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感你知道的,宠妃的手段多的是


    长信宫


    黄昏时分。


    待天边的红霞裹着淡淡昏黑的暮色揉碎的时候,被派去打听消息的长顺,赶着回来给潘玉莲报信了。


    “娘娘,闻府的那位七姑娘是今日午后进宫的。”


    “近些日子,她会一直留在慈宁宫内给太后娘娘侍疾。”


    “因着负责医治太后娘娘头疾的王御医,也没法言明太后娘娘的头疾什么时候能好,现在这位七姑娘出宫的时辰也没个准。”


    长顺略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这位闻七姑娘是闻二爷最小的女儿。”


    “年芳十七,之前在京中就颇有美名。”


    “才情出众,琴棋诗画无一不精。”


    “只近两年就很少出来走动了,也暂时未曾听到过她有什么婚配的消息。”


    十七岁太后娘娘母家的人,还怕没人求娶吗?


    只怕放出风去,闻家的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可她一直都没定亲成婚现在又打着入宫侍疾的旗号,出宫的时候不定。


    这个信号真的再明显不过了。


    潘玉莲揉着手里的珍珠。


    闻家有人入宫,这事潘玉莲不觉得奇怪。


    她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


    既然筹谋着想要入宫,为什么不趁着之前选秀的时机顺理成章的入宫,非要等到这会儿才插一手?


    听着潘玉莲略显疑惑的呢喃。


    长顺想了想,说道:“娘娘,会不会是之前选秀的时候太后娘娘求过菩萨,想要的是,是似您这样有福气的人进宫?”


    长顺的这话乍一听像是有道理,但细思却说不通。


    这次选秀又不单是为着潘玉莲一个人。


    中选进宫的就有八个秀女呢。


    就是里头再多一个闻家姑娘也不多。


    至于闻家


    关于前朝的一切,潘玉莲目前还处在学习的阶段,没有正式的和他们打过交道。


    听梅进了殿,:“娘娘。”


    “陛下的御撵已经往长信宫来了。”


    潘玉莲立即不纠结了。


    她点点头,:“将茶汤备好。”


    “一会儿陛下来的时候,就马上送过来。”


    “是。”


    “陛下!”


    这会儿明崇帝刚进玉椒殿,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这回,却是一人一猫都朝着他跑来了。


    明崇帝伸手抱住了大的那个。


    看潘玉莲满脸笑意,很是活力满满的模样,明崇帝也不由的笑了。


    打横抱起了她,往贵妃榻上走去。


    待坐下以后,明崇帝抱着人也没松手。


    他伸手拂过潘玉莲鬓边落下的发,:“朕还以为你今日会在寝宫里躲一天呢。”


    啧啧啧。


    还以为陛下你是蛔虫转世成精了呢。


    这般想着的潘玉莲忍不住笑着在明崇帝的怀里蹭了蹭。


    随后她抬起头,又一脸装模作样的忧愁的叹息:“是啊,是啊,嫔妾本来准备躲在内寝宫里好好休息一日的,谁知道”


    潘玉莲的话也不说完。


    她扭过身接过听梅奉上的茶汤,亲手送到了明崇帝的唇边,:“陛下尝尝这茶。”


    明崇帝的两只手正环着潘玉莲的腰。


    见潘玉莲亲手捧着茶汤送过来,他也不自己伸手接了,就这么直接喝了一口。


    “陛下,怎么样?”


    看着潘玉莲一脸紧张期待的模样。


    明崇帝点点头。


    “气味清甜玉竹罗汉茶?”


    “正是,正是。”


    潘玉莲点着头,瞧着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她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案桌上,:“前些日子,嫔妾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就听太后娘娘咳嗽了几声。”


    “正巧嫔妾宫里收了些罗汉果。”


    “想着这东西拿来做茶饮,养声润肺,去咽燥最合适,嫔妾便送去了些。”


    “可送去了吧,嫔妾又怕东西不够好。”


    “如今陛下点头,嫔妾就放心了。


    潘玉莲就这么脸上写着“我有事”,一边偷瞄着明崇帝,一边顺理成章的说着这话。


    而明崇帝垂眸含笑间静静的看着她。


    待潘玉莲的话说完,明崇帝点点头。


    只是到他开口时却骤然画风一变。


    明崇帝轻叹着道:“原来是托太后娘娘的福,不然,朕连这茶汤也吃不上。”


    嘿,这话说的——御前少了谁的都行,可还能少了皇帝一口吃的?


    心里嘀嘀咕咕的潘玉莲,明面上却连忙凑过去。


    她双手环着明崇帝的脖颈,急急的表着‘忠心’,:“陛下若是喜欢,嫔妾这里就一直备着。”


    见明崇帝没应声,潘玉莲又连连保证道——往后长信宫里有什么,一定第一时间给御前送去。


    “嗯。”明崇帝这才应了。


    这会儿话题都还没开场,就差点又把自己给赔进去的潘玉莲也松了口气。


    潘玉莲才不信明崇帝看不出她摆的什么龙门阵,但这会儿这么岔开话题莫不是不想提及?


    从薄皇后提起这桩旧事的时候,那三言两语听的潘玉莲就知道这事麻烦,这才想着先委婉的试一试。


    眼见明崇帝八成是不想提潘玉莲立即就想着先收手。


    她有心要起身,却被明崇帝手一紧,握着腰给按住了。


    潘玉莲身上一软,就被明崇帝自然的揽在了怀里。


    不等潘玉莲回过神后哼哼唧唧的说些什么抗议的话,明崇帝亲了亲她的额头,自己先开了口,:“如今太后娘娘头疾发作。”


    “宣了外人进宫侍疾。”


    这话题一展开,潘玉莲一瞬间就老实了。


    她乖巧的窝在明崇帝的怀里听着他


    说话。


    又是太后娘娘,又是外人的陛下你这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点?


    明崇帝垂眸对上怀里的潘玉莲格外‘乖巧’望过来的目光,他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睛,:“想知道什么?”


    潘玉莲沉默了一瞬。


    这已经不是明显不明显的问题了。


    陛下,你如今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这么直白的毫不遮掩,这要是往后她生出点旁的心念明崇帝怕不是会直接亲手把她给剁碎了,然后一口一口的真给吃进肚子里吧?


    潘玉莲很快打住了自己血腥的念头——等会儿,等会儿她是个正常人,她怎么会有这么血腥又疯狂的揣测的?!


    神经病怎么想的,她怎么能知道?还能和她这个‘戏精’通感不成?


    潘玉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崇帝,静静的凝视着他含笑间黑沉沉的目光。


    看着,看着,潘玉莲的身子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有些止不住的有些,有些兴奋。


    这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感,真的很容易让人头皮有些麻麻的心跳加速啊。


    潘玉莲一瞬就想通了——她就是个正常人。


    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戏精’也是‘精’么,总归也是沾点边边的。


    “陛下”


    这会儿因着忽然间的刺激而兴奋到格外上头,甚至是微微有些晕眩的潘玉莲,眼泪忽的一下说来就来了。


    明崇帝慢慢的握紧了潘玉莲。


    他黑沉沉的目光眼神毫不掩饰,近乎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而潘玉莲的眼神却是不闪也不避。


    她就这么眼眶里噙着点点的泪光,睫毛轻颤,泪眼盈盈间的看着明崇帝,:“陛下。”


    “嫔妾自入宫来,承蒙陛下垂怜,在这宫中荣华显赫”


    “只是嫔妾自知蒲柳之姿。”


    “又自愧于身无长处。”


    “因而陛下越是厚爱,嫔妾心头却也越发的惴惴不安。”


    “如今,如今闻其他佳人有所愿,心头实在难安。”


    明烛珠光重重的光影中,漂亮的让人目眩神迷的潘玉莲像场雾蒙蒙的春水弥漫开,顺着珠光色的朦胧气息,将那种叫人心跳加速的兴奋劲儿慢慢的侵入身体。


    这会儿明崇帝的手都有些颤。


    他微微的仰头闭了闭眼。


    “陛下。”


    潘玉莲轻轻的喊了一声。


    随后她又轻轻的颤着声唤着明崇帝。


    “陛下”


    这声音又软又轻。


    偏偏缠绵的仿佛要往人的心头钻进去。


    明崇帝笑了起来,在潘玉莲轻声唤着他的时候。


    他先是轻笑,随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大笑。


    ‘呼啦——’


    明崇帝翻身直接将潘玉莲压倒在了榻上,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嗯——!”


    猝不及防间的潘玉莲闷哼了一声。


    但她没有慌慌张张的反抗,而是就这么抱着明崇帝的头,伸手一下下的慢慢摸着。


    明崇帝闭了闭眼,随后他松开了口。


    看着潘玉莲脖颈间被咬出的粉红痕迹,他低头,凑过去在上面亲了亲。


    随后他亲着潘玉莲的颈侧,亲着她的耳畔,一点点往上,亲着她的下巴,亲着她的鬓间直到明崇帝压住了自己那股堪称疯狂的亢奋劲儿。


    这会儿明崇帝整个的覆在潘玉莲身上。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微微抬起脸后伸手摸着她的额角,含笑间带着有些哑的声音温柔的道:“玉莲。”


    “你知道的。”


    “朕,朕平日里对着你就很难留手”


    “朕又不是圣人。”


    “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听话。”


    “我们下次,下次藏得好一些,好不好。”


    潘玉莲抬起眼看着明崇帝。


    她的眼睛里还噙着薄薄的一层泪水,眼波流转,百转千回间眼神堪称柔情似水。


    在明崇帝的注视下,她乖乖的点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明崇帝眼眶有些红,脖颈处隐约露出点青筋,但他却只是笑着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好乖。”


    随后明崇帝的头就垂着,慢慢的搭在潘玉莲的颈侧。


    呼吸间的热气就这么缠在了一起。


    而潘玉莲自然随着明崇帝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同步呼吸,手上还一下下的慢慢顺毛摸着人。


    “明天跟朕去含章殿,好不好?”


    又提到这个事潘玉莲无奈的眨了眨眼,应道:“好。”


    明崇帝笑着重新抱着潘玉莲一同坐起,而潘玉莲习惯性的找个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当年闻家在这朝堂上颇有声名,因着母后,朕也有意亲上加亲,便想着求娶闻家的姑娘。”


    闻家不似潘府似的家底单薄,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那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又未分家,嫡支庶出的好几房人都住在一起,想也知道热闹不少。


    “可他们颇有顾虑亦或是有恃无恐又贪心不足,打的是一府两应的主意。”


    没错,再没说闻太后都是明崇帝的亲生母亲。


    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闻太后还能不顾及着自己的母家?


    “更是以当年先帝指婚为由对着朕哭诉无奈。”


    潘玉莲慢慢的摸着遭逢‘背刺’的明崇帝,无言的安慰他。


    明崇帝垂眸看着潘玉莲,他笑了笑。


    “不妨事。”


    “人之常情罢了。”


    哦,就她们陛下这大度的语气潘玉莲听明白了,看来这些年明崇帝是给够教训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自诩清流”


    “先帝晚年的时候,很是在乎他‘青史留名’的事,因而更是愈发的倚重他们。”


    “那鼎鼎有名的‘闻半朝’名声,也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


    “朕登基后就派人专门盯着,只让他们去做些‘清流’该做的事”


    “毕竟清流,又是文人表率么,只担着个虚名怎么行?”


    若是这个事至此就罢了,哪怕只为顾及闻太后,明崇帝也不会太过不饶人。


    “可这些年,他们也是愈发长进了。”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现在更是打着‘存天理灭人欲’的旗号,很是收拢了一批人,又同其他几位宗亲来往甚密,时时思忖着妄图重现从前‘闻半朝’的辉煌。”


    “存天理,灭人欲?”


    潘玉莲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都有些怔愣。


    不是,就是本狗血小说而已,怎么原著作者连这玩意儿都给抄进来了?


    听着潘玉莲的呢喃,明崇帝便同她解释道:“是在《礼记乐记》中出现过。”


    “原话是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虽然这话过于理想甚至是有些苛责,但若是用于律己,以身作则便是朕都得称他们为大贤。”


    说到这的明崇帝冷笑了一声,:“可他们主张的‘天理’是个什么天理?”


    “便是血亲都得分个‘天理人欲’。”


    “他们认为对的,于他们有益的,便是天理。”


    “他们认为错的,或是对他们无益的,便是人欲。”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


    好家伙。


    潘玉莲直呼好家伙。


    果然不管到哪都少不了这些大聪明。


    这不就是‘自我以下阶级分明,自我以上人人平等吗?”


    啊,不,他们更牛,还直接有个‘灭人欲’的权力呢。


    你哪怕贪婪些,直接就是求名求利,求权求财呢,明崇帝都能容得下他们。


    得了,一首凉凉送给他们。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朕不会留下他们的。”


    潘玉莲点点头。


    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不管谁拦在前面哪怕是太后娘娘都不行,明崇帝都是一定要


    动手的。


    明崇帝看向潘玉莲,笑着握着她的脸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位闻七姑娘”


    “我们‘小醋坛子’现在想不想她进宫?”  ???


    干甚?


    这种事问她作甚?


    既然之前都允了这位闻七姑娘侍疾,明崇帝不就是默许她进宫的意思吗?


    这都已经打定主意对着闻家动手了,不是应该先安抚着麻痹他们吗?


    潘玉莲正要点头,却猛地顿住了。


    想想,想想吧——她刚刚才对着明崇帝是怎么样‘痴心一片’的痴情,‘慌慌张张’间‘如临大敌’的态度。


    都快‘醋坛子’成精了。


    这要是她现在满不在乎的直接点头,只怕今晚就要哭着到天亮了。


    呸!


    就知道你这**的心眼多到满身窟窿眼。


    比系统都鸡贼,还最是一本正经的冠冕堂皇。


    心中腹诽的潘玉莲垂下眼。


    她才不应呢,这事全凭明崇帝自己拿主意。


    潘玉莲拿捏着语气,很是可怜巴巴的凑过去抱紧了明崇帝。


    “陛下”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怀里,连连道:“陛下龙章凤姿,端正清方,丰神如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天神下凡”


    “嫔妾心生敬仰,实在情难自抑。”


    “如今嫔妾只想一直陪着陛下,也只想陛下一直陪着嫔妾。”


    “若是,若是陛下如今要弃嫔妾而去,同他人恩爱非常,相伴不离”


    悲伤不已的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擦着眼泪,:“徒留嫔妾一人在这殿中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嫔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潘玉莲的甜言蜜语不管什么时候听都叫人飘飘欲仙,闻之欲醉。


    再度得到‘保证’心明崇帝很是心满意足。


    他喟叹着亲手擦去潘玉莲为数不多的点点眼泪,捧着她又连连亲了亲。


    抱着潘玉莲,明崇帝将人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下的摸着她的头。


    “嗯,朕不会走的。”


    “也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玉莲一个人的。”


    潘玉莲‘感动不已’的道:“陛下是天子,一言九鼎。”


    明崇帝接过了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行了。


    今晚贴贴蹭蹭,缠缠绵绵的感情沟通已经完成了。


    潘玉莲整个人软在明崇帝的怀里。


    她半眯着眼,略感惬意的放空自己。


    “玉莲。”


    “嗯。”


    “朕想陪着你。”


    闻言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蹭了蹭明崇帝,半眯着眼懒洋洋的说道:“嫔妾不是一直再陪着陛下吗?”


    明崇帝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同她相拥。


    很是费了一通精神的潘玉莲慢慢的打了个哈欠,伏在明崇帝的怀里昏昏欲睡。


    明崇帝打横抱起了潘玉莲。


    只是正要往寝宫去的时候,明崇帝又想起什么似的,略微顿了顿。


    “你爹”  !!!


    提起那位‘活爹’,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潘玉莲下意识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她‘噌’的一下就支棱起了身子。


    “陛下,我爹他又怎么了?”


    “莫慌,莫慌。”


    明崇帝安抚似的轻轻的晃了晃潘玉莲。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随后明崇帝一边抱着潘玉莲往寝宫去,一边道:“眼下正逢战事应对草原十八部的那些人,王叔却是最有经验。”


    “如今他身子很好,又主动请缨朕拜他为大元帅,领兵出征,烨儿留在京中。”


    “朕之前有意与信王府赐婚。”


    “王叔也乐见其成。”


    “如今朕斟酌好了人选,只等战事先有个音信。”


    “今日你爹不知从哪听闻此事后,为这亲事就去大闹了信王府”


    我***。


    潘玉莲听得一阵阵的头晕。


    为着这场战事,潘玉莲都死死控制自己,不对信王府露出一点点的杂念。


    可潘大老爷果真是个‘活爹’。


    该活的时候,他是‘死’的。


    该‘死’的时候,他就又活过来了。


    朝着潘玉莲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你的报应就是我’。


    致力于拖死她,不死不罢休。


    明崇帝第一时间就控住了人压下这事,还是因着汪岑领了潘玉莲的命去盯着潘府。


    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禀给潘玉莲,也是因为潘玉莲将前朝和后宫的事分的一清二楚。


    天欲使人亡,必先使人狂。


    看着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潘玉莲其实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她宁肯时时提醒自己——小心谨慎的提防着明崇帝的猜忌,哪怕是无用功都行。


    总好过真的轻狂的‘栽’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她也是感谢明崇帝肯给的这份权力,毕竟现在最起码潘府,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拐弯抹角的试探了。


    潘府她现在自己都能直接在明面上进行处置。


    “陛下。”


    潘玉莲深吸了一口气。


    她握着明崇帝的衣襟,:“明日,明日嫔妾想传召嫔妾的父亲入宫。”


    传召那就是在含章殿了。


    明崇帝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可。”


    “陛下,此事能否直接交由嫔妾处置?”


    明崇帝继续应了,:“好。”


    被放在榻上的潘玉莲没有松手,她沉默的抱住了明崇帝。


    半晌,她轻声道:“多谢陛下。”


    明崇帝轻声笑了起来。


    “如今你与朕之间,还要这般生分?”


    他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头,:“朕知道你心有顾虑”


    “玉莲,你是要一直陪着朕的人。”


    “现如今你想要做的,就同朕要做的有什么区别?”


    “朕既允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别怕。”


    “万事有朕呢。”


    “咱们来日方长。”


    第92章 谢(捉虫)钓鱼了钓鱼了,钓翘嘴了……


    在信王府里,原还揣着满腔愤懑,很是‘英勇无畏’的潘老爷,从见着汪公公的那一刻起忽的就短了精神气。


    宛若抽出了脊梁骨,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潘老爷就这么在小黑屋里蜷缩着身子硬生生睁着眼熬了一夜。


    次日清晨再被带着踏入宫门时一路上他的腰都直不起,头更是不敢抬。


    昨夜里京中落了初雪,白茫茫的苍苍轻雪覆在宫道上一层层的堆叠。


    灰白的风里掺杂着雪粒‘呼呼’的刮在脸上,潘老爷却像是被冻木了一般,不闪不躲,只是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会让他心头下意识的抖一下。


    待进含章殿,从路上就一直躬着身,头也抬不起的潘老爷二话没有,直接匍匐似的跪了行了大礼。


    “微臣,微臣潘同典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老爷毫不犹豫,‘心无旁骛’跪的很快。


    毕竟对于潘老爷而言,他这个能力和级别的官员,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这般单独的御前奏对。


    忽然面圣他唯恐自己不够谦卑恭敬。


    此刻的含章殿内却出奇的安静。


    静的渗人,静的潘老爷头叩在冰凉刺骨的金砖上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半晌,才听见御阶上忽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起来吧。”


    “谢陛”


    话没说完,潘老爷就惊的下意识微微抬起了头看向御阶上。


    毕竟再怎么惊惶,说话的是男声还是女声,潘老爷也是能听清的。


    更何况这个声音竟然还是那么的熟悉。


    抬着头的潘老爷仿佛被定住了。


    他眼神空空,目光呆滞的望着御座上——那个传说中的紫檀屏风这会儿根本就不在。


    盘龙椅上坐着的不是熟悉的黑金色龙袍,而是海棠红的芙蓉锦连纹长裙


    也没有往日里那个戴着


    金龙冠,端严若神的身影。


    有的


    只是个鬓间垂着青鸾衔珠金步摇的娘娘。


    而这位娘娘,正巧潘老爷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啪——!”


    “啪——!”


    “啪——!”


    一个耳光都不够,潘老爷狠狠的抽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脸颊肿胀,热疼发麻,嘴角都抽出血的潘老爷确定眼前的一幕不是自己在做梦。


    可这比见鬼都离谱的一幕,远比什么噩梦更可怕。


    潘老爷站都站不起来。


    他浑身哆嗦着撑着自己手脚并用的往御前爬,嗓子像是挤着气都变了声调,:“你你,坐在,坐在那做甚么?”


    “庄、潘,潘玉莲。”


    “你胆大包天,你是不是,是不是疯了你,你怎么在,不,坐”


    估计这会儿,潘老爷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了。


    潘老爷脑子如遭猛烈重捶,刺疼的一片片空空。


    他来来回回间只有一个念头——


    立刻、马上带着这个恨不能祖宗十八代都整整齐齐上路的**,离开这个地方。


    潘玉莲看着御阶下脸色煞白,因着过度惊惧间已然扭曲五官,哆哆嗦嗦说着话,连滚带爬过来的潘老爷。


    记忆中那个让她畏惧不已,又从来在她面前都是微微昂着头,眼神中带着打量,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人影忽的褪色,变成了灰白。


    “爹,起来吧。”


    “您没有疯,我也没有。”


    潘玉莲神色很是平静。


    她语气淡淡的道:“这儿是含章殿。”


    “里里外外都有这么的宫人和护卫把守。”


    “若是没有陛下的允准,我也没机会坐在这。”


    潘老爷还佝偻着身子跪着。


    他缩着脊梁骨抬头望着御座上神色淡然的潘玉莲。


    铁一般的事实像是硬生生拉回了他的理智。


    脸上还残留着惊骇的潘老爷脸皮抽动着。


    他抬脸对着潘玉莲,像是想习惯性露出一个如从前的姿态,又像是下意识的在莫名游疑和惊喜恐惧间给出一个关切的笑脸。


    这两种神情交错“打架”,叫潘老爷的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扭曲。


    到最后,只露出一个堪称‘崎岖’的笑意。


    “玉莲,不,庄妃娘娘,陛下如今”


    潘玉莲如潘老爷所愿的点点头,:“陛下如今应允我跟着他处理朝政。”


    不等潘老爷都来不及为着这天大的惊喜狂喜,就听潘玉莲道:“父亲,您主动递上辞官吧,就说因病致仕,也算留个体面。”


    大悲大喜下的潘老爷脸色空白了一瞬,他死死的盯着潘玉莲,:“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让您辞官。”


    “潘玉莲!”


