终于有了眉目。
皇上笑着对他道:“此事若成,朕定会重重赏你。不过,你如今伤势未愈,还需好好休养。大理寺的职务,你暂且先管着,其他地方的事务,朕日后再一一交予你。”
这算是恢复了他一些职位。萧秋折明白此事需循序渐进,便恭敬地谢恩道:“多谢皇上。”
下朝后,萧秋折刚出大殿,便与付钰书迎面相遇。两人同时往外走,见到对方时皆是一愣。
萧秋折想起昨日付钰书与晚青妤相见之事,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意。他如今对付钰书的反感愈发强烈,尤其是想到他与晚青妤的以往,心中更是烦躁不已。
付钰书对萧秋折也没什么好脸色,两人站在原地,互相瞪视,心中皆暗骂对方。
狗东西。
付钰书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昨日我见到青妤了。她去书肆找书,我给她找了几本,我们聊了很久,还一起用了午膳。青妤还是如从前那般善解人意,令人喜欢。”
他故意提起此事,显然是想气一气萧秋折,顺便炫耀一番。
萧秋折冷笑一声:“昨日你们用膳的那家酒楼,我已经买下了。以后你若再去那里用膳,见到青妤,记得叫她一声老板娘。”
付钰书眉头一皱,心中憋着一口气,冷冷提醒道:“你别忘了,你们之间还有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就要和离了。”
萧秋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付钰书,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付大人真是闲来无事,净操心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我和晚青妤何时和离,岂是你说了算?再者,她现在在亲王府过得很好,你又怎知我们八个月后真的会和离?”
付钰书被萧秋折一番话噎得无言以对,心中愈发恼怒。
萧秋折却不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去。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晚青妤如今的心思,付钰书又怎会知晓?
付钰书还和两年前一样,每次因为晚青妤去找他都会直言不讳,都会拿话激他,听起来幼稚且没有一点城府。
付钰书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为人处世方面皆是游刃有余且情商又高,但是偏偏在晚青妤这方便就显得如孩童一样,处理起来总是意气用事,又显得笨拙。
不过也能从中体现出,他对晚青妤确实是真心实意。
但是,两年前付钰书就该明白,他刺下那一剑,便是给了他萧秋折一个不管不顾强行插足的机会。
付钰书停下,紧握着衣袖,望着萧秋折那道霸道的背影,沉声道:“你觉得她得知你七年前遭遇的那些事,还会与你在一起吗?还能接受你吗?”
萧秋折闻言蓦地停下脚步。
付钰书,竟知他七年前经历的事情?
第35章 第35章“你先忍一忍,一会儿就……
十七岁那一年,对萧秋折而言,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那一年发生的事情,至今仍让他无法释怀。最终支撑他活下去的,却是那一封封来自晚青妤的信件。
她写给他的那些信,每一封,每一个字,他都铭记于心。那些信被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至今连信封依旧崭新如初。
伤痛,是晚青妤帮他抚平的。
那一年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晓。他的父亲几乎封锁了所有消息,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无从得知,唯有方齐和方于略知一二,但他们没有他的允许从来不敢多言。
那一年付钰书年仅十四岁,虽然他们偶尔见面时还能打声招呼,但两人已鲜少再有深交。现在付钰书突然这般说,让他忽觉不安,难不成付钰书在背后调查他?
萧秋折转身看向付钰书,眉头紧锁,眼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付钰书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知道已触及了他的痛处。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讥讽,对萧秋折道 :“你从一开始对晚青妤的目的就不纯。你们虽因利益成婚,但你却将她送到了山上,整整两年不闻不问。若你真心待她,真心喜欢她,这两年间怎会放任不管?别说什么给她自由,别说舍不得逼迫她,若你真心顾及她的感受,当初就不该将她强娶进门。萧秋折,你太自私了,至今仍是如此。”
萧秋折冷冷地看着付钰书,眼中寒意渐浓,付钰书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感情不是靠霸道就能得到的,即便晚青妤如今对我已无感情,但我也要告诉你,我们曾经相爱过,她对我的爱是纯粹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我们的感情,比你与她的更深。所以,我劝你放手,这对你、对她都有好处。你身为皇家之子,难道不清楚自己的结局吗?你在亲王府都自身难保,又如何保护她?”
萧秋折闻言,不禁冷笑,他目光凌厉,直视付钰书那双平日里温柔、此刻却充满挑衅的眼眸,冷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她?”
付钰书未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萧秋折继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想杀我的人多如牛毛,危险从未断过。但你放心,只要她在身边,我定会护她一世周全,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更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倒是你,这么多年了,我劝你还是放下她。若你真心为她好,就别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你与她的感情,不过是曾经。”
“当初,你有那么多机会向她提亲,为何从未行动?从她十四岁及笄到十七岁,整整三年,你在做什么?为何不去她府上提亲?付钰书,你的机会比我多得多,但你全都错过了。错过了便错过了,如今又何必来怪我?”
萧秋折深吸一口气,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那一年,她的父亲陷入困境,你的父亲可曾帮衬过?你家里人可曾伸出援手?一个人都没有。而你呢?我听闻你十六岁那年曾向她表白,却被拒绝。之后,你便再无动作。你有能力,有地位,完全可以帮她父亲脱离困境,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她。但结果呢?你没有。”
“那一年,你因与父亲争吵,离家出走数月,对她不闻不问。她孤立无援时,你在哪里?你的父母对她冷眼相待,而你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在那几个月里,我看她无助,便出手救了她父亲。我不顾一切,我违背我父亲的意愿,险些与我父亲决裂,硬是坚持娶她,帮她家脱离了困境。或许她当初愿意嫁给我,是因为她别无选择,但若当初出手的是你,她嫁的人定然也会是你。”
说到这里,萧秋折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当初他救晚家、娶晚青妤,问心无愧。
他接着道:“这两年,她在山上,我给了她自由。为何?因为若我强迫她,结局只会更糟。若我只想占有她,洞房花烛夜那日,她就会成为我的人。你问我为何现在将她接回?因为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了,这两年,足以让我们三人都重新开始。你回京后,我确实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但时至今日,我们都是从零开始。不过,我比你有优势,因为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都渴望得到自己心之所向。然而,晚青妤并非一件可以争抢的物件,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情感与选择,萧秋折深知这一点,因此即便他心中对她有着难以抑制的情感,他也始终尊重她的意愿。
即便他们同处一室,即便吃穿用度皆在一起,他也从未逼迫过她。哪怕心中再按捺不住,他也强忍着,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自由。
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晚青妤如今面临的问题太过复杂,家族的困境、对父亲仇恨的执念,都让她心中难以释怀。若这些问题无法解决,她的心结便无法解开,她也无法真正接受任何人,无论是付钰书还人他萧秋折。
这一点,萧秋折很明白。
因此,他自己必须努力去改变现状,去解开她的心结,哪怕最终晚青妤选择离开,哪怕他会因此痛苦不堪,他也不会纠缠。
但在那之前,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她,更不会让付钰书有机会接近她。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心眼小、嫉妒心强、爱吃醋的人,他无法容忍付钰书的存在,甚至不愿想到他。他只希望晚青妤能心无旁骛地留在他身边,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也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
付钰书听了萧秋折的话,不禁冷笑,在他看来,萧秋折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站在萧秋折的立场上,或许他的做法无可厚非,但站在他付钰书的立场上,这无疑是卑鄙无耻的。
每个人都有无奈之处,付钰书也不例外。
他沉默片刻,冷冷道:“萧秋折,我告诉你,爱情不会轻易改变,我能感觉到晚青妤心里仍有我。既然你说要从零开始,那好,我们就从零开始。两年前我或许输给了你,但两年后,我未必会再输。若你以为那一剑是对我的补偿,那真是可笑至极。”
他说罢,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几步走到萧秋折面前,将匕首递到他面前,冷声道:“你不是觉得那一剑让你愧对于我吗?那好,现在你来刺我一剑,如此我们便两清了。我不想因为那一剑而愧疚一生,更不想让你以此为借口,继续霸占晚青妤。你霸道就是霸道,强行插足就是强行插足,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萧秋折冷冷看着付钰书,眼中寒意渐浓,他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憋屈、委屈与伤心不计其数,但他最不怕的,便是别人的挑衅。
他瞥了一眼付钰书手中的匕首,面上依旧带着冷笑:“那一剑既然你已经刺了,过去的事便已两清。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还不至于龌龊到捅回去。当初我不躲你那一剑,只是想告诉你,我萧秋折想要的东西,哪怕拼上性命也会得到,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萧秋折的强势与霸道,当真无人能及,他生来便是皇家血脉,骨子里透着高贵与冷傲,在付钰书面前,他永远高高在上,仿佛一座不可攀越的冰山。
明明是春日里,付钰书却觉得如同寒冬腊月。
——
二少夫人怀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亲王府,府中上下无不欢喜。
太妃得知二少夫人怀孕后,更是亲自前往侧妃院里探望。晚青妤作为亲王府的长嫂,自然应当前去探望一番,她让玉儿备了些礼品,去了侧妃院。
晚青妤还是头一回来到侧妃院,院里宽敞气派,布置得极为雅致,堪称王府内宅中最为富丽堂皇的一处。
侧妃院里的管家见晚青妤到来,连忙进去禀报。不多时,江侧妃便迎了出来。她见到晚青妤,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笑意,显然心情极好,毕竟府上喜事连连,江侧妃自然是满面春风。
晚青妤向江侧妃行了礼,温声道:“侧妃,我听闻二少夫人有喜,特来探望。”
江侧妃也知太妃一直在催促晚青妤与萧秋折生子,但他们至今未见动静,如今她儿子先有了孩子,还不是比他们提前了一步。
江侧妃摆手让扶起晚青妤起身,道:“进来吧,我带你去看看她。”
晚青妤随江侧妃进了二少夫人的院子,只见房门外站着几名丫鬟,个个神情恭敬,显然对二少夫人的身孕极为上心。
屋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房间布置得温馨雅致,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来,暖意融融。
二少夫人云浅正躺在床上,见晚青妤进来,略显惊讶地坐起身,唤了一声:“嫂嫂。”
云浅生得娇小玲珑,身形瘦弱,虽怀有身孕,但气色却不太好,脸色蜡黄,眼神也有些空洞。
晚青妤关心道:“弟妹莫动,躺着就好,你觉得怎么样?身体可好?”
云浅勉强挤出一丝笑
意,轻声道:“我挺好的,多谢嫂嫂关心,还特意来看我。”
晚青妤虽未怀过孕,但也听嬷嬷们提过,女子有孕后身体会有些虚弱,却未曾想到云浅竟虚弱至此。
云浅说罢,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侧妃,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江侧妃并未离开,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交谈。
晚青妤虽与云浅接触不多,但仍关切道:“我听闻你身子不太好,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调养,多出去晒晒太阳。女儿家的身子最要紧,想吃什么尽管让厨子去做。我刚带了些补品过来,你也多吃些,补补身子。生孩子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要紧。”
在晚青妤看来,女子自当要爱惜自己。
她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二少夫人未接话,只是偷偷看了江侧妃一眼。晚青妤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或许有些不妥,毕竟在亲王府中,延续子嗣乃是头等大事,否则也不会在云浅小产仅一两个月后,又让她怀上孩子。
晚青妤心中疑惑,若萧郢真心疼爱云浅,怎会不顾她的身子,频繁让她怀孕?若二人感情不深,萧郢大可再娶延续香火,何必如此逼迫云浅?
这其中矛盾,晚青妤一时也想不明白。然而,她深知这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不便多言。
只是从这件事中,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在这偌大的亲王府中,延续子嗣是何等重要,即便太妃那般疼爱萧秋折,不也一直在催促他们早日生子。
想到此处,晚青妤的心情愈发沉重,她望着二少夫人那憔悴的面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与无奈。
晚青妤见气氛不对,便未再多留,与二少夫人寒暄几句后,便告辞回了翠玉轩。
回到房中,她将李嬷嬷唤来,细细询问了萧郢与云浅的事情。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老奴曾在二少夫人身边伺候过一段时日。当初太妃一心盼着他们早日生子,便派老奴过去照料。二少夫人性子向来柔弱,对二公子也有些畏惧。二公子性子强势,脾气不大好,有时对二少夫人颇为严厉。不过,老奴听闻他们二人是一见钟情。”
“二少夫人自幼父母双亡,被人卖去做女工,偶然间被二公子瞧见,二人便心生情愫。二公子比二少夫人年长几岁,起初待她极好,二人感情甚笃。只是二少夫人年纪小,身子又弱,性子内向,进了亲王府后总是唯唯诺诺,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江侧妃因她的出身对她颇为冷淡,一心想要她做个妾室,腾出正妻之位,再为二公子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嫡妻。可二公子执意要娶她为正妻,不肯让步。”
李嬷嬷顿了顿,继续道:“平日里,二公子对二少夫人也算疼爱,只是性子强势,待她如严父一般,不许她踏出王府一步,也不许她与外人接触,只将她关在府中。二少夫人想要什么,二公子都会从外面买来,只是这占有欲太强,二少夫人性子又软,日子久了,便愈发闷闷不乐。”
“从去年开始,江侧妃一直想将她赶出府,另娶正妻,可二公子宁死不从,闹了好几回。江侧妃便施压道,只要二少夫人能生个儿子,便许她留在王府。这一年里,二人一直在努力生子,可始终未能如愿。二公子与江侧妃为二少夫人请了许多大夫,开了许多药,甚至打了针,却始终无果。”
“前不久,二少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太妃高兴得不行,命老奴前去伺候。可二少夫人身子实在太弱,走不了几步便腹痛难忍,整日躺在床上,不停吃保胎药,胃口也不好,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稳。江侧妃却不管这些,只盼她能保住孩子,便一个接一个地请太医来保胎。药吃了不少,罪也受了不少,可最终……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李嬷嬷说到这里,轻叹一声:“二少夫人的命也算苦了。在亲王府里,若想继续做正妻,必须生个儿子,否则以她的身份,又无娘家人撑腰,很难立足。二公子起初也待她极好,可自二少夫人上次小产后,二公子的态度也渐渐变了。至于后来如何,老奴便不知了。只是二少夫人小产才一两个月,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又怀上。如今能怀上,已是谢天谢地,只盼她能保重身子,顺利生下孩子。”
晚青妤听罢,只觉一阵凄凉。像云浅这般出身的女子,嫁入高门大户,当真不易。若再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往后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但这也是许多女子共同的命运,若不能得一位真心相待的夫君,若夫君不能从一而终,最终受苦的终究是自己。因此,择婿时须得头脑清醒,不仅要看对方如何,还要看其家世、父母如何,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所谓“门当户对”,此言不虚。
若身份不匹配,带来的将是巨大的压力,单凭那一点情意,或许能支撑个一年半载,可时间久了,又能如何?
像亲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公子们大多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萧郢这般专情的,已是少之又少。可即便如此,若云浅始终无子,将来也难免被嫌弃。
晚青妤向来清醒,经过二少夫人一事,她心中更加明了,感情或许并不能带来幸福,也无法抵挡一切。
再想想自己的处境,晚家已然落败,二哥又深陷危难,若晚家不能翻身,若二哥的冤屈不能洗清,晚家终将一无所有,她的身份也会一落千丈。届时,她的处境与二少夫人又有何异?想到此处,她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晚青妤从二少夫人那里回来后,情绪一直低落,总是心不在焉。她先是整理了一会儿王府的账簿,随后修剪了一会儿花枝,最后又坐到窗前看书。
然而,翻了几本书都看不进去,最终拿起付钰书昨日给她的那本书。书中写的是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情节动人,寓意深刻。她随手翻了几页,渐渐被吸引,沉浸其中。
这本书并非只讲述一段爱情,而是描绘了几段截然不同的情缘。有的甜蜜温馨,有的酸涩难言,有的苦涩沉重,有的虐心刻骨。每一段故事都令人感慨万千。
晚青妤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竟到了傍晚,连晚膳都忘了准备。还是玉儿提醒她,问她今晚想吃些什么。
晚青妤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院门,心中有些茫然。她今日也不知萧秋折何时回来,此刻也没什么胃口,便对玉儿道:“暂且先不做吧,待会儿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等萧秋折回来再做。你先去歇息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看会儿书。”
她今日心情不佳,不想被人打扰,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书。玉儿见状,也未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晚青妤独自坐在窗前,看得愈发投入。她不知看了多久,第一段故事甜得令人心醉,第二段却酸涩得让人心碎。她的眼眶渐渐红了,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晚青妤本就是个感情细腻、多愁善感的人,看这些故事时,难免被深深触动。她看得入神,连时辰都忘了,直到萧秋折推门进来,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萧秋折见房门外无人,走进屋内,看到晚青妤仍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书,便问道:“怎么还在看书?没歇息?”
晚青妤一时还未从书中的情境中抽离,合上书本站起身,吸了下鼻子,轻声道:“今日看书看得有些投入,忘了用膳,也不知你何时回来,便没让厨房准备。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给你做。”
萧秋折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眼睛红红的,担忧道:“你哭了?”
晚青妤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道:“方才看书看得太投入,有一段故事太感人了,不知不觉就流了泪。”
她说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萧秋折走到她面前,拿起她手中的书翻了翻,问道:“这是新找的书?”
晚青妤点头:“是,内容写得很好。”
萧秋折又随手翻了几页,发现书中全是些爱情故事,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他想起今日在朝堂上遇见付钰书的情景,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心中愈发不安。眼下见晚青妤捧着这本书,心中更是乱糟糟的。这书,想必是付钰书特意为她找的吧。
他心中苦涩难言,将书放到一旁,抓起晚青妤的手腕,走到桌前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书虽好
看,但也不能不吃东西。”
晚青妤轻声道:“你劳累了一天,坐着歇息吧,我去厨房吩咐。”
萧秋折见她情绪低落,心中不忍,温声道:“你都哭成这样了,我怎舍得让你去操持这些?不过是吃顿饭罢了,何必让你跑一趟。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吩咐厨房。”
他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晚青妤未再坚持,乖乖坐下。萧秋折出去吩咐厨房做了些饭菜,很快又折返回来。进屋时,见晚青妤正拿着剪刀修剪窗台边的花枝。
时下她情绪好了许多,她见萧秋折回来,道:“方才看书看得太投入,花枝还没剪完,还剩一点儿。”
她说着,继续修剪。
萧秋折明显看出她心中闷闷不乐,似乎有心事,却未多言,只是走到桌前坐下。
晚青妤一边剪着花枝,一边心不在焉,忽然“啊”了一声。
萧秋折闻声,立刻站起身,急声问道:“怎么了?”
