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城区萨姆教堂祝尧成为破败教堂里的……


    萨姆教堂


    朱利安双手不停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翘首以盼地看着路口。


    身后的老神父眯着眼睛说:“主教,后门破了个洞,老鼠溜进来在神台下面做窝呢。”


    朱利安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挥挥手说:“这种小事就不要找我嘛,快把那个欢迎牌举起来,都掉到地上了!”


    “哦好的。”老神父十分听话地将欢迎牌举在胸口。


    朱利安作为西区主教,在教会的地位属于勉强有个板凳坐,但无人搭理的程度,因为萨姆教堂的创收太低,只能勉强维持自身运转,根本不能给教会带来利益。


    但是下城区又偏偏不能没有教堂,不然那些因为犯罪想要忏悔的人无处可去,以及乞丐们没办法领到每周一次的免费餐点就会闹事,于是朱利安的主教地位得以保存。


    “大人您在等待神学院来的那位神使大人吗?”老神父举着牌子的手在哆嗦,“他不是八点才会来吗?”


    现在钟楼上的指针才指到六点,甚至街道上只有乞丐在蜷缩着睡觉。


    朱利安袖手缩着脑袋:“他可是神学院的优等生,我打听过,他甚至有可能是教皇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但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不然又跑掉怎么办?教堂已经没多少人了。”


    “那如果是教皇的孩子一定养尊处优的,怕是吃不了苦,我们这里那么……”神父扫视一眼身后的教堂,语气有些讪讪。


    朱利安掩饰似的咳嗽一声:“想要供奉神的神使又怎么会嫌弃鄙陋的环境呢,这一切都是神的考验而已,我相信他一定不是个肤浅的孩子。”


    祝尧来到萨姆教堂的时候指针停留在七上,他穿着一件十分素雅的教袍,肩上背着小小的包袱。


    他虽然在下城区生活了许久,但是萨姆教堂所在的街道他并未来过,一是他从不到教堂做弥撒,二是这个教堂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


    与其他教区教堂位于中央的地位相比,萨姆教堂在西区的边缘,周围的房屋都要破旧不少。


    教堂本身是年久失修的状态,墙面上甚至还有与原墙体不同颜色修补的砖块,顶部的十字架也摇摇欲坠。


    他在教堂前停下脚步,看到门口穿着皱巴巴主教服的朱利安和老眼昏花双手颤抖的老神父,他分明都站在他们面前了,偏偏他们还在向路口不停张望。


    祝尧阻挡住主教的视线。


    朱利安说:“做弥撒的时间还没到,请暂时等待会。”


    “我是来作为您的秘书来实习的祝尧,这是我的录用通知。”祝尧双手将那张薄薄的纸递到朱利安眼前。


    朱利安神色凝滞,但他不愧为一方主教,立刻扬起笑容道:“愿神保佑你我的孩子,没想到你来的如此早,我就是主教朱利安。”


    他向祝尧身后望去,确认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并且也没有随行的马车之后一直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前来任职的祝尧进入教堂内部之后才明白,教堂的外表只是前菜,它的内里才是真正的破败不堪。


    透光的穹顶,漏风的窗户,断了一只手的神像。但好在教堂的椅子摆放的非常整齐,没有污垢。


    见新来的秘书打量四周,朱利安难得面色有些涨红,他永远不会忘记,之前的实习人员对萨姆教堂的嘲讽,但也无法反驳,因为就是事实。


    但好在这个叫祝尧的男孩并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说:“请问有留给我的休息室吗?”


    “有的有的!”朱利安重重点头。


    教堂的工作并不繁琐,在萨姆教堂就更加简便了,因为直到弥撒的时候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祝尧站在神父身后看他将圣水洒在信徒身上。


    祝尧正在整理神台上的教义时,脚下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低头看去,一窝老鼠在里面爬动。


    “……”


    似乎在下城区,老鼠是最常见的东西了,它往往伴随着贫穷和饥饿。


    “朱利安大人,萨姆教堂的营收是来源主要是什么?”祝尧问。


    朱利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账本:“靠教会的扶持资金。”


    祝尧知道教堂的营收主要是靠信徒的捐赠还有礼仪服务收入,有些教堂的账往往模糊不清,因为神使们需要在其中捞取福利。


    但萨姆教堂的账面再清楚不过,上面的收入是教会每个月给予的一百金币扶持,支出则是一些修缮和工资还有针对信徒们发放的一些福利。


    但是这么大一个教堂这些资金完全是无法正常运营的。


    由于它在下城区,这里大部分的民众并不信神,即使相信,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捐赠给教堂,并且萨姆教堂的破败人们也不会在这里举行婚礼或者葬礼,于是在这种恶性循环下,萨姆教堂越发落败。


    “作为您的秘书,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坏消息,但是依靠这些萨姆教堂最后只能面临倒闭。”祝尧冷静说。


    朱利安并不说话,因为他完全知道。


    朱利安在寂静的走廊上穿行,他看向他的秘书紧闭着的房门,心中叹息,迟早有一天,这个男孩也会离开。


    菲尔德骑马来到下城区的教堂后终于见到了祝尧,他眼圈乌黑地站在破旧的教堂前,唇色甚至有些发白。


    “我不知道你居然来到这里任职,我以为父亲会给你安排职位。”菲尔德下马,他心疼地拉起祝尧的手,“我有资产,可以把你安排到东教堂,如果你觉得那里有多德不喜欢,还有其它教堂可以选择。”


    祝尧收回手:“是我自己选择来这里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也不需要亚马蒂斯家族的钱,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得到一切。”


    望着祝尧有些孩子气的说法,菲尔德无奈一笑:“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约撒尔就像个赌桌,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筹码,甚至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你会给我筹码吗?”祝尧问。


    “我会给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菲尔德认真地说。


    祝尧盯着他缓缓摇头:“哥哥,总有一天,我想要的是你给不了的东西。”


    他退后几步向菲尔德挥手:“放心吧,只要我想要做的,总会成功的。”


    菲尔德看着祝尧回到教堂的身影有些哀伤,他没说他想要什么,又怎么知道他不能给他。


    此时的菲尔德与阿亚比斯一同进入骑士团作为奥古斯特麾下的骑士。


    诺尔在东教堂担任小小牧师,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信徒们聊天。


    直到这天,祈祷完的信徒问:“东教堂有能治疗疾病的圣水吗?”


    诺尔心神受到剧烈创伤,心想又是哪个坑爹神使想要骗钱使出这种招数,他板着脸说:“圣水只能洗涤我们污染的心灵。”


    “但听说西区教堂的圣水能治愈疾病,溃烂多年的伤口在接受圣水洗礼后几天就痊愈了。”


    正当诺尔暗自怀疑时,米尔顿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有些奇怪。


    “他说的没错,西教堂现在挤满了人,其他教堂的信徒们都涌入其中,并且他们那里还免费发放草药。”


    诺尔猛地跳起来:“是祝尧!一定是他的功劳。”


    朱利安眼前的募捐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里面放满了信徒的捐赠,他看向他那宛如摇钱树的秘书,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祝尧,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募捐到这么多财富,难不成那圣水真的有神的力量?”他狐疑地说。


    祝尧将手中的圣水洒掉:“怎么可能,我只是在里面加入了药材。下城区的居民生活环境恶劣,这里甚至连药店都很稀少,他们生病后只能忍,往往小病也会变成大病。”


    “当圣水能够缓解他们痛苦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真的受到了神的祝福。”祝尧垂着眼,将手上的药渣洗干净。


    “把那些钱用来修缮教堂,这样我们可能会接到婚礼或者葬礼的服务。”祝尧又说。


    朱利安连连点头,抱着箱子咧开嘴无声大笑。


    他相信,有了祝尧这次西教堂绝对不会再成为垫底的那个。


    ***


    圣殿之上,弗吉尼亚手扶王座,闭着眼睛。


    赫德森站在台阶下,望着教皇:“作为父亲有必要这么狠心吗?”


    弗吉尼亚睁开眼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脱离父亲的羽翼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不怕他怨恨你?婚生子享受着权力带来的便利,私生子只能在泥坑里摸爬滚打,这样的落差会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弗吉尼亚笑起来:“你以为他现在就不怨恨我了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待敌人。”


    赫德森试探地问:“前任教皇早在孩子出生后就定下了继承人,那么你呢,你更想将权力交给哪个孩子?”


    许久的沉默过后,弗吉尼亚的嘴中吐出一个名字:“菲尔德亚马蒂斯。”


    “看来你嘴上一直嫌弃这个孩子,但最信任的还是他。”赫德森缓缓说。


    “多德莽撞,温莎尔是个女孩,只有他最像我年轻的时候。”


    “那祝尧呢?”


    “他……他不属于亚马蒂斯,我永远不会给予他那个姓氏。”


    赫德森低笑:“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第52章 巧遇妓院跑出来的精灵少年


    “朱利安主教,请问您有什么心得要跟在座的各位交流的吗?”


    议会中,朱利安穿着光洁的主教袍款款站起身,他昂起头看了看周围一圈教友:“这个嘛,当然是要虔诚聆听神的旨意,我在冥冥之中听到神对我说将那些圣水洒给需要的人,他要拯救最虔诚的信徒于危难之中,于是那些人被治愈。”


    “这一切都是因为神爱世人!”他激动地举起双手。


    然而偌大的议会中没有一个人鼓掌。许久后,一串掌声从他身后缓缓响起。


    朱利安坐下来尴尬回头低声问:“是我的发言有哪里不对吗?”他看到那些教友们的脸色都有些发青。


    站在他身后的秘书祝尧放下手掌轻笑着说:“您的发言非常的恰当,他们只是被您的虔诚所震慑了。”


    的确非常恰当,那些探究的话语跟目光在接触到神这么个光辉的挡箭牌时被无情的阻隔在外再也不好张口。


    朱利安的这番说辞一定会被传播出去,到时候无论如何,在萨姆教堂被治好的人可以说是受到神的庇佑,没治好的也可以说是信仰不够虔诚。总之,下城区不起眼的教堂被神眷顾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听到能干的秘书这么说,朱利安顿时放下心来。他闲适地坐在前排椅子前打量同僚们,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出席议会的资格。


    人群中有人悄悄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秘书身上,祝尧低着头恍若未闻。


    “听说那位站着的漂亮青年可是教皇的私生子呢。”


    “看起来像不受宠的样子,要知道多德亚马蒂斯已经成为道格拉斯主教身边最出名的神父了,东教堂会让他直接进入圣部,怎么会像这个孩子一样在下城区里挣扎。”


    “因为他的母亲是恶魔啊,就是数年前那个魅惑众人的蔷薇夫人。教宗怎么会宠爱一个恶魔的孩子呢。”


    “哦!怪不得他长了这么一副美模样。不过再怎么漂亮也始终不算是亚马蒂斯家族的人,他的入席姓名上可没写上那个姓氏。”


    少年的抽条极快,祝尧早已经脱去了稚嫩的外表,站在主教席位之后看起来像个十分靠谱能掌握一切的秘书,他的听力极好,却没去理会那些宛如老鼠般琐碎的杂音。


    教友议会已到尾声,祝尧俯下身贴在朱利安耳边轻声言语。


    只见这个没什么机灵劲的主教笑着站起身道:“诸位教友,我这边事情繁忙,就先离开了,我们下次再会。”


    接着不等其他人回应就急匆匆带着秘书离开了。


    朱利安掏出白手帕擦擦自己满脑门的汗水:“他们这些人还是没一个能看得起我的,哼,再怎么说我可都是打败了一众神使才当上主教的啊。”


    朱利安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枢机院的红衣主教,但是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忽略了他,甚至枢机院的秘密会议也不会主动通知他,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在需要投票的时候跟随多数人投出自己那一票。


    祝尧扶着他的手将他送上马车:“为什么一定要取得别人的认同呢?要知道,有时候你走的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种时候别人的认同其实对你根本就没有帮助,只是阻碍而已。”


    朱利安一愣,他站在马车上往下看这个声音平淡的少年,明明是他站在高处,可在某个瞬间,他又觉得位置完全颠倒了。


    望着将他扶上车后就退后两步的祝尧,他伸出手想要拉他一把,问:“你不回去吗?”