    一辈子都致力于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的潘老爷,眼看着天上忽然落下了登天梯,可还不等他攀着爬上去,就被人一脚给踹了下来,这如何能忍?!


    “府中养了你这些年,供你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更是让你能进宫来选秀,你才有如今这般显赫的富贵日子,你”


    “若是没有这些,父亲您以为自己现在才能还好端端的活着出现在这?!”


    潘玉莲直勾勾的看着潘父。


    她本以为自己一点不在乎。


    真的,她觉得自己从没在乎过潘父能对她有个的感情。


    可不知不觉间,十数年的愤懑和委屈难平却依旧也酿出了点尖酸的恨意。


    “这些年您无视我也就罢了。”


    “毕竟您觉着赏口饭吃就算仁慈这理倒也不算错。”


    “”


    “可您为了巴结上官,私底下做的是什么打算?”


    “盘算着我要去做歌姬还是侍妾?”


    “为着什么让我参选入宫,您心中有数。”


    “这宫中人心险恶,我入宫后就处境艰难,更是平白蒙冤,当众受辱”


    “我屡次身受重伤时父亲您在做什么?”


    “您忙着将自己背信弃义的悔亲污名强加在我的头上!”


    “您在忙着贪污索贿。”


    “忙着中饱私囊。”


    “忙着贪墨渎职。”


    “忙着去修风吹就倒的宫室。”


    “更忙着将烫手的‘脏银’都送到我的宫中贺喜!”


    “为这事我怀有身孕还要担惊受怕,惊怒晕厥!”


    一直梗在心头的这口气在这一刻都吐了出来。


    而潘玉莲神色也一点点变冷。


    她和潘老爷的微薄缘分,也彻底耗尽了。


    往后,她甚至都不会再恨他,也不会再想起他。


    潘玉莲面无表情的擦去了眼泪。


    “您该日日夜夜跪着,诚心诚意的叩首感谢”


    感谢她却是做好人不够纯粹,做坏人也不够彻底。


    “父亲您现在辞官回乡做个家翁,好好颐养天年,已经是我对您最大的仁慈了。”


    “您不要逼我。”


    “逼我在灵堂前哭一场略尽哀思。”


    脸上一片冷肃的潘玉莲神色漠然的看着呆若木鸡的潘老爷。


    许姨娘已经进了她重新购置的宅子里,又有人保护。


    潘老爷今日就能签了放妾书,启程回乡。


    永世都不得踏入京中。


    到如今这地步


    什么阴谋诡计的潘玉莲都已然不怕了。


    若是潘老爷再动妄念——


    她就能心安理得的让他连同那些被‘钓起来的鱼儿’一起,永永远远的免受这人间疾苦


    这些时日在克制中很是风平浪静的京中忽的出了件大事——工部侍郎潘同典因病致仕,身染重疾不得已辞官回乡静养了。


    在这京里,一个从五品的京官算什么?


    那些个贵人都不稀罕费劲儿搭理一眼。


    但潘府却是个例外。


    你也得好好看看他背后站着的是谁生了个那般金贵的女儿,这还没加官进爵呢,怎么就忽然辞官了?


    有消息灵通的,都已经悄默默的打听了——这事还和信王府脱不开干系。


    自古以来,男男女女之间情情爱爱的‘桃色八卦’就最是容易招惹是非口舌。


    什么信王世子抛弃潘府的小姐这旧爱,另结新欢,什么两人其实早已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才引得潘府的人在王府大闹一场


    相较这京中的其他世子而言,信王世子身份确实特殊了些。


    他流落民间数年——这遭遇有人心生怜悯,有人却只觉嫌弃。


    现在他又不同于原著中在人前大出风头的声名煊赫。


    而且信王府的人丁实在单薄——这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思量不同却是有好有坏。


    如今信老王爷又领兵出征。


    打了胜仗还好说,可若是败了呢?


    夺嫡之争颇为凶险,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掺和进去的。


    这些远的不说,就说的近的——


    若是私底下和解还好说,但潘老爷却自请致仕,断了官途。


    这结果固然算是个交代


    但信王府和潘府已经撕破脸了,更大大的得罪了宫中的那位宠妃。


    真真假假的风言风语裹乱。


    乱七八糟的这些事一掺和,吧嗒一下,明崇帝看好后暗示的姻缘也不成了——童家委婉的说府上的姑娘病了,要静养


    宫外闹腾了好几日才算平息下来,宫里太后娘娘却不安稳。


    她老人家‘头疾’发作数日不见好,明崇帝自然也得时常去探望,尽尽孝心。


    而这期间那位闻七姑娘却数度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仿佛她就是单纯的入宫来给太后娘娘侍疾的,根本没有半分其他的念头。


    这日,原本该带着病容,躺在榻上歇息静养的闻太后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眸光明亮的模样。


    她对着身前的闻怜玥满意的点点头。


    含笑轻轻的拍着闻怜玥的手,:“玥儿,哀家如今无甚大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这几日你就在侧殿好好的休息。”


    裹着几分羞涩的闻怜玥垂着眼,:“全凭


    姑母吩咐。”


    闻太后笑着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这几日辛苦了你了,且去休息吧。”


    “是。”


    闻怜玥屈膝行礼,:“还请姑母也好好歇息。”


    “玥儿告退。”


    看着燕秋嬷嬷陪着七姑娘去了偏殿,直到看不见人影了,郑嬷嬷却还是出神的看着。


    闻太后端起手里的茶盏时问了一句,:“瞧什么呢?”


    郑嬷嬷回过神。


    她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奴婢就是瞧着七小姐生的,生的实在光彩夺目,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郑嬷嬷的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之语。


    之前京中最为推崇的贵女们是个什么模样?


    端庄大方,清雅秀致,而闻家推崇尤盛。


    偏偏闻怜玥她生的模样,却和潘玉莲生的模样是同一个类型。


    从前闻怜玥年幼时还好说,可渐渐长开后,实在叫甚重规矩闻府实在不喜,斥她容貌妖媚,不甚端庄。


    之后闻怜玥更是很少能外出走动,更没能参加选秀


    直到潘玉莲这个妖精模样的祸水‘横空出世’,在万众瞩目中‘闪亮登场’又引得陛下宠爱非常。


    即便再不见得潘玉莲这样‘烟行媚视’的妖妃,其他人都得对着她低头——皇帝喜欢啊!


    这不,潘玉莲悍然占据了‘新风尚’。


    便是闻怜玥也‘行情见涨’,倏地翻身了。


    闻家更是暗暗懊恼之前为什么没让闻怜玥参加选秀?


    要是当时能有闻怜玥明光熠熠,‘珠玉在前’,还能有潘玉莲什么事?


    他们闻家出来的姑娘,必定更甚于潘玉莲这个嚣张跋扈,张狂恣意的浅薄之人,后来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搅的宫里宫外,朝中上下不安了。


    这会儿见闻太后含笑间神情满意,郑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道:“太后娘娘。”


    “都说这世上美人三分像,这话也确实不假,只是,如今庄妃娘娘还在宫中,且年岁尚轻”


    提起潘玉莲,闻太后的火气就‘腾’的一下上下来了。


    是,潘玉莲或许是要比想象中的无辜。


    但谁能受得了她一来就出事,她一来就出事?


    这时候想不迁怒她都难。


    更何况,捷径是快啊,照抄还不会?


    现在闻太后和闻家,急的上火间打着的还是那般主意


    恼羞成怒的闻太后气恼的丢下茶盏,伸手拍了怕桌子,:“我们闻府的姑娘,还抵不上一个乡野寒门,没规没矩的潘玉莲吗?”


    郑嬷嬷哪敢应这话?


    她只是一再的摇着头,又连连称赞起了闻怜玥。


    闻怜玥在这慈宁宫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直到待再度红梅覆雪的时候,御医宣布太后娘娘身子大好,明崇帝也‘顺理成章’的见着了那位侍疾有功的闻七姑娘。


    “这些日子多亏怜玥悉心照料,哀家才好的这么快。”


    闻太后神色柔和,眉眼带着笑意的对明崇帝说道。


    “怜玥,来。”


    说着闻太后还朝着闻怜玥招了招手。


    闻怜玥垂眼莲步轻移走上前。


    “这是你二舅舅的小女儿,之前一直在府中,甚少出来走动,这次听说哀家身子不爽利,就立即进宫侍奉。”


    闻太后朝着明崇帝正儿八经的引荐。


    闻怜玥也很是规矩的行礼问安,;“怜儿见过陛下,陛下吉祥如意,长乐未央。”


    清艳的蔷薇红裹着亮眼的姝色直往人的眼睛里钻而这件衣裙,明崇帝分明记得潘玉莲也有一件相似的。


    还有闻怜玥头上戴着这般样式的梅花簪甚至她这般抬起眼眸看人的角度和神情,都有种惊人的熟悉感。


    明崇帝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闻家好,当真是好极了。


    他们最是知道什么手段下作龌龊的最叫人厌恶至极。


    明崇帝甚至原本还能敷衍的虚与委蛇都被怒火烧了个干净。


    而潘玉莲待明崇帝那般‘痴心一片’的‘光辉事迹’,这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甚至闻怜玥也老早的就在府里听说了她那位二姐之前的教训。


    在闻府里的那些遭人白眼,受尽窝囊气的日子,闻怜玥早就受够了。


    而这样的机会,或许就这辈子只有这一次了,因而闻怜玥压根就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矜持。


    只是这次,还不等闻怜玥想方设法的先开口引起明崇帝的兴致,就听明崇帝道:“可喜欢诗书?”


    闻太后为什么对闻怜玥这么有信心?


    因为她确实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集大成者——闻太后之前收拾了昭妃那么多次,还能不知她的底细?


    潘玉莲这个粗浅的浅薄之人能识得字就不错了。


    你还指望她腹有诗书,出口成章,琴棋书画皆精?


    可潘玉莲做不到的事,闻连玥却能轻而易举的就做到。


    这会儿闻太后听见明崇帝主动开口,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


    闻怜玥也很是认真的点点头,:“不敢欺瞒陛下,怜儿确实很是喜欢”


    明崇帝点了点头,:“朕近些日子翻阅《庄子》有些不明之处,不知七姑娘可否替朕暂解疑惑?”


    陛下能有什么疑惑?


    不过是挑起话题罢了。


    闻怜玥甚是娇俏明媚的展颜一笑,:“怜儿愿意一试。”


    她看着明崇帝,睫毛轻颤,:“只是若怜儿说的有何疏漏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恕你无罪。”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庄子天运》中曾有记,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矉其里”


    原本含着笑意的闻太后,嘴角的笑顷刻间就冻住了。


    闻怜玥更是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愣愣的看着不徐不疾说着‘东施效颦’的明崇帝。


    “皇帝”


    闻太后都愣是反应了几息才强行绷住了脸色,她打着圆场,摇摇头笑着嗔怪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典故?”


    明崇帝却不强辩。


    他只是看着闻怜玥,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七姑娘不曾应声可是不解其意?”


    “也罢,朕且问,七姑娘那可曾读过《庄子秋水》中所记——子往呼!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


    “皇帝!”


    闻太后脸色难看的出言打断了明崇帝的话。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的明崇帝竟然言语刻薄至此,简直是堪称歹毒的羞辱。


    闻怜玥这会儿脸色红红白白,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颤着,眼泪都止不住了。


    “怜玥,你先下去休息吧。”


    这样的情形下确实没法强行再留下了人了,闻太后打发了闻怜玥先退下,留明崇帝好好地在这说道说道。


    闻怜玥出了大殿却没有去偏殿,捂着脸仓皇的跑出了慈宁宫。


    外头下着雪,身后是焦急的宫人可闻怜玥却都顾不上了。


    今日的一遭


    仿佛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剥了她的脸皮踩在脚下碾压一般。


    熬了数年,忍着不适,不堪却落得如此下场。


    满心羞愤,毫无颜面的闻怜玥抹着泪不管不管的在宫中疾跑。


    “嘭!”


    闷头不管不顾的闻怜玥同什么人撞在了一起。


    她直接被撞倒在地,耳边还响起了宫人的训斥声。


    “你是哪个宫的?!”


    “敢在宫中这般疾奔,这么急慌慌的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你”


    “好了,竹墨。”


    一个温柔的声音止住了宫人喋喋不休的训斥。


    青伞微微朝着她斜下,遮住了漫天的风雪。


    玄色的披风中探出抹淡淡的天青色,绣着青竹的衣袖间探出手,伸到她面前时却是隔着帕子,:“姑娘,可还能起身?”


    闻怜玥怔怔的抬眼,却见眼前的郎君,清透俊雅,玉冠玉发,眼如秋月。


    而微微弯腰的慕容烨在看清眼眶泛红,噙着泪的闻怜玥的那张三分熟悉的婉媚芙蓉面时,也微微愣了愣。


    “姑娘,姑娘。”


    匆匆一路追来的燕秋嬷嬷,总算是寻着上闻怜玥。


    她急慌慌的上前扶起人,又对着慕容烨见礼:“信王世子。”


    信王世子微微颔首,:“燕秋嬷嬷。”


    不多看闻怜玥满身的狼狈,慕容烨移开目光,只将手里的青伞递了过去,:“风雪清寒,且遮一遮。”


    燕秋嬷嬷推辞不过,只得收了青伞,慕容烨对着闻怜玥微微颔首,随后就转身走了。


    闻怜玥已经不哭了。


    她也没听见燕秋嬷嬷说的什么话,只是看着天地一片白雪茫茫,金瓦红墙间踏着长街风雪而去的身影


    第93章 大天道不行就走地道,总有路能通向荣……


    这宫里,四季应时的好风景从来都不缺。


    春有淡红薄黄的满园芬芳,夏有苍木重重的青翠鲜绿冬日,园林里梅花开的正好。


    待落了雪,正是该赏景的时候,这不,今个儿就有妃嫔聚在了‘梅花坞’里赏景。


    为着雅趣,梅园中的积雪并未清扫。


    满目白茫茫的清雪中探出些蟠孋似的灰色枝干来,点点胭脂色掩映其中,香气满溢。


    红日悬空,光影落在雪上如龙鳞灿灿,寒风骤起,枝头簌簌如玉屑纷飞,殿内泥炉上烹着热茶,饮茶赏景,却正是惬意。


    自入宫后,就一贯很少参加什么宫中聚众消遣活动的潘玉莲这会儿也在。


    因着潘玉莲那份独得恩宠的姿态太过“光明正大”。


    皇帝偏心眼都偏的活像“没有眼”似得看不见其他人,宫中其他妃嫔现在连挣扎的心气都没有了,更没人过来招惹潘玉莲。


    潘玉莲没去外头赏景,她就这么捧着杯热茶,听着一旁的宫妃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吟诗诵梅。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满殿的梅香里都好似混着“墨香。”


    过了片刻,只听外头候着的太监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妃嫔连忙起身行礼。


    待皇后娘娘入殿后,一众妃嫔却见她身旁还站着个什么人——细瞧,却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她梳的是时下尚未婚配的女子才梳的细环高鬓。


    鬓间未见多少珠翠妆点,十分的清爽。


    揉蓝色的直袖衫配着稍淡些的莲纹裙,外头罩着一件银鼠大褂,衣裙沿边处银线掐银边,行动间莲步轻移如云霞翻卷。


    这位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联系宫中这些日子的动静,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皇后娘娘开口提及的来历,与众人所想的分毫不差。


    “这是闻府的七姑娘。”


    “这些日子,她在慈宁宫中尽心侍奉太后娘娘,一直未曾出来走动。”


    “如今太后娘娘身子见好,便想着也让闻七姑娘出来走走。”


    很明显,闻七姑娘她是个体面人。


    她也没有什么自持太后娘娘撑腰的那股子傲气,皇后娘娘的话说完,她先朝着诸位妃嫔们见礼。


    众人现在对有没有其他人进宫分宠是一点不在乎了,反正她们也没有。


    花花架子人人抬。


    因而对着闻怜玥,众人也是七嘴八舌的好一通夸奖。


    落座时,闻七姑娘就坐在了薄皇后下首的左侧,抬头与右侧的潘玉莲打了个照面。


    殿内安静了一瞬。


    怎么说呢


    因着皇帝之前的‘审美’标准,宫内的美人也走的是统一的风格,‘同质化’严重。


    带着极强个人色彩和独特风格冒出来的潘玉莲就格外‘浓墨重彩’的扎眼。


    现在有个同样类型的闻七姑娘


    偏偏这般近距离挨在一起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像,却又不像——是会叫人微微一愣,但绝对不会有半分认错的可能。


    因着明崇帝那日在慈宁宫毫不留情,甚至堪称是刻薄羞辱的‘贴脸开大’。


    即便闻太后险些被当场气了个好歹,但皇帝已经这般态度鲜明的表达了厌恶——


    进宫后闻怜玥身上那些急速贴切打造的乱七八糟一堆东西,也都撤掉了。


    细说起来,就是这宫里的妃嫔,如今也能挑出几个瞧着有几分相像呢。


    这会儿潘玉莲看人却看的有些晃神。


    毕竟即便原著的剧情她没有全文背诵,但被戳着的时候也有些印象会忽然钻出来。


    在一本古代宫廷皇权版本的“龙敖天”设定里,各式各样美貌的妃嫔指定是少不了的。


    就如眼前的这位闻七姑娘——为着她,原著中的慕容烨和潘文珺还闹了好大一场飞醋。


    原著里的潘玉莲倒大霉的时候,还被当面蛐蛐了两句,说她就是个‘低配版’,即便沾着人家闻姑娘的几分光彩,却还是十分艳俗不入流的那种


    潘玉莲惯来就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印象,那是死死钉在众人眼中的。


    而这位侍疾有功的闻七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嘿嘿,心知肚明就好。


    见潘玉莲此刻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盯着闻七姑娘看,其他人尽管神情未变,却下意识的直起身子,


    “呀,之前还不觉得呢。”


    “果然这世上的美人三分像。”


    “这么看,咱们庄妃娘娘同七姑娘倒真有缘分。”


    听着宁婕妤忽然开口,席间的兰妃额头青筋一跳。


    她脸色不善的瞪着宁婕妤,像个*!


    这么没头没脑跳出来拱火,与你有什么好处?


    回过神的潘玉莲也立马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她这个‘大反派’该做什么了。


    “哼。”


    只见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十分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她睨了闻怜玥一眼,随后微微抬着下巴,不善的目光就冲着宁婕妤去了。


    “这雪天路滑的,宁婕妤,你不会是来的时候磕着了头,伤着脑子以至神志不清,两眼昏花了吧?”


    “痴愚盲目到这般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伤了脑子不回去请了御医好好看看,还有心思在这坐着傻看?”


    说真的,向来嘴比脑子快的宁婕妤跳出来拱火,确实是习惯性下意识的举动。


    但潘玉莲这般刻薄的姿态一端,宁婕妤瞬间就清醒了。


    和这宫里其他所有明面上笑眯眯“和善大度”的宫妃不同。


    潘玉莲的不好欺负那就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敢挑衅她就要付出代价。


    为着潘玉莲,这宫里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惹不起退开点都来不及,哪还有人上赶着得罪?


    清醒过来的宁婕妤匆匆起身,连连向着潘玉莲赔罪。


    但潘玉莲却态度冷淡,不依不饶。


    临了,宁婕妤是真的被迫离席回宫‘看脑子’去了。


    旁观这场“下马威”的闻怜玥,静静看着不远处对她眼神轻慢的潘玉莲。


    闻怜玥很清楚——


    潘玉莲这个宠妃,这份丝毫不容人的脸色和刻薄跋扈的张狂姿态,明摆着就是冲着她来的。


    再看看上首神情平和的薄皇后。


    无声胜有声。


    就是这般默许甚至是纵容的态度


    手里的茶盏热气弥漫,可闻怜玥身上却一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冷。


    心头止不住的冒出寒气。


    刻意逃避的闻怜玥现在都已经记不清明崇帝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但她的噩梦里,全是那双裹着坚冰寒刃般黑沉沉的摄人眸光。


    它像是利刃,刺进人心一层层的剥开所有的不堪,让人仓皇无措却求助无门。


    若是皇帝肯顾惜闻府的情分,或是对她有所意动,闻怜玥都敢压上全部的冒险一试。


    但显然,她得到的


    不是什么垂青,半分都没有,满是厌恶。


    甚至哪怕闻怜玥可以等,可以等着潘玉莲所谓的容貌老去等着她落得君恩情移。


    但实际上潘玉莲的年纪,比她还小两个月呢。


    你说到时候,是谁等谁先老?


    她的姑母她的姑母护不住她。


    皇帝那般羞辱轻贱于她,她也只能得到几句聊胜于无的苍白安慰。


    宫中现在还有个看似温和却态度鲜明不欢迎她的薄皇后。


    更有个被皇帝高高捧着,骄纵跋扈,十分难缠又不容人,咄咄逼人间仿佛能‘吃’了人一般的宠妃。


    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说潘玉莲这个张狂的浅薄小人,如今只是一时的风光,她得意不了多久


    但说这些话的人,也不是只能在背后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酸话安慰自己么?