晚青妤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剪到手了。”
萧秋折慌忙走到她身前,只见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握着一小截花枝,手指上被剪出一道不小的口子,鲜血正往外流。
他心中一紧,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剪刀,抓起她的手,快步走到桌前,取出药箱,拿出药包和药酒,皱眉道:“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何必自己动手?你看,剪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多疼。”
伤口确实不小,鲜血不停地往外冒。
萧秋折抓着她的手,用棉球蘸了药酒,轻轻擦拭伤口。烛光下,他低垂着眼眸,侧脸被光影勾勒得格外立体,眉眼间透着几分专注与温柔。
晚青妤安静地看着他,伤口虽疼,却似乎没那么难忍了。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极为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他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温声道:“以后要小心些,这伤口不小,若是发炎了可不好。明早你赶紧去找太医瞧瞧,开些药。若是还疼,记得让太医开点止疼的。”
晚青妤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不过是一个小伤口,他却如此紧张,仿佛她受了天大的伤一般。
晚青妤近距离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她的目光从他的眉眼滑到他的鼻梁,又落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色淡淡的,带着水红色的光泽,看起来柔软而好看。他身上总有一股竹叶的清香,清新怡人,格外好闻。
她看着看着,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萧秋折察觉到了,转过头来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萧秋折看着她不停闪动的双眸,又瞧见她红肿的双眼,心中满是疼惜,低声道:“别担心,伤口不会有大碍的,应该也不会留下疤痕。你先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说着,又转回头,抓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这样好些了吗?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其实,晚青妤早已感觉不到疼了,她连连点头:“一点也不疼了。”
她这一刻的感觉,就像七年前,他蹲下身将她扶起时一样。那时,他身上也是这种清香,看她的眼神也是这般温柔。她的心,也曾这样剧烈地跳动过。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萧秋折见她的手不再流血,便拿了纱布为她包扎起来。包扎完后,他并未松开她的手,而是轻轻握着,道:“你的手这么凉,不利于伤口愈合,我帮你暖一会儿。”
其实,他的手掌并不算特别温热,但握着她的小手,却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她未挣脱,只是轻轻点头,任凭他握着。两人紧挨着坐在烛光下,两道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的好看。
萧秋折忽然想起她看的那本书,温声道:“书上的故事虽感人,但并非所有结局都是坏的,若我们向往美好的生活,积极争取,结局一样很好。”
他的声音清润如玉,听起来格外舒服,晚青妤不由得连连点头,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萧秋折接着道:“今日我在朝堂上,将我在曲州设计的桥梁与治水方案呈给了皇上。皇上听后甚是欣慰,恢复了我大理寺的职位,并命我负责曲州一带的治理。虽未完全恢复所有职权,但只要争取,一切都会回来的。”
晚青妤闻言,惊喜道:“那太好了,相信其他职位很快也能恢复。”
她心中松了口气,只要萧秋折能失而复得,她便放心了。
萧秋折又道:“王府这边,祖母一时半会儿或许不会将权力交还给我,但你别担心,我会继续努力。这两日我找个医师过来,让他对外宣称你有孕的消息。”
他说到这里,晚青妤忽然想起二少夫人怀孕的事,对他道:“二少夫人有孕了,我今日还去侧妃院里看过她。”
萧秋折惊道:“她不是刚小产吗?”
“没错。”晚青妤叹气道,“今日我去看她,她的状态不太好,身子虚弱,脸色苍白,似乎也并不怎么开心。我问了李嬷嬷,才知道她因出身不好,嫁入王府后,江侧妃一直想废掉她的正妻之位,让她做妾室,再为萧郢另娶一位正妻。这一年来,他们一直在逼她生孩子。江侧妃甚至说,若她生不出儿子,就将她赶出亲王府。萧郢或许也急了,便不顾她的身子,让她这么快又怀上了。”
说到此处,晚青妤情绪低落下来,心中为二少夫人感到难过。在这个朝代,女子有许多不如意,尤其是身处权贵之家,更是身不由己。再想到自己的处境,她的眼神也渐渐暗淡下来。
萧秋折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道:“二少夫人的身子确实不好,二弟着实滚蛋了些。”
他虽这样说,但作为兄长,却也无权插手萧郢的家事。
晚青妤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他,轻声问:“那你呢?若是你的妻子出身不好,你也会逼着她生儿子吗?”
第36章 第36章“我此生只娶一妻。”……
春日里的房间温馨而静谧,窗户半开着,微风透过窗棂,带来院中桃花的淡淡清香,床幔随风轻轻飘动,烛光在屋内摇曳生姿,映出一片暖意融融的光影。
晚青妤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她抓了抓腿上的衣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萧秋折,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探寻出真实。
这个问题,晚青妤是突然问出口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直接地问他,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这个答案,明明他们之间只剩下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后,他们便会和离,再无瓜葛。
可此刻,她如此问他,语气中又透着一丝迫切,仿佛这个答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萧秋折感受到她目光中透出的情绪,手依旧握着她的小手,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已暖和了许多。
她身躯有些僵硬,一只手无措地抓着衣裳,目光却始终未从他脸上移开。
烛光映在她的脸侧,勾勒出一片橙红色的光晕,她脸颊边的碎发垂在耳畔,衬得她多了些温润。
对于这个问题,萧秋折显然没有料到,他回望着她,神情认真而郑重,缓声道:“当然不会。生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怎能强求。再者,身子最为重要,若身体不好,定然不可。况且,为何一定要儿子,在我心中,儿女都一样,若是有个姑娘,我会更喜欢。”
他刚说出第一句,晚青妤的神情明显就放松了,眼神也柔和下来,身子不再那么紧绷。
她依旧专注地望着他。
他接着道:“我如今二十几岁,早已是明辨是非的年
纪,我读过许多书,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明白情为何物,更懂得亲情与友情的珍贵。所以,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去争论的事情。人最重要的,是先爱护好自己,尤其是女子,生而平等,没有谁欠谁,夫妻之间平等相处才是根本。”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见过我母亲痛苦的模样。从我记事起,短短几年间,我母亲从一个美丽端方的贵家千金,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妇人。我父亲带给她的伤害,是他此生都还不清的。所以,我深知女子在这深墙大院中的不易。若夫君不能爱护和保护好自己的妻子,那妻子一生将是何等悲惨。”
萧秋折的声音略显低沉:“我虽对权势有欲望,但我的良知告诉我,权势只是证明我能力的方式,而不是强加给别人的束缚,更不能因此而蒙蔽双眼。”
他说到这里,慢慢倾身,凑得更近了些,望着她那双微微闪动、泛着红晕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道:“只要是我萧秋折的妻子,便永远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也绝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我此生只娶一妻,绝不纳妾,也会一心一,从一而终。”
他的话语深情而真挚,仿佛在向她告白。
晚青妤听着,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许久,她苦涩一笑,道:“你这话怎么有点像我从书里看来的?不过,挺真诚的。”
她心里明白,却不敢捅破,因为她知道,果子成熟了才是甜的。
萧秋折握着她的小手紧了紧,轻声回道:“书中的内容,也是因真实的情感而写,正是因为触动了内心,才会说给对方听。就像你当初写给我的那些信一样,我想,定然是因为那些话打动了你,你才想写给我听的。”
烛光在两人的脸上跳跃,屋里的温度在渐渐上升。
这一刻,晚青妤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能写下那些感人肺腑、真真切切的信给他了。原来,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她的魅力,一种与别的男子截然不同的魅力。
她心中激荡,望着他,眼中渐渐化开一抹春色,仿佛冰雪消融。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手伸到半途,又悄悄收了回来。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世间能有几个像你这般清醒的男子?但愿萧郢也能像你一样清醒,对云浅好一些。”
她顿了顿,又道:“关于假孕一事,我想了想,以如今的情形,确实有必要。虽然我今日还在矛盾,想着是否要继续演戏,但一想到江侧妃那边如今得势,又准备向付家提亲,我便不安。若他们有了付家做靠山,再加上萧郢有了子嗣,你一个人在亲王府中定然会举步维艰。”
“虽说其他妾室尚无子嗣,但江侧妃那边已有两个儿子。按惯例,你是嫡长子,理应继承王府,但世事无常。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终究斗不过那些有权有势、有靠山的。尤其是萧絮若娶了付家小姐,他们的靠山会更稳固。更何况,他娶的还是付家极为珍视的千金。虽不知付家是否会同意,但若萧絮和付云汐两情相悦,这段姻缘或许能成。”
她说罢,目光认真地看着萧秋折,低声道:“我想帮你,想让你在亲王府中过得顺心。人这一生短暂,你已过了二十几载,对你而言,最好的年华就在这几年里,最能一展宏图的机会也在这几年里。你在造桥治水方面,亦有独到之处,百姓们敬你、仰慕你,你的名声也会流传千古。所以,以你的能力,足以撑起整个亲王府,该是你的东西一定不能让旁人夺了去。你专心做你的事,至于亲王府这边,我暂且帮你打理。等你以后娶……”
她说到这里,声音渐低,终究未能将“娶妻”二字说出口。
萧秋折自然明白她的未尽之言,他轻轻勾了勾她僵硬的手指,低声道:“方才我说的话,你或许未听仔细,不妨待会儿歇息时,再好好想一想,可好?”
晚青妤哪能没听仔细,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仔仔细细,但是时局需要她再糊涂一点,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她应了一声,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我手指已经不疼了,我们歇息吧。你明日还要上朝,我也要去看望二哥,也不知二哥这几日身子如何了。”
萧秋折应了一声,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方才晚青妤提起三弟萧絮向付家小姐提亲一事,其实他早有耳闻。三弟素来油嘴滑舌,风流成性,虽未惹出大祸,但外头也有几位姑娘与他纠缠不清。
如今他突然向付家小姐提亲,不知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若此事成了,江侧妃一脉的靠山将更为稳固。
然而,以付家小姐的性情与人品,未必会轻易答应。可若付家长辈施压,此事便复杂了。或许,付家与江侧妃之间,也有一些他尚未知晓的关系。
萧秋折收回心思,再看向晚青妤,见她神情好了许多。
时下两人还未洗漱,此刻同处一室,更衣之事便显得有些不便。晚青妤起身,先走到衣柜前,取了一件寝衣,对他道:“我先去洗漱,待会儿你再去。”
她今日未让他先洗,只因此刻身子放松下来,困意席卷,她想尽快洗漱完睡觉。
萧秋折点头应道:“好,你先去洗,我待会儿再去。”
二人说话时声音都压得很低,目光也未曾对视,因为屋里的暧昧气氛,让两个人都感到羞怯,也都各自压着疯狂悸动的心。
晚青妤拿着衣衫准备出门,萧秋折忽然开口道:“你的手还伤着,小心些。要不把玉儿叫起来帮你?”
晚青妤摇头道:“无妨,这点小伤不碍事。”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晚青妤离开后,萧秋折坐在房中,将药箱收拾好,放回原位。整理柜子时,他的目光落在晚青妤带来的那个木盒上。
盒子里装了许多她珍视的东西,其中有一片金叶子、几封信,还有一块玉佩。
当时那块玉佩掉落地上,他未曾细看,便被晚青妤匆匆掩住。他心中疑惑,那玉佩会是谁的?是她准备送给付钰书的,还是付钰书送给她的?为何她在他面前如此遮掩?
每想到付钰书,他心中便涌起一股怒火与酸涩。他真恨不得将她身边所有与付钰书有关的东西都清除干净。
他盯着那木盒看了许久,心中挣扎着是否要打开看看,很想知道付钰书在心中写了什么内容,更想知道那块玉佩的来历。
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走回桌前,拉开抽屉,取出状元郎王庭交于他的那封信。信是王庭的兄长王珂写给他的,说要约他明日在京城外相见。
萧秋折与王珂曾有过几面之缘。当年萧秋折在其故乡建桥时,曾借住在他们家中。那时,他们家境贫寒,父母身体欠安,全靠兄长王珂一人支撑。
而王庭虽家境贫寒,却极有才学,他每日苦读,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当时萧秋折曾指点他:“我给你指条路,你去京城参加科考。”
彼时王庭连盘缠都拿不出,萧秋折便掏出一笔银子给他,道:“你有文学和天赋,日后必能为国效力。这些银子你拿着进京赶考,到了京城,若有什么困难,可到亲王府求助。”
王庭感激涕零,他没有辜负萧秋折的期盼,后来一举夺魁,中了状元。
再说王庭的兄长王珂,他曾做过杀手,在杀手营中训练多年,手上沾了不少血,杀手营规矩森严,杀手们不得知晓雇主的身份,但他们心知肚明,能请得起杀手的,非富即贵。
他说,他曾为京城一达官贵人家卖过命。
后来,他娶妻生子,便金盆洗手,回家照顾父母与弟弟。他身手了得,做事果断狠辣,萧秋折对他颇为欣赏,曾对他道:“若你弟弟考上状元,你们便搬到京城来,有朝一日,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
如今,状元郎高中,王珂写信邀他相见,想必是准备投靠于他。
他将信收好,放回抽屉。不多时,晚青妤洗漱完回来 。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寝衣,长发如瀑披散下来,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她虽身形娇小,却给人一种明艳之感。她身上所穿的衣裳,皆是他为她定制的,每一件都很适合她,也恰到好处。
晚青妤走进房间,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她低下头轻步走到小榻旁坐下,轻声道:“你去洗漱吧,我有些困了,先躺一会儿。”
萧秋折起身,走到她身旁,抓起她受伤的手,仔细查看:“我看看伤口有没有沾到水,若沾了水,得重新包扎。”
晚青妤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还好,只沾了一点点,不碍事的。”
萧秋折皱了皱眉,拉着她走到桌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就算只沾了一点水也不行。方才我就说了,你不方便就该叫玉儿来伺候,非要逞强。若伤口发炎了怎么办?我现在帮你把纱布取下来,重新包扎一遍。”
他做事极为细致,晚青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不必如此麻烦吧。”然而,萧秋折已取出药箱,认真道:“这不是小事,你得注意些。”
他自己左臂的伤还未痊愈,却如此关心她的这点小伤。
晚青妤道:“我看你的手臂包扎得比我还严实,平日里你都没照顾好自己,我这点小伤算什么呢?”
萧秋折摇头道:“不能这么说。我身强力壮,受点伤不算什么。你身子柔弱,这点伤对你来说已是很疼了。况且,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他说着,抬起左臂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晚青妤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要逞强,你的伤明明很严重,太医不让乱动。”
萧秋折被她突然抓住手,微微一怔,耳尖又悄悄红了,摇头道:“不疼,真的不疼。”
以前他受伤时,总是疼得难以忍受,尤其是那一年,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手脚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蜷缩在角落时,疼得浑身发颤,骨头仿佛都要碎裂一般。他恨不得将牙咬碎,却依然无法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疼痛虽不再那般剧烈,却也依旧难熬。可这一次,他伤得如此严重,却在她面前,竟觉得一点也不疼。
仿佛她真的能治愈他的伤痛,就像十七岁那年,她写的每一封信,都像一剂良药。
晚青妤也感觉心中微样,红着脸,慢慢松开他的手。
萧秋折打开药箱,取出药酒和纱布,抓起她受伤的手,轻轻解开纱布,仔细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包扎好后,晚青妤便上了床,盖上被子躺下。
萧秋折见她睡下,便出了房间去洗漱。等他回来时,晚青妤已沉沉睡去。他走到床前,看着她安睡的面容,心中升起一种陌生且强烈的柔情。
她的脸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红润,双眼微闭,睫毛修长。他弯下身,凑近了些,仔细端详她,一时涌起冲动,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红润的嘴唇。
指尖触到那柔软的唇瓣时,他的心猛地一颤,情绪愈发激荡。然而,见她睡得如此香甜,他终是忍住了,未再打扰她,转身回到床边躺下。
他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她,许久许久才睡去。
次日清晨,晚青妤醒来时,发现萧秋折正坐在桌前,并未离开。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声问道:“你今日不去上朝吗?”
萧秋折收起手中的笔,转头对她道:“今日不上朝,待会儿先去大理寺看看,然后出城一趟。午时可能赶不回来用饭,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用。城门口有家点心铺子,味道极好,回来时我给你带些。”
晚青妤起身下床,穿上鞋子,理了理凌乱的秀发,应声道:“那好,你出城时注意安全。”
她刚睡醒,声音还带着几分糯软,秀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有些娇媚。
萧秋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帮她拢了拢脸上的碎发,随后抓起她受伤的手,轻声问道:“手还疼吗?用完早膳后,你去找太医瞧瞧,重新上药包扎一下。”
晚青妤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笑着摇头道:“早就不疼了,昨晚就不疼了。”
萧秋折却坚持道:“那也得让太医瞧瞧,如此我才能放心。”
晚青妤乖巧地点了点头:“好,你的胳膊也要注意些。”
萧秋折松开她:“早膳我已用过了,我先走了。”
“嗯。”晚青妤目送他出了房间。
他走后,晚青妤出房洗漱时,便听到院子里甚是热闹,她问门外的玉儿:“今日是什么日子?”