    “我有点事需要处理,朱利安大人您先回教堂吧。”祝尧挥挥手,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朱利安看着少年越来越远的身影,他发现他一直看不透这个人,从他来到教堂的第一天,面不改色的端出来神台下的老鼠窝放生,又或者一举将教堂的营收从赤字变为盈利自己还不肯收下多余的薪水,自始至终只领最开始朱利安许诺给他的微薄薪水,即使是别的教堂向他递来橄榄枝他也面不改色地拒绝。


    这样的人心里似乎有一杆秤,精确地衡量人与人与事物之间的距离,并想掌控利用它。朱利安再次擦了擦汗水,他精致的衣领被汗浸湿出印子,他心疼地解开了扣子。


    ***


    “您确定这个武器只卖这个价格?”


    三号公馆内,一处隐蔽的房间内,工作人员宛如暴殄天物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那是非常普通的黑袍,在掩藏身份或者进行特殊交易时它是最好的遮挡物。但在这人身上却有一丝萧索气息,可能是因为他有些瘦削。


    “是的,它的材料太过于普通,没什么太大价值。”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沙哑声音响起,一节修长白皙的手指将盒子盖拢。


    “好吧,那按照老规矩卖出去后您拿八成,我们取二。”工作人员可惜地将盒子里的东西记录归档。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从一开始的作品青涩,到后来隐隐有超过神秘机械师J先生的水平,这说明这位神秘的机械师自始至终都在进步。


    他多想哀嚎一声,有价值的不是材料,而是您无与伦比的手艺啊!盒子内是一支可以装置在手腕上的袖箭,它采用高强度合金,轻盈而稳定,发射速度极快,力度强劲,可以将箭头射进墙体十公分。


    而目前,三号公馆内能有这种射程和力度的武器还是改良弩箭,但它们都不能实现戴在手腕上隐形的效果。


    祝尧站起身,从另一边的侧门离开三号公馆,直到穿行数个街道后,他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一件极其普通的神职服装。


    翻过墙头后便是下城区,祝尧整理身上的衣服向外走去。


    在下城区像祝尧这样的神使也不在少数,他们大都是上门为信徒祈福,或者向不信教的人传授教义,对其他教派的人施以打压,以期盼他们有一天能归入神的怀抱。


    但下城区生活的大都是一群极端分子,他们宁愿花费大把金钱在妓女床上听她们嫌弃自己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听神使免费的训诫。


    刚走出巷子祝尧立刻就感到后悔,他来到了下城区最受神职人员鄙夷的地方。


    这里是比销金窟更加令人无所适从的地方,那里好歹有些秩序可言,服务的也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这里与之相反,可以说是销魂窟,是真正的鱼龙混杂之所,混混扒手在此出没,贼眉鼠眼地看着妓女们穿着露出半边胸膛的衣服站在街道上揽客。


    祝尧纵使有再多见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刚想再翻墙过去,却猝不及防被一双手揽了过去。


    “哎呦——”


    “我们还以为神使大人们都是些年过半百满口教义的老头子呢,没想到也有这样俊俏的小神使啊~”


    祝尧被一双软白的双手拉着挤到一群女人身边,他有些呆愣,接着就发现自己腰部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偏头去看,竟是一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刚从他身后撤离,他洁白的衣服上出现一片黑色手印。


    其中一个摇着扇子的女人轻轻瞥了一眼离去的扒手,轻蔑道:“整天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还怨艾达不愿意跟他。”


    “是啊,跟着他是住那漏水的房子喝里恩河的水吗哈哈哈。”另一人也娇媚地笑起来。


    祝尧被推在他们身后,他这才明白这些人是阻止他被人偷钱。


    “呦,脸这么红?”那拿着扇子的女人转过身看到祝尧,葱般的指尖在他金发上绕了绕,“放心吧,我们可不对神使下手,更何况你还没长成个男人呢。”


    她暧昧地笑笑,如愿以偿地看到眼前人的脸顺利变成西红柿。


    “谢谢你们。”


    “客气了,只要您别去找他麻烦就行,他也可怜从小无父无母的,偷到其他人身上也就罢了,如果偷了您的钱,怕是要蹲在监狱十年。”


    在神国,由于神使身份超然,针对侮辱冒犯神使的刑罚要重上数倍,看来这些人跟那人是老相识,帮助他避免那沉重的刑罚。


    “怎么,你也是来劝我们从良的吗?”女人靠在门前的柱子上问。


    祝尧摇摇头:“我只是路过这里。”


    有时候人就是两极分化的生物,就宛如神使,他们一边说着神爱世人,众生平等,一边又用职级和职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他们看不起妓院里的妓女,却有热衷于让平常女子变成娼妇的爱好。


    对方若有可无地扬起下巴点点头,目光送着祝尧走远。


    这里除了宛若无骨的女人还有患了痨病一样的男人,蜷缩在街角,身上的衣服勉强能遮体,祝尧转过头,他看向与这里一墙之隔的上城区,高耸的楼房斜斜地压过来。


    约撒尔的下城区跟贫瘠的撒格鲁小镇相比居然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加不堪一些。


    就在他刚要收回视线离开时,从那个妓院中忽然传出来一阵喊骂的声音,还有桌椅翻倒和花瓶碎裂声。


    紧接着门口的女人们花容失色地避让着什么,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般躲开。


    祝尧的步伐还没迈开,就被那从妓院疾跑而来的人扑到背上抱住了脑袋。


    他的耳朵长而尖,身上的衣服半露,细纱笼罩在牛奶般的裸露肌肤上,神色恍如受伤的小鹿。


    “该死的畸形婊子,快抓住他!”从门里出来几个气急败坏的客人和妓院的打手。


    祝尧已经来不及问背上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他把他从自己头上撕扯下来抗在肩头就拔腿狂奔。


    身后追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纵然是神使的特权在这种情形中也荡然无存,祝尧只好苦命地扛着身上的精灵少年逃命。


    第53章 精灵普尔曼“站住!”……


    “站住!”


    下城区七拐八绕,祝尧被穷追不舍。一把刀从身后掷起,他立刻踢起一边散落的箩筐,向后抛去阻挡刀锋。


    “该死,知道谋杀神职人员是什么下场吗?”祝尧喊道。


    “那个畸形小子冒充女人把我大哥眼睛戳瞎了,他必须偿命!”身后人也喊。


    祝尧一惊,看了眼肩上的精灵少年,满脑门子汗,不是吧兄弟,闯这么大的祸。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犹豫,背上的精灵少年磕磕绊绊地说:“哥……哥,他们说要**,屁股会流血……”


    他在里面看见不少这种事,男妓女妓,污言秽语。


    虽然他从妓院里跑出来祝尧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亲耳听到这个少年话都说不利索他还是怒火四起,这不就是典型的无知精灵被诱骗进妓院遇到无良嫖客勇敢逃脱的戏码吗?!


    而且对方叫他畸形小子,说不定不知道他是精灵,也是,精灵本身就稀少,在几十年前曾被神国追捧,后来受到法律禁止,精灵早就在大众面前消失,尤其是底层群众更是接触不到这个种族。


    “没事,别怕。”祝尧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一声枪响,瞬间一枚弹药擦着他的耳边过去,带出一丝血痕。


    他咬牙回头,只见那群混蛋手中拿着短铳正待再次射击。


    这是奔着取人性命来了,祝尧停住脚步,将精灵甩到一边的墙角,确保战火不会波及到他,转身独自面对面露凶残的人。


    妓院管家远远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劝架:“别闹出人命来了,不能杀了神使啊,一旦被教廷卫队发现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下城区那么乱,死人不是很正常吗,即使是神使惨死在这里又有谁查得到我们身上。”


    他们把混乱的下城区当作无人问津的禁区,即使杀人也不为所动,将无知的人当作泄欲工具贩卖出售,践踏法律。


    祝尧右手翻动,宽大的袖子下传来一声机括声。


    “别!”妓院的人怕担负责任,他扔出一袋金币作为赔偿想要息事宁人,但那群地头蛇般的人物并不理睬。


    “小子,想要出头怕是挑错了地方,选错了人,把那个畸形小子交出来你还能有条命回去继续侍奉你们的神,不交出来你们就一块死在这里吧。”


    看着指向他的枪口,祝尧闭了闭眼无声叹口气:“真的没有其他转圜的余地了吗?”


    随着扣动扳机声,祝尧已经听到了答案,他微微侧头,抬起右手,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咻——”地一声,为首拿枪的那人轰然倒下。


    眉心间赫然多出来一支短箭,只剩下尾羽露在外面,一丝血缓缓流淌出来。


    祝尧翻身,一脚踩在墙壁上腾起将飞扑而来的高大男人狠狠踩到地下,另外一只手臂击中另一人后脑。


    雪亮的砍刀落下,祝尧抬起右手腕,金属相击的刺耳声音响起,接着又是一声短促急速的声音,面前的人也轰然倒下,刀“嘡啷”落在地上。


    转眼间,刚刚生龙活虎的一群人躺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


    祝尧擦了擦脸上被溅射的血,抬起冰冷的眼睛看向仅剩的妓院的人。


    “多少钱愿意让我带走他?”他指向角落里站立的少年。


    “不……不要钱,他只是我们老板捡回来伺候客人的……”那人两股战战,几欲跪下。


    但最终祝尧还是扔给他一袋金币:“死的送葬,伤的送医,两清。”


    他看了一眼脚下眼神涣散的人,内心毫无波动,将袖子理好后走到精灵少年面前。


    那懵懂的少年看到这种场面也*毫不害怕,牵过祝尧伸过来的手跟着他一道离开。


    走过拐角就是里恩河,祝尧原本计划着去找智者,如今带着个拖油瓶却不知道该往哪去了。同时他心中还有些疑惑,那就是他曾在里恩监狱看到过那些想要劫狱的精灵,这个少年会是其中之一吗?


    正当他想要详细问询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被一只手扼住喉咙,是妓院的打手。


    祝尧看着他白皙的脸逐渐涨红,便将一切都抛在脑后,没顾对方更加收紧的手,直接一拳锤在打手的脸上,只见打手脸部变形,两颗臼齿带血飞出,连带着人也摔飞出去。


    打手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机缘巧合遇到这二人,本以为能抓回去立功,却没想到那看起来瘦弱的神使竟然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和强大的力量。


    他手中的少年被他抛向里恩河,河流湍急,里面乱石遍布,祝尧探身去抱,却一同摔落河中,身上还重重挨了那站起来的打手一棍。


    祝尧摸到对方身上轻纱的那刻心中想的是: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


    “你从正门走进来的次数还没有我在河里把你捞上来的次数多。”


    那熟悉的抱怨声真是令祝尧还没睁眼就感到亲切。


    “里恩河是你的第二个家吗?所以常回家探望。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收费了,捞你不仅没有值钱的东西还总要倒贴。”


    “别说了,这次的钱都赔给人家了,下次卖了东西再赚到第一个孝敬您。”祝尧睁开眼坐起来,揉了揉刺痛的背部。


    “淤青,没流血。”智者站起来,旋即将一个大白团子扔到祝尧身上,“你儿子我也捞回来了。”


    白团子里先是两只尖尖地耳朵露出来,接着是一双浅淡的眼睛。


    祝尧扶额:“什么我儿子,我要真能生我还当什么神使,我就是神。”


    “是啊是啊,神都是亲自把人生出来的,你更了不得,生了个精灵。你的邪。教理论真是一点没错。”智者已经搬着小凳子坐在炉子边熬粥了。


    祝尧不想再跟这老头争辩,他拎起褪去那轻浮的细纱后的裹了件崭新白袍的精灵少年,一看就是智者给他换的,看来他还真是没说错,每次遇到祝尧总要搭进些东西。


    见到祝尧看他,少年立刻坐的笔直,小脸紧绷着,从胸口中掏出来一个物件。


    祝尧之前便看到他脖子上挂着项链,以为是妓院里的装饰物,没想到一枚狼牙静静躺在对方掌心中。


    祝尧有些恍惚,见他不说话,那精灵有些着急,叫:“哥,哥!”


    它就是曾在戈壁滩遇到的那个精灵小孩,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精灵族的生长速度也太快了,怪不得他敢随随便便跳到一个陌生人背上,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还算是个熟人。


    “你叫什么?”祝尧问。


    “普尔曼。”他说。


    经过与普尔曼不太流利的神国语言沟通,他才得知原来精灵一族是为了他们的灵树才来到神国,意图寻求能拯救他们的赛罕的帮助,但是在离开时,普尔曼想找到他们的族长于是悄悄留了下来。


    但是由于语言不通加上不懂神国的风土人情,被看上他容貌的妓院老板诱骗到妓院接客,即使是再懵懂的精灵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可怕,于是在闻到熟悉的气息之后他立刻从里面逃脱。


    “还真是……跌宕起伏。”祝尧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问,“你的族人为什么没来找你?”