    潘玉莲风光不了多久,其他人却更不堪!


    闻怜玥都不敢想象——


    自己要是真的顺着闻太后的意,顺着府上的意思,在皇帝的厌恶中勉强进了宫,在这宫里会是个什么生不如死,绝望凄凉的光景。


    但闻怜玥她现在也不能就这么回闻府。


    为着她的模样,婚事耽搁了那么久,她的年岁不小了,此番又连入宫侍疾的名头都打出去了


    这么灰溜溜的‘寸功未建’的逃回去,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殿内,摆出姿势的潘玉莲看着对面怔怔然出神,沉默不语的闻怜玥。


    她悄悄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这好像不太对啊。


    这般让人如临大敌的七姑娘怎么,怎么


    如今闻怜玥的模样,潘玉莲更像是虚空索敌,飘忽忽的打了个寂寞。


    倒是殿内的其他妃嫔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众人眼神来回对上了片刻——


    瞧,咱们这位名副其实的宠妃娘娘又毫无悬念的打碎了一个挑战者的‘信心’。


    于是,梅园里一场本来让人那么期待的‘龙争虎斗’就在闻怜玥魂不守舍的‘拒不应战’中,索然无味的落下了帷幕。


    天边又散落了清雪,薄皇后带着她的‘小魅魔’先走了。


    其他三三两两的妃嫔也撑起了青伞行在园中归去。


    闻怜玥怔怔的望着掩映在红梅白雪中的青伞。


    那日的惊鸿一面,对着那道清俊若玉的身影,她知道了更多。


    半晌,闻怜玥慢慢的握紧了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离梅园,一路凝神细思,垂眸无言的往慈宁宫行去。


    直到走到慈宁宫的宫门时,闻怜玥望着这宫室,慢慢的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哗——’


    因剧烈疼痛刺激涌出的泪,顷刻就盈满了眼眶


    因着这几日寒风飒飒又连绵落雪,便是大朝会都缓了,暂时变成了小朝会。


    潘玉莲又顺理成章的跑路了。


    这天她正准备带着自己折下的红梅往长信宫去。


    结果走到半道上,她就被人给截住了。


    来的是慈宁宫来的燕秋嬷嬷。


    虽然燕秋嬷嬷嘴上客气的说着太后娘娘有请,但她带来的宫人却不少,摆明了就是一副,一定要带潘玉莲去慈宁宫的姿态。


    这阵仗潘玉莲都被唬住了。


    去慈宁宫的这一路上,她都在仔细的思索自己到底是又犯了什么‘天条’,惹到了这位太后娘娘。


    莫不是那日不言不语的闻七姑娘,回去就暗戳戳的憋了个‘大招’,鼓动闻太后给她点厉害好好瞧瞧?


    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


    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潘玉莲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立即上前给太后娘娘行礼问安。


    “嫔妾见过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闻太后看着叫人眼前一亮的潘玉莲。


    她穿着莺黄的芙蓉锦花间绣衫。


    这衣料是贡品,也不易得,宫中历来都先紧着御前、慈宁宫和坤宁宫。


    尽管闻太后一直没听得什么多添贡品的旨意,潘玉莲却从没少了这种衣料。


    很明显,不是皇帝专门从内库拨给她的,那就是皇后给的。


    薄皇后——在争宠的事上,她这人压根就没得指望。


    闻太后甚至都时常感慨,怎么就会有如薄皇后这样的后妃呢。


    但凡先皇后能有薄皇后一半的心性,现在都必定是压着她一头的东宫太后了。


    再有,潘玉莲身上披着的大氅在进殿的时候就脱去了。


    可闻太后还是瞧得清楚那特殊的半紫半黑的光泽那是皇帝御用的紫锦貂皮制成的。


    她的好儿子,这大晋朝的皇帝是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给她。


    潘玉莲如今是妃位,却一直享的是贵妃的份例。


    不,现在都不像是贵妃的份例了,吃穿用度都奔着皇帝御用的例子去了。


    再看看潘玉莲这般近前的模样。


    人间的富贵花是什么模样,她都比之曜目许多。


    想想前段时日的笑话和皇帝半分都不肯容情的刻薄冷冽闻太后揉了揉眉心,心头忽的莫名嗤笑了一声。


    这老太太来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盯着她猛瞧。


    像是要仔仔细细,一点一滴的将她给完全看个清楚。


    潘玉莲都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想用衣袖遮住手腕上的玉镯。


    但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衫,潘玉莲顿住了。


    很快,潘玉莲抬头,对着闻太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她声音放的软,:“太后娘娘传嫔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闻太后慢慢放下手。


    她看着潘玉莲,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


    慈宁宫外,一行抬着御撵的人脚步生风的匆匆行来。


    “陛下驾到——!”


    随着宫门口的太监通禀声响起的就是一道大踏步进入殿中的身影。


    “儿臣给母后请安。”


    真的来了。


    皇帝真的到了。


    闻太后看看站在面前的明崇帝,再看了看手里的茶盏。


    就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费上,皇帝再度丢下了的朝臣,丢下了含章殿内的所有朝政到了这慈宁宫。


    殿中,潘玉莲惊讶不已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这的明崇帝。


    她以往来这慈宁宫不算什么罕见的事。


    可这会儿还是朝会儿呢,明崇帝怎么就突然到这慈宁宫了?


    回过神的潘玉莲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了过去,:“陛下。”


    明崇帝仔细看了两眼潘玉莲,目光又落在她刚刚放在桌上的茶盏上。


    这这一瞬皇帝下意识的目光直叫潘玉莲心惊肉跳。


    却不是为着她吃的茶。


    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也很少能制出无色无味,潜伏期长久毒药,基本上一吃就见效。


    而在这宫里,吃所有东西前,潘玉莲都会先噙在嘴里将她的‘海棠


    圣体‘拉出来溜溜——看看有没有忽然冒出来的身体修复警告提示词。


    潘玉莲的这份心悸,是为着明崇帝的态度他不信任慈宁宫了,甚至怕她在这吃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稀里糊涂的丢了命。


    就在明崇帝和潘玉莲片刻的眼神交错间,上首的闻太后含笑开口了,:“庄妃前些日子送了些罗汉果来。”


    “小厨房里制成茶饮,哀家尝着很不错,就让她也过来一道尝尝。”


    闻太后甚至都没问明崇帝含章殿里的事,只是似笑非笑的道:“如今皇帝莫不是也想着尝尝这茶汤的滋味。”


    “儿臣却之不恭,多谢母后。”


    隔着个黄花梨的木桌的是左右两把对称的椅子。


    明崇帝直接坐在了靠近闻太后那侧的椅子上,潘玉莲的位置只能移开,往下去了。


    郑嬷嬷亲自送了茶汤上来时,明崇帝正在同闻太后说话。


    闻太后神情含笑,明崇帝的姿态也很是温和,甚至殿内的气氛很是平和除了精神下意识绷紧的潘玉莲。


    见明崇帝去端茶盏的手,‘不慎’靠近她喝过的那个茶盏,潘玉莲连忙将新的茶盏轻轻的送到了明崇帝的手边。


    明崇帝回头看向潘玉莲。


    潘玉莲眼神温软看着明崇帝,轻声道:“陛下,您小心烫。”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潘玉莲眉眼含笑的看过去。


    明崇帝顿了顿,随后他轻轻拍了拍潘玉莲的手,端起了茶盏。


    等喝了茶,又说了会儿话,明崇帝就带着潘玉莲走了。


    “哈哈哈。”


    独留在闻太后先是摇着头轻笑,随后更是仰面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荒唐”


    “真是荒唐!!!”


    闻太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笑的全身发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了地上。


    “啪——!”


    这一下叫郑嬷嬷和燕秋嬷嬷都吓得跪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惊见闻太后已然泪流满面,:“为了这个女人。”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如今入了冬,宫中出行的撵轿就换成了不透风的暖轿。


    出了慈宁宫,潘玉莲是跟着明崇帝一起上的轿子。


    潘玉莲也不知道明崇帝和闻太后之间忽然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对‘天家母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潘玉莲惯来都十分的小心谨慎,更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从来没有说过闻太后的一句不是。


    看明崇帝神色冷沉,潘玉莲便也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仍由明崇帝抱着她。


    暖轿外风声肃肃,轿内,忽然响起了明崇帝的声音。


    “为什么换了茶?”


    因为闻太后哪怕疯了都不会想这么害死明崇帝,给他的茶,一定是最好的。


    而刷皇帝感情这事,不是应该无时无刻,顺手的事?


    一贯都会用甜言蜜语灌饱人的潘玉莲这次却没有说这些话。


    她抬起头对着明崇帝黑沉的目光,随后慢慢的笑了起来,:“陛下,您也知道,嫔妾就是个小心眼。”


    “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


    潘玉莲轻声叹息着蹭了蹭明崇帝。


    “若是嫔妾哪一日真的,真的一命呜呼了,哪里能任由行凶的人逍遥法外?”


    “您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会将所有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还嫔妾一个公道。”


    明崇帝抱紧了潘玉莲。


    他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头。


    半晌,潘玉莲听着明崇帝道:“不会一命呜呼,我们玉莲要长命百岁。”


    潘玉莲嘿嘿笑着连连点头。


    都说‘祸害遗千年’,现如今只要不是一见面就捅死她,只靠其他的什么手段她还真能活的挺久


    自从听着闻太后命人将潘玉莲带进了慈宁宫。


    闻怜玥就一直提着心等着消息。


    再听见明崇帝那般急切赶来的消息,闻怜玥都恍惚了片刻。


    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着这般毫不掩饰的‘偏爱’无动于衷。


    特别是因着潘玉莲而被明崇帝不留情面的羞辱了之后。


    闻怜玥嫉恨之余却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好姑母自己去撞的头破血流一次,就该死心了。


    看皇帝的态度,她是肯定进不了宫了,但她还有其他的价值。


    闻家在有希望继位的皇子龙孙里总得博一个现如今,这些留在京中领了差事的世子里,既没成婚又没定亲的,屈指可数。


    要博就博一个大的!


    要么迎来泼天富贵,要么认赌服输。


    这般打定主意的闻怜玥被传至内殿时,瞧着闻太后沉凝的脸色,再听着她的那些吩咐时,彻底放下心


    夜里,躺在榻上的闻怜玥睡了自进宫后的第一个好觉。


    梦里,她握着凤印,穿着凤袍,高高的站在太和殿内,受着所有命妇和宫妃的朝拜。


    闻家所有人都对着她或是跪拜或是躬身低眉的恭维


    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她的大腿摇尾乞怜,苦苦的哀求着她


    陷在美梦中,紧紧闭着眼的闻怜玥笑出声


    第94章 家千元大礼包和粉彩套装


    大晋朝如今正逢战事,除了要紧的天地祭祀礼外,其他的庆仪一切从简,便是除夕的宫宴也不例外,年节都彷佛是匆匆而过。


    冬去春来,才觉韶光明媚,淑景荣和的时候,恍然便到了初夏。


    不过夏日蝉鸣,可远远及不上信王世子和闻七姑娘这对郎才女貌的登对璧人眼下的‘风声’响亮


    长信宫


    看着挺着腰垂着头,直直跪在她面前的潘文珺,潘玉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姐,你先起来吧。”


    那些原著剧情好吧,因为某个‘搅屎棍’硬生生拉了这个世界某个顶尖权力人物下场合力搅合,剧情早就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至于原著中的‘官配’姻缘男女主之间再美再好的情感,终究也抵不过赤裸裸的王权富贵一场。


    是的,这事最先亲自下场拆‘官配CP’的就是明崇帝。


    对着信王府,他稳准狠斩断‘情缘’并扩大了范围——潘府的其他姑娘一个都不能进信王府,更不许两个府上有其他的什么姻亲瓜葛。


    而潘玉莲则是亲自对潘府动手——强逼着潘老爷辞官致仕,回乡养病。


    林夫人还留在京中,便是潘大哥也没走,现在在国子监读书。


    而府里有孩子的几个姨娘也一个都没跟着潘老爷走,她们全部都打


    着侍奉林夫人的名头留在了京中。


    废话,潘玉莲的心眼能有多大。


    她专门让汪公公派人跟着去看着潘老爷‘低调内敛’的安心静养。


    让他过上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好日子。


    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亲事?


    还不如留在京中好好的巴结潘玉莲


    如今潘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对着潘玉莲更是嘘寒问暖的关心。


    为着一双儿女的前程,林夫人都对着潘玉莲止不住的跪了。


    她泣涕涟涟的深刻反省自己从前的错处,力求能好好弥补潘玉莲。


    之后痛哭流涕,声泪泣下的林夫人被带去偏殿梳洗,可潘文珺却还未曾起身。


    “娘娘”


    青蓝的衣裙略有些空荡,身形消瘦的潘文珺脸色越发的苍白,从前端庄明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薄纱。


    说实话,还在潘府的时候,潘玉莲也曾幻想过自己得意洋洋,扬眉吐气的场景。


    但现在看着潘文珺这般模样,潘玉莲却发现压根就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爽。


    “从前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多说无益。”


    潘玉莲摇摇头,:“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本宫都不会觉得心头痛快。”


    在潘府的日子不算差。


    又或许是经历的多了,经历过几次三番栽赃陷害,你死我活的争斗,又亲自收拾了潘老爷,潘玉莲现在提起潘府也不像从前那么咬牙切齿了。


    她甚至还能想起几件同姐妹一起的趣事——“戏精”是怎样练成的。


    “大姐。”


    潘玉莲心平气和的看着潘文珺。


    “大姐,看在当初入宫时你送我那些厚礼的份上,你依旧是我大姐。”


    “往后你若是遇见实在过不去的委屈,我会以庄妃娘娘的名义,为你做主三次。”


    “娘娘。”


    神色灰白的潘文珺眼中隐约有些泪,她仰头看着潘玉莲,嘴唇轻轻颤抖着。


    尽管潘玉莲此刻的神色也稍显动容,但她眼中却始终冷清如一。


    明崇帝是个好老师,潘玉莲如今跟着他学的很不错。


    潘玉莲仔细的思索过——


    在原著中的男主在宫中有皇后、有昭妃一明一暗保驾护航。


    朝中又有信老王爷出力,他自己也在面对草原十八部的来人时大出风头,因而他能很从容的同潘文珺往来。


    潘府的门楣不显,与林家也隔着一层对慕容烨来说,实在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但现在,薄皇后的大半心力被潘玉莲撬走了,对着慕容烨也没有那么亲近。


    能一心一意为他‘吹枕边风’的昭妃死了。


    又冒出个骁勇善战的吕禄山大抢风头。


    甚至因着潘老爷大闹信王府丢官的事,他还在明面上死死得罪了潘府,得罪了潘玉莲这个宠妃。


    战事,没人敢保证一定胜利。


    因而现在势单力薄的慕容烨,急需在后宫和前朝中寻找一个新的助力。


    闻家——既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又是朝中清流,闻老太爷的学生遍及朝堂


    啧啧啧,多合适,多般配啊。


    现在潘玉莲只想让信王府同闻家锁死,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这桩婚事。


    至于说为防原著中的‘男主女情感羁绊光环’弄死潘文珺,以绝后患?


    不不不,潘玉莲确实还没能进化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这世上所有的事那都得是有代价的。


    你受什么保护,就必得受什么桎梏。


    潘玉莲从没将潘文珺逼上绝路的打算,但也确实不必对她这么优容。


    是的,别看一个‘宠妃’听起来名头不好。


    但她亲口允诺作为‘靠山’的分量,却是实打实的。


    既然说尽了好话,好处也给了,作为‘靠山’利益也绑在了一起,接下来就该来点实际的了——官配必拆!


    “大姐,信老王爷如今领兵出征,信王世子的安稳愈发的重要。”


    “更何况,世子贵为皇族宗亲,高门大户,他的亲事,陛下早早的就定下了主意,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这事一直哽在心头的潘文珺,此刻再也忍不住,眼泪忍不住哗啦啦的落下。


    潘文珺不是潘玉莲这般丧心病狂,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口蜜腹剑的“感情骗子”。


    少女怀春的时候感情最为真挚,甚至偏执些是头脑发热时都敢以死证情的那种。


    更何况潘文珺刚开始就对慕容烨还存着些愧疚。


    潘文珺啜泣不已的哽咽道:“我同他,同他两心相悦,情投意合,曾许下海誓山盟”


    潘玉莲眯了眯眼。


    男主女之间的这些情情爱爱的,她在原著中早就看过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日,潘文珺就已经陷的这么深。


    要是潘文珺最后还是不太冷静潘玉莲就要考虑,是不是要采取什么‘强制手段’了。


    “所以为了这份情投意合,为这份海誓山盟爹就去大闹了信王府。”


    “十年苦功一朝散尽。”


    “他不仅自己丢了官职,累的府中上下以泪洗面,还牵连我被陛下训斥冷落?”


    张口就来的潘玉莲神色冰冷的看着潘文珺。


    “说到底,当年府上就曾背信弃义,欠他一次,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潘文珺愣在了那。


    她呆呆的望着潘玉莲,嘴张张合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绞痛心肠的恶魔的低语还在响,:“那般断腿之祸,背信弃义的刻薄羞辱却半分都不计较,他莫不是圣人转世不成?”


    “大姐,咱们潘府有什么?”


    “有的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


    “还是个贪墨渎职的小官,信王世子他是真心想求娶潘府的人?”


    “不管他是报仇也好,羞辱也罢如今正逢战事,莫说是你,便是本宫对着信王府都得退避三尺!”


    “如今爹已经丢了官职,灰溜溜的回了乡下养老。”


    “报应不爽。”


    “恩怨已了。”


    “若是潘府再去招惹他,你说下一个会轮到谁?”


    “是,你同他或许还有点感情。”


    “但潘府能和闻家比吗?”


    “当然,说不得他看在你容貌不俗又痴心一片的份上大发慈悲愿意收了你进王府。”


    “可继续搅合进恩恩怨怨里的代价是什么?”


    “是要林夫人豁出命去抵,还是大哥赔上一切?”


    “更何况,大姐你知道的。”


    “你是清清楚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当初不惜一切都要进宫,这辈子,看的最最要紧的就是荣华富贵。”


    “现在的好日子,也断断不会由得他人破坏。”


    “信王府,闻家,太后娘娘我一个都惹不起。”


    “若是潘府再出什么岔子,或是自不量力的再得罪了信王府那就别怪本宫只能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了。”


    潘文珺眼中光彩骤然急剧黯淡,闭着眼却依旧泪流不已。


    随后她脸色灰白,神情木然的慢慢对着潘玉莲伏地叩首。


    “娘娘的教诲,我记住了。”


    “铭感五内,永世不敢忘。”


    看着潘文珺扶着林夫人离去的身影,潘玉莲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听梅上前轻轻地揉着潘玉莲的额角,:“娘娘。”


    “蛤,从前只看那些甩着钱说着‘离开我儿子,就给你***’的恶婆婆是个什么嘴脸我现在自己倒是体验了一把。”


    看着摇头晃脑感慨的潘玉莲,听梅笑了笑,过了一会儿,长信宫中便传了午膳。


    用过午膳,潘玉莲正要按着惯例午睡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娘娘已连续签到整整七百三十天(两年)。”】


    【“为庆贺娘娘连续签到支持,现游戏内展开‘特别感谢’的优惠庆祝特别活动。”】


    【“活动名为幸运一元星。”】


    瞅着这活动的名称,潘玉莲眨了眨眼,可她没有点开活动详情进行查看,而是先和系统掰扯了起来。


    “统哥,咱们上次一周年庆的时候就搞了活动。”


    “我在那个‘幸运膨胀里’里愣是搭上了全部身家,整整五十金,结果给我来了‘谢谢惠顾’,甚至连本钱都没保住,甚至连充值都没算。”


    潘玉莲顿了顿,:“当然,我承认是我自己看着里头膨胀的十倍、五十倍和一百倍时动了贪念。”


    “但我现在吸取经验教训,戒贪戒躁了啊。”


    “若是这次还是那种类型的周年庆”


    潘玉莲叹息着摇了摇头,:“统哥,你别弄出来影响咱们的感情啊。”


    【“请娘娘放心,游戏系统内所有活动都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原则。”】


    【“游戏的所有设计都是为了给娘娘提供最大的帮助,更优质的游戏环境。”】


    【“本次活动为特别感谢娘娘的支持,同时也为弥补娘娘‘一周庆’活动时运气稍欠的遗憾,本次周年庆特意展开空前绝后的优惠活动,请娘娘登录点击游戏活动页详查”。】


    “好吧。”


    “谁让咱们两相依为命这么久。


    “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统哥你。”


    习惯性说着甜言蜜语的潘玉莲点开了优惠活动。


    【“幸运一元星——本次活动为特殊周年庆,特提供特殊道具‘彩色幸运机’,幸运机屏幕中会出现随机价格的礼包,无论该礼包原价多少,娘娘均可充值一元进行购买。”】


    【“使用方式:请娘娘拉动‘彩色幸运机’左侧的游戏杆,初始免费刷新三个礼包,若娘娘对礼包不满意,可使用金叶子增加游戏杆的推动次数,重新拉动游戏杆进行刷新,直至刷新出娘娘满意的礼包为止。”】


    【“活动时间——本次活动有效购买期,截至零点结束。”】


    【特别提示:特殊活动无法使用代金券,


    需娘娘当次充值一元,本次礼包仅可购买一次,选定之后无法退换,另本次活动中所有礼包内的保底道具,仅可随机提供一种,请娘娘谅解。】


    潘玉莲慢慢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后她又睁开了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活动。


    要充值一元充!!!