玉儿回道:“小姐,是侧妃院里的三公子要去付家提亲,这会儿正忙着准备呢。”
晚青妤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似乎刚好。她一边往洗漱的房间走去,一边听玉儿跟在身旁说道:“这次的聘礼可真是丰厚,样样俱全,都快赶上当初您嫁入亲王府时的聘礼了。三公子一个庶子,竟能用这么多聘礼,我还是头一回见。亲王府果然阔绰,出手如此大方,光是黄金就抬了几大箱,还有金银首饰、珠宝玉器,数不胜数。”
晚青妤闻言,脚步微顿,如今银库的钥匙已被太妃收走,看来太妃对这次提亲极为重视,否则也不会如此大手笔,不过,付家在京城中地位显赫,聘礼丰厚些也是应当的。
晚青妤洗漱完毕,用了些早膳,对玉儿道:“我已两日未去看望二哥了,今日先去太医院瞧瞧他的情况。”
玉儿点头应下,转身去备马车。这时,方于匆匆跑来,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气喘吁吁地道:“公子今日让我继续保护少夫人。”
玉儿见他啃包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连包子都没吃完就跑来了,小心噎着。”
方于嘿嘿一笑,道:“不会不会。”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问道:“你们今日要去哪儿?”
玉儿:“先去太医院看看二公子,现在去备马车。”
方于拍了拍胸口:“这事让我来,我去备马车,你先去伺候少夫人。”
方于是个有干劲、有担当的男儿,玉儿笑着点头,便让他去了,自己则陪着晚青妤整理东西。
今日晚青妤特意让厨房煲了些汤,又做了些点心,想着二哥如今应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了。一切准备妥当后,几人便上了马车,一路向太医院赶去。
到了太医院,晚青妤进了房间,见二哥已能坐起身来,心中满是欣喜,走上前道:“二哥,你如今能动了?感觉如何?”
晚青禾看到她,略有激动地笑回道:“腿虽还不能下床走路,但已能坐起来了,手臂也能活动,没什么大碍了,妹妹不必担心。”
说罢,他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秋折今日怎么没来?他的伤好些了吗?”
晚青妤回道:“他今日有事,抽不开身,等忙完了定会来看你。二哥不必担心,他已经好多了。”
这时,晚青桁进屋,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对晚青妤道:“姐姐,太医说我们明日便可离开太医院,回晚府休养。”
晚青妤闻言,有些惊讶:“这么快?二哥的伤势当真无碍了?若回晚府,恐怕不如在太医院方便。”
晚青桁:“太医说二哥的伤势已无大碍,不必一直住在太医院。回晚府后,若有需要,太医会派人随行照料。”
晚青妤想了想,太医算是仁慈,毕竟,能在太医院住这么久,已是皇家的恩典。
她心有一事,问晚青禾:“二哥,你可记得父亲和兄长在去世之前,可曾看过什么古怪的书籍?”
晚青禾回忆片刻,摇头道:“父亲和兄长平日看的书虽多,但未曾听说有什么古怪的书籍。”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倒是有一次,一位老先生带着一本书来拜访父亲。两人聊了一会儿,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那老先生便告辞了。至于那本书是否留了下来,我也不清
楚。”
晚青妤追问道:“那老先生是谁?你可记得他的模样?”
晚青禾仔细想了想,回道:“那人年纪挺大,身形瘦削,面相不像是北方人,倒像是南方的。若是京城里的先生,我应当认得,但那人我却是头一回见。”
晚青妤心中一动,若那老先生与付家人有关,或许那本书便是父亲留下的线索。
她继续问道:“二哥,你再仔细想想,那老先生的模样。”
晚青禾皱眉思索片刻,道:“那老先生个子不高,瘦瘦的,面容清癯,眼神却颇为锐利。若要说具体模样,我也记不太清了。”
晚青妤看向晚青桁:“四弟,你去取些笔墨来,我想让二哥试着画一下那位老先生的面容。虽记不太清,但大概画个模样也好。”
晚青桁闻言,立刻去取纸笔。
晚青禾见晚青妤神色有异,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虑,轻声问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若有难处,尽管与二哥说。二哥虽如今力不从心,但总还能为你分忧一二。”
晚青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二哥如今仍在生死边缘徘徊,若将此事告知于他,只怕徒增烦忧,反而不利于他养病。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二哥不必忧心,我只是闲来无事,想查一查父亲与兄长的旧事。你也知晓,他们当年定是遭人陷害,如今虽难寻凶手,但我总想着,若能寻得些许线索,或许有朝一日能真相大白。”
她指了指门外:“二哥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况且,如今我住在亲王府,萧秋折待我极好。你看,他还派了他的贴身侍卫随行,安全无虞。”
晚青禾听罢,这才稍稍安心,点头道:“既如此,妹妹务必小心行事,若有需要,尽管来找二哥。”
此时,晚青桁已取来纸笔,晚青禾凭着模糊的记忆,在纸上勾勒出当年那位送书老者的模样。
晚青桁将画像递给晚青妤,她细细端详,虽觉此人陌生,但心中仍存一丝希望,若此人尚在人世,或许能寻得一二线索。
晚青妤将画像收起,对晚青禾道:“明日若你们回晚府,我一早便来帮你们收拾,一同回去。”
说罢,她又转向晚青桁,道:“四弟,待会儿随我回亲王府一趟。”
晚青桁疑惑问道:“姐姐让我回亲王府作甚?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晚青妤轻笑道:“是侧王妃的小女儿萧芮想见你。”
晚青桁一愣,随即恍然:“可是那日在太医院见过的萧芮?她找我何事?”
晚青妤:“她说想与你相识,你若无事,便随我走一趟吧。”
晚青桁略一思索,点头应下。
姐弟几人又叙了片刻,晚青妤便带着晚青桁离开了太医院。
几人一路行至乔家大院,欲探望外祖母,顺便看看张攸年是否已归。途经付家大院时,远远便见门前热闹非凡,晚青桁掀开车帘,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晚青妤往外望了一眼,回道:“是亲王府的三公子前来向付家小姐付云汐提亲。”
晚青桁眉头一锁:“亲王府三公子?那个风流成性的萧絮?他怎会打云汐妹妹的主意?”
晚青妤见他神色激动,轻声问道:“四弟可是对云汐妹妹有意?”
晚青桁脸颊微红,低声道:“倒也说不上情意,只是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我深知她性情纯真,若嫁给萧絮,只怕会受委屈。”
晚青妤叹息一声,安慰道:“四弟不必过于忧心,若云汐妹妹不愿,自会拒绝这门亲事。我们如今家道中落,现在与付家往来甚少,此事我们也无力插手。”
晚青桁默然不语,只是仍忍不住频频望向窗外。
抵达外祖母家后,二人见张攸年已归,正坐在院中晒太阳,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显然伤势未愈。
晚青桁快步上前,关切道:“攸年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之前一直担心你,不知你去了何处,如今伤势如何?”
张攸年见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笑道:“无碍,只是胳膊受了些伤,这几日一直在上药,已无大碍。”
他顿了顿,又看向晚青妤,解释道:“那日火势凶猛,我迷迷糊糊间遇到了表哥,他便带我回家疗伤。前两日伤势好转,我便回来了。”
晚青桁见他神色坦然,心中稍安,轻声道:“攸年哥哥,你无事便好。二哥如今也已好转,明日我们便可回晚府了。”
张攸年点头,又看向晚青妤,问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从山上搬回来了,如今住在亲王府?”
晚青妤与张攸年自幼相识,两人虽不算深交,但也了解彼此,平日里见面也都客客气气。
晚青妤回道:“对,前些日子回来的,如今暂居亲王府。”
张幼年又看了看她,低声问:“那你与萧秋折……可是和好了?”
晚青妤与萧秋折当初利益成婚的事情,张攸年知晓,当时还劝过晚青妤不要答应。
晚青妤未料他会关注这个,神色微凝,不欲多言,问道:“外祖母呢?近来可好?”
张幼年见她不愿回答,亦不再多问,指了指后院:“在后院晒太阳,我带你们去。”
张攸年领着他们缓步往后院行去,边走边低声道:“我受伤一事,因言书堂着火而起,未曾告知老夫人实情,只说是手臂不慎划伤。至于二哥之事,也未曾提及。”
晚青妤走在他身侧,轻声应道:“外祖母年事已高,确实不宜多忧。多亏张伯伯悉心照料,方能让她老人家安心。”
张攸年微微一笑:“这是张家应尽之责。乔家对我们有恩,我们父子自当尽心报答。”
说罢,他侧目看向晚青妤,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他与晚青妤已许久未见,今日一见,只觉她气质与往日大不相同。昔日的俏皮灵动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恬静与沉稳。她的眉眼愈发精致,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从容。
晚青妤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与他对视,两人许久未见,言语间难免生疏,一时竟有些不自在。
张攸年的相貌与晚家兄弟截然不同。他不似晚家兄弟那般温润,反倒生得硬朗挺拔,眉目间透着一股锐气。虽非武将出身,却有武将之姿,唯有那几分书卷气,才令他显得温和些许。
此刻,他看向晚青妤的眼神依旧如从前一般,眸中似有深意,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一行人行至后院,只见外祖母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她年岁已高,耳力与目力皆不如前,直到几人走近,她才察觉有人到来,缓缓从摇椅上坐起身。
晚青妤见状,急忙上前搀扶,柔声唤道:“外祖母。”
外祖母见是她,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原来是青妤来了。”
晚青桁也凑到外祖母跟前,抓起她的手道:“外祖母,我也来啦!您最近身子可好?”
外祖母反握住他的手,笑回道:“好好好,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挂心。”因晚青桁常居京城,时常前来探望,外祖母对他尤为疼爱。
几人陪着外祖母说了一会儿话,张伯伯便过来招呼道:“今日难得聚得这般齐整,我去张罗饭菜,大家就在院里用饭吧。”
晚青妤也想多陪陪外祖母,便欣然应下。
春日融融,院中花开正盛,晚青桁兴致勃勃地爬上树去,为外祖母摘花。张攸年与晚青妤则坐在外祖母身旁,陪她闲话家常。
将近午时,付钰书忽然来访,他一进院门,目光便落在了晚青妤身上。
晚青妤见他到来,亦是微微一怔。
付钰书远远唤了一声:“青妤。”
外祖母看到付钰书,惊喜
道:“钰书也来啦,快过来坐,院里许久未这般热闹了,今日你也留下来一同用午饭吧。”
第37章 第37章她试图挣脱他……
今日本是萧絮向付云汐提亲的日子,按理说付家应当忙碌非常,然而付钰书却在此刻出现在乔家大院,着实令晚青妤感到意外。
她站起身来,轻声应了一句,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未曾料到会在此处与他相见。
晚青桁见付钰书到来,亦是略感惊讶,从树上跃下,目光在姐姐与付钰书之间游移,心中暗自揣测他此行的目的。
晚青桁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走到外祖母面前,将花递到她手中,笑道:“外祖母,这些花儿都送给您。”
外祖母接过花,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对付钰书道:“钰书,今日你怎么得空来了?”
付钰书手中提着几样礼品,走到外祖母面前,恭敬行礼道:“钰书来看看您,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些薄礼。”
说着,他从锦盒中取出一对白玉镯子,递到外祖母手中:“这对镯子是我游历时偶然所得,见其晶莹剔透,便想着送给您。此外,还有一些补品,对您的眼睛和耳朵都有益处。”
外祖母笑回道:“你这孩子,果然有心了,我甚是喜欢。”
晚青桁眉头微挑,目光在付钰书身上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今日是你妹妹的喜日,你不在府中操持,怎的来了这里?”
晚青桁一向不喜付钰书,但付钰书却从不与他计较,只是微微一笑道:“提亲之事已告一段落,我这才得空过来探望老夫人,未曾想竟在此处遇见你们。”
晚青桁显然不信事情会如此巧合,追问道:“那云汐妹妹可是答应了萧家三公子的提亲?”
付云汐那般聪慧有主见的女子,应当不会轻易应下这门亲事,萧家三公子虽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名声在外,付云汐岂会不知?
付钰书回道:“此事尚在商议之中,今日见面倒是颇为愉快。父亲说,再让他们二人私下多接触一番,若彼此都觉得合适,此事便算定了。”
话已至此,晚青桁心中明了,看来十有八九已成定局。他眉头紧蹙,转身又攀上花树,继续为外祖母摘花,神情间却难掩落寞。
晚青妤看在眼里,心中亦是一叹。她知晓弟弟与付云汐自幼一同长大,虽无儿女之情,却也不愿见她嫁给一个风流成性的郎君。
张攸年与付钰书亦是旧识,付钰书见他胳膊上缠着纱布,关切问道:“你的伤如今可好些了?”
张攸年看了一眼外祖母,递了个眼色,示意不便多谈,随即笑道:“已无大碍,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的。”
付钰书了然,目光又落在晚青妤身上,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抹微笑与温柔的眼神。
晚青妤抬眸与他对视,轻声道:“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一同用饭吧,如今也快到用饭的时辰。”
付钰书略感欣喜,点头道:“那好,我便留下来,正好陪陪外祖母。”
张攸年看了看二人,神色微动,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父亲的饭菜准备得如何,待会儿再来唤你们。”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外祖母笑着对付钰书招手:“钰书,快坐下,与我说说,你这两年在外的经历如何?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常来乔家大院玩耍,与青妤他们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别提多热闹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生活,难得聚在一起。不过外祖母时常想起从前的光景,心中仍是欢喜。”
付钰书闻言,笑意温润:“外祖母说得是,当初在这大院里,确实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们几个总是缠着您给我们做点心,听您讲故事。我还记得,您常给青妤和我讲那些神话故事,我们总是听得入神。”
外祖母接话道:“是了,我还记得你写了一本书,那书叫什么来着?”
付钰书谦虚道:“那时年纪小,写的东西杂乱无章,如今连书名都记不清了。”
晚青妤接道:“那书名为《洪论》,如今还在我那里收着。”
付钰书闻言,眼中闪过惊喜:“那书你还留着?”
晚青妤点头:“那是你第一次写的书,虽有些生涩,但其中的故事我却十分喜欢,一直珍藏着。”
灼灼日光下,付钰书望着晚青妤温润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激动。他未曾想到,昔日的点点滴滴,她竟都记得清晰,甚至连他第一次写的书都悉心保存。
如此看来,她的心中,或许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付钰书心中,爱情是最为珍贵之物,如同稀世珍宝,难以轻易割舍,更不易改变。
他始终坚信,晚青妤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是真挚而炽热的,即便时光流转,那份情意也绝不会轻易消散。
从她的言行举止中,他仍能感受到昔日的余温,仿佛那炽热的火焰虽已减弱,却未曾熄灭。
他凝视着她,眼中渐渐泛起酸涩,愈发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再多争取一分。或许,若他当初再坚定一些,如今站在她身旁的,便不会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几人闲谈片刻,气氛渐渐轻松起来。晚青妤说起儿时的趣事,言语间从容大方,毫无扭捏之态。即便她与付钰书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如今再见,她依然坦然自若。
对她而言,喜欢便是喜欢,过去便是过去,人应当向前看,而非沉溺于往昔。她深信,两年的时光足以抚平伤痛。
对她来说,这两年的山居生活弥足珍贵,若非如此,她或许早已迷失自我,甚至随波逐流,失去如今的清醒与从容。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望着付钰书,见他眼中仍存有对她的期盼,心中亦希望他能如她一般,早日走出过往的阴霾。
然而,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态度与方式皆不相同。有些人能轻易放下,而有些人却可能五年、十年,甚至一生都无法释怀。
对于付钰书而言,两年的时光太过短暂。他游历四方,看遍山川河流,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但心中始终有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愤恨自然是有的,自己喜欢的人被他人夺走,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然而,人生便是如此,一步错,或许步步皆错。
午前的阳光洒满庭院,暖意融融,仿佛儿时的一个春日。那时,他们在外祖母的院子里摘桃花,将花瓣装入小盒中,碾成花泥,做成桃花糕。
晚青妤曾托着小脸,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天真地问道:“钰书哥哥,这桃花做的糕点真的能吃吗?味道是甜的吗?你做的桃花糕颜色怎么不太对呀?会不会吃了中毒呢?”
他笑着回道:“傻姑娘,别人做的能吃,哥哥做的自然也能吃。等我做好了,第一个给你尝。”
那时的桃花糕虽不甚美味,但晚青妤咬了一口,仍笑着夸赞:“可以吃,可以吃,比我想象的好吃多了。”
如今,外祖母院中的桃花树依旧盛开,只是树已老去,而他们也已长大。
付钰书自幼饱读诗书,天生带着一股忧郁气质,且也多愁善感。这一点与晚青妤颇为相似,正因如此,他心中总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每当他见到晚青妤,这份忧伤便愈发浓烈。
曾经的甜蜜,如今却化作无尽的苦涩。而晚青妤却已不似,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跟在他身后娇声唤着“钰书哥哥”。
几人陪着外祖母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已至午饭时分。他们围坐一桌,久违地共进午餐。今日的饭菜格外丰盛,外祖母许久未曾感受过这般热闹的气氛,看着几个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付钰书坐在晚青妤身旁,时不时为她夹菜盛汤。晚青桁则狼吞虎咽地吃着,偶尔瞥一眼付钰书,眼中满是不屑。
张攸年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时,他总是跟在付钰书身后,陪他去找晚青妤,陪他买东西,听他一遍遍念叨晚青妤的好。
付钰书总在他耳边细数晚青妤的美丽、大方与善良,听得他耳朵几乎生茧。那时他常想 ,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能让付钰书如此念念不忘?