    普尔曼落寞地摇摇头,“也许,是因为我不听话,不要我,了。”


    这时候智者的声音响起:“神国集结军队向南陆以外的地方彻底发动战争了,你以为精灵蜗居的东陆会幸免吗?他们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了,怎么还有精力寻找丢失的孩子。”


    “战争?!不要战争,我们已经无法经受战争了。”普尔曼急切地跳起来。


    祝尧在约撒尔,战争的号角吹不到这里,但是菲尔德已经许久不曾归来了,他也许就是向外侵略的其中一员。


    智者摇摇头:“这是必然的,弗吉尼亚的野心太大,奥兰治也不满足于神国这一片土地,他想独立出去建立帝国,他们现在当然会联手一致对外。”


    他递过来两碗粥,祝尧伸手接过喝下,普尔曼却耸动鼻子露出难言的表情,但是他看到祝尧喝下后也捏着鼻子喝进去,随即两眼发光又将碗递了出去。


    智者又盛了一碗给他。


    祝尧罕见地沉默着,智者没有打扰他,拿着钩子去到外面捞垃圾。


    过了会,祝尧也拿着钩子出来帮他。


    “背不疼了?”


    “只是小伤。”祝尧摇摇头。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因为弗吉尼亚没有让你回归家族而泄气。”智者笑着问。


    “是否姓亚马蒂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在想我曾经只是想做一个小神使这个决定是不是错误的。”祝尧低声说。


    “哦?”


    “赫德森说我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想把我推到教皇面前,想要我成为他刺向教皇的那把剑,从他找上我的那刻我就明白了。”


    “赫德森小子?”智者促狭地笑笑,“他当初可是为了蔷薇夫人不惜将剑指向教皇的人啊。他也许是真心想让你取代弗吉尼亚的。”


    “……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直到你说战争。”祝尧自嘲笑笑,“我在约撒尔真是待得太久了,快要忘记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了。我其实有想要保护的人,不希望战争伤害到他们。”


    “我也曾说过,你是砸向约撒尔的那团火。其实你自己就是筹码,如果你愿意把自己送上赌桌的话,并且我已经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了。”智者温和地笑笑。


    “我一直很感谢您……”


    “不用感谢我,你是个特别的孩子,身体里流淌着与我们不同的血脉,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和你母亲的时候我就知道。”


    普尔曼擦干嘴上一圈痕迹,满足地从木屋里走出来。


    他尖尖的耳朵被兜帽遮挡,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神国孩子,只是格外漂亮。普尔曼依偎到祝尧身边,依赖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跟族长一样让我亲切。”


    一颗狼牙带来的情感有那么长久吗,祝尧无奈一笑。


    作为神职人员他带着精灵终究是一桩麻烦事,但是想到他们跟赛罕有些关系祝尧便有些犹豫。


    最后智者说:“他会对你有用处的,不如就先留在我这里吧,至少还能帮我清理河里的垃圾。”


    “……”祝尧看了一眼眨巴眼睛的普尔曼,这算雇佣童工吗?


    第54章 搏斗战争前夕


    月凉如水的训练场上,骑士团的十字旗帜在围墙上飘扬。


    阿亚比斯回头望,菲尔德缠绕着手上的麻布出现,金色的头发下是冷漠的面庞。


    “来一场?”阿亚比斯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扬声问。


    菲尔德颔首,他结实的小腿被黑色长靴紧紧包裹,两手摆出格斗姿势,右腿向后拉开,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斜线。


    训练场场寂静无比,只有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清晰无比,阿亚比斯钳住菲尔德的胳膊,金色眼眸紧紧盯着他的眼。


    “你知道你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在菲尔德耳朵里好像是天大的笑话,他呵笑一声:“真是奇怪,怎么人都喜欢给自己树立假想敌。”


    他用力挣脱束缚,拳头狠狠砸在阿亚比斯肩上,将他打退半步。


    他们二人一同进入骑士团,阿亚比斯明里暗里总要跟菲尔德较劲,两个人时常切磋,生怕落后对方半点。


    阿亚比斯咬牙,他接连挥出几拳都被菲尔德阻挡:“你是教皇的长子,背靠神国最大的家族,奥古斯特怕是都要给你让位。所有人都把赌注压在你身上。”


    面对阿亚比斯的强烈攻势,菲尔德往后退了一步,地上细沙被有力的腿部力量扬起。


    “那我真是不胜感激。”菲尔德语气轻蔑,“好像那些东西都是白菜一样任我挑选,教皇的心思没人能猜到,我也不是亚马蒂斯家族认为的最正统的继承人,他们总是家族至上论。”


    “你觉得轻易是因为你没有站到我的位置上,一边是害怕你觊觎王座的继母,仇视你的兄弟姐妹,衡量你价值的父亲,一边就是你们这些所谓旁观者的揣测——真是让人受够了!”


    菲尔德大力锤下,阿亚比斯双臂挡在身前,仍是被迫在沙地上滑退数步。


    阿亚比斯直起身子,甩了甩被震痛的手臂,他笑:“原来我们的菲尔德殿下也有这么大的烦恼。”


    “那你呢?你这么拼命的练习,又是为了什么?”菲尔德扬起下巴问。


    “为了我的母亲。”


    “公爵夫人不是早就去世了?”菲尔德早便听说瓦伦公爵的前妻因病去世,后来又娶了妻子,情妇无数,但是始终只有阿亚比斯这么一个孩子。


    “是啊,世人都以为她是病死的,其实她是被我父亲硬生生打死的,但是她临死前还跟我说不要怨恨我的父亲,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阿亚比斯无声笑笑,“作为一个有权势的公爵却天生有暴力倾向,必须发泄才能理智,作为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我也是这样的人,但我发过誓不会成为他。”


    “所以我要证明给他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菲尔德终于明白,为什么阿亚比斯在训练中那么拼命,那么嗜血,即使疼痛也无法打倒他,那是因为他习惯并享受这种暴力,甚至在借此压制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菲尔德叹息。


    “那你呢?”阿亚比斯问。


    “以前是为了得到家族与父亲的认可,现在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


    “能问一下那个想要保护的人是谁吗?”


    菲尔德摇摇头,眼睛里却罕见地露出一丝温情:“不能。”


    阿亚比斯恶寒地抖抖肩膀,他看看天空,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于缠绵,导致他居然跟这么个人在这里谈起心来。


    菲尔德解开顶住脖子的那颗纽扣,向阿亚比斯伸出手:“来,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强吗,现在到了让你认清楚事实的时候了。”


    倨傲的大公子菲尔德站在月光之下,明明是平视的姿态却恍如俯视蝼蚁。


    阿亚比斯足尖点地,愤然跃起,腿部绷直,携带一阵劲风向菲尔德袭去。


    他的心中憋着一股气,瓦伦公爵时常在家里提起教皇的大儿子,夸赞他英勇有血性,但是从未肯定过他自己的儿子,阿亚比斯时常想,我跟其他人差在哪里呢?


    菲尔德手上青筋暴起,两人完全用**抗衡搏斗,每一拳每一脚都打到实处,却无一人痛哼出声,好像要把所有的郁气和不甘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直到阿亚比斯一次出拳被横扫挑起,腾起在半空,菲尔德高高跃起,肘尖正对着他的腹部。


    阿亚比斯的瞳孔紧缩,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输给了这个一贯有些沉默的男人,他用他的行动告诉自己,他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间,一双手出现在阿亚比斯身后,快速将他甩到沙地上,又以一种堪称柔韧的姿态阻挡住菲尔德的攻势。


    菲尔德落到地上,抬起头眼睛看向来人:“奥古斯特大人。”


    “看来你也没要下死手,是我多虑了。”奥古斯特卷起袖子,他在接触到菲尔德的身体时就知道他没用多少力气,毕竟如果那一击落实到阿亚比斯身上的话,他就得躺床上修养十天半月。


    “他不是我的敌人。”菲尔德拆掉手上的布条。


    他的意思是对敌人一定会下死手,但他们是同僚。奥古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许。


    “是我输了——”阿亚比斯从地上站起来,汗水从他身上滴落。


    “你在此前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这算不上有价值的比拼。”菲尔德语气平淡。


    “大人怎么来到这了?”菲尔德问奥古斯特。


    “明天就要启程前往战场,我不希望看到两个伤兵互相搀扶着丢骑士团的脸。”奥古斯特背着手板着张脸说。


    冷酷的骑士长可吓不到菲尔德和阿亚比斯,他们从奥古斯特怀里掏出一小瓶烈酒。


    “大人也有心事啊?这时候出来借酒消愁。”


    三人盘腿坐在月光下轮流分着喝那一小壶酒,那些如细纱般的月光洒在银白的沙地上,温润如牛奶河。


    “我在想关于这场战争。”奥古斯特咽下嘴中的酒。


    “您是害怕战争?”阿亚比斯挑眉问,“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炮火纷飞的生活。”


    “没有人不害怕战争,只有你们这种初出茅庐的混小子才会有不顾一切的勇气,认为自己上了战场就能立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奥古斯特语气很谈,他看向月亮,眼睛深沉。


    菲尔德忽然说:“您是在担心瓦勒莉小姐?”


    奥古斯特伸手够了下月亮,他微微点头:“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内心又兴奋又恐惧,一方面觉得自己能光复斯科特家族的荣耀,一方面害怕自己就这么在战场上死去,瓦勒莉再也没有依靠。”


    “不过后来那种心情就缓解多了,因为战胜归来后,我发现人们早就忘记斯科特这么个家族了,而瓦勒莉也不是只会躲在哥哥背后的小姑娘了,她能生存,并且游刃有余,从一开始都只是我不放心她而已。”奥古斯特的目光在谈到妹妹时忽然很温柔。


    “瓦勒莉小姐是个非常坚韧的人。至于斯科特家族,它只是代表了帝国的落幕而已。”


    “人要畏惧战争,我更希望手握兵器是为了守护家人而不是侵略。不过只要我在这个职位上一天,我都会恪尽职责。”


    菲尔德看向这个屠戮过无数人的骑士长,他的手中满是鲜血,他却告诉自己他害怕鲜血。


    但是神国的战争已经是必然的了。


    ***


    祝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微风拂过草地,月光照亮他身侧的人。


    赛罕双手撑在地上,一只腿蜷起,侧头看了眼祝尧,手里拿起一片树叶放在嘴中吹起杂乱无章的小调。


    “好难听。”祝尧踹了他一脚。


    赛罕钳住他的脚,迎着月光看:“刚才没伤到脚吧?”


    “没事。”祝尧缩回脚,“是我让你陪我练的。”


    这些日子,祝尧不仅在学习炼金术与机械技术,在力量训练上他第一个想起来赛罕,没人在这方面能比得过他。不过祝尧注意到,在搏斗过程中,赛罕一直收着力气。


    “不过你能不能别对我放水啊!”祝尧摊开四肢,虽然浑身酸痛,依然倔强地说:“总有一天我能胜过你。”


    赛罕“啪”地一声躺在地上,硬生生将祝尧震起半公分,“人都有不足的地方,比如你在其他方面就十分出众。”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赛罕要比祝尧长出一大截。


    “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祝尧说,他忽然问,“我听说神国的军队就要向西陆进攻了?你也要随行?”


    “嗯,不过我不是去打仗。弗吉尼亚需要我的能力,他在找一种特殊的矿石,只有我才能帮助他找到。”赛罕将手臂放在脑后。


    “还有,你得离那些精灵远一点。”赛罕皱起眉毛。


    “普尔曼说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找他们的族长。还有——”祝尧忽然翻身,看着赛罕在月色下越发温柔的蓝色眼睛,“他说他原本是精灵族要献给你的美人。”


    “……”赛罕一瞬间失语,这一刻的祝尧才是真正蛊惑他心神的美人,金色发丝突破束缚垂落,扫在他的耳廓,引起酥痒,白皙的侧脸在月光的笼罩下像散发荧光的软玉,尤其是那双眼睛,狡黠地笑眯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掩盖在自己下半张脸上,遮掩住嘴角。


    喑着嗓子说:“他们族长早成精灵干了,找到有什么用。而且精灵的能力对我没有作用。”


    “哦。”祝尧躺回去,那痒进心里的发丝也落进草地,“我还想如果可以就帮帮他呢。不过精灵族的能力是什么?”