    潘玉莲强忍住激动的心,控制着颤抖的手,深吸一口气点击到了屏幕上的开始活动。


    刷啦啦的礼包再晃动,潘玉莲的心也跟着哗啦啦的在晃动。


    “啪——!”


    游戏机里的礼包刷新停止了。


    潘玉莲也跟着一道停住了呼吸,她看向了游戏机的屏幕框。


    【“恭喜娘娘刷新成功。”】


    【“1元礼包、3元礼包、10元礼包。”】


    尽管知道系统就是为了刺激消费,就是为了要钱。


    甚至现在停手就是赚了


    但就问你们,真的,扪心自问,在知道连1000元的礼包也会刷新出现的时候,现在能不能停手?


    刷新一次需要5枚金叶子,但一张一元的代金券就有整整100枚金叶子


    曾经发誓,她再赌运气就是狗子的潘玉莲直勾勾的盯着屏幕,眼睛眨也不眨的投进了5枚金叶子。


    刷啦啦——


    【“恭喜”】


    【“6元礼包、30元礼包、6元礼包。”】


    潘玉莲抿了抿唇:“再来!”


    【“恭喜”】


    【“68元礼包,”】


    “再来!”


    【“恭喜”】


    【“30元礼包”】


    日头西斜,贵喜忍不住朝着内内寝宫里看了看。


    “娘娘今日是睡的时候长了些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听梅:


    若说‘杀红了眼’也算的话,那潘玉莲确实是身子不适了。


    “昨夜里娘娘睡得不大安稳,且再等等吧。”


    贵喜顿了顿,昨个儿明崇帝没到长信宫来。


    不,再往前数,明崇帝已经足有十日未曾踏足后宫了,甚至都没往御前传召过潘玉莲。


    这些时日不光是后宫,就连前朝气氛都无言的紧张了起来,像是忽然暗暗的绷紧了弦一般。


    所以现在说潘玉莲昨夜里没睡好贵喜轻轻的叹口气,沉默的点了点头。


    又等了不知多久,忽然听着殿内传来了响动。


    听梅连忙同贵喜进了殿。


    只是走到内寝宫时,贵喜停了下来,听梅继续往里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从床榻上摔下来的潘玉莲正狼狈的一只手扶着床沿,一只手撑着自己爬起来。


    听梅连忙过去扶住了潘玉莲。


    “啊,不,不行,腿麻了,等会儿”


    潘玉莲坐在榻上,‘嘶嘶’的缓了好一会儿。


    听梅蹲下身慢慢的揉着潘玉莲的腿,仰头看着满脸高兴的潘玉莲,:“娘娘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潘玉莲嘿嘿的乐了起来。


    尽管花上了整整175张代金券,还有充值的100金,她拿到了那个‘1000元’的礼包!


    “对了。”


    潘玉莲一拍脑门。


    “你瞧我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来得及打开礼包。”


    “快,快,我们去洗手。”


    仔仔细细洗了几遍手的潘玉莲,这会儿端端正正的坐着,伸手点击了屏幕中的那个千元大礼包。


    【“经检测,娘娘持有‘福运套装升级卡’且符合使用条件,是否确认使用?”】


    “确认。”


    ‘哗啦’一下,礼包打开了。


    略去了那些银叶子和丝线之类的那些常规材料,整个屏幕上迸发出了一阵潘玉莲曾经见过一次的绚烂粉色金光。


    【“恭喜小主获得六星套装红锦戏青莲(粉彩绝版)!!!】


    【“恭喜小主”】


    【“”】


    整个游戏页面内再度被疯狂滚动的喜报刷屏了。


    依旧是那股奢华的光芒堪称亮瞎眼。


    潘玉莲眯着眼稍微缓了缓,才总算睁开了眼。


    屏幕上豪横的金粉之彩还在闪耀:


    【“六星套装(粉彩绝版)——红锦戏青莲。”】


    【“套装效果:福运成双(特殊)。”】


    【“注:该绝版套装具有唯一性,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穿戴后无法脱除,无法转移,请小主谨慎穿戴。”】


    依旧没有评分,也没有特性,没有花里胡哨的解释说明,很简单的几行字。


    【请小主确认是否进行穿戴?注:一经穿戴,无法脱除,套装效果即刻生效。】


    潘玉莲直接是犹豫都没犹豫的点了点头。


    “确认。”


    粉彩的光芒尽数消散,衣柜首位粉彩的“阆苑海棠”旁多了个永久性的灰色“红锦戏青莲”。


    潘玉莲朝着自己上下左右的好好看了看。


    依旧是毫无感觉。


    潘玉莲笑道:“这会儿总该是正经的套装效果了吧?”


    “统哥,你能不能给我个提示?”


    【“游戏内提供的一切道具均为全力帮助娘娘达成‘宠冠六宫’的成就,还请娘娘放心。”】


    【“为保证游戏乐趣,请娘娘耐心自行探索激活效果。”】


    这就是实在不能再继续透题了。


    潘玉莲挑了挑眉,不再追问了。


    “谢谢统哥。”


    【“娘娘不必客气,应该的。”】


    得到超预期的套装,虽然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个什么效果,但潘玉莲心情一直都很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明崇帝将她传至了含章殿。


    战场上的战事瞬息万变,各种消息接连不断,因而潘玉莲只是了解了大概——


    这段时日,大晋朝与草原十八部的战事一直占据上风,断断续续间甚至略有小胜。


    可是现在,吕


    禄山失踪了。


    迄今为止,已经失联了整整三十七天。


    陷在草原这么多的时日凶多吉少。


    甚至祸不单行,信老王爷旧疾复发,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但这消息迟早会瞒不住的。


    潘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看系统——所有的人物卡离开系统后,就变成了另外的个体,所有的详细信息都不可查看。


    但卡牌是否损毁这个最基础的信息却能看到。


    没破人没死。


    但现在战事如何,潘玉莲也确实无从得知。


    原本抽到大奖的好心情骤然消失一空。


    这会儿殿内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潘玉莲仰头望去——


    烛火微晃,高居御座的明崇帝像团沉肃的阴影,神色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


    她一步步的走上了御阶,随后慢慢蹲在明崇帝的身前,又伸手抽出了他手中折断的御笔,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


    世事当真奇妙。


    尤记当初潘玉莲手心受伤,明崇帝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如今却颠倒了过来。


    明崇帝紧紧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垂眸,长久的看着她。


    明崇帝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意。


    “玉莲,喜不喜欢江南?”


    潘玉莲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常听他们说起江南的风景,想去看一看。”


    明崇帝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去看看吧,朕让他们送你去江南。”


    潘玉莲仰着脸,眉眼弯弯的看着明崇帝,笑眯眯的道:“好啊,陛下一定记得下江南的带上嫔妾。”


    明崇帝摩挲着潘玉莲的脸,他笑着眨了眨眼,:“朕这次,就先不陪你去了。”


    “哦,那陛下要去哪?”


    “去哪去玉门关。”


    潘玉莲点了点头,:“好吧。”


    “陛下就先去玉门关,嫔妾在宫中等着陛下回来带嫔妾一起下江南。”


    明崇帝眼睛泛红,声音也有些哑,:“玉莲,听话,朕”


    不管明崇帝说什么,潘玉莲的脑袋左摇右摆,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她抱着明崇帝的手,脸贴在他的掌心处,嘀嘀咕咕的道:“陛下在这。”


    “这就是嫔妾的家。”


    “嫔妾哪也不去。”


    “玉莲”


    一滴滴的眼泪落在了明崇帝的掌心。


    “嫔妾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这宫中的一切”


    “陛下若是嫌恶嫔妾,远远的将嫔妾打发走嫔妾就吞了满肚子的金银珠宝早早的去阴曹地府等着。”


    “等着寻到陛下讨个说法。”


    “你呀”明崇帝摇摇头笑了。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明崇帝慢慢的伸手摸着潘玉莲的头。


    “那就,那就在家里等着朕。”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嫔妾还亲手给您烧汤。”


    破涕为笑的潘玉莲再度仰头看着明崇帝。


    “陛下一言九鼎,不能反悔。”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头,笑着点点头,:“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第95章 支啊,果然还是爱狗血,狗血上新……


    含章殿


    自三日前被传至此,潘玉莲就再未踏出含章殿一步。


    以往总感慨宫中的时日格外的漫长,但这次,却觉得时间好像从未这么快过,一转头,太阳就飞快的数度东升西落,催人离别


    夜色沉沉,晚风习习间潘玉莲走在了回长信宫的路上。


    她没有乘坐轿撵,就这么走在含章殿到长信宫的这条花路上。


    繁星密布,月色清寒,薄薄的朦胧亮色洒下,原本沿途花团锦簇的热闹,像是忽的一下散了。


    回了长信宫,看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的潘玉莲,殿内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梅走了出来。


    “娘娘,如今夜色深了,不如,不如您先歇息片刻?”


    潘玉莲摇了摇头。


    看着满殿宫人止不住的担忧神色,潘玉莲又轻声道:“这会儿睡不着而已。”


    “白日里总是有能睡着的时候。”


    明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到这会儿算是传开了。


    那些复杂的朝政之事宫中的人也看不懂,只不过他们的心也提了起来。


    满殿烛光葳蕤,今夜无人入眠。


    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之际,外头响起了鼓声——大军出征了。


    整夜里都一动不动坐着的潘玉莲,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猛然奔向了宫门口。


    “娘娘,娘娘。”


    潘玉莲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潘玉莲站在了长信宫宫门口,再未曾踏出一步。


    橙红的辉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了潘玉莲的身上,她望着午门的方向,手里紧紧的握着枚印章。


    【“朕留汪岑在宫中,无论何事,无论何时何地,你尽管吩咐他。”】


    【“禁军三百,凭此印可调动他们,若同中宫凤印一起,可调兵六百。”】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世事不尽如人意,朕,朕是皇帝,万民君父,总得去弥补这个疏漏之处。”】


    【“只是朕还有私心”】


    【“玉莲,等朕回来。”】


    【“没收到朕的死讯时,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朕回来。”】


    【“若苍天薄幸朕愿你依旧风风光光的活在世上,也允你,允你同赴碧落黄泉。”】


    就知道能做皇帝的浑身都是窟窿眼。


    她现在,往后,都能风风光光的活的好好的,哪里会想去死?


    潘玉莲面无表情的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嗤——’


    皇帝都不在这,演给谁看呢。


    外头的点兵出征鼓噪的烈烈喊杀声里,潘玉莲望着天空,猛的竖起了一根中指。


    艹你***的!!!


    她费尽心机‘坑蒙拐骗’,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贼老天却总不死心。


    剧情被她搅成了一团‘狗屎’。


    贼老天也反手‘糊’了她一脸的‘狗屎’。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反派不得好死


    明崇帝出征的这日,整个后宫中都静悄悄的,只间或有两声压抑住的哭声响起。


    而潘玉莲却再未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表露。


    一贯眼泪说来就来的她更是半点也没见泪水,只是抱着她的珍珠猫,格外安静的在长信宫中待了有足足七日。


    到第八日的时候,坤宁宫的宫人直接来请她去‘请安’了。


    该说不说,尽管薄皇后总是嫌宫妃们挤在坤宁宫里叽叽喳喳的烦人。


    她自己也总被吵得头疼,但中宫请安的事,却一直没停过,就像点卯似的,即便无甚大事,且都去坐坐。


    直到这次明崇帝出征,请安的事暂缓,但宫中却莫名的有些浮躁和不安。


    翌日中宫就恢复了请安,唯独不见潘玉莲的身影。


    自从潘玉莲这个撒娇卖乖间不要脸,绞尽脑汁骗人的骗子,喜提‘魅魔’称号以后——她去不去坤宁宫请安的,薄皇后都随她的意,更是从未遣人来催过她。


    皇帝出征后一连几日,潘玉莲都一直足不出户的待在长信宫里,坤宁宫来人请她了


    坤宁宫


    与以往的喧闹不同,这次殿内却很安静。


    静的人心头发慌。


    宫妃们一个个都提不起精神,垂着眼坐在殿内,一言不发。


    就在满殿的寂静中,殿外响起了太监的通禀声:“庄妃娘娘到——”


    听着动静的众人下意识的往殿门口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的丁香紫与秋香色相撞,荔枝白的披帛缀在其间。


    乌云叠鬓,华光靡艳的美人裹着淡淡的香风,她噙着明媚的笑意走来,走动间鬓间的金步摇微晃,披帛也随着衣裙而动——像是沉闷的夏日里忽的吹进来了一缕清风。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潘玉莲笑着道:“嫔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看着光彩动人的潘玉莲,原本脸色沉肃的薄皇后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无妨,坐吧。”


    “多谢娘娘。”


    满殿的妃嫔起身见过潘玉莲。


    潘玉莲大大方方的受了礼后坐了下来。


    待宫人奉上茶汤后,她端起喝了一口。


    “嗯。”


    喝了茶的潘玉莲笑着连连点了点头。


    她捧着茶盏看向薄皇后,;“还是娘娘这的茶滋味好。”


    自潘玉莲进来后,薄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她看着潘玉莲笑道:“既喜欢,就过来多坐一坐。”


    闻言潘玉莲却是耷拉下了脸,:“嫔妾还以为娘娘会说要送嫔妾一些呢。”


    潘玉莲这话一出,满殿的宫妃都笑了起来。


    是,平日里一心一意霸占着皇帝,独得圣心,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潘玉莲,确实不招人喜欢。


    但现在看她——依旧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气定神闲,看的人心头不知不觉


    间就跟着也松了口气。


    今日宫妃们在坤宁宫请安的时辰都久了些,茶都上了好几次。


    而她们也是从茶开始,一路说到了琴棋书画,待这次请安散了的时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潘玉莲还是一如既往般的留在了坤宁宫用膳。


    用过午膳,潘玉莲就在殿内来回溜达了几圈消消食。


    等潘玉莲又嚯嚯了一阵薄皇后养的珍品奇花异木时,被揪着衣领‘压’回了坤宁宫。


    这回潘玉莲可没有什么‘挡箭牌’了。


    薄皇后一边翻着宫务,一边数落着潘玉莲。


    潘玉莲耷拉着眉眼,伺候她净手的听梅和冬英都在偷偷的笑。


    擦干净手,潘玉莲一溜烟儿的就跑到了贵妃榻上,随后她就猫过去,枕在薄皇后的膝上连连求饶。


    薄皇后笑着取了帕子,伸手擦了擦潘玉莲脸上沾着的水珠。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响起,潘玉莲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可没过多久,翻页的声音停了,薄皇后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轻声道:“后日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跟在本宫身后。”


    潘玉莲倏地睁开了眼。


    薄皇后还在说着话,:“如今信王世子入主东宫。”


    “圣上又亲自给他赐婚。”


    “如今信王府同闻家结亲,势如中天。”


    “宫中又有闻太后在玉莲,明日,明日且忍耐一二。”


    就像每本书的主角一样,每每遇见绝境的时候,他们就会绝处逢生,逆风翻盘,顺势而上。


    前方战事吃紧,明崇帝不能,也不会在这时候动闻家。


    相反,他还得予以支持,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朝政。


    明崇帝至今膝下无子。


    所有人都知道新的储君会在几个皇室宗亲里选择,只是没想到一直悬而未定的事,这次会因着这场意外来的这么快。


    信王世子监国,又有闻家连同诸位阁老辅佐,现在就差最后一道名义上的旨意了。


    潘玉莲仰头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脸上有担忧,但不多。


    她更多的,只是怕闻太后或是那位闻七姑娘会为着那日梅园里的遭遇,给潘玉莲脸色看。


    但这种事,说破天去不过也是个小事。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因着几句口舌而已就咄咄逼人的追着潘玉莲不放。


    而潘玉莲在明面上更是与慕容烨毫无瓜葛不对,也是有的。


    但那是潘府同信王府的事。


    现在为了这点小事,潘老爷都已经灰溜溜的辞官回乡了,看起来吃了大亏的还是潘府。


    闻太后薄皇后就更不担心了。


    为着潘玉莲小产的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大病了一场,总有几分容情的。


    而明崇帝也是,他眼中的信王世子,和潘玉莲眼中的信王世子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模样。


    毕竟谁还能扒开慕容烨的心看一看里头是个什么颜色?


    甚至自入宫以来,慕容烨同潘玉莲只是为数不多的两次点头之交,同他情意绵绵间纠缠不清的是潘府嫡出的二姑娘。


    如今哪怕只为着那个位置,信王世子都必得好好的善待众人。


    潘玉莲:心头止不住的无声轻叹。


    看看,报应来了吧。


    现如今,其他人眼中的‘宫斗副本’同她眼中的‘宫斗副本’,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种,这种现如今,满宫都是虎视眈眈的仇人,磨刀霍霍等着将她扒皮拆骨的感觉啧啧啧。


    潘玉莲也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傻*,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


    若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那潘玉莲也能识趣的低低头,也就过得去了。


    但若不是为着面子潘玉莲也实在没那个劲儿在去搞一回宫斗了。


    她毫不介意鱼死网破。


    活着干,死了算。


    “玉莲?”


    潘玉莲慢慢的将头埋在薄皇后的腰腹,轻轻的‘嗯’了一声。


    薄皇后笑笑,:“都是些小事,倒也不必过于担忧,说不得本宫只是杞人忧天了呢。”


    想起慈宁宫里的那杯茶和闻太后还有明崇帝的脸色,潘玉莲又叹了口气。


    但愿吧


    慈宁宫


    要问现在最想见到潘玉莲的是谁?


    没错,就是信王夫妇!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潘玉莲更会拉仇恨的人了。


    一面之缘间就能叫人翻来覆去,念念不忘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但潘玉莲偏偏就是能做到。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谁想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为着潘玉莲,闻家在羞辱她,闻太后也在羞辱她,明崇帝刻薄更甚这些羞辱足以让闻怜玥记住潘玉莲记得刻骨铭心。


    慕容烨在前朝暂时还抽不出空,他人也过不来,但闻怜玥她现在就在慈宁宫。


    如今情形特殊,闻怜玥甚至都没出宫,这些时日就一直侍奉在闻太后的身边。


    她还跟着宫里的尚宫女官还有掌事姑姑,学习宫中的事务以及其他的规矩。


    待到请安的日子,这天天不亮,一夜没怎么睡的闻怜玥就爬了起来,去了梳妆台前打扮。


    请安的时辰一到,薄皇后领着一众宫妃到了慈宁宫。


    “臣妾|嫔妾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如意吉祥,祥康安泰。”


    “都起来吧。”


    看着满殿的嫔妃,闻太后的目光那是一点都不犹豫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看着潘玉莲和她手边的茶盏,闻太后心头的怒火‘呼啦’一下就膨胀了起来,甚至她的手都微微的攥了起来。


    那日的那杯茶皇帝,她这个儿子,是当着她的面,喝给她看的。


    甚至临出征前,皇帝前来慈宁宫拜别,尽管他都没提及潘玉莲,只说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免得他在战场分心。


    可他都毫不遮掩的明示——他情愿同潘玉莲这个‘妖精’、同这个‘祸水’一同去死了!


    若是潘玉莲出点事,皇帝还能不分心?!


    这个孽障,这个不孝子难不成当真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混账,得了失心疯!


    简直荒唐!!!


    “太后娘娘,如今宫中”


    薄皇后说了点什么,闻太后压根就没听进去一点。


    这宫里的事情,薄皇后自己一贯都处理的很好。


    潘玉莲坐在殿中,捧着茶,降低存在感,老老实实的坐着。


    可闻太后的目光,依旧三五不时的就落在她的身上。


    薄皇后的话说完,闻太后点点头,随后就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们抄的经书,且都送去法华殿供奉。”


    对,抄经祈福,也是宫妃们现在顶顶要紧的业务。


    听着太后娘娘发话,满殿的妃嫔立即齐齐起身,:“是。”


    “庄妃。”


    请安的事了了,本来想跟着大部队一起悄悄溜走的潘玉莲被太后娘娘点了名。


    薄皇后和潘玉莲一起停了下来。


    上首的闻太后已经被闻怜玥扶着起身。


    她看都没看薄皇后,只淡淡的吩咐道:“随哀家到小佛堂去。”


    闻言薄皇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潘玉莲对着薄皇后笑了笑,随后她朝着闻太后的背影悄悄的昂了昂头——娘娘,嫔妾过去了?


    薄皇后点点头,无声道:“快去吧。”


    小佛堂内,檀香袅袅,香烛冉冉,供奉的观音像慈眉善目。


    跟在后面进去的潘玉莲的脚步放轻了些。


    对着菩萨拜了拜的闻太后转过身,潘玉莲规规矩矩的站着。


    闻太后眼神忽明忽暗的,在这略微显得有些昏黑的地方,有些吓人。


    这模样叫潘玉莲提着心,准备看看闻太后是不是要‘变身’的时候,就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闭了闭眼。


    “自今日开始,你就在这佛堂内好好的诵经祈福,消孽去灾。”


    “是。”


    潘玉莲老实应下了。


    这事不难——


    这是特地在膝盖上绑了厚厚棉布的潘玉莲跪着诵经时,第一个时辰时的想法。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跪在那浑身上下都是汗的潘玉莲就没这个心思了。


    夏日本就闷热,这小佛堂内门窗紧闭,更别提有个什么冰鉴这类消暑的东西了。


    这会儿又烧着烛焚着香。


    满是香烛檀香的气味憋在这佛堂里又闷又熏,让人闻之欲呕。


    这老太太就是在撒气似的折磨人啊。


    “笃笃笃——”


    “佛说般若波罗蜜,是非般若波罗”


    潘玉莲手里敲着木鱼,嘴里嘀嘀咕咕的随便念叨着乱七八糟的经文。


    “阿弥陀佛,佛说早知道就去江南了”


    想到跑路的潘玉莲稍微来了点精神。


    现在她跑路去江南好像也不行。


    慕容烨如今监国。


    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在宫外落在他的手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弥陀佛,大威天龙,我佛慈悲,真


    的好渴”


    嘴里嘟嘟囔囔,眼前晕乎乎的潘玉莲舔了舔唇。


    她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用了些汤,到这慈宁宫以后滴水未进。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潘玉莲转身朝着殿门口的嬷嬷道:“嬷嬷,劳烦你去取些茶水来?”