彼时,他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因出身卑微,从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看着晚青妤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如花。那一刻,他才明白付钰书为何会对她如此深情。
晚青妤就像天上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也让他觉得,这世界并非全然灰暗,亦有灿烂之处。
然时过境迁,一切不似从前。
——
萧秋折因刚复职,今日事务并不多。他到了大理寺后,将重要职务一一交代清楚。这些日子以来,方奇一直跟进手头的任务,大理寺的文书也不算繁重,处理起来颇为顺手。
待事务整理妥当,他便动身前往城外,去见了王珂。两人约在城门外的一家茶馆相见。这家茶馆虽不算奢华,却是城外唯一一处清净之地,适合密谈。
萧秋折原以为只有王珂在,未曾想王珂的弟弟——新科状元郎王庭也在场。
兄弟二人见萧秋折到来,急忙起身相迎,恭敬行礼道:“拜见萧大人。”
萧秋折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温声道:“以后不必如此客气,坐下说话。”
三人寻了一间僻静的雅间,落座后,王珂为萧秋折斟了一杯茶,郑重道:“此次我弟王庭能高中状元,多亏萧大人当初的指点与鼓励,还有您赠予的盘缠。若非如此,他虽有满腹才华,恐怕也难以出头。”
萧秋折微微一笑,道:“状元郎才华横溢,有能力的人终究会崭露头角。我不过是略尽绵力,不足挂齿。如今他已在朝为官,日后难免有些坎坷,我会尽力帮衬。既然身居高位,便当立志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为百姓谋福祉。”
状元郎闻言,立即起身,深深一揖道:“萧大人大名,如雷贯耳,您所建的桥梁遍布各地,造福百姓,令人敬仰。我日后定当以您为榜样,尽心竭力。”
萧秋折谦逊一笑,转而问王珂:“你们可是打算搬到京城来?若有意在此定居,我可为你们置办一处府邸。”
王珂点头道:“正有此意。王庭如今在京城为官,我们在家乡也颇为挂念。父母年事已高,身体欠安,我们想一家人团聚,互相有个照应。至于府邸之事,多谢萧大人美意。王庭高中后,皇家赏赐了不少银两,足以在京城购置一处像样的宅院。待我们安顿下来,定会常去亲王府拜访。”
萧秋折点头道:“好。既然留在京城,你也该寻一份差事。不如来大理寺帮忙,我手头有许多棘手之事,正需你这样的能人相助。”
王珂闻言,立即起身行礼,感激道:“多谢萧大人提携。我定当尽心尽力,辅佐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萧秋折笑道:“你们不必如此客气,跟着我如同自家兄弟便好。不过,眼下确有一事需你帮忙。”
王珂正色道:“大人请讲,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萧秋折沉吟片刻,低声道:“你曾在杀手训练营待过,对这条暗线应当颇为熟悉。一年前,京城发生了一起命案,我想请你通过杀手营的旧识,查一查当初下手的杀手是何来历,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雇主。”
王珂虽已金盆洗手多年,但对杀手营的运作仍了如指掌。他思索片刻,点头道:“此事虽有些棘手,但我尚有几个旧识仍在从事此行。我会设法联系他们,查一查此案的线索。只是不知,大人想查的是哪一桩命案?死者是何人?”
“是太师大人与准驸马,当初在荊州查案时遭人暗杀,至今未破。”萧秋折从怀中掏出一把月牙刀,递给王珂,“这是准驸马身上的佩刀,乃皇上所赐。此刀不久前在贺州出现,而非案发现场。你带着这把刀,四处打探,看看是否有杀手曾见过此物。”
王珂接过刀,细细端详,发现此刀确实与众不同,显然是皇家之物。他郑重道:“好,此事我会尽力查证。”
提及前驸马,状元郎插话道:“前驸马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近日皇上似乎有意为当今公主择婿,前些日子还将我与探花郎召入宫中。从皇上言语间听出,似乎有意在我二人中选一位为公主驸马。公主已见过我们,但尚未点头。若我能接近公主,或许能从中探得一些线索,只是此事恐怕帮不上大忙。”
萧秋折点头道:“无妨。我还有一事需你留意。你与探花郎同在翰林院当值,我希望你多与他接触,留意他如何处理言书堂之事。他毕竟是付家子弟,行事难免受家族固派思想影响。若他将此思想带入翰林院,恐对朝政产生不小的影响。你需多加留意,若有异常,及时告知我。”
状元郎自幼饱读诗书,对固派思想亦有所了解。他闻言,心中了然,回道:“萧大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留心。若有异动,必及时禀告。”
萧秋折与兄弟二人叙话片刻,便匆匆赶回京城。
行至城门前,他勒马驻足,寻到那家曾光顾过的甜心铺子,将店内各式糕点尽数买下。他忆起晚青妤的喜好,猜想她定会欢喜。
购罢糕点,他又转至首饰店,精心挑选了几支发簪,满心欢喜地返回岳堂。
在岳堂处理公务之际,萧秋折不时回想起昨日的对话,晚青妤的言辞总在他心头萦绕。
她赞他是世间少有的清醒男子,对他治水之才推崇备至,更言愿留在亲王府助他一臂之力。她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铭记于心,细细品味,每每思及,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深信晚青妤已渐渐接受他,从她闪烁的眼眸中,他窥见了昔日那份青涩情感的余温。他们之间,似乎正悄然拉近,未来的日子,定会愈发美满。
正当萧秋折沉浸于对晚青妤的思念与喜悦之中,方齐匆匆赶来,禀报道:“公子,陆临那边出了些麻烦,您得赶紧过去一趟。”
萧秋折眉头一皱,问道:“出了何事?”
方齐回道:“顾家的人将他堵在了酒楼,扬言要一命偿一命。”
萧秋折霍然起身,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此事尚未查明真相,况且人非他所杀,岂能随意偿命?”
方齐道:“因案件拖延日久,顾家那边迟迟未得消息,有些急了。但此案确实棘手,我们一直在追查,可凶手始终未落网。加之您近日被皇家封职,令牌被收,办事多有不便。虽已有眉目,但顾家等不及,一口咬定人是陆临所杀,今日便将他堵在了酒楼。”
萧秋折闻言,立即提剑出门,方齐紧随其后:“公子,您且慢些,场面已经控制,顾家来势汹汹,我们得想个办法。”
萧秋折应了一声,与方齐快马加鞭赶至酒楼,却见楼内已是一片混乱。
萧秋折翻身下马,问道:“不是说已控制住局面了吗?怎打了起来?”
方齐一脸茫然:“我寻您时已派人控制,谁知转眼便打了起来。”
萧秋折冲入酒楼,于人群中寻到陆临,拔剑上前,挡在他身前,对动手之人厉声喝道:“放肆!”
方齐亦持剑上前,高声喝道:“萧大人在此,还不速速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凶,简直无法无天。”
言罢,他挥手示意门外官兵:“来人,将这些人统统围起来。”
顾家管事见萧秋折带兵前来,只得停手,却仍不甘心,持剑指向萧秋折身后的陆临,愤然道:“此人害我顾家少爷,至今未给个交代。我屡次上告大理寺,你们却一拖再拖,至今未查出真凶,反倒让他逍遥法外。此事已致我家老爷子病倒在床,若再不解决,老人家恐难瞑目。”
“你们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百姓尽心尽力,为何连个凶手都查不出?即便他不是真凶,既牵涉其中,也该押入大理寺审问,为何至今仍在此谈笑风生、饮酒作乐?莫非因他是萧大人表哥,萧大人便包庇徇私?”
顾家管事言辞激烈,气势汹汹,周围百姓闻言,纷纷看向萧秋折,目光中满是质疑与
期待。
先前,萧秋折曾亲赴顾家,向顾老爷子解释此事,期间亦多次奔波,试图平息风波。然而,真凶未获,陆临的嫌疑便难以洗清,眼下顾家之人因此紧咬不放,执意要萧秋折将陆临缉拿,至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萧秋折闻顾家管事之言,侧目望向陆临。陆临眉头一扬,连连摆手:“你万不可听信他们一面之词便抓我,此事与我绝无干系,你先前已查证过,我亦有证人可证,当日与顾家三郎饮酒后,我便离开了酒楼,此事断然与我无关。”
萧秋折心中虽信他清白,但面对顾家咄咄逼人之势,亦知需给个交代。他握紧手中佩剑,对顾家管事沉声道:“是否将陆临关押,此事自有本官定夺。我已查证,此事确与他无关。真凶难寻,非一日之功,但大理寺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请暂且宽限些时日。”
顾家管事闻言,冷笑道:“听闻萧大人近日被罢免了官职,看来能力也不过如此。若有真本事,此案何至于拖延至今?既然你解决不了,那便由我们自行了断。”
言罢,他挥手示意身后之人,今日势必要活捉陆临。
萧秋折目光一扫,见顾家管事身后那些持刀男子,个个身形魁梧,目光凌厉,显然皆是练家子。顾家今日有备而来,竟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这是要在此大动干戈。
萧秋折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顾家管事:“好!既然你们不将王法放在眼里,那我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在此放肆的下场。”
萧秋折素来是个不惧事的主,最厌旁人挑衅。他身为亲王府的嫡长子,虽近日被罢免了些许职位,但大理寺的职责已然恢复,权势依旧在握。今日顾家之人竟敢在他面前放肆,显然是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陆临见他欲动手,急忙上前抓住他握刀的手,低声道:“你的手伤未愈,我让方齐寻你来是为劝架,怎的反而要打起来?”
萧秋折无奈地瞥他一眼:“若你肯随我去官府,我便不动手。”
陆临闻言,急忙摆手:“罢了罢了,打就打吧。正好我也手痒,今日便痛快打一场。”
顾家之人根本不听萧秋折的劝告,二话不说便挥剑冲了上来。顿时,客栈内一片混乱,周遭百姓纷纷逃窜,刀光剑影间,厮杀声此起彼伏。
陆临一边应付着杀手,一边留意萧秋折的动静。他知萧秋折手上有伤,生怕他再添新伤。
然而,萧秋折身手了得,右手持剑,左手挥袖,几招之间便将眼前之人打得连连后退。
萧秋折自幼习武,剑法在京城贵公子中堪称翘楚,应付这些人自是游刃有余。
陆临一边与杀手周旋,一边凑到萧秋折身旁,笑问道:“今日怎的如此兴奋?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他从萧秋折的神色中看出几分不同寻常。
萧秋折嘴角微扬,挥剑挡开一击,笑回道:“是有些好事。”
陆临扬了扬眉,顺手挡开一人攻势,问道:“定是因为晚青妤吧?你们二人如何了?可有进展?”
萧秋折挥剑击退一人:“有了一些进展,不过还需再进一步。但我能看出,她心里是有我的。昨日她与我说了许多贴心话,她手上受了伤,我替她包扎了伤口。”
陆临:“她受伤了?严不严重?”
萧秋折:“不严重,只是手上划了道小口子。包扎时……我牵了她的手。”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陆临不信:“你们二人同处一室,难道就只是牵了手?没做点其他的?”
萧秋折一边应付顾家杀手,一边坦然道:“对。”
对?
陆临:“……”
陆临白了他一眼,嘟囔一句:“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活该你难受。”
虽顾家人身手不俗,但萧秋折带了不少官兵,加之他与方齐武艺高强,不多时便将这些人制服,押往衙门。
萧秋折吩咐衙门妥善处理后,让方齐护送陆临回府,然后又返回了岳堂。
今日他脖颈上受了点小伤,虽不严重,却也见了血,想必晚青妤见了定会心疼,或许还会亲手为他包扎。思及此,他心中愈发期待,把为晚青妤备下的点心和首饰一一收拾妥当,带着东西匆匆赶回亲王府。
然而,回到府中,却不见晚青妤的身影。他心中微沉,唤来管家询问,管家说她一早便去了太医院探望晚青禾。
萧秋折本以为她早去早回,未曾想竟耽搁至此时。他心中隐隐不安,便匆匆赶往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晚青禾见到他,疑惑问道:“妹夫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萧秋折环顾四周,未见晚青妤,便问道:“我来寻青妤,她今日不是来了太医院吗?怎的一直未回亲王府?”
晚青禾惊道:“妹妹没有回去?她今日确实来过,但只坐了一会,便带着四弟离开了,我还以为她早已回府。他们会不会回了晚府?”
萧秋折愈发担忧,他知晚青妤素来稳重,若有事耽搁,定会派人回府通报。如今迟迟未归,莫非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多想,辞别晚青禾,赶往晚府一趟。
到了晚府,却依旧未见晚青妤。萧秋折心中焦急,又在京城中寻了一圈,仍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只得返回亲王府,派府中下人四处寻找。
而后他忽然想到乔家大院,心想她是不是去了外祖母那里?思及此,他立即策马赶往乔家大院。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天色却阴沉下来,似有风雨欲来。
乔家大院内,晚青妤正与外祖母和付钰书闲话家常。外祖母取出几幅珍藏的字画,因年久褪色,字迹模糊,便想让晚青妤和付钰书帮忙辨认修复。
这些字画是外祖父留下的遗物,外祖母一直视若珍宝,如今虽有些破损,却仍想尽力保存。
付钰书博学多才,对古籍字画的修复颇有心得,便动手修复起来。晚青妤在一旁帮忙,时不时递上工具。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外祖母见修复尚未完成,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修吧。此事急不得,你们先回去歇息。”
晚青妤与付钰书走出房间,见外面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人站在屋檐下,付钰书回忆道:“记得我小时候最怕下雨,因家中书库每逢雨天便需格外小心,生怕雨水浸湿了书籍。父亲总是一遍遍往书库跑,我也常跟着他去。”
因最近书库进水之事,付钰书烦闷不安,现在最见不得下雨。
晚青妤抬头望了望雨幕,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接话道:“我记得有一回,雨下得极大,我恰巧在你家玩耍,我见你冒雨去书库,急忙递了把伞给你,叮嘱你莫要淋湿,而你不想丢下我,便带着我一起去了书库里,到了书库,我们蹲在门前,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看着书。”
说到这里,她看付钰书,问道:“今日这雨也不小,你家书库可还好?要不要我陪你过去看看?”
付钰书未曾想她还记挂此事,笑回道:“我正担心着,也好,我们一起去看看。不过外祖母家房间的窗户似乎有些漏风,我们先找些东西遮挡一下,以免她受凉。”
付钰书很细心,晚青妤点头应下,二人开始找东西修整窗户。
雨声淅沥,风卷落叶,仿佛将时光拉回了从前,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日子,依旧清晰如昨。
萧秋折策马疾驰,还未赶到乔家大院,天便下起了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然而,他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快些找到晚青妤。
刚到乔家大院门前,他便瞧见方于和玉儿站在门口说笑。见此,他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晚青妤是来了外祖母这里。
方于和玉儿正聊得兴起,忽见萧秋折冒雨而来,顿时愣住。
方于唤了一声“公子”,神色间有些紧张。玉儿更是慌忙转身,急匆匆往院
里跑。
萧秋折察觉不对,眉头一皱,冷声喝道:“站住。”
玉儿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方于,两人面面相觑,脸色皆有些难堪。
萧秋折见二人如此神情,心中隐隐不安,大步跨进乔家大院,径直往里走去。
到了后院,他远远便瞧见晚青妤与付钰书正站在窗前,付钰书手持锤子,正在修整窗户,晚青妤则捧着油纸在一旁等候,二人配合默契,俨然一副温馨画面。
萧秋折愣在原地,袖中的手渐渐攥紧,眉头深锁,眼神也黯淡下来。雨水打在身上,他不觉凉意,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他看着晚青妤对着付钰书笑得那般开心,心中酸涩难忍,拳头越握越紧,脚步却如灌了铅般沉重,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
心中失落如潮水般涌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他勉强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最终转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方于和玉儿匆匆追上,见他神色阴沉,心中皆是一紧。
方于急忙解释道:“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先来此处探望外祖母,碰巧付公子也来了……”
“又是碰巧?”萧秋折冷笑一声,“真是巧得很,找的地方也好,门前还有你和玉儿把风,外祖母也能帮着遮掩,好周全。”
他说罢,烦躁地甩了甩袖子,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玉儿见状,急得跺脚,对方于道:“你快去追上。”说罢,转身匆匆跑进院里,去禀告晚青妤。
萧秋折快马加鞭赶回亲王府,径直进了翠玉轩,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这才发觉左臂因淋了雨,伤口隐隐作痛,手臂微微颤抖。今日奔波在外,未曾换药,此刻伤口又被雨水浸湿,疼痛愈发难忍。可这点痛楚于他而言,远不及心中的酸楚与失落。
他昨日还与晚青妤那般亲近,听她说那些暖心的话,看她眼中闪烁的温柔。可转眼间,她却与付钰书并肩而立,笑得那般开怀。
若说上次是巧合,今日又怎会如此凑巧?今日是萧絮去付府提亲的日子,付钰书本该忙碌,为何会出现在外祖母家中?
萧秋折心中苦涩难当,自知自己素来小心眼,又爱吃醋,他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情景。
他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为晚青妤买的点心和发簪上,心中愈发烦闷。今日他满心欢喜地为她挑选了这些,却未曾想,东西还未送到她手中,她就又与付钰书谈笑风生。
他坐在房中,一遍遍告诉自己需冷静,需等她回来听她说说怎么回事。可心中翻涌的情绪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他想,玉儿既已见到他,定会去告知晚青妤,晚青妤应当很快便会回府,但他在房中枯坐良久,始终未见她归来。
屋外雨势渐大,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寒意透过窗棂渗入屋内,冰凉刺骨。
萧秋折衣衫湿透,却无心更换,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哗哗的雨幕,整个人仿佛麻木了一般。他未曾想到,自己竟会因瞧见晚青妤与付钰书站在一起的画面,便气得心如刀绞,无法安宁。
正当他心绪难平之际,方于匆匆赶回,欲向他解释,却被他冷声拒之门外。方于只得站在门外,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
萧秋折听罢,心中虽稍感宽慰,却仍难以释怀。他想,晚青妤既知他已去过乔家大院,那为何迟迟不归?为何还要与付钰书一同留在那里不回家?
方于苦口婆心劝了又劝,解释再三,却也无济于事。他只盼少夫人能早些归来,化解这场误会。
天色渐暗,晚青妤依旧迟迟没有回来。萧秋折又气又急,终是忍不住拿了雨伞,走到院门外等候。他站在雨中,目光紧紧盯着远处漆黑的巷口,盼着那辆熟悉的马车能早些出现。
雨势滂沱,雨伞上的水珠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袖,左臂伤口也被雨水浸湿。
不知过了多久,晚青妤的马车终于缓缓驶来,停在亲王府门前。玉儿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晚青妤下车。
晚青妤甫一下车,便见萧秋折站在雨中,神色冷峻,她不由怔住。玉儿急忙撑开雨伞,为她遮雨。
晚青妤愣了一瞬,率先开口,轻声唤道:“雨这么大,你怎么在这儿等着?”