    “魅惑,治愈。”赛罕忽然神色严肃,“不要掺和进他们的恩怨之中,这对你没有好处,你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


    祝尧闭着眼睛翘起下巴,惬意地感受风从他的脸上吹过,嘴上敷衍应和:“嗯,我知道的。”


    赛罕这会才侧头目光放肆地在他脸上游移。


    第55章 送行动荡即将来临


    圣城之外,白色狮旗飘扬,军队整装待发。半个城的人都围拥在城门口恭送王师。


    约撒尔的神使聚集在军队前,他们在为这支征战的队伍向神祈祷,期盼他们凯旋归来。


    祝尧穿着利落的麻布短衣趴在城墙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远远观望,诺尔拽掉身上的牧师袍趴在他旁边。


    “哎!这件该死的衣服终于能暂时脱掉了。”诺尔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手扒着墙边四处望,显然牧师压制了他的本性。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教宗和国王要一同出征,万一出现意外神国岂不是群龙无首。”诺尔十分不解地说。


    祝尧盯地仔细,抽空对诺尔说:“教皇有他的目的,奥兰治国王不难理解,他本身的权力快被教廷架空了,所以想要留存在民众中的威信,随军出征就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可是国王留在约撒尔的话不是更方便他操纵政治吗?也许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诺尔暗戳戳地说,显然他虽身体暂时归于教廷,精神上仍是野马。


    “但倘若教皇单独出征,他在民众中的威信就会上升,国王的威信就会降低,教廷最开始壮大的时候,就是因为民众的信仰力量太过于强大。”祝尧绷紧下巴看向下方。


    诺尔不知何时掏出一个望远镜,架在眼上看向军队前方:“果然诶!我看国王的脸色可不太好呢。”


    “啧。”诺尔忽然咂嘴,“你看多德那个殷勤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爽。”


    祝尧轻飘飘地看过去,哑然失笑:“家人送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诺尔你在东教堂是不是经常跟他发生摩擦。”


    “那也是他先搞小团体排挤我们这种老实人。”诺尔忿忿不平,其实他虽然一直不太喜欢多德,但因为阶级问题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多德多次嘲讽祝尧是没有地位的私生子,只能当最底层的神使后,诺尔就发誓自己要成为多德的终身黑。


    神使集结的队伍站在军队数十米的距离,多德虽穿着教袍却与姐姐温莎尔并肩站在弗吉尼亚的战马前。


    温莎尔戴着那顶弗吉尼亚送给他的红宝石王冠,脸上挂着泪痕,她对父亲的离去十分不舍。


    弗吉尼亚下马将温莎尔揽进怀里:“我亲爱的温莎尔不要流泪,漂亮的脸蛋笑起来才对。”


    “父亲……为什么您不能留在约撒尔?我们和母亲都非常担心您。”温莎尔抽泣着揪住父亲披风前的飘带。


    “因为我有想要抵达的远方,那里是我未尽的征程。”弗吉尼亚擦去温莎尔的眼泪,他温声言语。


    “多德——”弗吉尼亚呼唤,多德走近揉了揉眼睛,艳丽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我将教廷的大部分事宜交给了卡洛斯主教,你的舅舅会辅佐他,到时候你要跟着卡洛斯学习政务,还有凡事不要冲动,多听听你姐姐的建议,她比你聪慧。”弗吉尼亚叮嘱。


    “嗯,我明白的,父亲。”多德在额头胸口上划下十字。


    弗吉尼亚揉了揉他们的头,他抬起头,向四周望,与骑士队伍中的菲尔德对上视线,父子二人点了点头。他又向其他地方看去,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乌泱泱的人群阻碍了他的视线。


    弗吉尼亚轻叹一声,翻身上马。


    “多好看的温情画面啊。”阿亚比斯在菲尔德耳边笑起来。


    菲尔德没搭理他,目光向其他地方巡视,阿亚比斯揶揄地说:“在找你的那个便宜弟弟?说起来你对他的态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怎么,觉得我们没打起来剧情不够精彩?”菲尔德始终没看到祝尧的身影便放弃找寻,不爽地对着阿亚比斯说。


    “哼,是啊,不过你的那个弟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阿亚比斯目光一暗,他始终忘不了在拳场跟祝尧的短暂交锋。


    阿亚比斯不再搭理这个嫉妒他有弟弟的人,他目光看到后方赫然挺立的赛罕,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那个人出现在此次出征中怕不是放鱼入海,不过他若是在西陆逃离也好,他总是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危险,而且和祝尧有些过于亲密了。


    “你趴在这里到底是在看什么?”诺尔趴在这一会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反观祝尧,浑身清爽,精神抖擞。


    祝尧抬起手向唯一看到他的赛罕小幅度挥手,两个人遥遥对视,都忍不住笑起来,随即赛罕举起脖子上一块鱼形玉佩,又放进衣服下面,拍拍胸膛,似乎在示意他会好好戴着。


    诺尔挤过来贴着祝尧的脸皱眉向远处看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祝尧往旁边挪挪,另找话题:“听说教皇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卡洛斯。


    诺尔点点头:“道格拉斯主教为此生气的大骂卡洛斯是个狐狸精,不知道这个老头在想什么,形容词用得好差。”


    “……”祝尧一头黑线,“他是想骂老狐狸吧。”


    “那么奥兰治国王呢?他现在宛如守着最后财富的老财主,不会相信任何人。”祝尧暗暗思考。


    诺尔指向下方:“是路德维希!”


    祝尧定睛看去,路德维希站在王廷军队前,奥兰治国王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代表权力的王冠戴到他的头上,这意味着尚且年轻的路德维希暂代国王形式一切权力。


    “路德维希,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奥兰治国王目光灼灼,双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


    “父亲……”路德维希怔忪。


    “你是王廷的希望,如果我在此次战役中没能归来,你要守护王后和你的弟弟妹妹还有国家的子民。”奥兰治国王轻声说。


    “父亲!”路德维希上前一步神色紧张,“您应该留在王廷,儿子年轻,可以代替您出征,我同样是王室之人啊!”


    奥兰治国王又将脖颈间的项链戴到他的脖子上,笑道:“年轻人才是国家的希望,未来要靠你们,要像个男人一样负担起自己的责任!路德维希,你一直都是让我骄傲的儿子。”


    路德维希眼眸颤动,他握紧那串被戴到脖子上母亲的遗物狠狠点头:“我会的!”


    “嗨呀,这种送行戏码看得还挺让人动容的,突然就想送亚当斯伯爵上战场了。”诺尔大逆不道地说。


    “我总觉得弗吉尼亚有些心急了,”祝尧皱眉,“神国内部潜在的危机还没有解决,这种行径无异于是将财富暴露在窥伺者的眼皮底下。”


    祝尧抬头看了看天,明明是晴朗的天气总感觉暴风雨开始酝酿了。


    “两个小鬼头偷偷在这里干什么呢?!”一道凌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祝尧和诺尔同时被捉住后衣领拎起来,无助地在空中扑腾起来。


    “哇啊!”诺尔惊慌大叫。


    祝尧无奈地回过头:“老板娘,很危险诶。”


    他们此时在高耸的城墙上,眼前就是数十米高的围墙,一旦掉下去就会啪地摔在尖锐的乱石上。


    瓦勒莉手劲非常大,拎着他俩在外面转了一圈感受腾空的滋味才放下来,她双手叉腰,哼笑起来。


    “害怕还在这里待着,这有什么好看的。”瓦勒莉挤到他们中间,往城门口看去。


    诺尔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瞪着瓦勒莉的胸脯,他的脸色蹭地红起来,声音结巴:“没……没什么好看的,现……现在才算精彩起来。”


    瓦勒莉穿着一件低胸上衣,闻言戏谑地瞅了一眼诺尔,她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刀尖反光直射向诺尔的眼睛:“小子,眼睛不想要了姐姐给你挖掉吧?”


    诺尔连忙将脸转向一边的墙垛。


    “老板娘怎么没去送奥古斯特大人?”祝尧看向骑士团长的位置,一身盔甲的奥古斯特站在人群中观望,显然是想要看到妹妹的身影。


    瓦勒莉看过去:“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有什么好送的。”


    “但是他好像很想见到你的样子。”奥古斯特时不时掀起覆盖在脸上的头盔,最后还是低下头去整顿马鞍。


    “难道非要见面抱在一起哭吗,”瓦勒莉无所谓地说,“我更想看到他归来时的样子,大家高兴地庆祝。”


    祝尧趴着笑笑,老板娘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脖子间的汗水在往下滴落,手上的匕首还有未擦干的血,眼睛也不曾从奥古斯特身上移开过。


    她一定是解决了麻烦事跑着过来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祝尧又在老板娘的衣服上发现一小片血迹。


    瓦勒莉皱起眉头说:“最近旅馆里很奇怪,突然很多大型飞蛾出现,出来之前刚解决完一批,琼斯现在还在旅馆里收拾尸体呢。”


    “飞蛾?”祝尧皱起眉头来,“萨姆教堂这几天也有人反应家中突然多了飞蛾。我以为是季节原因。”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但是那些飞蛾太大了,数量像蟑螂,杀死之后总有新的一批出现。”瓦勒莉忧心忡忡。


    “上城区没有发现这种情况。”诺尔说。


    军队已经开始启程,号角声在空中回荡,那些战马带着战士们前往远方战场。


    这些飞蛾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妙,大半的兵力被运送出去,只是在下城区小幅度出现,没引起人们太大关注。


    它究竟是自然原因还是人为?


    望着远去的队伍,祝尧站起身:“老板娘,我跟你一起回帕帕熊旅馆看看。”


    “好啊,好歹是个帮手,我的客人们因为这些飞蛾有的都不敢出门了,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们,柜台的酒都要卖不出去了。”瓦勒莉说。


    诺尔立刻举起手:“我也去,牧师就是要到民众需要的地方去发光发热!”


    第56章 红缘灯蛾奇怪的蛇形纹面


    帕帕熊旅馆前的台阶上斑驳一片,粘稠的液体和破碎的白色翅膀看起来非常恶心。


    瓦勒莉推开门,琼斯正在地上清扫虫子尸体。


    “嚯!这也太恶心了吧。”诺尔踮起脚尖生怕沾到。


    祝尧扫视四周,全是飞蛾尸体,但让人费解的是,这些飞蛾的体积比寻常飞蛾要大许多,并且它们身体里的血液居然是红色的。


    一般昆虫的血液是黄色或绿色,极少有红色血液,像这种飞蛾的血液绝无可能是红色。


    祝尧蹲下身用布包住手指蘸取血液观察,跟人的血液颜色相近,无毒,但是有一股刺鼻味道,也许是飞蛾身上携带的气味。


    “没有完整的虫尸吗?”他抬起头问。


    琼斯拿着拖把面露菜色:“没有,这些飞蛾只要活着就往人身上撞,它们又太脆弱,基本上都成渣了。”


    祝尧站起身:“飞蛾具有趋光性,一般在夜晚出现寻找光源,不该在白天大批量出现。”


    他环顾四周,闻到空气中除了飞蛾尸体味道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老板娘,你喷香水了吗?”