    这会儿守在殿门处,盯着潘玉莲的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嬷嬷。


    这面色更白的嬷嬷却生了两条细细的眉毛。


    听着潘玉莲的话,她动也不动,只是肃着脸看着潘玉莲,沉声道:“还请娘娘在此祈福消灾,虔心礼佛。”


    “啪——”


    潘玉莲直接将手里的佛珠和木鱼槌丢在了一旁,随后她毫无顾忌的往地上一躺。


    整个人直挺挺呈“大”字的躺在了地上。


    这个举动惊得云穗嬷嬷两道眉毛都抖了起来,:“庄妃娘娘!”


    潘玉莲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本宫是在诚心礼佛。”


    “佛祖慈悲。”


    “总不忍心祂虔诚的信众就在眼皮子底下活活渴死,饿死吧?”


    “现在,马上,去端水,端吃的来。”


    潘玉莲放下手的时候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忍一忍是可以的。


    闻太后被她骗的那么惨,现在权当让老太太消消气。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若是她们敢对她动手今日她就敢血溅慈宁宫。


    来一个就收拾一个!


    汪岑的人就在慈宁宫外候着呢。


    大不了轰轰烈烈的闹开,叫大家都没脸。


    至于闹开后怎么收场且再说吧。


    潘玉莲这个没脸没皮的骗子,实在不是那种为了顾全大局就牺牲自己的人。


    大局里都没她了,她还顾得了什么大局?


    先顾好自己吧。


    看着躺在那一副死皮赖脸,混不要脸架势的潘玉莲,云穗嬷嬷哪里招架的住?


    潘玉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名头如雷贯耳,在这慈宁宫撒野说不得她还真敢。


    云穗嬷嬷不敢动潘玉莲,见慈宁宫的名头又唬不住潘玉莲,她只得出殿去禀报


    坤宁宫


    眼看着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却还没见着潘玉莲。


    薄皇后坐不住了,她看着冬英,:“庄妃从慈宁宫里出来了吗?”


    冬英摇了摇头,:“娘娘,还没有。”


    闻言薄皇后眉心微蹙。


    她不觉得闻太后能对潘玉莲又有个什么仇怨,但这时候确实也太长了些。


    薄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道:“走,随本宫去慈宁宫。”


    “娘娘”


    冬英下意识的想拦一拦薄皇后。


    如今好不容易闻太后不对着坤宁宫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这回要是薄皇后无缘无故的去了,庄妃好端端的无事发生岂不是又得罪了闻太后。


    “去厨房取些上好的阿胶和血燕备好。”


    薄皇后去内寝更衣,:“随本宫去慈宁宫。”


    “是。”


    慈宁宫


    躺在小佛堂里的潘玉莲见那个嬷嬷出去禀报,她就从地上爬起来,换了个虔心礼佛的跪拜姿势。


    这慈宁宫里多少得给点面子。


    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再撕一撕。


    “嘎吱——”


    小佛堂的门被推开了。


    跪在佛前的潘玉莲装模作样,专心致志的敲着木鱼。


    待脚步声停在身旁,她扭头看去,就见闻怜玥莫名站在她身旁。


    潘玉莲抬头看着闻怜玥。


    闻怜玥也垂眸看着潘玉莲——


    因着殿内闷热,潘玉莲浑身汗湿,脸上也沾着细汗,在这略显昏黑的地方,却像是在发光甚至走到近前,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气。


    现下潘玉莲脸色潮红,发闷的晕乎乎的时候眼睛都有点湿润,特别是她这么朝着佛像跪在,侧着头抬眼看过来的时候


    一站一跪的两人目光对视片刻。


    闻怜玥侧过身,伸手从身后跟着进来的宫人手中托盘上端起了茶盏。


    “庄妃娘娘。”


    闻怜玥将茶盏亲手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


    潘玉莲脸上露出笑容,她连连道着谢伸手去接。


    “啪——!”


    不想潘玉莲的手刚刚挨上茶盏一点,茶盏就直直的落在地上。


    “哗啦——”


    茶水都洒了出来。


    潘玉莲低头看看茶盏,又抬头看看闻怜玥。


    却见闻怜玥一脸的惊慌,:“这,这怎么摔了。”


    “庄妃娘娘,看烫着您了?”


    “这可如何是好?”


    潘玉莲摆摆手。


    “没烫着,不是什么大事,劳烦你身边的宫人再去取一杯茶就行了。”


    “这”


    闻怜玥有些为难的看着潘玉莲。


    “娘娘,这茶,就备了一盏。”


    说着话的闻怜玥,朝着潘玉莲略微移了移脚步。


    绣着兰花的粉色绣鞋踩在金砖的茶水渍上,发出了‘啪啦’的水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佛堂里格外的明显。


    ‘骨碌——’


    那只绣鞋轻轻的踢了踢地上还有大半‘残骸’的茶杯。


    潘玉莲的目光跟着茶盏晃了晃,就听见头顶传来闻怜玥轻柔的声音——


    “庄妃娘娘。”


    “确实没有多余的茶水了。”


    “不如委屈您就这么喝一些?”


    第96章 持福孕无双?福运无双?


    昏黑的小佛堂内香烛还燃着。


    红光忽明忽暗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


    这里闷得晕乎乎的潘玉莲只觉得自己很清醒又有点不清醒。


    嗯是不是做反派的都这样?


    而且她这拉仇恨的功力值,是不是也太高的离谱了点?


    看着忽然出现眼前又无缝连接开始疯狂戏弄和羞辱她的闻怜玥,潘玉莲甚至先有种疑惑自己是不是渴疯了才出现的幻觉。


    供桌后的神佛敛眉,慈眉善目,可闻怜玥却连半分的目光都吝啬投过去。


    她站着直直的盯着潘玉莲。


    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觉角度上俯视狼狈的潘玉莲,真的,真的有种出乎意料的爽感。


    现在的潘玉莲还能狂什么?傲什么?


    时移世易,风水轮流转,如潘玉莲这般的轻狂之徒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等她舔干净这些茶水,她还敢在外面说什么?


    闻怜玥发誓——


    她因为潘玉莲受到的那些羞辱她一定,一定会一点点的尽数都还给潘玉莲。


    想到这,闻怜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愉悦笑容。


    她伸脚踢开茶盏,慢慢的弯腰,以俯视的角度极具压迫性的靠近了潘玉莲。


    “庄妃娘娘,听说您喜欢困鹿仙。”


    闻怜玥扫了一眼金砖上的茶水,笑着道:“这可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您快尝尝,千万不要


    辜负了这份心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闻怜玥,潘玉莲歪了歪头,随即慢慢的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幻觉啊,那就好办了。


    一直盯着潘玉莲看的闻怜玥,自然也清楚的瞧见了潘玉莲不怒反笑的神情。


    闻怜玥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她还在敲打着潘玉莲,:“这是慈宁宫”


    慈你**!


    原本还跪着的潘玉莲忽然伸手抓住了闻怜玥的胳膊,随后骤然起身,猛地一拉——


    “嘭!”


    潘玉莲二话没有就突然发难,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还没等闻怜玥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就重重的砸在了冰凉的金砖地上。


    “啊——!”


    一旁的宫人摔了托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


    “闭嘴!”


    被喝了一声的宫人立即下意识的收声。


    反应过来后她连滚带爬的朝着潘玉莲跑来,:“庄妃娘娘,您快放了世子妃”


    潘玉莲不再理睬这宫人。


    她扭过头,看着身下被自己的膝盖压着脊椎骨,手被反扭在身后趴在地上挣扎不已的闻怜玥。


    又惊又怒的闻怜玥,脸色青青红红的格外难看,她咬牙切齿的喝道:“潘氏!”


    “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在慈宁宫,你竟然敢”


    闻怜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讲武德’的潘玉莲打断了。


    “废什么话你。”


    “喝!”


    潘玉莲冷笑着揪着闻怜玥的头发,压着她的头狠狠的按进了茶水渍里。


    “我姑母可是太后!”


    “我现在潘氏——噗,你”


    哦,可怜的闻怜玥甚至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潘玉莲则是毫无怜悯之心。


    她手底下更是毫不留情——揪着闻怜玥的头发,稳准狠的将人来来回回的按在那滩原本为她准备的茶水里。


    “闻怜玥。”


    “你们府上之前就没教过你,做坏事之前擦亮眼睛,掂量掂量是不是能得罪的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都敢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面色潮红的潘玉莲这会儿的眼神却很亮。


    压着人折腾时,她脸上还露出‘十分反派’的张狂笑容。


    只听她哼笑了一声,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沙哑,:“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


    “在这宫里,要论起一朝小人得志的得意猖狂,放肆跋扈,仗势欺人,刻薄歹毒,谁还能及得上本宫?”


    慈宁宫


    匆匆赶来的薄皇后没受到半分的推脱和阻挠,很顺利的进了殿内见着的闻太后。


    看这情形,薄皇后心里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没有往她预想的最坏的地方发展。


    只不过这般匆匆而来,忽然送补品的借口显然还是太过单薄了些。


    听薄皇后拐弯抹角的提起潘玉莲,闻太后抓着机会将人着实训斥了一通。


    “庄妃!庄妃!”


    “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嫔!”


    闻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薄皇后。


    “还在王府的时候,你就由先帝指婚入了王府,是皇儿明媒正娶的王妃。”


    “现如今你是皇后。”


    “你是这大晋朝的国母,该母仪天下,教化万民。”


    “可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什么好事?”


    “你现在连一个妃嫔都管教不好,被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


    “由得她胆大妄为,谄媚幸进,蓄意蛊惑皇帝,曲意媚上,在这宫里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该被骂的正主明崇帝不在这。


    薄皇后也不好在闻太后气头上的时候强自辩解。


    只得老老实实的听着闻太后堪称迁怒似的训斥。


    等闻太后出了口气,站在殿中的薄皇后才连连点头应道:“母后教训的是。”


    “臣妾铭记于心。”


    “臣妾这次,一定将庄妃带回去严加管教,让她好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闻太后看着站在面色严肃,连连保证的薄皇后,忽的哼笑了一声。


    “你管教她?”


    “还严加管教?”


    闻太后止不住的嘲讽,:“呵,你是准备回去就给她送衣料裁新衣?还是准备又给她多拨份例?”


    说着闻太后的身子都微微前倾了些,:“皇后啊,有件事,哀家当真是想不明白。”


    “她是皇帝的妃嫔,又生的那般模样,皇帝,皇帝如今贪新鲜,稀罕她也不足为奇可你是皇后,皇帝是你的夫君!”


    “你才是最该对着皇帝,对着你的夫君一心一意,满心敬慕,勤勉侍奉的人。”


    “偏偏你就由着潘氏在你眼皮子底下跋扈张扬,独占圣恩皇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看着闻太后是没完了,急着想领出潘玉莲的薄皇后心中不由得一叹。


    她垂下眼,满脸肃容的跪了下来。


    “臣妾是皇后,理应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更应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只是,只是如今臣妾一直没能”


    骤然听薄皇后提起皇子之事,闻太后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行了,行了。”


    闻太后沉着脸摆摆手。


    “这些时日,就让庄妃在这慈宁宫里虔心礼佛,由哀家亲自看着,好好教她”


    闻太后的话还没说完,燕秋嬷嬷就匆匆进了殿。


    待燕秋嬷嬷附耳说完什么后,闻太后眼神一厉,‘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


    “荒唐!


    “简直放肆!”


    闻太后嘴上喝骂着,甩袖就朝着小佛堂去了。


    薄皇后心头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结果她刚走近小佛堂,就听见了潘玉莲熟悉的哭喊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因着满身汗湿,脸色潮红,脚步踉踉跄跄跑过来的潘玉莲看起来当真是十分的狼狈。


    扑到闻太后身前的潘玉莲踉跄的摔倒了,比宫人更快的薄皇后冲出来扶住了她。


    伏跪在地上的潘玉莲,上半身就这么倚在了薄皇后的怀里。


    她的眼泪呼啦一下就落了下来,大哭不已,看起来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呜,娘娘,皇后娘娘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近距离看清潘玉莲那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她整个人面色潮红,衣裙都因着湿汗贴在身上,湿发粘在脸上,满脸仓惶的嚎啕大哭薄皇后的眼睛有些红。


    “玉莲。”


    “呜呜呜”哭的稀里哗啦的潘玉莲倒是一点都不耽误说话。


    “嫔妾早起至今就滴水未沾,又一直跪着念经,到后来,嫔妾又渴又饿。”


    “可他们不让嫔妾出来,也不给嫔妾吃


    的,不给嫔妾喝的,嫔妾又渴又饿,又慌又怕”


    这话听的闻太后微微蹙了蹙眉。


    她让潘玉莲跪读经书是真的,但说要活活饿死渴死潘玉莲,倒也不至狠毒刻薄至此。


    闻怜玥在后面被扶着出来了。


    见状,闻太后正要说话,潘玉莲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她又气又恼的整个人满脸惶惶的揪着薄皇后的衣袖,:“娘娘,就是她,就是这位闻七姑娘端了杯茶来。”


    “嫔妾当时还在谢她,可她就将茶盏直接丢在了地上。”


    “更是要,要嫔妾跪着去”


    颤着身的潘玉莲咬着牙,她又恨又恼间泪流满面的道:“去舔地上的茶水。”


    这话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众人都下意识的扭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闻怜玥。


    不是


    刚刚在殿内,被迫,被迫舔地上那些茶汤的到底是谁?


    根本没想到潘玉莲会不管不顾闹这么大的闻怜玥还有些发晕。


    明明潘玉莲都占尽了便宜!


    可现在闻怜玥不敢置信的看着在那装模作样的泣涕涟涟,哭的昏天黑地,一张嘴就颠倒黑白的潘玉莲。


    “你,你”


    已然被激怒的薄皇后含着杀意的目光冲着闻怜玥去了——


    “放肆!”


    平白被扣上一口大黑锅的闻怜玥才是真的又气又急。


    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不,这,刚刚殿内”


    甭看潘玉莲哭的可怜,可闻太后属实对‘有前科’的潘玉莲有了点免疫的应激反应。


    说真的,她也确实是不怎么相信潘玉莲会是那种老老实实受欺负的人。


    更何况,闻怜玥的衣裳也都是湿的,同样狼狈。


    因而闻太后的神色还算镇定,她看向闻怜玥,:“怜玥,庄妃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潘玉莲没有打断闻太后的话。


    她更是放放心心的埋在薄皇后的怀中抽噎不已——闻家丢不起这个人,闻怜玥自己更不敢说实话。


    而闻太后开口,闻怜玥总算是喘过了气。


    她刚刚才在小佛堂内才受了奇耻大辱,如今又平白遭遇不白之冤,眼泪也绷不住飞快的落了下来。


    “姑母,不是这样的,是她”眼泪汪汪的闻怜玥抖着手指着潘玉莲。


    可她之后的话却说不出来了要说什么?


    要当众说出,她被潘玉莲压着去舔地上的茶水的事?


    这事说出来——她就彻彻底底的完了。


    她还能有什么脸面做世子妃,甚至是成为太子妃,成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看闻怜玥迟迟没有下文,闻太后蹙起了眉,:“怜玥?”


    “她,她”


    薄皇后不肯再看明显就是心里有鬼的闻怜玥这般拙劣的丑态,她看向战战兢兢还握着托盘的宫人。


    “本宫问你,刚刚是不是你端着茶盏进去的?”


    被点名的小芝直接跪在了下来。


    她哆哆嗦嗦的道:“是,是。”


    “好,你如实说,你看见了什么?”


    “奴婢,奴婢”


    见小芝忽然被问话,闻怜玥心头骤然一惊,可随即她又放松了下来。


    闻怜玥看向小芝,目露威胁算作提点。


    这是慈宁宫的宫人,这些时日又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还算伶俐,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向着谁说。


    沉着脸的薄皇后看着小芝,:“你照实说!”


    “太后娘娘在这,本宫在这,由不得其他人放肆!”


    “你将她们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说!”


    颤巍巍的小芝抬起头,正对上了潘玉莲泪眼盈盈的目光。


    刚刚在殿内,有一瞬间潘玉莲勒着闻怜玥的脖颈处让她窒息的晕了过去。


    【“你叫什么,小芝是吧?”】


    【“好,小芝,旁的本宫也不多说,本宫只告诉你,本宫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也最是睚眦必报!”】


    【“今日的事,即便本宫受罚,可一定不会要了本宫的命,可你呢,你目睹了我们的世子妃舔地上的茶渍,啧啧啧,你说,她会不会留着你活在这世上?”】


    【“本宫若是占了赢面会顺势带你走,可本宫要是输了你好好想想吧。”】


    “奴婢是跟着,跟着世子妃进了小佛堂给庄妃娘娘送茶。”


    听到这的所有人都还算平静,可紧接着小芝的话就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是世子妃将,将茶盏直接给摔在了地上,还说”


    小芝一气不停,飞快的将闻怜玥的那些话都给复述了出来。


    等闻太后和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满场哗然。


    闻怜玥更是慌了神猛地朝着小芝扑过去,却被跟着薄皇后进来的汪岑带人给拦住了。


    低着头的小芝顺着潘玉莲最后教的话说了出来,:“之后,之后庄妃娘娘就和世子妃打了起来。”


    “好,好,好。”


    已经气的发晕的薄皇后连连的点着头。


    她将潘玉莲交到了绘杏和听梅的手上,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


    “本宫今日,才算是领教了世子妃的厉害。”


    拉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的薄皇后,先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您说庄妃张狂跋扈,说她不懂规矩,可臣妾敢问,在这宫里她究竟是犯了哪条宫规?”


    “为此您斥她罚她,庄妃也从不敢有二话。”


    “庄妃,庄妃自入宫起就时常受伤。”


    “当年涂氏阴狠歹毒,让她重重伤了膝骨,重伤以至足足有数月不能行动这伤,太后娘娘您,您也是知道的。”


    “偏偏您让她跪经”


    “好,她去了。”


    “可您又将她闷在这小佛堂里”


    薄皇后吸了口气才忍住住哽咽。


    “她小产后极度伤身。”


    “气血两虚,大损元气。”


    “即便堪堪将养这么久也没复原。”


    “更是,更是受不得冷热可她出来,至今也从没有半句的不是。”


    薄皇后的眼泪‘刷拉’一下就落了下来。


    坤宁宫的宫人和长信宫的宫人都哭了起来。


    “太后娘娘,您想教训妃嫔,如何训诫妃嫔都是应该的,可您,您不该——”


    薄皇后抖着手指着闻怜玥,:“你不该让这等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如此欺辱,羞辱,侮辱于她!!!”


    盛怒之下的薄皇后慢慢的收回了手指,紧紧攥成拳,声音都有些颤。


    “陛下为大晋朝,为着百官臣民,御驾亲征”


    “如今不过十日而已,你们,你们就已经忍不住跳出来,要欺负、要欺辱,羞辱他的妃嫔了!”


    一瞬间又像是老了几岁的闻太后慢慢的闭了闭眼,今日的事,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善了的了。


    半晌,闻太后睁开眼。


    她看着薄皇后,:“皇后,如今皇帝御驾亲征,宫中应以大局为重。”


    一贯端庄宽厚,最明事理的薄皇后这次却没有点头,只是看着的闻太后。


    闻太后叹息一声,她对着薄皇后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哀家会给个交代。”


    该到此为止了,该到此为止了理智反反复复提醒着薄皇后,可她的脖颈却像是僵在了原地,半天弯不下去。


    还是潘玉莲过来拉了拉薄皇后的衣袖,只要带着那个难得愿意说真话的宫女走。


    即便看出点什么的闻太后也没拦着,因为闻怜玥那个混账兜不住的神情都不用其他人再多说什么了——十九**她自己有鬼。


    现在能先让眼前的这场闹剧过去,才是要紧的


    慈宁宫主殿。


    “扑通——”


    脸色惨白的闻怜玥直接跪在了闻太后的身前。


    闻太后的脸色冷凝,语气却淡淡的道:“说说吧。”


    “姑母,那个宫女在撒谎,她一定是内贼,她都同庄妃都串通好了,她真的”


    看着事情做不利索,一败涂地却还不死心,不愿认输的闻怜玥。


    闻太后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质问道:“那你是怎么进的小佛堂?”


    “腿在你的身上,闻怜玥!”


    “你别告诉哀家,你是梦游了过去的,哦,是,你梦游了还知道支开云穗?!”


    闻太后拍着桌子,:“你要是没存其他的心思,那你去小佛堂干什么?!”


    闻怜玥低下了头。


    蠢货!


    蠢货!


    简直就是个蠢货!


    闻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现在只有哀家同你,你若再敢隐瞒,谁也救不了你!”


    闻怜玥神色仓皇的连连点着头。


    “哀家问你,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到底是庄妃和那宫女串通污蔑于你还是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看闻怜玥低着头又不说话了,闻太后沉声道:“闻怜玥,哀家要听实话!”


    “是。”


    闻怜玥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后她流着泪看向闻太后,:“姑母,怜儿知道错了,怜儿真的知道错了,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闻太后都气笑了。


    她抓起桌上的茶盏朝着闻怜玥兜头砸了过去。


    “你是有个有什么天大的理由?”


    “理由就是你心中愤懑,你就是心怀叵测,满心嫉妒,你就是嫉恨于她!”


    “怎么,还不服气?”


    “闻怜玥,说你像潘氏,能学得她几分像那都是抬举你!”