她的声音轻柔,却未能融化他周身一丁点的寒意。
萧秋折沉默不语。
晚青妤见他不言,深知他可能生气了,准备上前解释,萧秋折却蓦然转身,大步朝院内走去。
他的步子又快又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
晚青妤急忙提起裙摆追他。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雨幕,直奔翠玉轩。
到了房门前,萧秋折扔下雨伞,推门而入,随即“嘭”地一声将房门关上。晚青妤与玉儿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玉儿低声催促:“小姐,您快进去解释解释吧。”
晚青妤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晚青妤站在门口,轻声唤道:“萧秋折?”
无人回应,房中静得可怕。她心中忐忑,犹豫片刻,准备解释:“其实……我今天……就……”
她支支吾吾,却不知从何说起。若提及与付钰书同去书库之事,势必要牵扯更多,而她此刻还不想将此事和盘托出。
她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与付钰书一同前往书库,即便后来得知萧秋折曾去过乔家大院,她也未曾立即返回。
现在见他如此生气,她有些慌乱。
房中静默片刻,晚青妤觉得屋内太过昏暗,便摸索着走到桌前,想要点亮烛火。
可她的手刚触到桌沿,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紧接着腰身也被揽住。
她惊了一声。
萧秋折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将她揽入怀中,扣紧她的手腕,簇拥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晚青妤被他禁锢在怀里,慌张地连连后退,随着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她一步一步退着,直至背部抵在了房门上。
晚青妤娇小的身躯被他抵在身下,紧张地不住吞咽口水,伸手想要推开他,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二人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愤怒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她心中愈发慌乱,张了张口道:“你听我解释……”
她试图挣脱他,却被他压得更紧,吐着温热气息的嘴唇,已经贴在她冰凉的耳朵上。
房中一片寂静。
昏暗中,晚青妤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心中一紧,急忙问道:“你流血了?”
她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从手臂到肩膀,最后在他脖颈处触到一片黏腻。她惊呼一声:“你的脖子流血了,疼不疼?快去处理。”
他依旧沉默,抓起她那只染血的小手,按在他的左胸口上。
他的心脏,随着气愤以及诸多复杂的情绪,砰砰跳个不停。
晚青妤蜷了蜷手指,安静地感受着。
过了一会,晚青妤张了张唇,想再说点什么,只是话未出口又被他猛地搂紧了腰身,贴得他更紧一些。
身上哪哪都是烫的。
随着双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萧秋折强压着心中的醋意与火气,冰凉的嘴唇轻触了一下她微张的唇。
半晌。
他道:“晚青妤,我生气了。”
第38章 第38章萧秋折:“要不我脱给你……
当萧秋折的唇触上来的那一刻,晚青妤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冰凉的唇只是在她的唇上轻点了一下就离开了,但就是这一下,让她感觉心里瞬间淌了一片海,悸动而又激荡得不行。
她微微仰头,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见他好看的眉眼,他的眸中似有暗潮涌动,夹杂着几分压抑的怒意和难以言说的艳、欲。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侧了下头,声音软糯地安抚他:“你……别气。”
她知道他生气了,且气的不轻。
萧秋折
的呼吸灼热,喷洒在她的耳畔,激起一阵酥麻。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被他顺势扣住了后脑,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
她无处躲避,只得垂下眼帘,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上蜷了蜷,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哄他才能消气。
而萧秋折似乎能猜出她的心思,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胸前按了按,嗓音又低又哑地道:“晚青妤,这次,别再来那套了。”
那套,就是夸人的那套。
虽然他挺吃那套。
但是今天,他不想。
晚青妤未曾料到他竟能猜出她的心思。她静默片刻,微微思索,随即轻轻踮起脚尖,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只手抚上他流血的脖颈,语气温柔而关切地道:“脖子一定很疼,我们先包扎伤口好不好?夜晚了,我也困了。”
她另一只手滑到他受伤的左臂:“你看,左边的袖子都湿透了,伤口肯定也浸了水。你的伤本就难好,总是这样不顾自己,让我如何不担心?若是你胳膊疼了,我心里也会跟着疼的。”
她……
萧秋折听着她这番温言软语,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想张口回绝,却见她脚尖轻点,身子又往他怀里凑了凑,那只手仍轻轻捂着他受伤的脖颈,语气愈发轻缓:“我知道你生气了,今日是我回来晚了,也没有提前告知你去了何处,这些都是我的错。虽然我们如今是在演戏,但我明白你担心什么。若是我时常外出,或是与付钰书多有接触,难免会让人怀疑。你放心,日后我会多加注意。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伤。我们先处理伤口,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如春风,带着几分轻哄。
萧秋折的胸口微微起伏,心中虽告诫自己不能再被她这些花言巧语迷惑,可身子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手依旧搂着她的腰,未曾松开。
晚青妤见他神色稍缓,心中略安,又轻声道:“其实今日去外祖母家时,我便想着何时能带你一同去看望她。她老人家时常念叨你,只是你近来事务繁忙,又受了伤,我怕她担心,便未提及。待你伤好了,我们一同去郑重拜见她,可好?今日外祖母还提起你,说你从前待她极好,连她手中的拐杖都是你特意为她买的。那时她眼睛不好,你常去看望她,还背她很远的路去看望我父亲和……”
“晚青妤。”萧秋折低声打断她,“这些话你之前已说过一边遍了,换点别的。”
换点别的。
晚青妤沉默了片刻,接着道:“萧秋折,你在我心里,和别人不一样,你样貌好,有才华,又心地善良,心胸宽阔,不爱必计较,又不会为难人,生了气一会就好了,放眼整个京城,能像你这般好的男儿郎,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她……
他心里舒坦多了。
他果然还是吃这套。
他深吸了口气,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晚青妤又劝他:“我们现在先去处理伤口,我手上沾了这么多血,伤口一定不轻。你也与我说说,是哪个混蛋伤了你?等回头我替你报仇。”
“晚青妤。”萧秋折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哄人真有一手。
这一套下来竟把他整笑了。
晚青妤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
她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桌前,摸索着想要点亮蜡烛。萧秋折却伸手抓起桌上的蜡烛,点燃了起来。
烛光摇曳,房间内顿时明亮了许多。晚青妤这才看清他脖子上的伤口,不由得惊道:“伤口竟这般大?这又是怎么受的伤?”
萧秋折见她如此紧张,扬了扬唇角,坐下身来,望着她,回道:“今日在酒楼里与顾家的人动了手。他们欲活捉陆临,我赶去阻止,便与他们打了起来,脖子上不小心受了伤。不过无妨,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很快便会好,也不觉得疼。”
其实,这一下午他满心里都是她与付钰书站在一起的画面,气得连伤口的疼痛都未曾察觉。
晚青妤:“我去把太医叫来。”
萧秋折拉住她:“处理伤口不急,你先与我说说,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在她回来之前,他火气最旺的时候曾告诉自己,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不会听,也不许她解释。可此时此刻他还是问出了口。
晚青妤动了动唇,心中犹豫。她不想撒谎,却又不想告诉他与付钰书一同去了书库。她望着他,愣了片刻,最终只道:“下雨,路上耽搁了。”
耽搁了那么久?
萧秋折显然不信,但见她不愿多说,压了压起伏的情绪,也不再追问。晚青妤保证道:“你放心,我既然现在还是你的妻子,自然不会做出格之事,毁你名声。更何况,我已长大成人,做事自有分寸,你不必过于忧心。再者,我们要演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无论在外还是在家,都该好好相处,不闹矛盾。你作为夫君,担忧妻子是情理之中,今日你做得很好,见我迟迟未归,便撑着伞在门外等我,让我很是感动。旁人见了,也会称赞我的夫君体贴入微,连下雨天都会亲自等我归来。”
萧秋折从前与晚青妤接触不多,虽知她年少时调皮可爱,长大后温婉大方,处事得体,却未曾想到她竟生了这样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
她这番话让他哑口无言,心中既生气又隐隐有些激动,情绪复杂难明,这一次又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便是晚青妤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她处理矛盾时游刃有余,言语间虽有些违心,却让人听着舒服,仿佛每一句都充满了诚意。
萧秋折终究无法拒绝,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被抛诸脑后,眼中只剩下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方才他亲上去时,只觉得那唇瓣凉凉的、软软的,连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淡淡的清香。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按了按她红润的唇瓣,目光紧紧锁住她,低声道:“那好,既然要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既然在外在内都要表现得亲密无间,那以后我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对吧?”
嗯?
晚青妤一时没明白。
萧秋折见她神色疑惑,唇角微微扬起:“以后,我们怎么亲密怎么来。眼下夫人如此担心我的伤势,那便请尽快去请太医为我处理伤口,处理完后,我还想与夫人早些休息。”
夫人?
晚青妤一愣,他竟唤她夫人?
她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脸颊一红,这才转身去唤太医。
萧秋折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寻她时的焦灼与惶恐,现在只要她平安无事,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不多时,晚青妤便领着太医匆匆赶来,对太医道:“太医,你快瞧瞧他手臂上的伤,淋了雨,不知可曾发炎?还有他脖子上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今日下午也未曾包扎。你日后得多上心些,莫要总等他来寻你换药。平日里你也该多来瞧瞧,若他在家,便来看看他的伤势,该换药时便换药,纵使他不愿,你也得强行为他处理。”
晚青妤一番叮嘱,说得太医连连点头,面露愧色,忙道:“少夫人说得是,是老奴疏忽了。今日雨大,老奴本该多来几趟。日后定当谨记,绝不再犯。”
说罢,太医急忙打开药箱,为萧秋折处理伤口。晚青妤则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见他神情渐缓,心中才稍稍安定。
太医为萧秋折包扎完毕后,晚青妤便吩咐厨房熬了一碗温热的汤,小厮把汤端来,晚青妤道:“快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幸好伤得不重,否则又得在家休养几日。休养倒也无妨,只是你自个儿受罪。”
萧秋折
端起汤碗,缓缓饮下,听着她关心的话,身子也随之暖和起来。随后,他又为晚青妤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你也喝些,在外头待了那么久,别着凉了。”
晚青妤接过碗,喝完后,望了望屋外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萧秋折应了一声,正欲起身去洗漱,晚青妤担心他的伤口,便道:“你身上有伤,不如我叫方齐或方于来帮你。”
萧秋折却摇头:“不必,我自己来便是。”
晚青妤蹙眉:“你莫要逞强,胳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不宜乱动。今日若不洗漱也罢,若真要洗漱,还是让人来帮你。”
萧秋折素来不喜旁人近身,更遑论洗漱更衣之事,但他又极爱干净,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寝衣,道:“无妨,你不必担心,我自己能应付。”
晚青妤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上,他总是避讳旁近身伺候,也不知背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萧秋折察觉到她的目光,侧首望她,眉梢微挑:“你似乎对我的背颇为好奇?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晚青妤闻言,脸颊顿时一红,忙道:“不是……我只是……”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秋折见她窘迫,故意逗她:“若真这般好奇,不如我脱了给你看?”
话音未落,晚青妤已急急别过头去:“不用不用,我只是瞧瞧你的衣裳是否湿了,并无他意。”
萧秋折见她慌乱,笑意更深,未再逗她,只道:“日后不必听外人闲言碎语。我的事,待我想说时,自会告诉你。”
见他不愿多提,晚青妤应道:“我明白,你放心,不该问的我不会问,不该打听的我也不会打听。”
萧秋折微微颔首,转身去洗漱。待他洗漱完毕回房时,晚青妤仍坐在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点心盒子和几件首饰上,神色若有所思。
她取了寝衣去洗漱,回来后目光又落在那些点心和首饰上,犹豫片刻,终是轻声问道:“这些……是买给哪位姑娘的?眼光倒是不错,发簪和首饰都很精致。”
萧秋折闻言,放下书卷,抬眸看她:“看来你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指了指那点心盒子:“你先打开瞧瞧。”
晚青妤依言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糕点,香气扑鼻,令人垂涎。她转头看萧秋折。
萧秋折轻叹一声:“今早出门时,我不是同你说过,城门外有一家点心铺子的糕点极好,答应回来时给你带些?我办完事便早早赶回,就是想让你趁热尝尝。”
他又指了指那些首饰:“还有这些,你瞧瞧可喜欢?”
晚青妤听罢,惊喜道:“所以……这些都是买给我的?连首饰也是?”
萧秋折点头:“不然呢?我说的话,你倒是半点没听进去。”
晚青妤抿唇一笑,拿起那些发簪和首饰,在烛光下细细端详,赞道:“真好看,我很喜欢。”
萧秋折见她欢喜便放心了。
晚青妤将首饰和点心一一收好,随后看向萧秋折,问他:“你还要看书吗?”
萧秋折合上书卷:“不看了,夜深了,莫要耽误你歇息。”
晚青妤应了一声,吹灭烛火,走到小榻边躺下。
房中一时静谧,只听得窗外风声隐隐。
过了许久。
“晚青妤。”萧秋折忽然开口,“要不要一起睡?这床能睡两个人。”
晚青妤本已有些睡意,闻言脑子顿时清醒。
萧秋折等了一会。
半晌,晚青妤回道:“不要。”
翌日清晨,晚青妤醒来时,房中已不见萧秋折的身影。他素来起得早,每每她醒来时,他已悄然离去,连一丝动静也无。
晚青妤推门而出,见玉儿守在门外,便问道:“萧秋折去了何处?”
玉儿回道:“回小姐,天刚亮时,宫里便来人将姑爷唤走了,方齐和方于也随行去了。”
晚青妤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儿摇头:“奴婢也不清楚,许是朝堂上的事吧。”
晚青妤心中隐隐担忧,正欲去用早膳,管家过来,躬身道:“少夫人,兰风居的钥匙,太妃命老奴来取。”
“兰风居?”晚青妤闻言一怔,疑惑问:“兰风居是我与萧秋折的婚房,太妃为何要那里的钥匙?”
管家赔笑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江侧妃前些日子向太妃请示,想将兰风居腾出来,收拾一番给三公子住。如今三公子已向付家提亲,急需一处体面的院子。现在府中最好的院子便是兰风居了,故而吩咐老奴来取钥匙。”
晚青妤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我们如今虽未住在那里,但那毕竟是我们的婚房,岂能随意让人占了去?”
管家讪笑道:“少夫人若是不愿,不妨亲自去与太妃商议。”
此事不小,晚青妤觉得需与萧秋折商量,她便道:“钥匙我暂且不知放在何处,待萧秋折回来再取。我先去太妃那儿一趟。”
说罢,她连早膳也未用,便径直往太妃的院子去了。
太妃似早料到她会来,见她进门,神色如常,只淡淡一笑。
晚青妤上前行礼,开门见山道:“太妃,兰风居是我与萧秋折成婚时的院子,虽未常住,但那毕竟是我们的婚房,成婚之物岂能轻易动得?况且此事您也未曾与我们商议,怎能直接将院子分给三公子。府中尚有其他院落,大可收拾一番给三公子住,何必非要动兰风居?”
她言辞恳切,语气中难掩不满。兰风居不仅是她与萧秋折的婚房,更是萧秋折的财产,即便如今不住在那里,她也不愿旁人随意占了去。
太妃斜倚在榻上,轻抿一口茶,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府中院落众多,你们日后想住何处便住何处,即便在外另置宅院也无不可。如今三公子与富家千金已有了眉目,江侧妃的院子狭小寒酸,总得寻一处体面的院子给他们住。兰风居是府中最大的院子,给三公子住再合适不过。”
晚青妤心中更是不悦,皱眉道:“太妃,萧秋折毕竟是嫡长子,兰风居本就是他的院子,也是我们的婚房啊。府中其他院落大可修整一番,或合并两处小院,也足以安置三公子。还请太妃三思。”
太妃未料她态度如此坚决,一时也有些为难。起初她本不愿将兰风居让出,奈何江侧妃三番五次前来恳求,加之二少夫人有了身孕,三公子又有望迎娶付家千金,总得寻一处体面的院子。如今晚青妤前来反对,倒让她有些骑虎难下。
太妃沉吟片刻,笑道:“你且先回去,此事我回头再与秋折商议。”
晚青妤听出太妃语气中的坚持,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便再多言,只得行礼道:“那好,我先行告退,待萧秋折回来,我们再过来。”
晚青妤一路回翠玉轩,心中烦闷难解。她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萧秋折本是亲王府的嫡长子,地位尊崇,可如今因伤在身,朝中又不得势,连亲王府的管辖权也被太妃收了去,现在连他们的婚房都想霸占。
此事不能再拖,她需得与萧秋折好好谋划一番。
回到翠玉轩,晚青妤刚用过早饭,便见派去山间调查送银一事的人回来了。那人禀报道:“少夫人,当初送银子时,中间转了两道手。起初从亲王府出去的那人,是府中的一名差役。因山间路途遥远,他便将银子交给了另一人,再由那人送上山。那送银子的人,是村长的一个亲戚。据他所说,亲王府给出的银子本是二十两,他中间扣了十两。”
晚青妤闻言,眉头紧锁。那人继续道:“而那亲王府的差役,是四夫人的一位远方表哥。四夫人将他调来府中当差,这送银的差事便落到了他头上。府中鲜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关系,连姑爷也不知情。此事恐怕是四夫人与她那位表哥暗中做了手脚。若要查明真相,需得找到那位表哥,再与四夫人对质。”
晚青妤心中明了,四夫人不仅一直在府中索要银钱,竟还从中克扣了她的月银。她吩咐道:
“你继续追查,务必找到那位表哥。待事情水落石出,我再与四夫人对质。”
送走那人后,晚青妤径直去了四夫人的院子。四夫人正躺在院中晒太阳,听着戏子唱曲。她近日身子好了许多,天气暖和时便喜欢在院中晒太阳,偶尔叫个戏子来唱几曲。
见晚青妤来访,四夫人颇为惊讶,摆手让戏子停下,起身笑道:“少夫人今日怎的有空来我院里?”
晚青妤微微一笑,上前道:“我过来看看您。您近日身子可好?太医开的药可还管用?”