    “没有。”瓦勒莉说。


    诺尔四处走了走也道:“确实有一股很香甜的气息。”


    琼斯和瓦勒莉都表示没有闻到,那是因为他们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中,对那股香气已经不敏感。


    祝尧向楼上走去,楼道中那股气息越发明显,并且楼道中也有少许飞蛾。


    “还是客人们先发现的这些虫子,后来就越来越多。”瓦勒莉踢了踢地上的虫尸。


    祝尧面色凝重,香气减弱,被另一股气味覆盖,血腥味道。


    “我最讨厌恶心的虫子!我要调配些药水让这些虫子不敢靠近。”琼斯脸色发白,不停用布擦拭自己手上的污迹。


    祝尧忽然在楼道中站立,他拦住另外三人,轻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


    诺尔尚且不明所以,但另外两人却霎时变了脸色,作为在旅馆长期居住的人,没人不会厌烦旅馆闹人的客人和喧闹的杂音。


    瓦勒莉瞳孔张大:“我……我在临走前还听到客人们大声抱怨呢。”


    琼斯迟疑着说:“这么一说,我在前厅清理*时确实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甚至没人再下楼。”


    祝尧从帕帕熊旅馆搬走的时候,由于不是行商的旺季,旅馆的客人寥寥,但也绝无可能会这么安静。


    他示意老板娘将钥匙拿过来,但是瓦勒莉焦急地直接来到一扇门前,退后一步,抬脚蓄力,硬木靴底直接将门踹开。


    诺尔打了个激灵,他靠近祝尧:“你们这漂亮老板娘也太暴力了,这谁能征服得了。”


    门被踹开后不停摇晃,琼斯殷勤地为老板娘撑住门框,祝尧抬了抬下巴,示意诺尔不要操心。


    但下一刻门内的状况就令人怎么也笑不出来,腥臭的热风扑面而来,窗户大开,面前的房间犹如雪患,白茫茫一片。


    祝尧终于看清楚那些飞蛾的形象——红缘灯蛾。


    雪白的翅膀,前翅前缘到颈圈为红色,像一条红色丝带。头部口器不停蠕动,在房间内爬行,直到门打开,那些飞蛾仿佛被惊动,哗啦啦展翅飞起从窗口飞走。


    “哇——呕。”四人中不知是谁发出呕吐的声音。


    房间内留下一具极其触目惊心的尸体,那是被啃噬后的面目全非的男人身体,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可见白骨,那些飞蛾聚集在房间内啃食人……


    瓦勒莉的手扶在站在最前的祝尧肩膀上,差点站不稳。她甚至张不开嘴巴,纵然她杀过许多人,见惯了鲜血,但对眼前这一幕仍不可避免感到恶心。


    这时她发现四人中最冷静的居然是祝尧,琼斯最害怕虫子,此时拼命掐着自己的人中防止昏迷,那个叫诺尔的陌生小子在楼道里吐的昏天黑地。


    但祝尧却始终没动过半步。直到这时,祝尧的脸转过来,她才看到他的脸同样苍白。


    她看到他闭了闭眼,说:“老板娘,快看其他人还在不在了。”


    瓦勒莉猛然回过神,她也意识到,其他房间的客人怕也难以幸免。这时候的她甚至腿都软了,跌跌撞撞去前厅拿备用钥匙。


    诺尔擦去嘴上的呕吐物,凑过来抱住祝尧的胳膊哀嚎:“这他妈什么人间炼狱?!那些虫子居然吃人!”


    虫子吃人很常见,但这种情况绝非是正常的,祝尧拖着诺尔进入房间查看。


    诺尔又怕又惊,但又不想让祝尧自己一个人面对尸体,只能紧紧抱住祝尧的胳膊汲取勇气。


    “尸体伤口边缘发黑有些腐烂,不是刚死,那些飞蛾已经吃他很久了,”祝尧用一根棍子拨动尸体,他忽然皱起眉,“他的口腔和胸腔内有大量干瘪的卵壳,那些飞蛾在他体内产卵。”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旅馆内会出现数量庞大的飞蛾,人体是个温床,很多虫子会寻找温暖的地方繁殖产卵,它们进食**后产卵在刚死不久的人体内,虫卵会加速孵化,等到幼虫出来后再次蚕食人肉,蜕壳成蛾。


    “呕——”诺尔捂住嘴跑了出去,撞到拿了钥匙上来的瓦勒莉,对方二话不说将钥匙分配,三人跑上跑下地打开房门。


    半晌后——


    瓦勒莉生无可恋地瘫倒在琼斯的背上:“完了,老娘的旅馆要倒闭了。”


    五具尸体齐刷刷躺在楼道中,身体上呈现不同程度的啃食痕迹。大量的卵壳和虫蜕的壳粘在尸体上。


    琼斯此时的脸色已经发青,那些尸体基本上都是他拖出来的,过程极度令人作呕,烂肉和虫壳沿途掉落。


    祝尧蹲在地上扒拉尸体,他一言难尽地看向瓦勒莉:“租客长时间不见你居然没察觉。”


    “在这里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出现都不稀奇,不是进监狱了就是死了,我也没想到能死在我旅馆里啊”瓦勒莉凄然地四处张望,她得花多少钱才能把这座旅馆彻底清理干净啊。


    按照老板娘那不问姓名来处随意的租房方式,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太稀奇。


    祝尧沉吟片刻:“最近旅馆内有奇怪的人来租房吗?”


    琼斯这时开口:“前几天有一个自称云游的商人来这里住过,穿着黑斗篷,经常在楼道中晃荡。有一次他被人撞到,帽子掉下来后我看到他脸上印着奇怪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


    琼斯回忆起来,片刻后道:“黑色,像一条条蛇。”他皱起眉头,“似乎还会动。但那应该是一种特殊颜料,炼金师的手法,因为那个图案我对他印象很深。”


    瓦勒莉郁闷地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祝尧自问了那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始终低头不语,许久后他忽然说:“我似乎见过那种图案。”


    他迅速拿起一张纸画了出来,琼斯看过去:“对!就是这个图案。”


    诺尔和瓦勒莉凑近:“还挺恶心的。”


    “在我的故乡撒格鲁小镇,那里时常有行商经过,还有流浪的卖艺人通过表演赚取路费。”祝尧缓缓说:“有个送给我一个沙金发夹的卖艺人就曾在脸上画着这种图案,那时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他用来表演的。”


    “听起来像某种邪教组织,看起来还有一定的成员基础。”


    “先把这些尸体送到教堂给他们一个葬礼吧,本身都是飘零的人。”瓦勒莉说。


    老板娘发话了,琼斯只好捏着鼻子照做,就在他们搬动尸体时,旅馆外出的客人归来看到这一幕时惊恐地看着他们,吓得大叫起来,接着跌跌撞撞地又跑出旅馆。


    “该死!”瓦勒莉头痛地捂住额头,“该不会以为我是杀人犯吧,完蛋,又要跟市政厅的那些家伙们打交道。”


    “要是让我逮到罪魁祸首,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踢碎!”她恶狠狠地说。


    ***


    “红缘灯蛾本身是极其普通的飞蛾,但是你给我的这只十分奇怪。”


    智者拿着放大镜观察镊子上的飞蛾,他拨弄飞蛾的口器,这只被尸体压死的飞蛾十分完整,身上的鳞粉还反射着微微的光。


    “它的嘴部宛如刀片,能通过啃食切割物体。还有它身上红色的部分,上面有不祥的气息。”智者想了想。


    “像诅咒。”祝尧说。


    “嗯,绝不是自然灾害,而是人为。你说的那个图案给我看看。”智者放下那只飞蛾。


    祝尧将那张诡异图案放在桌子上,智者看了之后沉默许久。


    “您有什么头绪吗?”祝尧伸手阻挡住一直想往他身上扑的普尔曼,小精灵如今又长大了一圈,已经到祝尧下巴了,看起来智者把他养的很好。


    “……”智者一直没有答复。


    祝尧俯下身,发现智者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甚至发出些鼾声。


    祝尧:“……”,这老头睡着了。


    祝尧扭头看到了罪魁祸首,产自坎特雷镇的红葡萄酒。自从祝尧将赚到的一部分钱交给智者后,这个对自己一直搜搜的老头终于舍得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舒服些,他每周都会重金买上一瓶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您的酒被普尔曼打碎了。”祝尧在智者耳边轻轻说。


    “什么?”智者豁然起身,耷拉的眼皮第一次被用力撑起来。


    普尔曼抱着那瓶葡萄酒无辜地看着两个人,智者矫健地冲过去抱在自己怀里:“怎么能跟我开这种玩笑,这瓶酒可足足花了我一百金币呢。”


    祝尧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不停嘀咕的老头:“想活久点,多喝些美酒就别总是一次喝那么多了。”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没多长日子好活啦!当然要让自己开心点。”智者不满地说。


    智者从没说自己多大岁数了,但祝尧知道他确实活了很久,因为他经历,知道太多事情了。


    “等等,让我想想,我应该见过这个东西。”话题终于回归,智者蹒跚着站起来,从一边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过了会他拿下来一本遍布灰尘的书——这个老头把自己的记忆四散分开在不同地方,有一种狡兔三窟的狡猾。


    “神国之前,有许多不同的信仰,教会迭起,那时候并没有异教徒这个词,直到后来亚马蒂斯家族的祖先结束了这种教会分裂的情形,其他教会被称为异教。”


    “这个图案代表曾经盛极一时的那美拉教,是那美拉信徒的象征,后来我们称之为‘邪教’。”智者的表情严肃,“他们擅长驱使动物,是最早一炼金术士,后来在神国的打压下渐渐消失。”


    “那美拉?历史记载的邪神,蛇头人身?!”祝尧问。


    “嗯,”智者点头,“其实它与亚马蒂斯家族也有些渊源……”


    第57章 邪神那美拉下城区沦陷


    亚马蒂斯的蔷薇蛇徽章中的蛇居然就代表那美拉,从智者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祝尧甚至感到荒谬。


    神国信奉的神明有一个世俗的名字为赛提斯,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为免亵渎神,信徒们很少提及这个世俗的名字。


    如果神国人信奉的神为正神,那美拉为邪神,是否意味着最开始神并不分正邪,只是因为信徒的落败使得信仰的神也被打上符号。


    胜者才能书写历史,但那美拉的落败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如他们操控虫子杀人,这种巫术一般的行为难以为大众接受……


    祝尧沉思,那么那美拉在教会斗争中失败,对亚马蒂斯岂不是有着怨恨?他们在约撒尔做这些事,难保不是为了针对教廷。


    智者说,那些尘封的往事,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仅有古老的亚马蒂斯家族留存着一些信息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要阻止那美拉信徒在下城区展开屠杀。


    ***


    萨姆教堂


    朱利安主教手无足措地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信徒,他的家人跪在一边哭泣。


    躺在木板上的男人前胸及大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在血肉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翻涌。被施以祝福的圣水洒在他身上也毫无作用。


    男人面色痛苦,伸出手祈求朱利安主教拯救他,朱利安只能握住男人的手给他一点安慰。


    “这几天爸爸一直说身体很痒,但我们以为他是割麦子造成的就都没有在意。直到昨天,他的身上突然出现大片红斑,越来越痛苦,去药店买药涂上也没有用处,今天就发现身上溃烂,还有许多虫子在肉里爬……”男人的女儿红着眼睛诉说。


    他们衣着朴素,脸上是常年劳作晒就的斑点,破旧的靴子上是擦不掉的泥浆。


    “嗬嗬——”男人张嘴想要说话,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嗓子,他剧烈咳嗽起来,竟从嘴里吐出来几只蠕动的虫子。


    虫子掉到女孩的脚边,她脸色苍白大叫着退后两步。


    就连朱利安主教也不由得松开手退后一些:“这……”


    他想说他没有办法,那些圣水也只是很普通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治疗这种看起来就非常严重的疾病。


    但是看着这面露希冀的一家人他说不出口。


    直到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我来吧主教。”


    朱利安焦灼的脸上被喜色覆盖,他侧头,看到了那张靠谱的脸,祝尧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


    这段时间以来,这张从一开始见面他只觉得像个漂亮女孩的脸在他的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信赖和依靠。


    有时他也觉得荒谬,但祝尧此时淡漠的脸对他来说就是一剂定心针。


    如果让祝尧知道朱利安主教在想什么,可能会不由自主笑起来,其实他只是困的面无表情。


    朱利安让开后,祝尧蹲下身子,他两指放在男人咽喉处探了探,手指下有东西隔着薄薄的皮肉蠕动,他收回手。


    “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父亲。”女孩瘫坐在地上看向祝尧,这个俊俏的青年看起来不是那么可靠,偏偏他冷静的可怕。


    祝尧从腰际掏出一包药粉,白色的粉末均匀撒在伤口上。


    这一举动让那伤口里的虫子蠕动的更加用力,血与肉颤动,男人在地上痛苦地扭动嘶吼。


    “把剩下的药粉撒在水里,然后让他喝下去。”祝尧面露疲惫,他将药粉递给女孩。


    朱利安凑近问:“这是什么?”


    “我赶时间制作的一种能清虫患的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杀虫剂。”祝尧揉了揉熬夜阵痛的额角。


    “虫患?”朱利安皱起眉:“你说这都是虫子引起的疾病?”