    “潘玉莲出身寒门,还是那样一副容貌,宫中树敌无数可她现在已经是庄妃了,没有她,闻怜玥,你算个什么东西?!”


    “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不仅是个冲昏头的蠢货,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蠢货。


    闻太后倒真有几分咬牙切齿。


    “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的脑子里有什么,里面就只有涨气的狗胆不成?  ”


    “皇帝出征在外,你就,你就在宫里这么对他的女人?”


    “不许送水,不许送吃的,更甚至是”


    “你怎么敢,怎么敢那般羞辱于她的?”


    “你怎么敢把事情闹成这样的?”


    “你现在让这满宫的妃嫔,满朝的文武百官怎么看闻家,怎么看烨儿?”


    “闻怜玥!!!”


    “你怎么敢的?!!!”


    长信宫离得最近。


    急着给潘玉莲传太医的薄皇后带着一行人直接先去了长信宫。


    “咕噜咕噜——”


    刚进殿,潘玉莲先一气喝完了杯茶。


    看着薄皇后摸着她的发却止不住流泪,潘玉莲连忙起身擦着薄皇后的眼泪。


    她甚至冲着薄皇后笑了起来,:“娘娘,那都是假的,嫔妾哪里是能吃那么大亏的人?”


    “嫔妾直接将她的脸给按在了地上的茶水里,让她自己喝了个够,就连那个宫人小芝,也是嫔妾提前同她商量好的”


    看着潘玉莲笑吟吟的模样,薄皇后的心头却止不住的发颤——


    什么是假的?关着她,闷着她,渴着她,饿着她,摔了茶盏羞辱她却是真的


    薄皇后强忍住眼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抖着手摸着潘玉莲的头,:“好,就知道,就知道我们玉莲最机灵。”


    殿内薄皇后陪着潘玉莲等着御医,殿外,杜鹃却有些犹豫的拉住了听梅,:“听梅姐姐,娘娘,娘娘已经两日没有换洗了。”


    潘玉莲贴身的东西,现如今都是由杜鹃和听梅轮流负责。


    这几日因着明崇帝出征的事,所有人都有些浑噩发飘,可这会儿一听传太医,杜鹃猛地记起了这一茬。


    听梅一惊,随后她马上推算起了日子


    本来小产后潘玉莲伤的重,长信宫里的人都死心了,压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偏偏潘玉莲月信如今一直很准时。


    腾的,算着日子的听梅手抖了一下。


    她愣愣的看向杜鹃。


    看听梅的神色,杜鹃就知道她确实没记错,她慢慢的点点头。


    听梅的嘴唇有些颤,:“是真的。”


    第97章 晋该怎么养包子?和那个顶级PUA大……


    长信宫


    待确定杜鹃所言不虚后,听梅环视了一圈四周,拉着她往更隐秘的地方走了走。


    “杜鹃。”


    听梅神色郑重神情严肃的轻声道:“如今,如今时日尚短。”


    “此事说完全肯定也还为时过早。”


    “你先一切照常,待禀明娘娘后再做定夺。”


    闻言杜鹃连连的点着头。


    听梅抬头往玉椒殿的方向看了看,语气低沉道:“如今陛下领兵御驾亲征,才出宫不过数十日他们现在就敢这么欺负娘娘。”


    “眼下这宫里的鬼祟小人实在不少。”


    “陛下不在咱们长信宫处境更险。”


    “若是万一是真的这是天大的喜事,但咱们必得更加小心谨慎,万不可马虎。”


    “听梅姐姐放心,奴婢明白。”


    上次中秋节潘玉莲‘小产’的惨烈祸事,都给长信宫里的人整的着实疯了几日。


    这要是再来一次


    杜鹃紧紧的攥着拳头,咬着牙都止不住的激愤,:“这宫里谁要是再想害咱们娘娘,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梅轻轻的拍了拍杜鹃,她想了想道:“那你先去送热水到净室,我先进殿,寻个时机给娘娘提个醒。”


    “好。”


    杜鹃应着声转身去了小厨房,听梅则是进了玉椒殿。


    “皇后娘娘。”


    进殿后,听梅先对着薄皇后施了一礼,随后她才看向了潘玉莲。


    听梅眨着眼轻声道:“娘娘,热水备好了。”


    潘玉莲闻言连忙从薄皇后身旁站了起来。


    “玉莲。”


    却是薄皇后微微拦了拦人,说道:“太医即刻就到,且先让他们给你先瞧瞧?”


    “娘娘。”


    潘玉莲笑着挥了挥自己的胳膊,:“您看嫔妾这模样,壮实的都和头牛一样,这不是刚刚在慈宁宫里得”


    “娘娘,嫔妾当真一点事没有。”


    “这几日且先在这宫里躲躲懒,倒是您,还得替嫔妾操心这次的无妄之灾。”


    说着潘玉莲看着自己浑身是汗的模样,左右嗅了嗅,自己一脸嫌弃的道:“噫~浑身汗馊馊的,也亏得娘娘您不嫌弃。”


    “不行,不行。”


    潘玉莲摇着头,:“嫔妾实在受不了了,确实是嫌弃自个儿。”


    看潘玉莲生龙活虎的模样,薄皇后最后也没勉强她,而是起驾去了坤宁宫——


    那日慈宁宫中皇帝和太后还有闻怜玥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因而这次小佛堂里的“羞辱”,更像是闻怜玥为着之前区区一点小小的口舌之争就如此肆意妄为。


    这样的事决计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净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浴池里的热水根本就没有备好。


    听梅将手里的细棉巾用铜盆里热水浸透,先递给了潘玉莲。


    “娘娘,您先稍微擦擦,杜鹃已经去准备热水了,一会儿就好。”


    潘玉莲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她一边慢慢擦着脖颈处的汗,一边问着听梅,:“这般匆忙避开其他人,可是忽然出了什么事?”


    听梅没吭声,而是先扶着潘玉莲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坐下。


    这动作惹得潘玉莲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哟,真当我是玻璃纸糊的了。”


    见听梅神色认真,潘玉莲也压住了笑意,她连连的点着头,:“好吧,好吧。”


    “今个儿且当我是那弱不经风的小柳枝。”


    潘玉莲含笑看向听梅,:“你这架势弄得我都好奇起来了。”


    “快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娘娘”


    听梅蹲在了潘玉莲的身前,仰面看着她,轻声道:“您已经有两日没有换洗了。”


    潘玉莲:


    她原本还笑嘻嘻的神情倏地冷了下去。


    因着上次的‘小产后遗症’调节,潘玉莲现在内里其实健健康康的。


    甚至就连原本月事来的时候会出现腹痛的症状都消失了,整个人都一点感觉都没有。


    系统有事是真的顶用那么这事不会无缘无故的推迟。


    深吸一口气,潘玉莲忍住晕眩,微微发颤的戳开了系统。


    因着系统神出鬼没,总爱在某些十分不健康且十分不正经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响起提示音,实在太刺激了。


    三番两次遭不住的潘玉莲,直接将乱七八糟的所有提示都给关了。


    【“福运无双(已激活)——鸿锦已至”。】


    【“注:锦鲤是幸运的象征,千百年来都寄托着人们最


    虔诚的祈愿——心想事成,吉祥如意。“】


    【“友情提示:请娘娘小心爱护自身,十个月后,娘娘会得到最有效的助益。”】


    十个月十个月,这么特殊的日期还能等到个什么东西?


    潘玉莲头晕目眩间颤着声道:“系统我现在,现在是不是怀孕了?”


    【“恭喜娘娘,您现在已经怀有”】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件事?!”


    这还是潘玉莲面对系统的时候,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


    她打断了系统的话,死死攥着棉巾,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为什么不提前说明会是这个效果?!”


    【“娘娘,每个六星绝版套装所附带的效果都是独一无二的,综合测算下,会为您提供最大的帮助,提供您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更何况,娘娘您上次得到‘团圆丹’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上次的特殊道具假的,效果也有时限性,这次是真的,您真的会有”】


    “你也知道那是假的!”


    暴跳如雷的潘玉莲狠狠将手里的棉巾摔在了地上。


    “我高兴,我高兴就是因为它是假的!!!”


    “你明不明白?”


    “就因为它真的是假的!!!”


    “娘娘”


    一旁的听梅忍不住扶住了整个人都在发颤的潘玉莲,:“您,您现在不能太激动。”


    死死攥紧拳头的潘玉莲咬着牙却还是没能止住眼泪。


    “当初手机爆炸后我来到这个鬼地方”


    “能活着,谁想去死呢?”


    “不管这个世界的多么的狗屎,多么的垃圾,我都从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甚至,甚至我真的是很感激系统你的。”


    “你一直帮了我许多”


    “可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在这破地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不爱他!”


    “我谁都不爱!”


    “我也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要生下他!”


    “我根本就不想负责!”


    “一点都不想!”


    泪流满面的潘玉莲神色狰狞。


    她甚至低低的咆哮了起来,:“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往高位上爬”


    “我丧心病狂。”


    “我没脸没皮。”


    “我恬不知耻的不择手段,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可他不是!”


    “他不是一个东西。”


    “他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负责任的带他来,却不喜欢他、厌憎他。”


    “我不喜欢他!”


    “我不爱他!”


    “你,你现在也要让他像我一样,在不被喜欢,不被期待中出生,要一直活在被厌恶和惶恐之中?”


    【“”】


    没人想到潘玉莲会是这个反应。


    听梅拉住了潘玉莲激动之下不停锤着软榻的手。


    听着潘玉莲有些崩溃的哭声,听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娘娘,热水备好了。”


    听着门外传来杜鹃的声音,听梅看向了潘玉莲。


    潘玉莲闭着眼咬着牙仰起了头,随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听梅起身去打开了门,:“进来吧。”


    这会儿潘玉莲在屏风后,杜鹃进来后没看见人,下意识的朝着听梅看了过去。


    潘玉莲之后怎么决定听梅不知道,但杜鹃是贴身伺候的人,哪怕后来需要有个万一那也是后来的事。


    见听梅点了点头,杜鹃霎时就露出惊喜之色。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这份喜色,只是脚步格外的轻快


    在这宫里,涉及潘玉莲的事,那都是头版头条的‘热点’。


    更何况潘玉莲这个‘坏的冒泡’的在小佛堂里的时候就算计着用‘流言蜚语’快马加鞭的送了一程。


    反正闹出这种事,该急的跳脚的不是她。


    真假参半也算假的,因而系统很是麻溜儿的通过了判定。


    而宫中的人也更擅长捕风捉影。


    这不,顷刻间风声都已经传到了各个宫里。


    皇帝不在这些日子,原来还满是不安的诸位妃嫔嗯,好像没啥大的变化?


    而夏日,宫中各园林都是花红柳绿,嫩黄淡紫的芬芳景色。


    晴好的天御花园里赏景的人不少,但听着信儿以后,原本还满是闲情逸致赏景的众人实在是笑出来的了。


    不喜欢潘玉莲归不喜欢潘玉莲,但要说潘玉莲真的欺负她们却也算不上。


    没完没了的酸潘玉莲,更多的是因为她独得恩宠可现在这已经不是争宠的事了,潘玉莲如今和她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宁婕妤满脸怏怏的丢下了手里的凤仙花。


    她忍不住先哼了一声,:“陛下才出征不久这才到哪啊?”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跟着宁婕妤聚在一起的显然也不是什么性子安生的。


    即便宁婕妤因‘祸从口出’吃过几次亏


    但薄皇后宽和,那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无所谓啦。


    另一边的常婕妤脸色也不好看,:“那日在梅园看见她的时候,原本还以为是个沉得住气的。”


    “可现在,她,她这就已经连装都不装了?”


    明崇帝后宫里妃嫔们不怕闻怜玥城府深。


    毕竟闻怜玥又不会和她们这些人在后宫里争斗夺宠。


    相反,闻怜玥越有城府越好。


    她越有城府,越有心机,就越会待人越周全体面。


    “庄妃娘娘这两年一直荣宠不衰。”


    “陛下宝贝的跟着什么似的,就差把人捧在手里了。”


    “这又是赐宫殿,又是晋升位份即便不看这些,再怎么说,庄妃都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宫妃。”


    掐着花枝的文嫔闻言点着头,:“就是,那位现在都还不是呢,即便当真过继,那怎么说,也算,也算是晚辈。”


    再说的大不敬些——


    皇帝现在还没死呢,更何况信王世子都还不是太子。


    即便当真过继信王世子,立了太子,闻怜玥这般明面上欺辱‘长辈’都是大忌。


    “诶,你说说,就连庄妃在她手上都讨不了好,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她对着咱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人家’还能客气?”


    “这回,她的这威风是冲着庄妃去的,下一次是谁?”


    “得了,得了,现在也甭赏什么花了。


    “依本宫看,且先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吧,看看咱们往后得怎么“跪”着才好讨口饭吃。”


    这话说的也忒刻薄了些。


    但有薄皇后珠玉在前,谁愿意闻怜玥这般仗势欺人,毫无容人雅量的‘刻薄鬼’骑在头上抖威风?


    三三两两的宫妃摇头叹气间出了往御花园外去。


    不远处,站在假山后的竹墨这会儿都轻轻屏住了呼吸。


    虽然刚刚宫妃阴阳人的时候,半点也没指名道姓,但这些话一听,不就听出来是谁了么。


    听着这些话的慕容烨脸色还算沉稳,只是手中的粉色月季却已经被揉碎了。


    “走吧。”


    踩着被丢落残碎花瓣的慕容烨,转身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意吉祥。”


    “快起来吧。”


    闻太后叹了口气,:“如今本就朝政事忙,结果现在还要你平白多担一份麻烦。”


    慕容烨的脸色倒是很温和,也没见多少暴躁惊慌,只温声道:“太后娘娘放心,如今怜玥已同孙儿定亲。”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她的事自然也是孙儿的事。”


    有个‘翅膀贼硬’,八风不动的明崇帝顶的闻太后心头闷气。


    如今再看慕容烨的这份软和恭顺的态度,闻太后心里头别提有多舒服了。


    更何况,与不肯立闻家的人做皇后的明崇帝不同——慕容烨现在得依靠闻家登上那个位置,闻家也得依靠慕容烨。


    在闻太后的心里,明崇帝自然重要。


    但若是除过明崇帝那些皇族宗亲里,她现在最支持和偏心谁?


    闻太后都忍不住摇头感慨了起来——慕容烨配闻怜玥都白瞎了!


    “若不是皇帝已经给你和怜玥指婚”


    慕容烨抿唇笑了笑。


    “缘分天定,这也是同怜玥的缘分。”


    真是,真是,这次怎么就叫闻怜玥进宫了呢?!


    早知道就换成六丫头了!


    心头叹息不已的闻太后却没在这事上纠缠,转而神色严肃的说起了这桩佛堂祸事。


    慕容烨也同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认真了起来


    主殿内,闻太后同慕容烨商议正事。


    偏殿内,闻怜玥正惴惴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走着。


    即便是对着闻太后,闻怜玥都不可能着实说出她被潘玉莲压着干了什么事。


    到最后,闻怜玥甚至只能顺着潘玉莲的话说——那会儿在佛堂里,她就是同潘玉莲打了起来才弄的满身狼狈。


    理清事情后,闻太后也压根就无心


    过问闻怜玥能有个什么想法。


    她甚至实在厌烦闻怜玥这个招惹是非后又没能力摆平的‘蠢货’。


    闻怜玥直接就被关在了偏殿,半步都不能离开。


    见不着其他人,出也出不去,闻怜玥只能满心惶惶,焦躁不安的等着对她的处置。


    “嘎吱——”


    殿门被推开的身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即便是轻轻的响动都勾动着闻怜玥的神经。


    她一个健步就冲向了门口,出乎意料的看见了慕容烨。


    闻怜玥脚步顿住了,她脸上有委屈有焦躁,眉眼带着惶惶不安:“殿,殿下”


    慕容烨看着面前容貌依旧妩媚清丽的闻怜玥,心头却冷清清的一片——那日惊鸿一面间的悸动早已经消失了。


    她不是潘玉莲谁也不是潘玉莲。


    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慕容烨,忽的总是记起那日千羽殿中的潘玉莲昂着头垂着眼看向使臣的那个眼神——当真是激的人血脉喷涌,更要命的是,她转头看向皇帝陛下的时候,展眉一笑。


    潘玉莲啊——这个为着荣华富贵,狡黠又狠心的女人。


    慕容烨曾经在含章殿见过随意进出的那只猫——那是长信宫、那是她的猫。


    含章殿内多出来的屏风,潘老爷被逼辞官回乡,潘文珺决绝的态度啧,真扎手。


    扎手的人不得不生出十二分的耐心。


    不过,不着急,快了,快了,谁给的荣华富贵不能享受呢?


    只要她别挡路毕竟若是没有权力,就连摸到她的半分希望都没有了,若是‘碾碎’了她,慕容烨也愿意耐心拼凑起来。


    “殿下。”


    闻怜玥被看的满身不自在的时候,就见面前的慕容烨忽而闭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下叫闻怜玥心头一慌。


    她急慌慌的跑了过去,:“殿下,殿下,您相信我,您相信我啊,真的都是潘氏”


    “怜玥。”


    慕容烨神色疲惫的看着闻怜玥,:“潘氏,如今还是这宫里的庄妃娘娘,说到底,她也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宫妃。”


    “如今陛下才出征不久我如今尚且只是担着个监国的名头,在前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便是夜里就寝的时候,我都提着心不敢踏实的睡过去,生怕有个疏漏之处。”


    说到这,慕容烨看向闻怜玥的眼里都透着浓浓的失望。


    那是信任被辜负后的难过。


    “可,可我刚刚入宫的时候,就听见宫中的妃嫔都在议论此事。”


    “说你依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欺凌羞辱于她,现在宫中的那些后妃更是人人自危。”


    “便是太后娘娘都说闻府有其他”


    慕容烨仿佛自知失言一般收了声音。


    但他这话一出,闻怜玥彻底慌了。


    在闻府,她就连番遭到嫌弃,更是因着生的这份容貌,受了许多的羞辱和无妄之灾。


    慕容烨的出现说的肉麻一些,真的,真的就像是她生命里的光。


    同他定亲后的日子,是闻怜玥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时候。


    现在若是,若是连他都抛弃了她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闻怜玥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了,甚至都想不起潘玉莲了。


    她慌慌惶惶的扑过去抱住了慕容烨的大腿,:“殿下。


    “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您怎么打我,骂我,罚我都是应该的。”


    闻怜玥声泪俱下,哭的满脸惶急,:“我求求您,您别丢下我。”


    “殿下,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殿下潘,不对,是庄妃娘娘。


    “对,我去求她,我给她跪下,给她磕头,给她赔罪,给她负荆请罪。”


    满脸不忍的慕容烨,慢慢的弯腰扶起了闻怜玥。


    “怜玥,若不是此事你做的实在”


    他叹息着取出帕子轻轻擦着闻怜玥脸上的泪,:“你如今与我定亲,夫妻一体如今,却是委屈你了。”


    此刻的闻怜玥就宛若被压上刑场,临行刑前的死刑犯,刀架在脖子上,却忽然收到了恩赦的旨意。


    大惊大喜间急剧的情绪冲击,让闻怜玥甚至都没能马上说出话来。


    等慕容烨帮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闻怜玥才缓了过来。


    得到救赎,得到恩赦的闻怜玥紧紧的握住了慕容烨的手,她拼命的摇着头,:“殿下,殿下,我不委屈,真的一点都不委屈,为殿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慕容烨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个满是不忍,又是感动和欣慰的淡淡笑容。


    他轻轻的摸了摸闻怜玥的脸,:“好玥儿,此生遇见你却是三生有幸。”


    闻怜玥现在心头又何尝不是呢。


    这世上谁这么夸过闻怜玥?


    她从来得到的只有嫌弃,只有指责。


    闻怜玥现在也知道自己被潘玉莲那个贱人所害,确是闯出了天大的祸事。


    甚至慕容烨为此骂她,打她,拿她撒气,闻怜玥都一点都不意外。


    可偏偏慕容烨没有。


    他满脸怜惜的不忍。


    他说,他说遇见她是三生有幸


    已经缓过劲儿的闻怜玥再度泪崩了。


    她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慕容烨的怀里。


    慕容烨微微一顿,随后伸手慢慢的上下拍了拍她的脊背。


    “莫哭,莫哭”


    等闻怜玥哭过这阵,慕容烨轻声道:“如今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去长信宫给庄妃娘娘赔罪。”


    闻怜玥不假思索的连连点着头。


    现在别说是去给潘玉莲赔罪了。


    哪怕现在面前是刀山火海,慕容烨说要她跳下去,闻怜玥都不带眨眼的。


    只是


    闻怜玥哽


    咽不已,:“连累殿下了。”


    背后被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闻怜玥听见了慕容烨轻轻的声音,:“你我夫妻同心,荣辱与共,应该的。”


    第98章 江(小修)福大命大的那只包子……


    长信宫


    “娘娘,信王世子与闻府的七姑娘求见。”


    “不见。”


    这


    听着她们娘娘想都不想的一口回绝,长顺却暂时没动。


    他有几分无奈的悄悄朝听梅张望了下使了使眼色,随后自己先躬身好声劝了劝,道:“娘娘,如今信王世子奉命监国。”


    “现下一早就来殿外请见”


    “娘娘开恩,不如且先赏几分薄面?”