四夫人笑道:“多谢少夫人惦记,吃了药后已好多了,太医的药果然灵验。”
二人进了堂中落座,四夫人命人上了茶,道:“前些日子我托人寻医,已有几位郎中听说此事,正往京城赶来,希望能为秋折治伤。”
晚青妤感激道:“多谢四夫人惦记萧秋折的伤情,已好多了。”
四夫人打量了晚青妤一眼,便直言道:“少夫人今日来,怕不只是为了看看我吧?我知太妃要将你们的婚房分给三公子,此事怕是已成定局。如今江侧妃那边风头正盛,二少夫人有了身孕,三公子又与付家结亲,萧秋折在府中的地位怕是难保。”
晚青妤听她直言不讳,便也不再隐瞒,叹道:“四夫人说得是。方才我去太妃那儿,见她态度坚决,非要我们将婚房让出。此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不公,也不够尊重。”
四夫人轻笑一声,道:“在亲王府还讲什么尊重。我这人最爱拉家常,你有什么话,咱们尽管说道说道。”
晚青妤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今日索性问了出来:“四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萧秋折如此优秀,为亲王府带来了诸多荣誉与钱财,这些年也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身为嫡长子,理应备受王爷宠爱才是。可为何他们父子关系如此疏离?听闻此次亲王府的管辖权,也是王爷先夺了去,太妃才出面要回。”
此事晚青妤一直不解,也不敢问萧秋折,怕触及他的心事。四夫人在府中多年,想必知晓其中缘由。
四夫人冷笑道:“王爷会喜欢谁?别说萧秋折,便是其他两个儿子,他也未曾放在心上。他心中只有自己,还有他身边那位周姑娘。”
提及周姑娘,四夫人脸色骤变,语气中满是愤懑:“我与江侧妃等人在府中尽心竭力,到头来竟不如一个烟花巷里的女子。王爷将她留在身边,日日与她寻欢作乐,对府中事务不闻不问。那女子不过是个狐媚子,专会蛊惑人心。”
晚青妤见她情绪激动,心中暗叹,继续问道:“即便王爷不喜萧秋折,也不该如此绝情。上次萧秋折受伤,王爷不仅未去探望,还打了他一巴掌。父子之间,何至于此?”
四夫人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与萧秋折的母亲有关。当年王爷与王妃曾因一事大吵一架,自那之后,王爷性情大变。从前他是个尊贵端正的皇子,从不沾惹是非,更不会寻花问柳。可那场争吵后,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我与江侧妃都是后来才入府的,听说萧秋折刚满周岁时,王爷便对他冷淡至极,全然不似对待亲生儿子。”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们几个妾室也曾私下议论,萧秋折究竟是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可瞧他的样貌,与王爷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此事倒也说不通了。总之,王爷如今只爱他自己,旁的谁也不放在心上,连亲生儿子也不顾。”
晚青妤听罢,心中愈发沉重。若王爷继续这般放任不管,纵容江侧妃一脉得势,萧秋折在府中的地位只会愈发艰难。她沉吟片刻,试探道:“四夫人,王爷除了偏爱周姑娘外,可还有其他喜好?”
四夫人警觉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晚青妤笑道:“我只是想探探王爷的心思。毕竟他是亲王府的一家之主,若他继续这般不管不问,府中事务只会愈发混乱。”
四夫人见她神色忧虑,心中了然,直言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如今江侧妃那边风头正盛,你与萧秋折难免忧心日后在府中难以立足。加之权柄握在太妃手中,而太妃又是个左右逢源之人,你心中不安,想从王爷那里寻个出路,也是情理之中。”
她顿了顿道:“其实,我也极厌恶江侧妃。当年我曾怀过一个孩子,若非她暗中使绊,我也不会失去那个孩子,更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连个子嗣都没有。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拿她无可奈何。这么多年过去,我也看开了,如今只求安稳度日,吃好喝好便足矣。你帮我请来太医,我心中甚是感激。”
四夫人语气一转,压低声音道:“若你想了解王爷,或是缓和王爷与萧秋折的关系,首要之事,便是查明当年王妃与王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们父子之间最大的心结,也是整个亲王府的秘密。我曾试着打探过,却只窥得冰山一角,后来被王爷察觉,便不许我再提。如今,我将这些告诉你。”
她凑近晚青妤,声音几不可闻:“此事牵扯到了皇上与皇后。当年,皇上、皇后、王爷与王妃四人关系极为亲密。皇后娘娘与王妃更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手帕交,据说还有些远房亲戚的关系。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但她们情同姐妹,感情极深。”
“传闻前朝皇上原本有意将皇后娘娘许配给王爷,可王爷对王妃一见钟情,执意娶了她。而当今皇上那时也对王妃心生爱慕,四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王爷娶了王妃后,当今皇上便迎娶了皇后娘娘。那时皇上尚未登基,自那之后,王爷与皇上便断了往来。再后来,二人为争夺皇位斗得你死我活。听说皇上登基后,曾将刀架在王爷脖子上,欲取其性命,最终还是王妃与其父兄跪地求情,才保住了王爷的性命。”
她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这些往事太复杂了,外人难以窥其全貌。萧秋折出生后,王爷性情大变,对王妃极为冷漠。王妃后来染病,不久便撒手人寰,撇下年幼的萧秋折。”
晚青妤听罢,心中震撼不已。她未曾料到,王爷与王妃之间竟有如此深重的恩怨,更未想到此事竟牵扯到皇上与皇后。她低声问道:“那王妃去世后,王爷对萧秋折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难道仅仅因为与王妃的恩怨?”
四夫人摇头道:“此事我也说不清。或许王爷心中始终对王妃存有怨怼,连带着对萧秋折也冷淡至极。又或许,他心中另有隐情,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这便是萧秋折与王爷之间难以解开的心结,若要化解这心结,需得探寻他们父子之间的隐秘过往。
晚青妤回想起昨夜她瞥向萧秋折的背部,他竟那般警惕,可见此事对他影响之深。
然而,这父子之间的隔阂并非一日可解,但也直接关系到萧秋折在亲王府中能否安稳立足。
晚青妤心中忧虑,却又一时无力改变,只能一步步探寻,希望能帮助到萧秋折。
今日从四夫人处听闻这些秘辛,晚青妤心中感慨万千,她起身一礼,道:“多谢四夫人告知这些,今日叨扰已久,我便不打扰您听曲了,改日再来与您叙话。”
四夫人含笑起身,亲自送她至门口,温声道:“我平日里闲来无事,你若得空,尽管来与我说话。对了,翰林承旨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与你二哥也曾是同僚,关系甚好。虽说我与他来往不多,但若你日后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我自会去寻他。”
晚青妤闻言,心中感激,连忙道:“多谢四夫人惦记着我二哥,日后若有需要,定会来寻您相助。”
四夫人摆摆手,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为我请来太医,对我也是有恩的。”
晚青妤又与四夫人寒暄几句,便告辞回了翠玉轩。
这一日,晚青妤心中始终难安,太妃对萧秋折的态度也令她生疑,若真疼爱萧秋折,又怎会轻易将亲王府的大权握在手中不给,甚至要将他们的婚房让给三公子萧絮?这足以说明太妃心中另有盘算。
晚青妤深知,如今不能全然指望太妃,他们需尽快想办法夺回亲王府的权柄。
到了晚间,萧秋折才从朝堂归来,神色疲惫,显然遇到了麻烦。
晚青妤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忧虑,轻声问道:“今日为何回来这般晚?朝堂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秋折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沉声道:“确实有些麻烦。因我与顾家在街上起了冲突,他们已告到皇上那里,说我徇私枉法,包庇陆临。今日朝堂上,不少官员都在弹劾我。赵老爷子那桩案子,皇后娘娘也下了令,限我三日内给出交代。赵老爷子因我而死,无从给出真凶,只
能设法制造一桩假案。可若稍有破绽,便会被皇家察觉。皇后娘娘如此紧逼,显然是早已察觉此事与我有关,想借此除掉我。”
晚青妤心中一惊,萧秋折不过是亲王府的嫡长子,与皇后并无瓜葛,为何皇后要如此针对他?
萧秋折见她蹙眉,安抚道:“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我自会解决。你今日在府中可还好?”
晚青妤回道:“今日太妃说要将兰风居的院子分给三公子住,我去寻了太妃,她的态度很是坚决,只说等你回来再商议。我心中气愤,兰风居是我们的婚房,怎能轻易让给旁人?可面对太妃,我也不能说得太过,你快想想办法,绝不能将我们的婚房让出去。”
萧秋折见她神色焦急,一口一个“婚房”,想是非常在意他们的婚事和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甚是欣喜,温声道:“你放心,这事我会与祖母说。”
他说罢,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簪子上,他昨日送的发簪,她今日便戴上了,很好看。
过了一会,见她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往前倾了倾身,望着她那双焦急的眼睛,轻声道:“相信我,我能解决好。”
说着,他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将她扯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这一日他在外头一直惦记着她,时下看到她,满身的疲惫一下消散了。
晚青妤近身到他跟前,歪头看了看他的脖颈,问道:“脖子还疼吗?”
她弯身时,秀发垂在他脸侧,满是花儿的清香。
烛光下,她的嘴唇红艳水润,仿佛新鲜的樱桃那般好看。
萧秋折不自觉地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唇,凑近她几分。
晚青妤察觉到他微动的情绪,往后撤了一下身。
萧秋折按耐了一会,依旧扯着她的衣袖,望着她,轻声回道:“已经不疼了,不过,若想扳回这一局,明日我们需得闹出些动静来。”
“闹出什么动静?”
第39章 第39章“重新迎娶你一次。”……
晚青妤与萧秋折先前商议过,欲以假孕的消息从太妃手中夺回亲王府的管辖权。然而,未等他们行动,江侧妃那边的二少夫人却已先一步怀上了子嗣,抢了先机。
晚青妤抬眸望向萧秋折,又问:“如今是否该传出假孕的消息?我该如何做?若此法可行,倒也不失为一计。毕竟你是嫡长子,亲王府的管辖权本应握在你手中。”
萧秋折拉她坐下,望着她道:“先前这法子确实可行,因太妃一心盼着我们延续子嗣。可如今江侧妃那边的二少夫人已怀上孩子,对太妃而言,谁先有子嗣已无差别。虽然我们可以假孕,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我们还需另寻他法,再加一把火。”
晚青妤坐在他身前,眉梢微蹙,问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萧秋折凑近她,目光灼灼,低声道:“我想与你再办一次婚礼,重新迎娶你一次。”
“重新办婚礼?”晚青妤闻言,眸中闪过惊讶,甚至有些警惕。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压下心中的波澜,低声道:“这如何使得?”
他们还有八个月就要和离了。
萧秋折见她如此反应,眸光暗了暗,道:“你先听听我的意思。太妃迟迟不肯将管辖权交予我,并非不信我的能力,而是怀疑我们二人的感情。你曾久居山上,我们当初成婚也是因利益结合,加之你家近来变故频生,太妃难免觉得我们感情不牢,怕你日后难以打理亲王府。”
“若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向所有人证明我们是以真心相许,而非利益结合,太妃便不会再疑心我们。假孕之事虽可解一时之困,却难保长久。时日一久,太妃定会起疑。唯有让她相信我们感情深厚,方能真正稳固我们在府中的地位。”
他言辞恳切,句句在理。
晚青妤借着烛光望向他,见他眸中满是真挚,神色认真,不似玩笑。
她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可这次成婚,是真成婚,还是假成婚?”
她一时分辨不清。
萧秋折认真回道:“自然是真成婚。要让太妃以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晚青妤是我萧秋折的妻子。如此一来,无论是太妃还是旁人,都不会再质疑我们的感情。你在亲王府中也会更受尊重,太妃也会更信任你。日后,我在外叱咤朝堂,你在府中打理事务,我们夫唱妇随,日子岂不美满。”
夫唱妇随。
原来,他希望与她夫唱妇随。
听来挺令人心动的。
只是晚青妤心中仍有些恍惚,一时难以理清思绪。她看着他,轻声问道:“那这次的和离协议,我们要签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久?上次的和离协议还有八个月到期,若现在重新签约,该如何签?”
她……是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的。
萧秋折自当她不明白,解释道:“这次成婚与上次不同,我们不必再签和离协议。上次是因利益结合,这次却是真心相许。若再签协议,太妃定会起疑。”
他说罢,凑近她,眸光闪烁,语音很是温和:“晚青妤,此事交给我来办,明日我便去与太妃商议,将我们重新成婚的消息告知所有人。我们的婚房依旧是兰风居,太妃便不会再将它分给三弟。”
听着挺好。
晚青妤细细思量了一番,眉间微蹙,还是道:“我们不过是要回亲王府的管辖权,何必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若是日后分开,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萧秋折见她想要拒绝,一时情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清声道:“为何要分开?只要我们永远不分开,便不会有人笑话。”
永远。
晚青妤一时心中纷乱如麻。
她仔细打量着萧秋折的神情,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假。婚姻并非儿戏,成婚更非一时冲动之举。若真要再嫁,她希望对方是真心疼爱她、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人,而非因利益或权谋而结合。
她更希望,那个与她共度风雨的人,心中满是她,爱她真切而深沉。然而,眼下她与萧秋折之间,似乎还未到那般浓烈炽热、生死不渝的地步。
他们的感情尚在暧昧之中,脆弱而易碎。
譬如昨日,她与付钰书外出许久,萧秋折便大为光火。他的愤怒固然是出于在乎,却也暴露了他们之间信任的薄弱。
一旦再踏入婚姻,若日后不如意,脱身就很难了。
她在心中纠结良久,终是开口道:“你的法子虽好,但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不愿意。假孕一事,我倒是可以一试。待夺回管辖权,我们再从长计议。”
她不愿意。
她这番话,无疑是拒绝了萧秋折的求婚。
萧秋折看着她,看着她复杂的神色,从她闪躲的眼神中看出,她尚未真正确定对他的感情。
他张口想要再说,却被她直接打断道:“这法子,以后别再提了。”
她拒绝的很干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萧秋折借着烛火看向她,良久,嗓音低沉了一些:“只是,假孕一事恐会委屈你,你可愿意?若不愿,我们还可再想别的法子。”
“我愿意。”晚青妤立即回道,“这有什么委屈的,又不会缺
胳膊少腿,你也说了,届时全府都会把我当个宝,这相比你冲进火海里救我二哥,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太妃逼得紧,连我们的婚房都要夺走,她所求的,不过是让你延续子嗣,待我们要回亲王府和兰风居,再从长计议。”
晚青妤一向是个大度明理之人,她越是这般,越让萧秋折觉得惭愧,也为她的决然拒绝感到生气。
她心里,或许还有付钰书。
他思忖良久,终是道:“那好,暂且如此,先歇息吧!”
他语音里明显带着失落与怨气,晚青妤听得明白,虽明白,但是脑子很清醒。
两人静坐了一会,刚准备去洗漱时,方齐突然过来叩门道:“公子,少夫人,王爷让你们过去一趟。”
王爷怎会此时召见他们?晚青妤抬眸看向萧秋折,见他眉头微蹙,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门外走。
房门一开,方齐正立于门外,见二人携手而出,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微扬,退至一旁。看来二人之间已有了些许进展。
萧秋折带着晚青妤一路朝王爷的院子走去,边走边问方齐:“父亲召我何事,你可知道?”
方齐跟在身后,恭敬答道:“属下也不清楚,只是管家来翠玉轩传话,我便来唤您了。”
今夜月色皎洁,银辉洒落,映得树影斑驳,在地上投下片片光影。晚青妤跟在萧秋折身后,目光落在他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上。
他的手不再如往日那般冰凉,掌心温热,让她感到安心。她回想着他今日所言,心中有些微动。至少,他的话证明了他是在乎她的。
萧秋折察觉到她的沉默,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晚青妤指了指地上的影子,轻声道:“你看,我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像一座高山。我相信你也会如高山一般。”
她总能说出这般温暖而鼓舞人心的话,应该也在担心他和父亲的关系。
他握紧她的手,低头看向两人的影子,挪动脚步,让两人的影子并在一起,清声道:“两个人站在一起,影子是不是显得更加高大了,就像两座并肩而立的高山。”
会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晚青妤点头应着。
夜晚的春风很温柔,似乎能够抚平所有烦心事和伤痛。两个人继续前走,落在地上的,除了影子,还有各自暂且放下的心事。
晚青妤是头一回来王爷院里。院中陈设古朴典雅,宽敞清朗,伺候的下人并不多。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树上挂满了金色铃铛。
晚青妤不解,问萧秋折:“树上为何挂了这么多铃铛?是王爷挂的吗?”
萧秋折抬头望向那些铃铛,苦涩一笑:“这些铃铛都是我挂的。每次我想起母亲,或是梦到她,便会来父亲的院子里,在树上挂一个铃铛。这么多年过去,我已记不清挂了多少个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最初挂铃铛,是为了与父亲赌气。他曾送过母亲一个铃铛,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可后来,父亲辜负了母亲,我心中愤懑,便在他院中不停地挂铃铛。起初,父亲还会责打我,可我执意如此,时日久了,父亲便不再阻拦。”
这树上挂的不仅是铃铛,更是他对母亲的思念。
晚青妤望着那些铃铛,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铃铛不计其数,可见他对母亲的思念有多深。他自幼失去母亲,心中定是无比想念。即便平日里他叱咤风云,心中也有一处柔软之地,藏着对母亲的眷恋。
她看向他,见他眼眶微红,显然踏入这院子,看到这些铃铛,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处。
她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王爷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烛火摇曳,映得屋内影影绰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虽不浓烈,却格外引人注意。
王爷正斜倚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茶,见二人进来,也未抬头,只自顾自地饮茶,神色淡漠。
萧秋折牵着晚青妤的手走上前,既未行礼,也未唤一声“父亲”。父子二人上次相见,不过几日之前,王爷那一巴掌的余温似乎还未散去。此刻再见面,气氛依旧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晚青妤四下环顾,见房中除了王爷,并无他人,那位传闻中的周姑娘也不在。她心中提着一口气,想着自己毕竟是嫁入王府的儿媳,礼数不可废,便率先福身行礼道:“青妤拜见王爷。”
王爷这才坐直身子,抬眼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萧秋折。
萧秋折只是垂手而立,神色冷峻,眼中无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王爷的目光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谈谈子嗣之事。”
子嗣?