    “不是简单的虫子,是会吃人的变异红缘灯蛾,这个人可能跟飞蛾接触过后飞蛾在他体内产卵,幸亏不算太过严重,不然早就死了。”祝尧淡漠地看了眼那人。


    男人服下药水后,从喉咙里吐出大量飞蛾幼虫,唾液中混着血丝包裹着那些幼虫。


    “这还不严重?!”朱利安主教看得汗水都流下来了,此时他的喉咙甚至发痒,头皮发麻,几乎感同身受。


    许多幼虫从男人身体里爬出来,落在地板上挣扎,朱利安连忙让老神父消灭这些恶心的虫子,那些没爬出来的虫子被他的妻子一点点从血肉中挑出来。


    男人翻着白眼差点昏死过去。


    “哗啦——”一盆水倾倒在男人脸上,令他瞬间清醒。


    “你做什么?”妇人不敢置信地大喊,仿佛眼前的救命恩人瞬间化身恶魔一般。


    祝尧扔掉水盆,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说:“现在轮到你来解开我的困惑了。”


    他盯着男人瞪大的眼睛缓缓问:“你做过什么恶事?”


    在场几人同时望向祝尧,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男人本就失血苍白的脸听到这话却更加苍白,仿佛已经死掉。


    他的嗓子被虫子破坏,说话的声音如同破掉的锣鼓:“大人您……您是说因为我做了恶事才变成这样?”


    祝尧没有应答,但在他极有压迫性的注视下,男人身体忽然颤抖,随后流下两行泪水。


    “愿神宽恕我。我曾强迫米尔达行不洁之事,胁迫他与我保持这种关系直到我厌弃的那天。”就在他感到痒痛的前一天,他甚至与米尔达还在麦子地里欢愉,米尔达越是哭泣他越是兴奋。


    他的女儿忽然大叫一声,捂住嘴瞪视父亲。妇人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后捧着心脏不停抽气。


    “米尔达还只是个孩子啊……甚至是个男孩,他和你的女儿一般大的年纪,是她最好的伙伴,你怎么敢……”妇人眼泪流下来,声音颤抖地质问。


    “所以米尔达不愿意再跟我说话是因为父亲您?我的父亲是个该死的强。奸犯?”小姑娘满面绝望,她一直喜欢那个男孩,曾偷偷哭泣他们的疏远,却没想到是她敬重的父亲毁了一切。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男人闭上双目,嘴角鲜血涌出,“请让我活着赎罪吧!我愿意行尽世间好事,向米尔达忏悔寻求原谅。”


    “……”纵是朱利安见惯了这种腌臜的事情,也没想到这男人的脸皮竟能这么厚。


    他悄悄和祝尧说:“我觉得你的药粉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太可惜了,他居然还敢向神祈祷,犯下这种罪行的人都是要下地狱的。”


    祝尧鼻子皱起,厌恶地摆手:“他活不下来的,他的内脏已经被虫子蚕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死去,让他的家人带着他离开吧,接下来教堂要留给更多的人。”


    他留他下来不过是为了解答疑问,经过他的调查,那些被飞蛾蚕食的人不约而同都作过恶,或大或小。也就是说飞蛾会让幼虫寄生在恶人身上,像是对人的审判,但是——谁敢说自己未曾做过恶呢?


    “将这些药粉撒在教堂的每个角落。通知但凡见过红缘灯蛾的人都必须来教堂净化身体。”祝尧从怀里掏出来更多药粉交给朱利安。


    “可,该用什么理由呢?”朱利安已经见识到这种飞蛾的恐怖,他率先在自己和老神父身上涂抹药粉。


    祝尧沉思片刻:“就说,恶魔化身飞蛾散播疾病,总之,把教会平时诱骗民众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就可以了。”


    朱利安汗颜。


    果然没错,下城区很快被这种疾病包围,许多人因此而死去,人们将之称为飞蛾病,有人说萨姆教堂有救治的神药,是神为解决信徒痛苦而留下的解救之法,于是人们蜂拥而至。


    ***


    “斯科特小姐,你的旅馆中出现多人死亡的事件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刑讯室内,市政厅厅长坐在凳子前向囚牢后的瓦勒莉询问。


    不大的刑讯室内白炽灯通明,瓦勒莉还穿着白日那件衣服,只是上面皱皱巴巴,她红色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神情十分不耐烦。


    “你觉得是我把他们杀死的?那是我的旅馆,我的客人,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还有,麻烦请叫我瓦勒莉女士。”


    厅长十指交叉:“……好的,瓦勒莉女士。下城区本就是混乱之地,你在下城区生活许久,是否受到了某种蛊惑?是否为了获得某种快感?”


    瓦勒莉豁然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声响:“图尔斯厅长!请问你在审问我之前是否有认真看过死者死亡特征?我是巫女吗,能操控虫子杀死人?”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听说你在下城区与各式各样的人交往过密……”


    瓦勒莉翻了个白眼,桌上有用来书写罪证的钢笔,她直接拿起,钢笔穿过栏杆缝隙直直插在厅长耳后的墙面上。


    “……”厅长吞咽了下口水,他看看确认那桌子上没有其他尖锐物品后说:“看,你甚至已经有了暴力倾向,以前的你是个多么文静的女孩啊!”


    “我觉得您的要务是先去查案,而不是抓住一个无辜的旅店老板娘再三盘问,我同样也是受害人,谁来赔偿我的损失?”瓦勒莉惯常游刃有余的气度在今天彻底消失,她宛如爆炸的火药。


    “哈……哈。”厅长尬笑两声,他当然知道瓦勒莉并不是凶手,但她也无法拿出证据证明她不是凶手,所以必须要按照惯例进行盘问。


    “你是觉得奥古斯特走了,你就能在城内随意处置我了吗?”瓦勒莉抬起下巴,眼神凌厉。


    “当然不是,这只是正常的询问罢了。”厅长还想再与瓦勒莉周旋,但这时一位警员进来,在他耳边密语几声。


    这位厅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看了几眼瓦勒莉,随后点点头,示意警员先出去。


    紧接着又有一位警员走进来:“王廷侍卫长莱西大人来了。”


    厅长连忙走了出去。


    片刻后,莱西一人走了进来,他将门打开,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出来,瓦勒莉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中被带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瓦勒莉问。


    “奉奥古斯特大人的吩咐,他不在的时候要多关照您,我已经向图尔斯厅长为您的品行进行担保。”莱西彬彬有礼地说。


    瓦勒莉想起她那个老妈子一般的哥哥撇了撇嘴,转而感慨莱西不愧是侍卫长,已经被宫廷礼仪腌入味了。


    “那图尔斯厅长呢?他怎么突然走了,我还以为他要跟我在这无聊的审讯室里待一整个晚上畅谈人生呢。”瓦勒莉吐槽说。


    莱西低声说:“下城区出现多起死亡案件,跟您旅馆中出现的情形一致。”


    瓦勒莉愣住:“那上城区呢?有没有这种情况。”


    “暂时还未发现,但我想飞蛾病已经开始蔓延了……”


    第58章 蛇头人身发现壁画


    月静如水,宏大庄严的教堂内,有人在廊道中奔跑。


    道格拉斯手中举着一盏烛台,他静静站在拐角处,影子在烛台的照耀下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


    奔跑的人渐渐迟疑,停歇……


    道格拉斯阴郁的脸从拐角处浮现:“亲爱的诺尔,你要去哪呢?”


    诺尔在看见那个拉长的影子时就感到不妙,在东教堂只有道格拉斯像个鬼魅一样会大半夜在教堂里游荡,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其他神使们半夜去方便的时候最害怕遇到他。


    但诺尔今天得到消息说道格拉斯并不在教堂内啊!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意的准备离开教堂。


    随即他想到那个消息是谁散发出来的,该死的多德!他早就看出来诺尔的打算,所以故意散布假消息,又打小报告给道格拉斯让他来守株待兔。


    诺尔咬了咬牙,俯身弯腰道:“主教,我只是想去方便……”


    烛火在晚风中摇晃,照亮道格拉斯那诡异的脸。


    “哦?厕所在另一个方向,你跑去大门干什么呢?”


    诺尔悄悄往后退:“因为太黑了,我没看清楚方向。对不起道格拉斯主教,我这就回去!”


    道格拉斯微笑上前按住了诺尔的肩膀:“别担心,我来为你照明。”


    诺尔僵硬地被道格拉斯推着走到厕所,不大的空间内,诺尔将手按在腰际,道格拉斯在一边虎视眈眈。


    其实诺尔一点尿意也没有,他身体里的水分早就化作尴尬蒸发出去了,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得挤点出来,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烛火照亮了两个人,道格拉斯的目光凝聚在诺尔身上,诺尔不得不侧过身子,但道格拉斯的视线仍然焦灼地黏在他的背上。


    该死,小道消息这老东西是个恋童癖不会是真的吧?!诺尔暗暗流汗,他屁股瞬间夹紧,察觉到道格拉斯的靠近后,诺尔立刻拉起裤子,转身向外走去。


    “主教,我方便好了,谢谢您,我回去睡觉了,再见。”他甩开膀子将道格拉斯甩在身后向休息室跑去。


    道格拉斯站在原地遗憾地吹灭了蜡烛。


    许久后,休息室的门打开一条缝隙,道格拉斯的脸忽然出现在缝隙里,两只眼睛向床铺上扫荡,确认没有少人才缓缓关上门离开。


    诺尔拉着被子呼出一口气。


    ***


    “按照你的速度,故事大结局了你都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凉凉的嗓音落下,一道身影在诺尔背后出现。


    诺尔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弹射起来,直到转过身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将跳脱的心塞回去。


    他东张西望一番,低声羞愤地说:“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出来吗!”


    东教堂后不起眼的角落里俩人犹如做贼般缩在一起,巡逻的卫兵从街道上走过。


    这时祝尧才借着路灯的光认真打量起诺尔,发现他衣衫有些凌乱,他揶揄笑着:“怎么了,难不成是被调戏了?”


    诺尔哼哼,“我太英俊倜傥,没人能征服我。”但他忽然又打了个冷颤,想起道格拉斯那如鬣狗般的目光。


    “赶紧走赶紧走,你说找到了养虫子人的老巢是真的吗?”他鸟悄地沿着墙壁走。


    祝尧先递给他一件黑袍,接着拉起衣领将自己的面部遮住:“只是一个聚集点,里面的人都绘着蛇面。”


    “他们居然短时间内在约撒尔发展了一批信徒?”


    “也许不是短时间,而是蓄谋已久……”


    ***


    无声的黑影闪过,骨碌碌——瓷瓶滚落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


    道格拉斯猛地转头,长长的白色纱帘随风而动,缠绵着飞舞。


    “诺尔?是你在与我捉迷藏吗?”道格拉斯嘴角挂起笑容拿着烛台向窗边走去。


    他抬手托住纱帘掀开,窗台上只有一只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玻璃瓶,里面插着金黄的麦穗。他皱起眉毛,拿起那只瓶子,心中疑惑是谁将这个东西放在这里的。


    就在他打算回去休息的时候,刚转过身来,手中的烛火突然熄灭。


    道格拉斯顿住脚步。其实年轻时的道格拉斯也是年青英俊中的一把好手,那时候他还算风流,身手矫健,但是后来财色和权力掏空了他,他沦落到用餐时都要佣人将肉塞进他的嘴里,享受少年们排着队爬上他的床。


    以前的我一定能躲开,道格拉斯在被人推倒的那一瞬间这么想。


    “唔——唔!”身上的人散发这一股恶臭味道,他细瘦的双手死死禁锢住道格拉斯的双臂,道格拉斯不得不在地上艰难地扭动,像极了厕所里的蛆。


    他无法出声呼救,因为身上的人堵住了他的嘴,一条黏腻的舌头探进他的口腔中,同时在不停地搅动。放在任何一个时候道格拉斯都会兴奋地配合,他喜欢这种热情的美人,尤其是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年。


    但在此刻,冰冷的地上,他看不清面孔的人伏在他身上散发着恶臭像他对少女们做的事情一样对他,道格拉斯的眼睛往上翻,嘴角的唾液流淌。


    片刻后,那让他无法反抗的力气终于放松,舌头也抽了出去,身上的人喘着粗气,道格拉斯的手扭曲着往旁边摸,他摸到湿润黏腻的肉和一片粗糙的衣物,像清洁工们用来擦地的破麻布。