    长信宫里这些宫人那是恨不能剥了闻怜玥的皮,自然不会给她半分的好脸色。


    若是只有闻怜玥她一人来,便是打发她百八十次都是使的,甚至即便是她在外面跪死都不会看她一眼


    可这话又说回来——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信王世子的‘脸面’分量如今可是数一数二的。


    都说潘玉莲张狂浅薄,但她心里明显也一直都是有数的。


    该虚与委蛇的时候也不含糊。


    但现在听梅自是知道潘玉莲如今压根就没心情顾忌旁的事。


    毕竟,毕竟潘玉莲自己身上还有‘天大’的事到现在都没理顺呢。


    劝了几句,见潘玉莲都不予理会,同听梅对视一眼,长顺只得垂着头退了出去。


    听梅则是尽量往以往潘玉莲的脾气上顺了顺。


    “此事实在是闻家的人做的太过。”


    “娘娘心头委屈难平”


    “如今便是他们想为这事赔罪,娘娘就必定要见他们的么?”


    “这世上,万万没有强逼着受尽委屈的人,还要欢欢喜喜原谅他们这些恶人的道理。”


    这话乍一听还有些道理,但问题是现在宫中的情形


    长顺丧丧的抹了一把脸。


    他下意识的叹道:“若是陛下还在就好了,若是陛下在,咱们娘娘”


    说到这的长顺还委屈上了,他恨恨的擦了擦眼睛,:“若是陛下在,这起子贱人哪敢这么对咱们娘娘!”


    “长顺。”


    听梅放缓了口气,:“如今正是陛下不在宫中,咱们万事且多留神些。”


    “听梅姐姐放心,奴才省得。”


    长顺点了点头,最后他擦了擦眼睛,又使劲挤了挤脸色,举步往外殿行去


    外殿


    努力控制着自己神情,在一旁端坐着的闻怜玥却忍不住还在看着长信宫内的一切。


    宫里宫外的人哪个不知道长信宫‘金屋藏娇’的名头?


    是,闻家也是簪缨鼎盛世家,自然也能拥有其他人不敢想象的奢华底蕴。


    但问题是,最好的他们也不敢大大咧咧的摆在明面上——在这京中、在天子脚下,谁敢用违制的东西?


    是嫌自己活的太滋润了,还是嫌御史台和内尚监的那群‘疯狗’太清闲了?


    更何况,即便闻府里真有好的,那些顶尖的东西哪里能轮得到闻怜玥?


    闻府当然犯不着苛待闻怜玥,但她确确实实也不受待见,拿到的自然都是旁的姐妹先挑完剩下的东西。


    长信宫现在不光是贵妃的份例,还有明崇帝的也在这呢,“九族严选”它能不好吗?


    但眼前的一切越是奢华,越是能彰显明崇帝对潘玉莲的宠爱,闻怜玥心头越是和针扎似的——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慈宁宫那日,明崇帝看她的那个穿心刻骨般的眼神当真让人疯狂的想不顾一切想敲碎这双眼睛里的薄冰,拔去尖刺,让这双眼睛里充满哀拗!


    让里面永永远远都凝刻着痛不欲生的肝肠寸断!


    慕容烨偏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激动的闻怜玥。


    脑里疯魔的闻怜玥腾的一下回过了神。


    她下意识的对着慕容烨笑了笑,:“庄妃娘娘居住的长信宫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烨的目光落回了茶盏上。


    他没有言语,只暗道来日这里会有更好的宫殿以待‘春风’。


    看见长顺出来,闻怜玥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当时万般上头只想出一口气的闻怜玥,现如今也知道捅了什么篓子出来。


    这事可大可小——


    闻怜玥很清楚的知道她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一定会


    正努力劝说自己向潘玉莲那个奸诈之徒低头的闻怜玥,在听到长顺的回话后一下没忍住‘噌’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闻怜玥本来就替屈尊来这一趟的慕容烨十分的委屈。


    谁曾想潘玉莲这个刻薄的贱妇竟是如此的跋扈,不给半分的脸面。


    对着喝问他的闻怜玥,原本还躬身的长顺公公抬了抬眼皮。


    他神情不变,但原本含着歉意的委婉说辞也拐了个弯。


    “还请七姑娘您见谅,我们娘娘身子弱,原本就沾不得浊气和晦气。”


    “如今这忽然间是又被惊吓,又被冲撞的现在实在是起不来身,只能卧榻静养了。”


    “你——”


    “怜玥。”


    气的发抖的闻怜玥被慕容烨喝止了。


    慕容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他站起身,脸上也没了笑意,只道:“既然庄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娘娘好生歇息。”


    “改日娘娘身子好些了,再登门赔罪。”


    今日的慕容烨穿了身天青色的织锦云袖长袍,腰衔美玉,偏他又生的实在英俊,面若冠玉,目如点漆,气度清华。


    对着这样的慕容烨,长顺公公自然是弯着腰连连应了。


    倒是闻怜玥眼里充血的死死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是谁在小佛堂遭受奇耻大辱?!


    潘氏这个装模作样的下贱小人!!!


    等着吧,迟早有一日


    出了长信宫,看着神色冷清,垂着眼沉默的慕容烨,闻怜玥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颤着声连连道:“都是我不好,连累殿下也遭受这等,这等羞辱。”


    慕容烨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没有理会一旁愧疚不已的闻怜玥,而是站在原地。


    回头看了看长信宫,他眼里有诸多情绪翻滚,垂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别怪他了。


    “殿下,这是我的错,您,您先回去,我不走,我就在跪着,我在这负荆请罪”


    “好了。”


    心念镇定的慕容烨轻轻的拍了拍闻怜玥。


    “你在这,也不过是多受几番折辱而已。”


    “于事无补。”


    “殿下。”闻怜玥抓着慕容烨的衣袖,:“可庄妃如今连见都不肯见,那,那现在”


    慕容烨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看。


    “去坤宁宫。”


    闻怜玥一抹眼泪,连声应了。


    目送信王世子夫妇离去的长顺站在原地良久。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现在可倒好,这是把‘主人’和‘狗’都一起得罪的透透的了。


    信王世子还说不上,就那位世子妃只怕将长信宫已经死死的记恨上了。


    玉椒殿内,倚在榻上的潘玉莲目光散漫的落在窗外的鸟雀。


    听梅轻声道:“娘娘,信王世子同世子妃已经回去了。”


    见潘玉莲没有什么反应,听梅没有继续多言,只是悄悄的朝着窝在阳光下舔毛的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站起身抖了抖毛,随后就带着甜度超标的‘喵喵’叫声蹿到了贵妃榻上。


    见潘玉莲还肯摸猫,听梅总算是松了口气。


    知道潘玉莲现在没有什么笑闹的心情,听梅也不多打扰,只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出去,转两个弯的功夫就遇见了等在那的长顺和贵喜,便是杜鹃都握着铁勺也来了。


    在这宫里,能在主子身边混出个名堂的,都得会审时度势。


    那些个有意储君之位的藩王世子的忌惮宠妃的‘枕头风’。


    可宠妃难道就真没有顾及?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到哪都得应着的道理。


    现在是长信宫占着理。


    但这个理能占着多久还不好说


    毕竟信王世子身上如今沾不得污点。


    为这事,长顺便起意同长信宫里的众人商量商量,拿个主意出来。


    谁曾想才商量了不到一会儿,正说着呢,杜鹃就忽然就炸毛了。


    她就和急着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毫不讲道理的呲着牙,气势汹汹,恶狠狠的就要叨人了——“天大地大,如今娘娘最大!”


    “凭他是谁?!”


    “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咱们娘娘觉着伤心难过不痛快!”


    “哪个王八犊子敢让娘娘忍气吞声的白受委屈?!”


    嘿,这话刺挠的长顺第一个不愿意了。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撸起袖子瞪着杜鹃,:“瞧你这话说的。”


    “哦,合着这长信宫


    里就你‘杜大奶奶’一个是个忠心耿耿的,我们就都是那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杜鹃也不甘示弱的瞪着眼。


    挥舞着铁勺骂他,:“长顺,你心里是个什么龟孙子的主意你自己知道!”


    “你敢动这主意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就是王八蛋!”


    长顺也急眼了。


    这满宫里的人谁不愿意顺着他们娘娘,可现在能和从前一样吗?


    他们娘娘实在好性,惯的这些人一个个只知道傻笑着好好好,他能不操心吗?


    “杜鹃,你个脑袋瓜儿比针尖还小,晃晃全是水的蠢货少在这跳腾的裹乱!”


    “现在是个情形你还不看明白?”


    “娘娘万金之躯怎么能和他们计较,若是损伤一点你赔的起吗你?现在先忍一时”


    还忍什么忍,是能忍的事吗?!


    御医的话杜鹃一直都记得——她们娘娘之前是伤了心神,不易痊愈。


    说的再通俗些,就是得顺气,不能再叫闷气憋在心里。


    现在她们娘娘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就,就又有了小皇子。


    那些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的小人如今又跳出来作妖。


    若是娘娘气憋在心里再出点什么事


    难不成还要再眼睁睁的看一回娘娘血溅长信宫吗?!


    看着还在那抖三抖四,嘚吧嘚吧的长顺,怒从心头起的杜鹃,红着眼就挥舞着铁勺过去了。


    “咚——!”


    眼冒金星的长顺应声倒地。


    刚刚长顺和杜鹃两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一直插不上嘴的听梅和贵喜只能先窝在一旁听。


    结果谁也没想到‘不讲武德’的杜鹃猛地一出手就将长顺给砸翻了。


    两人陡然一惊。


    贵喜连忙上前查看长顺的伤势。


    听梅则是抱住了红着眼上头的杜鹃。


    “长顺,你怎么样?”


    贵喜看了看长顺被砸的地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见血。”


    长顺捂着头上被砸中肿的地方嘶嘶的抽了几口冷气。


    他晃了晃脑袋,随后气急败坏的指着杜鹃,跳着脚骂道:“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是诚心捣乱!”


    “娘娘身边就是有你这样头脑简单的蠢货才坏了事。”


    “你知不知道,今日长信宫今日已经将世子得罪死了,不趁着这会儿想办法弥补,往后怎么办?!”


    “长顺!”


    恨得眼睛发红的杜鹃从来就没走出来。


    中秋节那日,一早她们娘娘才欢欢喜喜的给她们都发了喜钱,娘娘还说她高兴,可晚上死死困在那个满是鲜血夜里的杜鹃,咬着牙瞪圆了眼,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你,你个瞎了心的王八蛋,你,你知——”


    “杜鹃!”


    听梅低声喝止了杜鹃之后的话。


    她手上紧紧抱着还要冲过去的杜鹃。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用旁人挑拨,咱们宫里自己人窝里反先斗起来了?!”


    “之前的大风大浪都一道走过来了,现在,现在就要在这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杜鹃不挣扎了,只是眼泪哗啦啦的流着。


    长顺揉了揉头上的伤。


    他缓口气接过了话,振振有词的道:“就是,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抬眼看着哽咽不已,哭的全身发颤的杜鹃,长顺之后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听梅别过了头,无声的一下下拍着杜鹃。


    贵喜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仰面死死的瞪着天上的云。


    长顺眨着眼飞快擦去了眼角的泪,嘴上却还道:“你,你这,明明挨打的是我”


    “得了,得了,我长顺公公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


    隔的远,殿外的那些吵吵嚷嚷没有传进潘玉莲的耳朵里。


    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系统上。


    这会儿便是系统都跳出了提示——


    【“娘娘,福运套装效果独一无二,以后都不可能刷新出该类道具,商城里也无法提供类似效果的道具。”】


    【“娘娘,还请娘娘三思。”】


    潘玉莲的脸色很冷静,她慢慢的点着头,:“我已经很冷静的思考过了。”


    “我不喜欢他。”


    “也一点都不期待他。”


    “更不想负责任。”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在满是厌恶,不被期待的时候生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趁着我现在还没被‘激素’控制,不管不顾的生下来又厌恶到相互折磨的时候,让他离开是最好的。”


    【“”】


    系统不吱声了,潘玉莲继续在商城里翻着她要用的道具。


    商城里每日零点免费刷新一次,而其他时候,刷新一次就是一枚金叶子。


    潘玉莲这个抠搜的‘铁公鸡’之前自然是白嫖刷新机会,每天都守着商城里的道具挑着攒,绝对不花一分冤枉钱。


    但这次,她却一次次毫不吝啬的花着金叶子刷新着商城。


    刷到最后,连系统都开始提示她了——


    【“娘娘,您本月的‘宫斗模块’已使用‘流言蜚语’,即便您现在购买‘栽赃陷害’的道具也只能下个月才能使用。”】


    潘玉莲的手颤了颤,停了下来。


    半晌,她的肩膀慢慢的缩了缩,:“我知道,我就是想现在把它先换出来。”


    说着潘玉莲还朝着系统笑了笑,:“你瞧你,平日里没少嘀咕我抠门,想法设想的让我氪金,我现在这么花钱,你还不高兴吗?”


    【“系统设置旨在为娘娘提供最好的游戏服务,提供最好的游戏体验乐趣。”】


    潘玉莲笑着继续刷新着商城。


    直到她看见了里面扎着针的布偶娃娃——该道具在宫斗模块“栽赃陷害”中使用,每月仅可使用一次。


    长久的沉默后,轻轻的点了点购买。


    【“请娘娘确认花费一百枚金叶子购买该道具?”】


    “”


    “确认。”


    【“道具购买成功,已发放至娘娘的游戏包裹内,请娘娘注意查看。”】


    “谢谢。”


    【“为娘娘提供优质的游戏体验是我们应该做的。”】


    【“请记得五星好评哟。”】


    自从长信宫以庄妃娘娘需要静养为由打发走了信王世子夫妇后,这宫里的纷争仿佛就与长信宫无关了。


    有薄皇后在,任由外头闹得天翻地覆都闹不到需要‘静养’的潘玉莲跟前。


    一直在长信宫里没出去过的潘玉莲,这些日子精神也愈发的好了起来。


    接过听梅送上来的杜仲贝母汤,潘玉莲抬头看了一眼殿内,笑着问道:“这几日怎么没看见长顺?”


    殿内的几人霎时一僵。


    正往青花瓷里插着花的杜鹃手里的花都掉了,她慌慌张张的连忙又捡了起来。


    只


    是随口一问的潘玉莲心头微顿,慢慢的搅了搅手里的汤。


    听梅上前一步,笑道:“还不是长顺起夜的时候不注意,迷迷糊糊的摔了一跤,磕着了头,这几日只能在屋里养着。”


    “摔着了?”


    潘玉莲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摔了?”


    “可是他的腿伤还有什么后患?”


    长顺现在走路还有些跛脚


    见潘玉莲说着话就要起身,贵喜连忙接过了话,:“娘娘宽心,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皮肉伤磕着有些难看。”


    “长顺好面子,就想着先躲躲人。”


    看了一圈殿内紧张的宫人,潘玉莲慢慢的眨了眨眼,:“那就让他好好养伤吧。”


    待用过午膳后其他人都出了殿,内寝宫里照例只有听梅和潘玉莲。


    殿内很安静,静的潘玉莲的声音都很轻,:“听梅,如今你也有事要瞒着我?”


    闻言听梅默了默。


    片刻后,她轻轻的蹲在了潘玉莲的身旁,:“娘娘。”


    “奴婢没想瞒过您,只是知道您如今的心意才不想不想给您徒增烦扰。”


    看潘玉莲蹙着眉看她,听梅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杜鹃这孩子性子率真,又,又格外的记恩之前娘娘您‘小产’的事,她一直记在心里十分自责,甚至这事,到现在她都没过去。”


    “如今信王世子监国,偏偏与咱们宫里起了龌龊”


    “长顺不得已想着缓和些关系的法子,杜鹃觉得他是要让您受委屈,就打了他一顿。”


    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手。


    见状听梅还想再说什么,薄皇后忽然就匆匆赶到了长信宫。


    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釜底抽薪的坏消息——齐老王妃死了。


    之前明崇帝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齐王世子的爵位都没保住,成了白身。


    而齐老王妃这次听说她是大骂着潘玉莲这个‘妖妃’愤而自尽的。


    “玉莲。”


    薄皇后紧紧皱着眉,脸色沉肃。


    “这事,他们做的太绝了。”


    “如今更是,是冲着我们来的。”


    因着知道潘玉莲最后也没吃什么大亏,薄皇后也没想着将事情继续闹开。


    可她想让事情过去,闻怜玥往后都“老老实实”的偏偏这事忽然被“咬住”了。


    薄皇后也察觉出了不对,这些日子闻家在前朝疯狂的同薄家施压。


    后宫里还有闻太后紧紧的盯着。


    薄皇后努力扛着,想着法子的直接揭过这事,却没想到齐老王妃死了。


    闻怜玥行恶的名头闻家和信王府是一点也不想背。


    他们是真敢赔上一条命来翻盘。


    “果然是闻家的人,倒是真的心狠”


    一套连一套,齐王府的人更绝。


    披麻戴孝的一家老小现在全都跪在宫门口哭天抢地的号丧。


    宫里甚至风声都鼓动起来了——


    对,就连闻怜玥之前欺辱和刁难潘玉莲的举动都彻底洗白了。


    闻怜玥是仁孝至顺,至纯至诚的“心里美”,她是为了她的姑母鸣不平才冲动行事。


    “他们这些冷心冷肺,心狠手辣的畜生”


    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玉莲,你现在就收拾东西随本宫去坤宁宫。”


    潘玉莲看着神色憔悴的薄皇后。


    薄皇后一贯爱权,甚至之前就在接触几位世子这事潘玉莲很清楚。


    她攀附薄皇后也一直是居心不良,为了互利互惠。


    但现在薄皇后为了她,不惜和‘新君’交恶至此,绝了自己的后路。


    潘玉莲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看潘玉莲眼里蓄了泪,薄皇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怕。”


    “本宫现在还是这大晋朝的皇后。”


    “你随本宫去坤宁宫里待着,本宫就不信,他们还敢冲进坤宁来放肆!”


    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薄皇后的手。


    “娘娘,嫔妾”


    “皇后娘娘。”


    绘杏神色匆匆的进了殿,:“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往长信宫来了。”


    第99章 文她怎么又能怀孕?陛下不是不能生吗……


    大明宫,东华门外


    此刻这里已经披麻戴孝的跪了一地人。


    打头的就是原来的齐王世子。


    他怀里还抱着个牌位,正在那哭天喊地的为着“惨死”的齐老王妃哭嚎不已。


    “娘,娘啊。”


    “您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孩儿撒手而去了呢。”


    “娘,您怎么能丢下满府的血脉至亲,丢下您的孙儿就这么悲愤而去”


    “娘,孩儿一定会为您求个公道的。”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


    “妖妃无德,霍乱朝政,又逼死我母!”


    除了痛哭流涕,情绪饱满,口齿清晰哭嚎的原齐王世子。


    只有三四岁的慕容逸也跪在后面,稚童哭喊的声音何其挑动人心,:“祖母,祖母,呜呜呜,逸儿要祖母”


    再往后,就是一群也披麻戴孝的家仆,他们正在那呜呜咽咽的各哭各的,:“老夫人”


    这一群人里都在哭嚎,只有同样泪流满面的原齐王世子妃没有哭喊。


    她垂着眼哀哀戚戚的不停拭泪。


    ‘悲伤过度’的原世子妃杨月茹身子甚至都轻轻的发颤了。


    齐老王妃死了。


    哈哈哈。


    那个挑唆她的丈夫和孩子疏远她、一直磋磨她,折磨她,羞辱她,那个害的齐王府没了未来的老虔婆,终于死了那碗毒药还是她亲手端过去的。


    之前明崇帝下旨削爵之时,齐王府的天都塌了。


    偏偏齐老王爷已然年迈。


    一辈子躲在老王妃衣裙底下的齐王世子也没那个勇气去战场拼杀,重拾荣耀。


    一家子窝囊委屈,互相埋怨的时候,闻家的人来了


    发颤不止的杨月茹双手撑在了地上。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手。


    看着上面被滚烫的汤水日复一日烫出的红茧,就是这双手,在齐老王妃犹豫反悔的时候,硬生生灌进去那些毒药。


    面对垂死挣扎时瞪着她诅咒不已,最后七窍流血而亡的齐老王妃,杨月茹没有半点害怕,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解脱和欣喜她亲手为自己和逸儿挣出了一份前程。


    齐王府在宫门口摆开这么大的阵仗,宫里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信王世子领着文武百官来了。


    见状,原齐王世子更是抱着牌位痛哭流涕的朝着慕容烨膝行两步。


    慕容烨连忙伸手欲要扶起人时,却见他已经叩头不起,伏地大哭,:“殿下!”


    “殿下,求您为齐王府做主,求您为我母亲做主!”


    “求诸位大德大贤,诸位公卿,还我齐王府一个公道!”


    原齐王世子声泪涕下的痛诉。


    “妖妃潘氏蛊惑圣心,误国误朝。”


    “祸乱朝纲,逼害诰命。”


    “如今才至天降不祥,才让我大晋再起刀兵之祸。”


    宫外齐王府的人以哀壮理,字字句句直指潘玉莲。


    更是只求天老爷睁眼,求满朝文武公卿,求天下黎民百姓主持公道,洗刷干净他齐王府清清白白,铮铮不屈的清名。


    而宫内显然也没闲着,太后娘娘气势汹汹的直奔‘妖妃’潘玉莲的长信宫。


    闻太后是明崇帝的生母,是这大晋朝的太后娘娘,身份何其尊贵,理论上更是所有宫妃的婆母。


    她本就占着世俗礼法的大义。


    如今又占着事出有因的大理。


    即便知道来者不善,薄皇后不得不连同潘玉莲一起迎了出去。


    该要命的时候,潘玉莲‘噌’的一下精神振奋了起来。


    这宫里泼天的富贵权势实在迷人。


    其他人自然也想要。


    而且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只许你做初一,不许旁人做十五的道理只不过这次事情的走向,也确实出乎潘玉莲的意料。


    她和闻怜玥之间的恩怨才起,他们就已经这么干脆利索的用一条命来‘垫脚’铺路,要除掉她以绝后患了。


    齐老王妃现在已经死了。


    人死账消,世人不会记着那位老王妃到底做过什么孽。


    他们只会将所有的同情和理解都慷慨的给已逝者,然后端着高高在上的“正义嘴脸”,将所有尖锐的矛头都刺向潘玉莲。


    闻家身后是信王世子。


    信王世子身后是‘监国’的权力。


    齐老王妃是闻太后的亲妹妹


    就凭这些,无论潘玉莲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甚至闻太后若是一时激愤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强自争辩是不会有结果的。


    没人会听她说什么。


    即便齐老王妃分明是自尽,可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要潘玉莲一


    命赔一命。


    禁军


    现在拉出禁军都不行。


    只会更加坐实她‘妖妃’的名头。


    明崇帝曾经教过潘玉莲宫中祸连之事。


    这种事一旦做,那就要快刀斩乱麻。


    宁枉勿纵。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刻尘埃落定。


    因而潘玉莲也不吝以最恶毒,最下作龌龊的手段揣测这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这个时候调动禁军,恐怕他们还会想办法顺势再给她扣上勾连祸国‘妖妃谋逆’的罪名。


    凭着诛杀‘谋逆之党’的名头,能牵连的可就太多了。


    到时候能冠冕堂皇弄死的就不止是潘玉莲一个,整个长信宫,甚至,甚至还有挡在那的薄皇后和薄家。


    至于杀了她们之后怎么收场


    死都死了,证据还不是任由他们捏造?