王爷看向萧秋折,沉声道:“你年纪不小了,早该为亲王府延续香火。你是嫡长子,这一点你应当清楚。你们二人成婚多年,却一直分居,外头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们也听过不少。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如何,但我要求你们尽快生一个孩子。若你们感情不和,或是不愿生子,那你便再另娶一妻。至于晚青妤,若愿留在王府,便留下,若不愿,王府自会给她一笔补偿,送她回娘家去。”
要求?另娶?
萧秋折闻言,冷笑一声,直视他:“你说另娶便另娶?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我做不到像你那般,说抛弃便抛弃。”
父子二人几句话就能激起冲突。
王爷眉头紧蹙,愤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若连子嗣都没有,这亲王府日后该如何?难道你想让那两个弟弟爬到你的头上去?还是想一辈子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萧秋折冷笑:“我浑浑噩噩?这些年我为亲王府所做的一切,你可曾看在眼里?我与晚青妤的事,不劳你费心。我们何时生孩子,是我们的事。即便我们不生孩子,我也是亲王府的嫡长子,这王府的权柄,我绝不会让它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这些年我尽心竭力,为这个家操持,凭什么如今江侧妃那边怀了孩子,一切就都变了?连我们的婚房都要占有。那日你一言不合便打我,夺走我手中的权柄,交给祖母。祖母逼我生子,如今你也如此。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我与晚青妤又是什么?你们但凡对我们有一丝关心,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愤怒与伤痛,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令他心寒的陌生人。他继续愤然道:“若给不了孩子好的将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生孩子,更不会让孩子重蹈我的覆辙。”
这句话显然是在讽刺王爷。
王爷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抬手便要打萧秋折。晚青妤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萧秋折身前,慌乱劝道:“王爷息怒,你不能打他。”
王爷见晚青妤挡来,动作一顿,终究未落下手。
萧秋折慌忙将她拉到身后,护着她,冷冷对王爷道:“又想动手是吗?好,你打吧!这么多年,你只生了我,却未曾养我。今日你若打了我,你就别再要我这个儿子。”
王爷连连冷笑,指着他愤然道:“我是生了你,也养了你,若不是亲王府,你若不是我的孩子,你能活到今日?”
萧秋折亦冷笑回应:“我是你的孩子?你当真把我当做你的孩子?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父亲,你不仅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当初你那般对待我母亲,如今又想如何?我母亲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她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待我,定会伤心欲绝。”
“我从小便怕别人瞧不起我,更怕辜负母亲的期望。她是拼了性命才生下我的,即便她走了,也一定希望我能安然无恙地活着。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母亲看看,她的儿子没有变成你的样子。”
春日的夜晚本该温暖,可此刻却仿佛浸透了寒意。晚青妤感觉到萧秋折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眶渐渐红了,眼中泪水盈满,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便是他此生难以解开的心结,是他最深的伤痛,也是他最脆弱的一面。
晚青妤见他越说越激动,心中焦急,紧紧拽着他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她深知,父子之间的矛盾若只靠争吵,永远无法化解。
然而,王爷
显然已被激怒,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声音冷厉:“你从小到大对我有诸多不满,可曾真心唤过我一声‘父亲’?在你眼中,我不配做父亲,可你又何曾尽过为人子的本分?你看看你,在我院子里挂满铃铛,究竟是何用意?我曾告诉过你,我与你母亲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早已了结。你何必一再纠缠?”
提起母亲,萧秋折眼中怒火更甚,声音冰冷而尖锐:“你们之间的事?你与我母亲究竟闹了什么矛盾,竟让你如此冷酷待她?她病重卧床,你不管不问,直至她含恨离世。她尸骨未寒,头七未过,你便领了别的女人进门,你如何对得起她?这些事,天下人皆知,京城人人议论,我已不愿再提。可你今日又来逼我生子,究竟是何居心?若生而不养,我宁愿不生。更何况,这是我与晚青妤的事,无需你来插手。即便我们此生无子,我也不会随意抛弃她另娶他人。”
他越说越激动,言辞如刀,直刺王爷心口:“你当初对我母亲有何不满,我不得而知。可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她嫁给你,毁了一生,你可曾真正担待过她?你拿什么担待?你的命吗?我告诉你,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曾给她,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承受多年痛苦,最终含恨离开。如今,你竟还要来逼迫我?”
萧秋折的话如狂风骤雨,砸得王爷满脸通红,怒不可遏。他紧握双拳,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便要挥拳相向。萧秋折却毫不退让,仿佛要将多年积压的愤懑尽数倾泻。
晚青妤心中愈发焦急,使劲扯了扯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父子二人若继续这般争吵,只会让矛盾愈发深重,永远无法解开。
她将萧秋折拉到身后,自己则上前一步,恭敬地对王爷福身行礼,道:“王爷,我明白您是为了萧秋折在亲王府中能有一席之地,才逼着我们生子。毕竟他自幼失母,在这府中无依无靠,处境艰难。家中兄弟众多,权势纷争难免复杂,我作为萧秋折的妻子,即便您不催促,也深知该如何行事。只是生子一事,非一日两日可成,需得顺其自然。若王爷真心为我们着想,盼我们能在亲王府中安稳度日,还请您多给我们一些时日。”
她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了,您心中应当清楚,萧秋折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的能力与才干,您也应当看在眼里。我曾听闻,王爷年轻时亦是才华横溢、英明果断之人,而萧秋折正是继承了您的优点,方能如此出色。父子之间若有矛盾,不妨关起门来好好说开,总有一日能化解心结。”
“若我们日后有了孩子,定会悉心教导,扶持他长大成人,教他如何在这世间立足。王爷您亦是如此,毕竟是亲生骨肉,心中定有关爱与疼惜,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对方接受的程度也不同罢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王爷神色,道:“我虽无资格评判您与萧秋折之间的关系,但作为他的妻子,作为您的儿媳,我自然希望家中和睦,父慈子孝。您的要求,我们定会尽力做到。只是,我斗胆进言,亲王府这些年一直由萧秋折打理,府中田庄、银库及对外交涉,皆离不开他的辛劳。”
“他在朝中任职,深受百姓拥戴,府中事务也因此得以顺利经营。若随意将这些事务交予旁人,恐会出乱。外头的田庄、银库及与各方交涉,皆需经验与手腕,非一朝一夕可成。王爷您虽平日不显,但府中这些事务的重要性,您应当比谁都清楚。”
她语气渐缓,带着几分恳切:“我知道,您之前是一时冲动,才将亲王府的管辖权收回,而太妃因担忧萧秋折,又从您手中将管辖权调走。如今银库钥匙皆在太妃手中,若无妥善管理,日后恐生乱子。”
“我曾将府中账目细细查阅,列出明细,发现其中确有些问题需解决。亲王府乃大家族,王爷您位高权重,府中内外事务皆需妥善管理,方能维护王府声誉与家业。我虽年轻,处理事务或有些生涩,但已在尽力学习。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与萧秋折二人定能将府中事务打理得更好。”
她抬眸又看了看王爷的神色,见缓和了些,继续道:“我恳请王爷将亲王府的管辖权交还我们手中。若是您不放心,您可先观察一段时日,看看我们二人对府中事务的管理如何。我之前所立的家规明细,想必王爷也已看过,其中对府中事务的规范,应当有益于王府的长远发展。若您觉得其中有何不妥之处,也请直言相告。有您的指点,我相信亲王府会越来越好,我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晚青妤言辞恳切,态度恭敬,既表达了对王爷的尊重,又巧妙地为萧秋折争取了机会。她深知,唯有父子二人相处和谐,亲王府才能真正安宁。
晚青妤一番话说完,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连她自己都未曾料到,竟有勇气在王爷面前说出这么多话。毕竟,她名义上虽是萧秋折的妻子,但实则二人关系尚未真正稳固。
见王爷沉默不语,晚青妤又轻声补充:“王爷,请您放心,以萧秋折的能力,定能撑起整个亲王府。既然管辖权是从您手中收回的,我相信,待我们达成您的要求,您也会亲手将管理权交还给他。您是王爷,是这一家之主,太妃最终也会尊重您的决定。”
她一句一家之主,竟让王爷一时无言以对。
王爷沉默良久,原本冰冷愤怒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欣赏。他从前只当晚青妤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未料她竟有如此胆识与魄力,能将话说得如此周全。
她每一句话都在维护萧秋折,再看二人紧握的手,心中似有所动。
他背过身去,走到桌前,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此事我会酌情考虑,你们也尽快要个孩子,在此之前,亲王府我不会交给其他人,还有……”
他顿了片刻,语气中透着父子较量后的妥协:“兰风居是你们的婚房,我不会允许旁人惦记,你们收拾收拾搬进去。”
他话音落下,晚青妤松了口气,显然王爷是被她的话打动了。看来,只要萧秋折能在朝堂上稳住局面,且他们二人有了子嗣,王爷是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从中也可看出,王爷虽多年来对萧秋折不闻不问,但心中并非全然不在意。否则,他也不会将亲王府的管理权一直交到萧秋折手中。如今听闻二少夫人有孕,又将他们叫来催促生子,显然心中仍有考量。
晚青妤拉着萧秋折行礼道:“多谢王爷体谅,那我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若有好消息,定会亲自来告知您。”
她顿了顿,又道:“府中有一些好茶,萧秋折一直很喜欢。我尝着味道不错,想必您也会喜欢。待我回去后,让人给您送些过来。”
王爷轻轻“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晚青妤拉着萧秋折走出房间,她抬头看了看萧秋折,见他神色缓和了许多,眼中的怒意也已消散,只是眼眶微红,显然心中仍有些难受。
她牵着他的手,一路往翠玉轩走去,指着地上的影子对他道:“你方才说得对,一个人的影子像一座山,两个人的影子并在一起,便成了一座更大的山,并且还是坚不可摧的大山。”
今天他们站在一起,解决了一个麻烦。
萧秋折闻言看向她,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滋味,成年以来,他头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望着身旁这个娇小的身影,想起她方才在父亲面前的那番话,心中甚是触动。他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晚青妤,今日,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依靠。”
仿佛,她就是他身后的那座山,可以依靠的山。
晚青妤心疼地看了看他,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二人回到翠玉轩,萧秋折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他们已经共处一室多日,由起先的别扭,渐渐变得随意了一些。
萧秋折先去洗漱,回来后倚在一旁擦着头发。
晚青妤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抬手欲解头上发簪,然而一枚簪缠住了秀发,几番尝试皆未能解开,反扯得头皮一疼,她不禁“啊”了一声。
萧秋折听到声响,急
忙问道:“怎么了?”
晚青妤微拧秀眉,回道:“发簪缠到头发了,好疼。”
萧秋折撂下毛巾,走上前看了看,只见一缕秀发在发簪上缠得紧,有些难取,他伸手捏起发簪:“我来帮你。”
晚青妤应了一声,乖巧地站着,萧秋折则一缕一缕,细心帮她分离。
他刚沐浴回来,身着轻薄衣衫,身上散着独属于他的竹叶清香,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胸口前,发梢还滴着水。
此刻他紧挨着她,她能窥见他若隐若现的胸膛,还有被秀发浸湿衣衫后隐隐约约的肌肤。她看了一眼,脸上一红,不禁羞赧垂眸,片刻后又偷偷看了一眼。
萧秋折专注地为她梳理发丝,向前走了一步,使得两人距离更近一些,晚青妤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
她心跳加速,脸颊泛红,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强求自己撇开视线,可是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看。
他的衣衫门襟衣带松松系着,能瞥见一片肌肤,他肌肤干净白皙,看得她脸颊更加滚烫。
萧秋折察觉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轻轻笑了笑,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让她的脸颊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前上。
她惊慌地不敢动,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一时间心跳如鼓,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衫。
房中一阵静谧。
过了一会,萧秋折忽然低声问:“今晚……要不要一起睡?”
他已经第二次问了。
他今日因为父亲心情烦躁,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伤心难过,便一直压抑着情绪。
可时下,为她理着秀发,感受着她的气息,心中又开始一阵难以抑制的激荡。
他好想让她抱抱。
第40章 第40章“今日,不许看付钰书。……
从前,晚青妤一直以为萧秋折是个高贵冷漠、金尊玉贵的贵公子。他总是冷冰冰的,看人时居高临下,仿佛天生带着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姿态。
尤其是他们初识时,他虽然温和,但那时的他年仅十七岁,尚且带着几分少年气。然而,自他成年后,再到向她提亲、成婚的这段日子里,晚青妤渐渐发现,他已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开始变得冷淡疏离,甚至带着几分凌厉。
记得他们刚订婚不久,有一次萧秋折来晚府拜访。家中长辈特意为他们留了时间独处,可整整一个时辰,他只说了寥寥数语,时而看她一眼,时而望向别处,那种高冷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晚青妤当时心中暗想,世上怎会有如此难以接近的男子?他就像夜空中那轮冷月,清冷孤高,遥不可及。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的一个小节日。街上的男女三三两两结伴出游,有的放烟花,有的买花灯,有的泛舟湖上,还有的吟诗作对,热闹非凡。
那天一大早,付钰书和他的妹妹付云汐便来晚府找她,邀她一同过节,还说晚间要带她去看皮影戏,付钰书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烟花。
那时,晚青妤与萧秋折已订婚,婚期仅剩一个月。她从未指望萧秋折会记得这个节日,更不认为他会来找她。在她看来,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益结合,平日里几乎不见面,成婚后想必也是各过各的。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付钰书的邀约。
然而,他们刚在街上玩了一会儿,便在湖边遇到了萧秋折。他站在桥头,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们在湖上泛舟。
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愈发冰冷。他静静地站在桥头直直地盯着他们,她被他盯得心慌意乱,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她转念一想,他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她又何必在意这些?更何况,他并未提前告知她今日会来找她,她与付钰书不过是寻常游玩,却偏偏被他撞见。
付钰书见她神色有异,也皱起眉头,看到萧秋折后甚至试图牵她的手,却被她及时避开了。
那次泛舟,晚青妤心中忐忑不安,上岸后便再无心思游玩,匆匆回了晚府。然而,刚到府门前,她却发现萧秋折站在胡同里等她。
幽暗的胡同中,他独自一人静立,周身的冷意比夜色还要浓重。她远远地望着他,许久才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靠在墙边,眼中看不出喜怒,半晌才冷冷道:“你说呢?”
她一时语塞,心虚地低下头,试探着问:“要不要到家里坐坐?”
他却只是冷冷回了一句:“不是说好了让你收拾好烂摊子吗?怎么还这么碍眼?”
他指的付钰书。
她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与付钰书不过是寻常游玩,并未逾矩。更何况,往年这时,她都是与付钰书和付云汐一同度过的。
他一直站在那里,盯得她头皮发麻,心中愈发心虚。最终她鼓起勇气问道:“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烟花?我知道哪里看烟花最漂亮。”
他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走到她身旁,见她手中还拿着付钰书买的糖葫芦,拿过去咬了一口,道:“这糖葫芦酸得掉牙,你别吃了。”
那串糖葫芦明明很甜。
她应了一声,便带着他去了后山坡。后山坡地势高,能俯瞰整个京城的夜景,烟花绽放时更是美不胜收。
那晚的烟花璀璨夺目,两人并肩而坐,看了许久。烟花最美时,晚青妤最开心时,萧秋折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常和付钰书来这里看烟花?”
她摇头,他皱眉,也不知相不相信。
自那以后,她便更加觉得他是一个不解风情、冷冰冰的人。
然而,最近再与他接触后,她却发现他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比如,他突然问她:“要不要一起睡?”这样直白的话,换作旁人,怕是不会这么问,也没哪个姑娘敢回答。
当然,她也不敢回答。更何况,她白天刚拒绝了他重新迎娶她的提议,到了晚上,他就突然问她“要不要一起睡”,这任谁都无地自容。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仿佛火炉般灼热,心中慌乱不已,深吸一口气,稍稍往外挪了挪身子,低声回道:“不要。”
她再次拒绝的干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萧秋折红着脸追问:“为何?”
晚青妤没想到他还要问原因,躲在他怀里,侧着脸,心跳如擂鼓,不知如何回答,简直无从开口。
她又往外挪了挪身子,催促道:“你拆好了没有?我很困,想休息。”
萧秋折没等到答案,神色暗下来,把最后一缕秀发帮她拆开,发簪放到她手中,又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晚青妤:“……”
没人回答他。
过了一会,晚青妤再抬头看他,只见他一张脸红得几乎要发紫了。他自己都羞成这样了,竟然还要问她?
她轻叹了口气,低头道:“什么都别问,也别说,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往前倾了倾身,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主动抱住他,再抬头,望着他惊住的眼睛,弯眼笑了笑,道:“可以送给你一个拥抱。”
她想,他想起母亲的时候,与父亲争吵难过的时候,一定想要一个可以取暖的拥抱吧!
她抱的突然,不禁让他呆愣住,随后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脸颊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想让她听一听他现在砰砰的心跳声。
暖暖的春夜里,好像要把人暖化了。
灼灼烛光下,晚青妤头一次见到萧秋折的眼睛里,好似流淌着一片摄人心魄的彩色仙河。
他的眼睛太好看了。
他动情起来太勾人了。
她……有点把持不住了。
可,最终,她还是把那份难耐硬生生压了下去,轻轻撤开了身。
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我先去洗漱”便快步出了房间。
萧秋折望着她慌张离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走到桌边喝了一口茶,试图平复心中的悸动。
她主动抱了
他。
自母亲去世后,他头一次,被人主动抱。
原来被人拥抱是这样一件另他激动的事情。
等到晚青妤洗漱回来时,他已拿着书坐在床边,见她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头秀发垂落,脸颊还带着水汽,宛如一颗粉红色的桃子。
她走到小榻前坐下,开始脱鞋子,轻声对他道:“把灯吹了吧。”
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她,放下书,起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灭。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萧秋折躺在床上,心跳依旧怦怦作响,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晚青妤躺在小榻上,盖上被子,被窝里香香的,暖暖的,困意开始渐渐袭来,待将要睡着时,却听到了萧秋折起身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起来了?要喝茶吗?”