    道格拉斯张嘴,此时喉咙里却像被某种不停蠕动的东西堵住了,接着一股刺痛从脸上传来,他被生生咬去一块肉。


    那个深夜来临的怪物终于从他身上撤开,道格拉斯“嗬嗬”怪叫着在地上爬动,他不停回头望,担心黑暗中那个怪物再追上来。


    终于他爬过拐角,身后传来癫狂的笑声,苍老沙哑——


    “啊!舅舅——”道格拉斯恍惚看到前方一片光亮,是他的外甥多德的声音。


    在意识的最后片刻,道格拉斯听到身后的那黑暗之处玻璃破碎,有什么东西重重摔落下去。


    ***


    “你确定在这里?”诺尔弓着身子不敢置信地问。


    此时正值深夜,他们面前是靠近下城区的一处废弃排污厂,在工业快速发展的时间里,这里曾大量被废弃的钢铁与化学废弃物覆盖,后来随着工业体系的稳定,这里被遗弃,至今还有已经布满铁锈和苔藓的火车头。


    废厂靠山,杂草众多,琼斯伸手拽掉腿上缠绕的杂草:“当然,下城区兄弟们的信息就没有失误过,他们说这里有画着奇怪图案的人免费供应面包和牛奶。你想想,有哪些正经人会在破旧的厂区里分发食物。”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地方在夜晚里更加可怖了。”诺尔拉紧黑袍围住自己。


    祝尧从一边半人高的杂草中钻出来:“没办法,这种夜晚实在是找不到能快速到这的方法了,还好亚当斯伯爵疼爱你将马车留给你出行用。”


    见到祝尧出来,琼斯立刻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祝尧重重点了点头:“前方的草丛有踩踏的痕迹,那个废弃的火车头内部是空的,门口铁锈斑驳,是被多次触摸的结果。”


    “你们就这么闯进人家大本营啊?求神保佑,里面千万不是个虫子窝。”诺尔跪在地上低声哀嚎。


    琼斯虽然脸色苍白,但是他看了一眼祝尧,他一开始来到约撒尔只是个无助的孩子,此时虽然身形在三人中最瘦弱,却最冷静大胆。


    “为了瓦勒莉!我一定要将幕后凶手抓出来!”琼斯说。


    诺尔刚想咬咬牙说我也来时,祝尧却转向他:“诺尔,我们需要有人在外面看守,你就留在这里吧。”


    火车头内部有一片钢板,掀开钢板后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琼斯在洞口摩挲,忽然面露喜色:“有梯子。”


    祝尧跟琼斯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向下爬。


    通道很长,越往下越宽,只是洞内没有光亮,直到脚触及地面也没有其他声响。


    “看起来不像有人的样子啊……”


    祝尧掏出一块火石,摩擦点燃后举在面前,火石的火光无法灼伤人手,但它照明的范围和时间也有限。


    他们往前走去,想要探索这里究竟有多大。


    “你说万一突然出现一只美女蛇向我招手怎么办?我是从了她还是灭了她这是个问题。”压抑的氛围下,琼斯突然控制不住说起了烂话。


    祝尧继续往前走:“你怎么确定是美女蛇啊?神的性别可没那么明确。”


    琼斯迟迟没有搭话,祝尧转过头看他,在火石的照耀下,琼斯已经落后了一段距离,他此时站在墙壁前双目发直,喃喃道:“的确不是美女蛇……”


    “祂是个男蛇……”祝尧走过来后也仰着脖子震惊。


    只见墙壁上是一副拼凑的巨大壁画,并非是刻上去的,而是由一块块四方石板切割运送到这里然后拼接而成,壁画颜色鲜艳,看起来保存的极好。


    祝尧只一味地向前走,忽略了两边的东西,但琼斯左张右望反而得到了信息。


    在他们面前的是壁画中央站立着的蛇头人身像,人身裸露,男性特征明显。刻画祂的人用了很大的笔力,人身魁梧挺拔,甚至将身体上的毛发也画了出来,栩栩如生,就像真有这么个东西站在他们面前一般。


    “祂难道就是那美拉?”祝尧将火石举高看到上方蛇头上的眼眶中空空如也,“蛇头上没有眼睛。”


    琼斯忽然指向*蛇头人放在胸前的双手:“你看他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祝尧眯起眼睛:“是花,是一朵没有完全绽放的蔷薇……”


    “噗嗤——原来祂也有两个生殖器啊。”琼斯目光下移突然笑起来。


    第59章 祝尧失踪大家都是昏迷,凭什么祝尧丢……


    西陆群山环绕,神国的军队站在平原上向西陆发出怒吼,达日尔族的战士们迎着烈日手持长矛奔跑迎战。


    奥兰治国王气喘吁吁地双手扶着膝盖跟着弗吉尼亚从战场另一侧绕了过去,数重大山映入眼前,高耸的林木如利剑般矗立。


    “弗吉尼亚——”奥兰治长吸一口气,“你根本就不是来打仗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正在翻越山峦,弗吉尼亚在前方手中拿着一把剑挥砍阻路的草木,闻言看向下方的国王。


    “奥兰治啊,你真的应该多锻炼锻炼了,怎么,坐上国王的位置就这么让你觉得舒适?”他不答反而揶揄起国王。


    奥兰治在心中暗骂他是疯子:“你抛下士兵就是为了在这里徒步爬山?难道西陆的山就是比南陆的好爬吗!”


    “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来的。”弗吉尼亚古怪地看他一眼。


    奥兰治看懂了那个眼神,他居然觉得他碍事?!


    “……”奥兰治无奈妥协,“那你总得有个目标和地图吧,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山里爬算什么。”


    俩人都已经年过半百,弗吉尼亚依然保持着修长健硕的身材,而奥兰治已经长出了肚腩。


    弗吉尼亚指向前方,距离他们数十米处的一个高大身影:“那就是我们的地图,目标将在他停下脚步的地方。”


    队伍最前方的赛罕回头看向那坠在身后的一群老弱病残,脚下步伐不停,他随手拔掉一棵挡路的小树,向感应到的地方大步走去。


    菲尔德扶住父亲,看了眼只留给他们一个坚实背脊的赛罕,低声问:“父亲,您确定这个蛮族人可靠吗?”


    弗吉尼亚微微摇头,他抬手露出腕上的一把强弩:“他目前只是我们的盟友,对待盟友也是需要警惕的。”


    “您到底要寻找什么?”菲尔德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这也是此行的每一个人都疑惑的。


    骑士团护送着他们连续翻过了两座山,每个人都疲惫极了,唯有领队开道的赛罕和弗吉尼亚依然精神奕奕。


    “一颗宝石。”弗吉尼亚说。


    菲尔德愣住。


    阿亚比斯倚靠着奥古斯特的肩膀,这个严肃的骑士长大人还穿着他那厚重的铠甲,他不耐地动了动。


    奥古斯特偏下头看他:“怎么,腿还是很痛吗?”


    初入森林的第一天,阿亚比斯就被毒蛇咬伤小腿华丽丽从战士变成了伤员,这些人中只有赛罕认识那蛇,及时给他把毒素清理出来并上了草药,这才及时保住他的命。


    阿亚比斯摇摇头:“太奇怪了,还是第一次被蛮族人救呢。”


    奥古斯特淡淡笑了笑:“赛罕将军与我曾是战场上的对手,有人说敌人之间更容易惺惺相惜。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因为他有聪明的头脑与充足的谋略,多次交战他都能带领少数蛮族人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与我们相比为数不多的善良。”


    阿亚比斯愣住,骄傲的骑士长居然能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并称呼他为将军。他看向赛罕的背影,那人独自走在最前方,很少说话,他一瞬间觉得对方是孤独的。


    ***


    “还有多久的路程?”菲尔德不知何时追上了赛罕,扬声问。


    赛罕手中握着一条长棍,看起来像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小的金色匕首在木棍上不停削着。


    赛罕不曾看菲尔德,他手中木屑刷刷抖落,懒懒地说:“不知道呢,群山给我的反馈很弱,也许很快,也许还很久。”


    菲尔德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不知道父亲让你寻找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时间已经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嗯?”赛罕回头。


    “约撒尔的信使传来音信,神国境内出现大批邪教徒,他们传播恐惧与疾病,民众死伤无数。”菲尔德面露悲戚,“约撒尔陷入恐慌之中。”


    赛罕手中的木剑刚刚成型,他忽然转头看向远处西陆的方向,胸前的玉佩似乎隐隐灼热。


    ***


    卡洛斯在宫殿之中大步向前,面部严肃隐含愤怒。


    “巡逻的士兵在做什么?市政厅那群蠢货每年拿那么多钱又在干什么?!”他暴怒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卡洛斯大人,实在是因为这事故是从下城区爆发的,您知道的,那地方难以管教,大家都不爱往那去,自然而然就发现的太晚了。”


    “图尔斯!不要为你们的失职找借口!”卡洛斯站定,转身直视小跑着跟在后面的市政厅厅长图尔斯。


    面对卡洛斯的威压,图尔斯厅长止不住地擦汗:“是是,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挽救这一切了。”


    “道格拉斯呢?他怎么迟迟没有来到?”卡洛斯忍住怒气。他无法不怒,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他接权的时间段,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他甚至怀疑是故意有人要陷害他。


    “我在来之前得到消息……”厅长迟疑说:“道格拉斯主教也染上了飞蛾病,已经被亚马蒂斯家的人带回去了。”


    卡洛斯扶额,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披上大衣,径直往外走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作祟!”


    废弃旧厂内,乌鸦在上空飘过发出嘈杂的叫声。


    诺尔看着洞口外的一丝亮光露出庆幸的表情,他右手拖拽着一个人一点点向上爬。


    等到离开那个火车头后诺尔才敢躺在地面上,但下一刻他又起身,狠狠拍打被他拖上来的琼斯的脸。


    “快醒来啊哥们!”他大喊。


    诺尔简直要流泪,三个人来的如今就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昏迷不醒,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祝尧到底去哪了!


    不一会,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率先来到的是瓦勒莉。


    她扑过来说:“我发现了琼斯留的纸条,就连忙带着人赶过来了,琼斯怎么了?”


    “老板娘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诺尔看到紧随其后的是王廷侍卫长莱西,他激动的泪都要留下来了:“我就说单独行动要不得,还得是大部队啊!他们说来找异教徒,结果两个人进到洞里太长时间没出来,周围又太安静,我就下去找,结果只发现躺在地上的琼斯,祝尧不见了!我没敢停留就抓紧先带着琼斯出来了。”


    “祝尧不见了?”瓦勒莉惊了又惊,她看着地上的琼斯,先用手探了探鼻息,接着两手左右开弓将琼斯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那般力气看得诺尔自愧不如,他蹭掉身上的泥土,凑到莱西身边:“侍卫长大人,您不是应该在王宫守护王子殿下吗?”


    “我又不是什么软弱的女孩,有什么需要保护的?”莱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莱西伸出手将身后的人牵出来,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的路德维希露出面孔来。


    王子殿下居然亲自来了!诺尔肃然起敬。


    “发生这种事情,殿下也十分担心,所以亲临。城内已经着手进行消杀,患有飞蛾病的人都被统一收容处理。”莱西说。


    “好样的!”诺尔竖起大拇指,“您就是国家的希望啊!不愧是万众期待的国王接班人。”


    “……”路德维希虽然对诺尔的脱线有所了解,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如此脱线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现在重要的不该是祝尧吗?”


    诺尔连忙回头去看琼斯,他终于在瓦勒莉的疼爱下苏醒,两边原本白皙的脸颊高高肿起来。


    他揉着脑袋,看到瓦勒莉居然憨笑起来:“我在梦中看到你了。”


    瓦勒莉青筋暴起,啪的一声又甩了琼斯一巴掌:“蠢货,你怎么晕的,祝尧呢?”


    琼斯捂住脸愣住,他回想:“我们……看到一幅壁画,后来闻到一股香味就晕过去了,他不在?!”


    通道内被火照亮,琼斯说的香味消失不见,只有墙上留下那幅宽大的壁画。但在场的人没办法看懂上面的文字,只能沿着通道向前探去。


    ***


    “那美拉,你看我抓到了什么?”男孩的声音在巨石后响起。


    石头前坐着另一个男孩,他的模样十分古怪,硕大的蛇头,身子却是男孩的身体。


    他缓缓转身,瞳孔竖起看向跑到他身边的男孩,鲜红的信子不停吞吐:“哥哥,**我已经吃腻了,不想再吃了。”


    哥哥看着弟弟为难地挠着脑袋,他扔掉手上好不容易捉来的**,说:“好吧,那我再看看有没有兔子什么的。”


    那美拉点点头,他伸出小手说:“哥哥,你陪我坐会吧。”


    两个男孩坐在石头上,看着远处落下的夕阳,昏黄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可怕的蛇头靠在另一个男孩的肩膀上,但他并没有害怕,反而温柔地用手抚摸蛇头,因为那是他的弟弟,他们相依为命。


    “哥哥,我不想再吃生肉了,别人都说我是怪物,吃生肉喝血。”那美拉说。


    哥哥伸手将一只爬到腿上的蚂蚁压死,他拍了拍弟弟膝盖上的土说:“可是那些用火烤过的东西对你的肠胃不好。”


    “没事的,我只是不想再当怪物了……”那美拉轻声说。


    那美拉不再吃活物,他开始像哥哥一样吃烤熟的肉,吃麦子,野菜,酸果子。直到他因为熟肉而剧烈呕吐,瘫倒在地。


    他的哥哥又开始给他抓兔子,放血到他的嘴边,但是那美拉始终不愿意张开嘴。


    “赛提斯,你为什么整日跟那个怪物为伍?他长着丑陋恶心的蛇头,而你是那么英俊潇洒!”某日族人趁着那美拉不在的时候偷偷对哥哥说。


    赛提斯健壮的胳膊拎起石锤将生肉砸成肉糜,淡然说:“他是我的弟弟那美拉,不是什么怪物。”


    赛提斯已经长成青年,他如族人所说,英俊强大,但他的弟弟那美拉却因为不吃生肉而瘦小孱弱,依然顶着那可笑可怕的蛇头。


    那美拉蹲在草丛中,蛇眼中留下了泪水。


    兄弟俩发现一处蔷薇花丛,那美拉喜欢那些热烈的花朵,于是赛提斯将蔷薇花瓣掺杂在生肉糜里,终于那美拉不再抗拒生肉。


    蔷薇花丛是俩人终日流连的地方,但族人们对那美拉依然厌恶,却追捧着强大的赛提斯。


    直到有一天战争来临——


    第60章 蔷薇与蛇(赛提斯与那美拉)我永远不……


    强大的赛提斯奔赴战场,他举起长矛将敌人的胸膛刺穿,宛如神明般有开天辟地的力气与勇敢。


    而那美拉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他的哥哥战胜归来。


    “那美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如此丑陋?”族人找到他皱着眉说,她端来水递到那美拉面前。


    那美拉看到水中倒映着他的脸,绿色的蛇头,冰冷的眼睛,斑驳的蛇蜕。


    他抬头看到族人美丽的长发,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的嘴唇,那个他一直艳羡的好看的嘴巴里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那美拉知道,她一直爱慕赛提斯,赛提斯总是会跟她耐心地说话,但是这个女人讨厌极了自己,认为赛提斯迟迟不和她在一起孕育生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丑陋的弟弟。


    “赛提斯归来之后就是族群的英雄,而大家提起他就会提起你这么个怪物弟弟,你就是赛提斯的污点与累赘!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还没死,你不羞愧吗?”


    “你死了赛提斯才会被大家敬重爱戴……”


    那些嘈杂的声音在那美拉耳边回荡,他的脑子里都是那鲜红的嘴唇在不停开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赛提斯是我的哥哥,他爱我……我不是他的累赘……”那美拉捂住耳朵争辩,但慢慢他开始怀疑这件事。


    赛提斯真的爱他吗?如果爱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到远离人类的地方去生存,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他们可以种一大片蔷薇花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赛提斯爱权势,喜欢赞美,可能还会想繁衍后代,有一天他将不再需要他,因为他只是个怪物,拖累他的怪物。


    谁的亲人会是一个丑陋的蛇人呢?也许赛提斯并不是他的哥哥……


    那美拉彷徨又无助,但赛提斯还在很远的战场上,他金色的长发被鲜血染红,夕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为他披上金光,敌人在他的威压下不敢再继续前进。


    赛提斯捡起一朵落到地上的灿烂的蔷薇花,将它放在自己胸口,他看向夕阳,那是他家的方向,有他疼爱的弟弟。


    那美拉知道人类族群不欢迎他,于是他回到蛇群中去,但那些蛇也攻击他撕咬他,想把他吞到肚子里。


    那美拉杀了蛇王,又孤零零自己一个人。


    他躲在蔷薇丛中流着眼泪吞咽花朵思念赛提斯,盼望他快点回到自己身边,但族人带着刀子找到了那美拉。


    爱慕赛提斯的女人指着那美拉说曾看到他与蛇群待在一起。


    原来毒蛇咬死了族人,他们认为是那美拉蝎蛇心肠操纵蛇群杀人,正巧这时一条蛇从蔷薇丛中爬到那美拉脚边。


    蔷薇丛被族人践踏,残破的花朵流出红色的汁液,那美拉无法反抗,被族人们捉住,他们说要将怪物烧死献祭天神。


    火苗燃起,那美拉被捆住手脚淹没在火焰中,他的泪水被火蒸发,思念在遥远之处不曾归来。


    他开始怨恨,怨恨为什么自己既不是人也不是蛇,怨恨族人,怨恨赛提斯,火舔上他的脸,他无声哀鸣。


    赛提斯从战场归来后,人们奉他为战神,用最高的礼仪对待他,他听到了无数赞美。


    他坚硬的面庞在人群中扫视,他问:“那美拉呢?”


    赛提斯的怀中抱着野蔷薇,族人们面面相觑不曾言语,他们共同生活的蔷薇丛也已经消失。


    赛提斯在山间河流平原上奔跑寻找他的弟弟。


    族人们曾承诺战争胜利就愿意接受那美拉,让他得到正常人的待遇,因此赛提斯同意踏上战场。因为他知道那美拉一直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接受,但他打赢了战争,却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那美拉!”赛提斯大喊,没有回应。


    直到族群发生动乱,越来越多的人被蛇虫咬死,赛提斯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弟弟。


    他站在蛇群之中,俨然成为首领,手中持着枯木打造的权杖,蛇群与虫兽都听从他的号令。


    “那美拉,”赛提斯终于再次拥抱住弟弟,他流下思念的泪水,“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美拉用信子舔掉哥哥脸上的泪水,他轻轻靠在赛提斯怀中:“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族人开始惧怕那美拉,族群中却也产生了崇拜他的人,那美拉被追捧他的人奉为神明。


    赛提斯看到那美拉被人们捧上高座,心中有些忧愁,因为那美拉不再胆怯,也不再依赖他。那美拉越来越嗜血,他杀死许多人,将人的头颅挂在枯树上。


    赛提斯想要那美拉回到以前的样子,但那美拉仰起头颅不再听从哥哥的话,兄弟二人渐渐有了分歧。


    直到那美拉要将所有忤逆他嘲笑他的人杀死,迷恋赛提斯的女人在一个深夜偷偷寻求赛提斯的保护,她趁着赛提斯没有防备偷亲了他。


    “你爱她?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孕育生命延续族群?”那美拉看到这一切,他认为哥哥背叛了自己,发出质疑的声音。


    赛提斯摇头:“不,那是意外。但是那美拉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美拉不相信赛提斯的话,他拿出利剑捅进哥哥的胸膛测试他的真心,说谎的人的血是黑色的,他却发现赛提斯流出红色的鲜血。


    那美拉捂着哥哥的胸膛用舌尖舔掉鲜血,哭泣说:“你一直对她很好,我以为你不再爱我,要选择她抛弃我。”


    赛提斯亲吻弟弟的额头,抹去蛇眼流下的泪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她,你总是偷偷看她。”


    他将蔷薇制成的花冠戴到那美拉的头上,说:


    “那美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你成神,我也会是你永恒的附庸。”


    那美拉与赛提斯约定,答应他并发誓不再虐杀生灵,两人和好如初,形影不离。


    那美拉的神殿被建造起来,他被人们奉为生灵之神,人们到处传唱他的神勇与魔力。


    但美好的日子并不是长久的,那美拉受到赞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争议,人们唾弃他容貌丑陋,不配当作神来供奉,又开始质疑他的能力。


    他被人用泥土砸脸,吐沫飞溅到他身上。赛提斯虽然一直保护着那美拉,但是那些恶言恶语无时无刻不钻进那美拉的耳朵里。


    终于有一天,那美拉再次杀了人,是那个女人,是她传播谣言造成这种局面。


    但赛提斯感到愤怒,他认为那美拉没有遵守约定,不顾誓言,认为那美拉已经变得残暴,他不顾那美拉的解释与苦苦哀求选择离开了他。


    失去赛提斯的那美拉再没有束缚,他丢失善良将失去的一切都归结于那些中伤他的人身上,他成了屠戮之神。


    ……


    ***


    “赛提斯的父亲与蛇诞下蛇子那美拉,他们的父亲又被蛇吃掉。赛提斯最终找到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把他抚养长大,他们相互依靠彼此信赖……但是长久的时光里他们产生间隙和猜疑,最终赛提斯举起利剑砍下了那美拉的头颅,取代他的弟弟成为了新的神明——他们都违背了誓言。”


    那道声音缓缓地说着,像魔咒,像循循善诱的教诲,一点点钻进祝尧的耳朵中。


    最后他说:“你醒来啦。”


    祝尧睁开双眼,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金色的长发整齐散开铺在脑后,手腕被结实的绳子紧紧捆住。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脸上却画着可怖的黑色蛇纹图案,他坐在石板边,微笑着静静看向祝尧。


    “……那些出现在我脑海的画面都是你弄出来的?”祝尧侧过头问。


    那人摇摇头:“只有能跟神明共鸣的人才能看到那些东西,在千百个人中可能都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你们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祝尧又问。


    “因为你被那美拉选中了。”


    “……”祝尧看向自己被捆绑的手,耸肩笑了笑:“那还真是幸运呢。”


    “咳,”那人将手放在嘴前轻咳一声,“本来我们对待客人都是非常友善的,但是您在昏迷的时候手脚依然十分利索,将我们的兄弟打伤了好几个,这才不得不将你捆起来。”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技能。”祝尧仰面看着头顶,那是一片石壁,上面还有着潮湿的青苔,这显然是一个山洞内,甚至靠近水源。


    “什么所谓的神,那不过是你们用迷香将人迷昏之后耍的小把戏吧。”祝尧深吸一口带着泥腥味的空气,“先是用壁画吸引人,让其放松警惕,再用迷香让进入洞口的人昏迷,人为制造出幻象。”


    “别把我们说得好像手眼通天,”男人说,“你的同伴就没有得到神的青睐,他像个昏睡的死猪一般,能看到那些的只有你。”


    “他没事吧?”祝尧忽然弹起身问。


    “看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一直都很冷静,但是朋友的安慰却令你激动起来。有的人醒来看到我们甚至会吓得尿裤子。”


    看来他们还知道他们这样非常吓人,但祝尧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图案。


    “放心吧,他还不够资格加入我们,可能已经被人救起来了。”男人说。


    祝尧放下心来,他起身后发现身处之处是一片宽大的洞穴,几十个人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一起,嘴巴轻轻蠕动却没发出声音。


    绘着蛇纹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都穿着普通的黑袍,只有自己身边这个人穿着一件料子顺滑的绸缎衣服,看起来在组织中等级很高的样子。


    见祝尧观察他,那人笑容和熙道:“你可以叫我巴拉蒂,了解我们对你没有坏处。”


    那些黑色的蛇纹在他脸上浮动,与那张儒雅的脸格格不入,诡异而可怖。


    祝尧忽略他的话,他看向那些聚集在一起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人,那些面孔看起来普通极了,也许在某个日子里他们曾经在街道上擦肩而过。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些印象的老妇人,她曾跪在东教堂的废墟中,祝尧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他问:“他们都是那美拉的信徒?”


    “不,只是追随者而已,他们还没有成为教徒的资格。”


    “你们所谓的资格就是看得到那些画面的人是吗?”祝尧又问。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是绝对。”巴拉蒂站起身,他举起双臂,“那美拉代表人性的恶与欲望,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为这些恶赎罪,但更多的人罪无可恕。所以我们会代替神明行使祂在人间的权力,净化人性的恶……”


    那些啰嗦的话语听起来实在是太像洗脑的话术了,甚至令人昏昏欲睡,并且他们所谓的净化就是利用虫子去杀人,这更令祝尧无法苟同。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诚恳的信仰者,我对神也没有什么特殊情怀。”祝尧诚恳地打断了他。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