萧秋折穿上鞋子,低声回道:“我不喝茶,到门外透透气。”
晚青妤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萧秋折感觉浑身滚烫,几乎要爆炸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又低沉了一些:“就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
晚青妤没再追问,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萧秋折出了房间,站在院中,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感觉身上哪哪都是烫的。
他走到院中的大树下,一圈又一圈地踱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警告自己别再胡思乱想。直到夜色渐凉,身上的燥热终于消退,他才回到房间,躺下休息。
这一晚,晚青妤睡得很踏实,而萧秋折直到深夜才合眼。
天刚蒙蒙亮,萧秋折便已坐在桌前,开始处理公务。他先将手头的文书一一批阅,随后静待晚青妤醒来,准备一同搬去兰风居。他一早便吩咐下人将兰风居收拾妥当,只等晚青妤醒来后一同前往。
今日午后他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唯有早晨这段时光能陪她一同搬家。他见晚青妤睡得如此香甜,实在不忍心将她唤醒,只得坐在桌前耐心等待。
晚青妤醒来时,见萧秋折正伏案忙碌,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声问道:“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萧秋折转头看了她一眼,回道:“我平日里一向早起。今日我们要搬去兰风居,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太妃那边我也告知了。虽看得出她有些不悦,但并未阻拦。倒是江侧妃那边,怕是会心生不满,今日不知会不会找上门来。”
他说罢,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身旁:“日后我不在府上时,你要硬气些。我会把方于留在你身边,让他协助你。在这亲王府里,你不必惧怕任何人。”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略显凌乱却慵懒的模样上,唇角微扬:“快去洗漱,早饭已备好,吃完我们就开始搬。”
晚青妤问道:“搬过去后,我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住了?”
萧秋折似乎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摇头道:“你日后要‘有孕’在身,怎能与我分房而居?若让外人知晓,岂不惹人怀疑?你放心,兰风居比翠玉轩宽敞许多,主卧也足够大,足以放下两张床。你想如何布置都行。旁边便是书房,你喜欢的书册物件皆可放置其中,方便得很。洗漱沐浴之处也在主卧隔壁,我已安排妥当,你不必多虑。”
晚青妤沉默片刻,觉得眼下分房而居确实不妥,毕竟王爷正逼着他们生子,若此时分房,难免惹人猜疑。她只得点头道:“那好,暂且如此吧。”说完,她便去洗漱。
洗漱完毕后,晚青妤与萧秋折一同用了早饭。饭后,二人开始收拾东西。萧秋折在整理书桌时,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将晚青妤曾写给他的信一一小心放入盒中。
晚青妤见状,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你把那些信还给我吧,我总觉得每次看到都很尴尬。”
萧秋折轻笑一声,道:“写的时候都不觉得尴尬,如今反倒不好意思了?这些信我永远不会还你,这可是你当初追求我的证据。”
他这话一出,晚青妤的脸更红了,转身道:“随你吧。”
她走到书柜前,抱起自己的宝贝盒子,正准备放入大箱中。萧秋折见状,走到她身旁,问道:“你告诉我,这盒子里那块玉佩是谁的?还有付钰书写给你的信,何时能让我瞧瞧?”
晚青妤见他问起,将箱子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付钰书的信你还是别看了,我回头准备烧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留着。我也不是个怀旧的人。不过,你送我的那枚金叶子,我会留着。毕竟,它也是一笔钱财。”说完,她抱着箱子往门外走。
萧秋折一把拉住她,追问道:“那玉佩呢?你为何一直不肯说?”
晚青妤回头看他:“这些都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不必过问。”
萧秋折眉头微皱,又问:“那玉佩也是付钰书送的?”
晚青妤摇头:“不是。你别问了,等我想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就像你说的,你的事该告诉我时,也一定会告诉我。”
萧秋折哑口无言,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恨不得将她生命中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统统清除,却又无可奈何。
他没再追问,转而继续收拾行李。二人将所需之物一一装入箱中,随后命人抬往兰风居。忙活了半个上午,他们才将东西全部搬完。
兰风居是他们成婚时的婚房,洞房花烛夜也是在此度过。自晚青妤从兰风居搬去山上后,便很少回来。今日重回故地,她心中不免感慨。
兰风居虽久未住人,却一直被打理得干净整洁。萧秋折时常命人前来打扫,婚房内的陈设依旧如初,甚至连床上的红色被褥都在。
玉儿跟一旁,见房中一切如旧,惊喜道:“小姐,您快看,这房间还和当初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呢!连那喜字都未曾褪色。您瞧那床上的被褥,还是您成婚时用的,姑爷真是用心,竟将这里打理得如此妥帖。”
玉儿一番夸赞,晚青妤转头看向正在整理东西的萧秋折,心中暖暖的。她笑了笑,开始收拾东西。
房间确实宽敞,萧秋折已命人在大床旁安置了一张小床,床上的被褥还未铺好。晚青妤本以为她会继续睡在小榻上,却听萧秋折道:“这张小床我来睡,大床留给你。大床上的被褥都是成婚时的旧物,我每日都命人清理。若你不想用这些,便让嬷嬷换一套新的。”
晚青妤看了看床上那大红色的被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是换了吧,我喜欢清淡些的。”
萧秋折点头应下,随即吩咐嬷嬷将两张床的被褥都换了一套新的。
萧秋折心思细腻,连床上的被褥、床单和帷幔都选得极为符合晚青妤的喜好。清淡的粉色与绿色相间,既雅致又温馨,令她看着十分舒心。
萧秋折走到书桌前,又道:“这张书桌很大,我们二人可一同在此看书写字。我还将琴搬了过来,放在窗边。你无事时可坐在窗边弹琴,或是品茶赏景,总不会觉得无聊。院中我也命人种了许多花,你若喜欢,平日可在此种花晒太阳。”
他安排得极为周到,能看得出他对她非常上心。
萧秋折安排妥帖后,因有其他事务,便匆匆离开了亲王府。晚青妤则继续整理余下的东西,随后命管家将翠玉轩暂时锁了起来,钥匙由她亲自保管。毕竟翠玉轩是萧秋折住了两年的地方,她也不愿随意让给旁人。
忙完后,她正欲用午饭时,管家赶来,递上一张帖子:“少夫人,这是皇宫里送来的帖子,明早您需与大公子一同入宫赴宴。”
晚青妤接过帖子,仔细看了看,问道:“可是皇宫一年一度的春日宴?”
管家点头道:“正是。每年此时,天气晴好,太后与皇后娘娘便会在宫中设宴,邀请各族公子小姐赴宴。能受邀之人,身份皆非同一般。亲王府中的人基本都会被邀请。”
晚青妤记得,当年父亲还在太师之位时,她也曾受邀参加过春日宴。正是在那一年,她遇见了萧秋折。那时,付钰书也曾赴宴,想必今年
他们兄妹二人也会前去。
时隔多年,头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入宫,她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要面对众多权贵,还要拜见太后与皇后娘娘。更何况,她与萧秋折的夫妻关系本就敏感,届时定少不了闲言碎语。
她将请帖收好,随后走进书房,命玉儿在门外等候。她提起笔,开始给袁安河写信。
那日她与付钰书一同前往付家书库,发现了一些问题。付家书库中的书籍与往年大不相同,许多书她未曾见过,甚至有些内容晦涩难懂。她隐约觉得,这或许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表面看似无碍,但时间久了,这些书籍的内容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许多人。
此外,付家书库虽大,分类也广,但有几处书库因漏水,许多书籍已受损严重。那日听付钰书提及,他们正在重建书库,这些书籍可能会被转移。
晚青妤凭着记忆,将书库的分布图画了出来,并标注了有问题的书库位置。她还仔细分类了每个房间中的书籍类别,将这些问题一一整理成信。
写完后,她将信装入信封,唤来玉儿,低声吩咐找人悄悄出府,将信送给袁安河。
——
萧秋折出了亲王府,径直前往大理寺,着手处理顾家的案子。方齐禀报道:“凶手已有些眉目,我们找到了他留下的证据,想必很快便能破案。”
萧秋折闻言,立即带了一批人前去查证。经过一番仔细搜查,他们果然拿到了关键证据。随后,萧秋折下令将相关证人及在逃人员全部抓捕归案,逐一审问。
经过一番严密的审讯,萧秋折终于锁定了凶手的方向、位置、年龄及相貌特征。他命方齐带人前去抓捕,自己则留在大理寺整顿其他事务。临近黄昏时分,方齐终于将凶手押回大理寺。
萧秋折亲自审问,经过一番周折,终于确认了杀害顾家三郎的凶手。令人意外的是,此人竟是曾在皇宫中当差的大内侍卫。然而,此人与顾家素无冤仇,为何会对顾家三郎下手,实在令人费解。更棘手的是,此人嘴极硬,任凭如何审问,始终不肯吐露半字。
无奈,萧秋折只得暂且作罢,命人前往皇宫查探此人的具体身份,以及他曾在哪个宫中当差,担任过什么职务。
萧秋折将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前往陆临府上。因上次在大街上与顾家人争斗一事,陆临的父亲将他禁足家中,不许他出门。
陆临一见萧秋折到来,顿时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来了,我父亲将我关在家中,哪里也不许去,真是憋死我了。你快告诉我,顾家人是不是又发疯了,还想抓我?”
萧秋折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我今日一直在忙顾家的案子,凶手已基本锁定,只是那人嘴极硬,无论如何审问,始终不肯吐露半字。待他招供,你便能洗清冤屈。上次你也看到了,顾家人不顾一切想抓你,所以你暂且避避风头,安心在家待着,别总往外跑。”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抓到的这人,曾在皇宫中当差,不知是因私怨还是受人指使才去杀顾家人。顾家在京城也算有些地位,家中还有一位姑娘在宫中为妃,所以他们才敢如此猖狂。不过你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
陆临听后,长舒一口气,随即关切地问道:“那你呢?上次受伤的地方怎么样了?现在可好些了?”
萧秋折摸了摸脖子,回道:“那日脖子上流了些血,如今已无大碍。”
陆临斜倚在榻上,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了萧秋折一番,笑道:“那日受伤回去后,晚青妤可曾关心你?你们之间可有新的进展?”
提到此事,萧秋折眸色一暗,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没什么进展。晚青妤的戒备心太重,我不敢强求,也不能勉强她。如今我们日日同处一室,一起吃饭,一起生活,每天都能见到她,这已足够了。”
陆临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两人同住一室,竟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真是佩服你们。你们可是真夫妻,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当年那份和离书,本质上不算数。只要你不承认,紧紧抓住她不放,她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强行与你和离?或者,你们干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算了。”
萧秋折瞥了他一眼:“别把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我虽提了要求,但被她拒绝了。不过,至少我提过了。”
陆临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凑到他面前坐下,追问道:“你提了什么要求?”
萧秋折低声道:“就是……问她要不要一起睡。我问了两次,都被拒绝了。”
陆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直接问她要不要一起睡?”
陆临几乎要炸毛了:“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这种事怎么能直接问?就算你们是真夫妻,也不能这么直白啊!你这样问,哪怕对方有这心思,也会直接拒绝你,怎么可能答应。”
陆临一直以为萧秋折在感情上虽不擅长,但也不至于如此愚钝。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叹气道:“这种事要讲究气氛知道吗?你要稍微强势一些,即便她不喜欢你,也要让她感受到你的心意。气氛到了,自然而然就成了。你直接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萧秋折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天气氛确实到了,所以我才问的。”
陆临无奈地摇头:“我也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我告诉你,你以后要强势一些,不然很难留住她。还有一种方法,叫欲擒故纵。你要学会如何对她欲擒故纵,相信她很快就会对你有感觉的。”
萧秋折思索片刻,苦笑道:“你不了解晚青妤。她就像一颗好看的糖果,看着诱人,却又让人舍不得下口,想尝尝滋味,却又怕破坏了那份美好。”
他说着,心中愈发烦闷,他也不清楚,她心里是不是还忘不了付钰书。那日她与付钰书在外祖母家待了一整日,直到晚间才回府,也不肯告诉他原因。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却又不愿逼她,只能暂且忍着。或许哪一天,他就忍不了了。
陆临又道:“你其实是有优势的。你每天守着她,我不信你们共处一室,真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她也是个正常女子,更何况你这般样貌出众,又是她的夫君,她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萧秋折苦涩一笑:“我这身皮囊,说不定她看不上眼。”
陆临摇头道:“你这身皮囊,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虽说付钰书也很优秀,温文尔雅,让人舒服。而你脾气差,又不解风情,综合来看你比他强一点,若真要让她选,我觉得你更合适。”
“别说这事了。”萧秋折看了看屋外天色,说起正事,“晚青妤父亲与兄长的案子我查出了点眉目。我托了状元郎的兄长帮忙查探,最终锁定了一家杀手训练营。一年多前,曾有一名杀手接了一个京城的任务,随后便突然失踪。我怀疑,他所接的任务,或许正是与晚青妤父亲和兄长的案子有关。”
“那家杀手训练营如今已不复存在,许多线索也随之断掉。曾经接过的
案子更是查不到底细,可见幕后之人行事极为周密。不过,我已命人去寻那名杀手,若能找到他,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真凶。”
“此外,言书堂纵火一案,我也在加紧追查。我曾结识一位在言书堂任职的朋友,他手中掌握了不少关于言书堂是否被冤枉的证据,如今也在帮忙整理。相信很快,此案便能水落石出,晚青禾的冤屈也能得以洗清。”
萧秋折说到此,低了些嗓音道:“眼下,我需要你帮一个忙。因我受伤一事,皇上担心我惊吓到小皇子,已不许我再为他授课。但小皇子身上一直佩戴着一块玉佩,你回头让你大哥进宫时,帮忙查一查那块玉佩的来历。”
陆临不解问道:“查玉佩做什么?这与案子有关系?”
萧秋折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只管查便是,其他的不必多问。”
陆临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难度虽大,但我会尽力一试。”
他又道:“之前你让我查的那本书的笔墨和笔记,我也查出了点线索。那墨汁出自一个小作坊,并非付家所用。不过,纸张却与付家所用的纸张一模一样。至于笔迹,虽尚未完全查清,但能看出书写之人笔力非凡,绝非等闲之辈。此外,我还发现,书中的一些用词、写作手法与前些日子京城中流行的一本书极为相似。那本书一直在付家西街的书肆售卖,你应该也读过。”
萧秋折点头:“那本书我读过许多遍,也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有所牵连,或许是同一人所著。但此书的作者我查了许久,始终未能找到线索。你这边继续追查下去,别松懈。”
陆临无奈扬眉:“你这夫君当的真窝囊,为晚青妤家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连人家的心都留不住。”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萧秋折,好奇问他:“你们不会都没有亲过吧?”
萧秋折回想那日轻轻亲了晚青妤一下,也不知算不算,便道:“没有。”
没有?
陆临啧啧嘴,直摇头:“你真的活该憋屈。”
萧秋折不愿与他多言,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对了,明日是春日宴,你可收到请帖了?”
陆临点头道:“收到了,但我父亲明日未必让我去。不过你放心,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要去。这几日真是憋死我了,我得去皇宫透透气,散散心。”
萧秋折:“我有个忙要你帮,明日去的人多,难免会出些乱子。你帮我盯着国舅爷那一家子。赵老爷子去世后,皇后娘娘一直逼我,想抓住我的把柄置我于死地。你帮我盯紧点,别让他们给我惹麻烦。”
陆临爽快答应:“这事你放心,交给我。”
萧秋折与陆临道别后,正准备回亲王府休息,方齐却匆匆赶来,禀报道:“公子,抓到的那人他已经屈打成招了,需您尽快过去一趟。”
萧秋折闻言,只得匆匆赶往大理寺,继续审问。
——
天色已晚,晚青妤在院中等候萧秋折归来,然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的身影。饭菜早已凉透,她匆匆用了些,又在院中徘徊片刻,见他迟迟未归,只得独自去洗漱。
洗漱完毕后,她拿起书卷,试图静心阅读,却始终心神不宁。最终,困意袭来,她只得躺下歇息。
这一夜,晚青妤睡得并不安稳。待她醒来时,发现萧秋折已悄然归来,正躺在小榻上睡着。昨夜他回来时,她竟毫无察觉。
晚青妤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鞋子,正欲离开,萧秋折却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现在什么时辰?该去皇宫了吗?”
昨夜他审问犯人至深夜,直到天快亮时才从大理寺赶回。刚躺下没多久,心中又惦记着今日的春日宴,睡得极不安稳,听到动静就醒了。
他昨夜回来时,匆匆洗漱一番,只随意披了件轻衫,衣带未系,敞着胸口便躺下了。此刻醒来,衣衫半敞,胸膛裸露在外,黑发垂落身侧,他一时也未发觉。
他抬头望向晚青妤,努力睁了睁眼,又问了一句:“赴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晚青妤正盯着他,闻声,目光从他结实的胸膛移到他的脸上,红着脸,回道:“东西我昨日就准备好了,你我穿的衣衫也已备好,待会儿洗漱完便可出发。昨日太妃说也要去,届时会派马车与我们一同前往。”
萧秋折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准备下床,并未发现着装问题,待与晚青妤目光对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胸口。
而晚青妤的目光从他脸上,又移到他的胸膛上,直直地看了他一会,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
萧秋折耳朵一红,动了下唇角,低头整理了下衣衫,随后起身开始更衣。
晚青妤出了房间去洗漱,待她回来时,萧秋折已穿戴整齐。她准备了两套非常相配的衣服,上面都绣着“雨燕双飞”的花样,穿在身上既好看又得体。
二人一同用了早饭,随后准备前往太妃院中。
出院前,萧秋折突然拉住晚青妤,对她道:“今日皇宫中人杂事多,你务必跟紧我,莫要乱走,也少说话。尤其是关于我们的事,定会有不少闲言碎语,你别在意,让我来处理。还有……”
他顿了顿,伸手为她理了一下被风吹散在眉间的秀发,语音低沉了些,也多了些不容反抗:“今日,不许看付钰书。”【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