    在潘玉莲易身而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男主能怎么对付她的种种卑鄙狠毒法子时,整个长信宫都严阵以待。


    听梅和贵喜站在潘玉莲左右两侧。


    便是‘头角峥嵘’,脑门夹杂着一块红肿乌青的长顺也在。


    待看见杜鹃绑在身后的铁勺和铁铲,长顺登时眼皮一跳,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就是一疼,所幸杜鹃同他是一左一右分开而立。


    “玉莲,此事虽然本宫与你都知道”


    “但到底太后娘娘如今正是哀痛悲恨的时候。”


    “不要在这个时候同太后娘娘硬顶”


    看着这一刻还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前,甚至还不停嘱咐她的薄皇后,再看着她身旁没有一个畏缩退后的宫人潘玉莲轻轻的闭了闭眼。


    “系统,福运套装效果明显吗?”


    “我的意思,我是说,如今我肚子里的时日,时日还不长。”


    系统几乎是‘噌’的一下就响起了提示——


    【“娘娘您福运无双,六星绝版套装的效果包您满意,您已经健康有孕二十八日,足以诊断出来。”】


    “他,他能抗住什么样的力道,我若是”


    【“娘娘,娘娘还请娘娘您如今一定三思而后行。”】


    【“您如今是正常怀孕的妇人。”】


    【“即便因套装效果存在,只是轻轻的磕碰保您无虞,但若您还是像上次一样从高台坠下,肯定是保不住的。”】


    潘玉莲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多谢。”


    【“为娘娘提供最舒心的服务,就是我们最大的追求。”】


    系统话音刚落,来寻麻烦的人就到了。


    刚打了个照面,脸色憔悴,哭的双眼通红的闻怜玥就张牙舞爪的蹿了过来——


    “潘玉莲,你还我姑母的命来!”


    薄皇后想暂避锋芒在潘玉莲没有露出‘免死金牌’的时候,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潘玉莲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倚仗’,那先想办法占些理,之后就会少很多的麻烦。


    他们委屈,潘玉莲比她们更委屈。


    他们有理,潘玉莲必得比他们更有理。


    等她再露出肚子里的“正统名分”,这次的事她想不平安过去都不行。


    至于以后,眼前这关过不去还有什么以后?


    因而这次不等薄皇后开口,每次都躲在后面‘放冷箭’的潘玉莲,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


    “七姑娘!”


    满脸委屈,愤愤不平的潘玉莲喝了一声。


    她上前时又对着太后娘娘行了一礼,:“嫔妾见过太后娘娘。”


    不等脸色阴沉,满是恼火的闻太后开口。


    潘玉莲就立即红着眼,委屈难平的朝着闻怜玥‘开炮’了。


    “七姑娘,你当真是好生无理!”


    “本宫如今还是陛下亲封的庄妃。”


    “大晋朝二品宫妃,你一介庶人岂可犯上僭越,直呼本宫名讳?”


    整个长信宫都安静了一瞬。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简直了。


    没人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庄妃娘娘竟然还是这么‘英勇无畏’的勇猛张狂。


    愣了一瞬的闻怜玥反应过来后自然不肯担这错处。


    她只死死的揪住死去的齐老王妃哭道:“你这个狠辣刻薄的歹毒恶人!”


    “你现在,还有什么颜面在这目中无人的嚣张,你活生生逼死了我的姑母,你,你不仅没有半分的悔改”


    潘玉莲闻言登时就气的颤着身子。


    她哆嗦着手指连连指着闻怜玥。


    “你,你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一派胡言!”


    潘玉莲满是被污蔑的气恼和委屈,连连道:“老王妃逝去,确是哀痛之事。”


    “可闻七姑娘,你却在这口口声声说道是本宫逼死了她?”


    “本宫问你,齐老王妃是怎么死的?”


    事已至此得了薄皇后示意的绘杏在闻怜玥稍一犹豫的时候,立即站了出来。


    “回娘娘的话,齐老王妃是在愤懑之下服毒自尽的。”


    得了回话的潘玉莲委屈的眼泪都没能噙住,她朝着闻怜玥走了一步。


    “七姑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本宫逼死了老王妃”


    “本宫且问你,齐王府可有收到本宫赐死老王妃的谕令?”


    闻怜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而流着泪,看似委屈可怜实则强势的潘玉莲咄咄逼人的往前又走了一步。


    “你可瞧见了本宫赐往齐王府的鸩毒?”


    “那毒药,可是本宫派人亲自喂给老王妃的?!”


    闻怜玥连退两步。


    她死死的瞪着潘玉莲那牙尖齿利,巧舌如簧的嘴,:“你,你,若不是你”


    “够了!”


    眼看闻怜玥这个不顶用的东西被潘玉莲抓住了话头直打‘七寸’。


    闻太后开口打断潘玉莲占据上风的局面。


    够了?


    不,不够!


    对潘玉莲来说远远不够。


    他们既然妄想用一个死人来要她的命。


    那就别怪她直接掀棺材板了!


    齐王府的人,即便死了都得钉在大罪上!


    “太后娘娘。”


    泪眼涟涟的潘玉莲立即对着闻太后又再度行礼。


    “嫔妾,嫔妾求太后娘娘为嫔妾主持公道。”


    好么,闻怜玥现在可算长见识了。


    她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实在没脸没皮的潘玉莲。


    现在死的是齐老王妃!


    是闻家的人!


    潘玉莲这个刽子手,竟然还有脸面求太后主持公道?


    “齐王府”


    “明明就是陛下之前亲自下旨处置的。”


    垂着泪,受尽委屈一般的潘玉莲朝着含章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为其家风不正,搬弄口舌。”


    “对上不敬,对下不慈。”


    “以皇嗣戏言,乐以灾祸,是为大不敬!”


    “陛下仁德,念其年迈不忍,苛责治罪。”


    “却不想齐老王妃不念圣恩。”


    “不思几过,愤而服毒心怀怨怼。”


    “齐王府之人任由老王妃自尽,如今又不肯让其入土为安。”


    “实在凉薄狠毒,枉为人子。”


    “更是心怀不轨,为此心怀怨怼又不知恩义的罪妇,聚众于宫门处,蛊惑诸位大人仁慈善心,又以灵位苦苦胁迫,妄图玷污陛下圣名。”


    真真正正一心为陛下,一心为这大晋朝“着想”的潘玉莲哽咽道:“还请太后娘娘将这些辜负皇恩的奸佞小人治罪,以儆效尤!”


    潘玉莲


    薄皇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此刻的潘玉莲。


    她是知道明崇帝这些时日一直将人带去了含章殿。


    可,可,她确实没想过,一贯只会哭唧唧歪缠着她的潘玉莲会有这般模样。


    惊讶不已的何止薄皇后?


    便是闻太后都用一种混杂着杀意,憎恶,厌恶,震惊和意外的目光看向了潘玉莲。


    泪眼婆娑的潘玉莲


    迎着闻太后的目光片刻,随后立即又转头对着闻怜玥去了。


    她离着闻怜玥很近。


    几乎是伸手就能挨着的地步。


    而后潘玉莲又挑着眉,用噙着那么假惺惺眼泪,满是得意又戏谑的目光看着闻连玥,一字一句的刺痛着她。


    “太后娘娘。”


    “七姑娘,放肆不敬,僭越犯上。”


    “先是于小佛堂内起意无故欺辱嫔妾。”


    “嫔妾宅心仁厚,为人大肚,还未与她计较,不想她不仅不思悔改,竟变本加厉,现在又蓄意诬陷嫔妾。”


    “太后娘娘您威素仁恭,嫔妾自入宫就一直心生敬仰,可这位闻七姑娘,嫔妾实难想象她竟是出自闻府。”


    “这般,这般品行不堪的人,何德何能堪配信王世子?”


    “依嫔妾看,她实在不是良配,不如就从闻府里重新选”


    “住口!”


    反复惨遭羞辱又被精准戳中死穴的闻怜玥赤红着眼,愤愤然伸手推了潘玉莲一把。


    “嘭——!”


    谁能想到闻怜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动手?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显然是毫无防备的潘玉莲被推了一把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后,竟是直接昏过去。


    “玉莲!”


    薄皇后冲过来扶起了潘玉莲。


    闻怜玥也惊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潘玉莲,随后腾的反应了过来,潘玉莲这个装模作样的贱人又在陷害她!


    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简直是岂有此理!


    显然还记得上次百口莫辩,奇耻大辱的闻怜玥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指着潘玉莲,又看向闻太后,:“姑母,她又在诬陷我,她又,又在诬陷我”


    “玉莲,玉莲。”


    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潘玉莲,再看闻怜玥竟然还是一副委屈气愤的神情,薄皇后勃然大怒,三番四次,简直是欺人太甚!


    “贱婢,果然是无法无天!”


    薄皇后喝骂她,闻怜玥不敢回嘴,自然是哭着脸连连求着闻太后做主。


    闻太后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


    潘玉莲的巧言令色确实出乎意料。


    但说破天去,她今日也要处置了潘玉莲这个不安分的祸害。


    薄皇后连连道:“御医,传御医来。”


    长信宫的宫人一窝蜂的要冲出去请太医,却被闻太后带来的宫人拦住了。


    见杜鹃目眦欲裂间就要不管不顾的抽出背后的‘凶器’,长顺连忙按住了她。


    真是空有‘匹夫’之莽,却没有‘匹夫’之勇。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算握着锅铲铁勺能打倒多少人?


    真当自己是神勇无敌的吕将军不成?


    长顺这会儿死死拉着杜鹃,目光直直的看着薄皇后。


    若是皇后娘娘都不行才到豁命的时候。


    殿内,薄皇后紧紧的攥着拳,她双眼含泪的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


    “庄妃身子本就未曾完全康复。”


    “闻七姑娘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逞凶”


    “您现在,现在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庄妃被她害死?”


    闻太后才不信潘玉莲一下就会被推‘死’。


    但真让闻怜玥背上这个名声现在确是不行。


    至于闻怜玥,呵,现在闻太后都已经懒得再骂她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


    学其糟粕,去其“精华”。


    潘玉莲是审时度势的假“轻狂”,闻怜玥是一朝得势的真浅薄。


    闻怜玥如今骤然起势,德不配位,凭她的心性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闻太后自忖若是再同她动气,真真是要短命十年,闻府的好姑娘多的是,往后自有更温婉聪慧的相与慕容烨。


    闻太后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潘玉莲。


    “倒真是身娇肉贵,风吹就倒。”


    “太后娘娘。”


    “行了,去请太医吧。”


    闻太后的话音里满是嘲讽。


    “将今日当值的太医都‘请’来,给庄妃娘娘好好看看。”


    “哀家倒要看看,她如今又是个什么名堂!”


    往长信宫去的路上,一行太医脚步沉重,静如‘衰鸡’。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风波,太医院也属实听得不少。


    现在太后娘娘往长信宫去了


    这个时候传召太医,还能沾着好?


    更别提长信宫里有谁了。


    上次的泼天大祸,确实沾不上边的御医们侥幸逃过一劫,可这次老天爷开恩呐。


    推推挤挤走在前面的冯太医更是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在今早眼皮子直跳的时候请病躲开?


    甭管御医们心有怎么哀嚎,长信宫还是到了。


    走完行礼的流程,四个太医就一串似的跪在了榻前请脉。


    上次潘玉莲有孕,主要负责她身子的就是冯太医,这会儿他依旧被推在了前头。


    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潘玉莲,嗯冯太医总有种似曾相识的发毛感。


    镇定,镇定。


    抛开那些杂念的冯太医稳了稳心神,伸手搭脉——  ???  !!!


    等等,今夕何夕?


    冯太医下意识的看向了同样‘倒霉’被提溜过来的庞太医。


    这回倒是没有高太医,轮值被传来的是王太医和刘太医。


    跪在一旁的庞太医对上冯太医的目光,他浑身的汗毛‘刷’一下就立起来了不,不会吧?


    太医们的眉眼官司,闻怜玥是半点都没注意,她现在站在闻太后的身侧,早已经恢复了冷静。


    嘿,潘玉莲任凭她有多狡诈奸滑,诡计多端。


    这次都是在劫难逃,非死不可。


    闻怜玥颇感快慰的握紧了手止住自己的激动——潘玉莲这个毒妇,这次一定会被赐死。


    她一定,一定会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死的透透的。


    潘玉莲也必得跪着将那些茶水都舔干净!


    便是死了,死了也得赤赤条条,无牵无挂的丢去乱葬岗野狗分食!


    敢那般作践欺辱于她——潘玉莲活着不能赎够罪,那她死了更得赔罪!


    到时候,她还能这般想着种种处置法子的闻怜玥脸上不知不觉间满是激动的笑意。


    看着几个请脉的太医出来,被强留在殿内的薄皇后已经急着起身了。


    她看向冯太医,“太医,庄妃如何了?”


    庄妃娘娘如何这位庄妃娘娘真乃神人!


    她就是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真真让人大吃一惊。


    感慨不已的冯御医躬身回话:“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庄妃娘娘已经,已经怀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闻言薄皇后已经直奔着榻上的潘玉莲去了。


    原本还安稳坐着,神色冷淡的闻太后也惊得豁然起身。


    “果真?!”


    不等御医回话,骤然听到这个‘噩耗’的闻怜玥脸上喜怒惊恐霎时扭曲成了一团。


    明明潘玉莲马上就要死了!!!


    她死死的瞪着御医,声音都十分尖厉。


    “胡说!”


    “你们竟然敢,竟然串通庄妃欺君罔上,混淆皇嗣血脉!”


    这“塌天大锅”骤然被扔了过来,满殿的御医都跪了。


    他们一个个心里都快骂死闻怜玥了,面上却连连赌咒发誓——他们绝不敢虚言欺上。


    庄妃却是喜脉无疑。


    言语间甚至还暗戳戳的表示,若是有疑惑,可以将其他的太医都找来诊脉。


    说完这些,跪在最前面的冯太医轻轻看了眼闻怜玥。


    随后他低下头,又道:“只不过庄妃娘娘这些时日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如今骤然受惊,摔倒时脑颅又不慎磕着地,才导致昏厥。”


    “太后娘娘,庄妃娘娘之前小产确实伤身,本该修养三五载才是”


    “如今苍天保佑,庄妃娘娘再度有孕,此次必


    定得格外小心才是。”


    “如今日这般骤然受惊冲撞,磕磕碰碰却是万万不能再有了。”


    “再有,庄妃娘娘之前因小产伤了心神。”


    “如今郁结于心,久闷不乐,于皇嗣不利,实在不是长久之道。”


    太医的态度,让人实在不得不信。


    这些时日,无时无刻都念念不忘盼着潘玉莲死无葬身之地的闻怜玥心里都像空了。


    不可能,潘玉莲怎么可能再度怀有身孕?


    上次就没保住


    陛下,陛下他不是不能生吗?


    “啪——!”


    闻怜玥被一记重重的耳光打翻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惊愣不已的看着闻太后。


    却见闻太后怒不可遏间横眉立目,神色阴沉的看着她。


    “贱婢!”


    “安敢如此疯言疯语!”


    第100章 学啧,谁想陛下砍人的刀还利索不?……


    承庆宫


    如今虽说信王世子入主东宫,暂且监国,但说到底,他现在到底还不是太子,因而还未能动用含章殿。


    不过承庆宫内按着太子的配置也设置了小朝堂,寻常时候议事却是够了。


    这不,眼见有‘皇权青天’站出来做主。


    宫门口的‘求天理’哭丧队伍暂且都收了‘神功’,回齐王府等待消息。


    而原齐王世子慕容懋则是同诸位大臣一起去了承庆宫。


    现在慕容懋还顾得了什么脸面?


    他都已经成白身了这事若是不成,让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半辈子的慕容懋忽然成为那些贱民一样的人——那还不如杀了他!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因而慕容懋的姿态一低到底,他一进殿就又跪了。


    “世子且先起身吧。”


    “是啊,且先起身,这事殿下及诸位大臣一定会还你们齐王府一个公道的。”


    “哼,果真是红颜祸水。”


    “误国误民!”


    当然,除了那些铮铮铁骨,一身正气一意痛斥潘玉莲这个妖妃,恨不能立即处死她以正朗朗乾坤的大臣外,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其实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齐王府的那位老王妃是自己服毒自尽,这,这也怨不得旁人。”


    “”


    慕容懋的眼泪都还没擦干,兀自哭求。


    殿内有人面露不忍,轻声宽慰,有人义愤填膺,愤愤而斥,还有的神色平静,冷眼旁观。


    只不过,等到那位庄妃娘娘再度怀孕的消息飞快的传到前朝,原本群情激愤的场面骤然一冷。


    原本还算稳得住的慕容烨,脸色都空白了一瞬。


    而在朝堂上一直半闭着眼,气定神闲一言不发作壁上观的豫老王爷,听闻此事后登时就睁开了眼。


    他甚至都没怎么犹豫,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豫老王爷看都不看殿中哭声骤停,目瞪口呆的慕容懋,只对着上首担负着‘监国’之名的慕容烨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殿下,如今庄妃娘娘身怀龙嗣。”


    “此乃我皇室之幸,更是天下万民之福。”


    “如今,万事且先当以皇嗣为重。”


    “更何况”说到这,豫老王爷才居高临下的给慕容懋投去了半分目光。


    “更何况齐王府之事,陛下早有决断。”


    豫老王爷朝着含章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齐王府内诸位实乃大不敬之罪臣。”


    “陛下仁德,未曾过分苛责。”


    “如今老王妃愤而自尽,是为藐视君恩,心怀怨怼。”


    “实在不堪。”


    “如今齐王府的人还有何脸面在此放肆?!”


    抓痛楚就要抓‘七寸’。


    都不用再说其他,只要死死咬住齐老王妃自尽,定她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齐王府的这‘痛脚’一抓一个准。


    眼见代表着皇室宗亲,这些时日一贯中立的豫老王叔跳出来开始给这事定性,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双双对视一眼。


    这会儿两人眼中竟是惊讶和无奈——


    那位庄妃娘娘,嘿,真他娘的邪门了!


    明崇帝离京的时候带走了端王和诚王。


    而留在京中,之前一直争的面红脖子粗的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联手了。


    毕竟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信王世子,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


    想都不要想!


    他只是监国,且还不是太子呢!


    甚至就算他是太子,也只是过继皇朝之中被拉下马的太子还少吗?


    因而这些时日,这两人没少使绊子,在背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更是巴不得信王世子同什么宠妃死斗,最好被皇帝在心头记恨,好好消磨慕容烨此番监国的功劳。


    但现在谁能想到这,这,这庄妃竟是他娘的又有了?


    殿内,原本还一个比一个义正言辞,恨不能即刻绞杀‘妖妃’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半点不吱声了。


    前次‘龙胎’惨祸,如今还历历在目。


    是,陛下哀痛不已,但其他人更痛。


    他们陛下之前为了那位娘娘肚子夭折的‘皇嗣’是真的红着眼杀疯了。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那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下死手,沾着血的‘犁’了一遍,那次惨祸里死了多少的人?


    呵若为处置妖妃之故,他们哪怕为此丧命,还算是一身正气,青史留名。


    可若是担上个残害皇嗣的名头,拖着全家老小,不,甚至是‘祖宗十八代’一起去死不说,死了也背不上什么好名头,这下地府都觉得亏到冤心的差事谁肯干?


    原本明崇帝离京后的朝堂‘三分天下’。


    从前在府中养过明崇帝一段时日,代表着宗亲素有威望的豫王叔算中立。


    ‘监国’的信王世子同闻家的人算一起。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这些还为皇位不死心的人算一挂,毕竟就算是内阁里的那些阁老,也不是人人都和闻家走到一路去的。


    好么,现在还突然多出一路——豫老王叔如今是毫不犹豫,旗帜鲜明的站潘玉莲‘肚子’。


    偏偏其他人在这事上也不敢有异议。


    虽然众人一直都指摘潘玉莲祸国殃民,但明崇帝又没真昏聩的耽误国事。


    因而之前为这事上书劝谏的却真没几个。


    这个现成借口,不就是拿来用用的么。


    他们也确实不信明崇帝现在会为了区区一个妃子回来,但现在为了皇嗣你说明崇帝要真不管不顾的领着兵回来,先杀谁?


    闹得这么大,又得赶紧有个结果,还不能伤着那位‘金贵’的娘娘


    顷刻间,殿内众人凉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已经面如土色,连话都说不上话来的原齐王世子慕容懋身上——就你了!


    毕竟,谁让齐老王妃‘心怀怨怼,藐视皇恩’呢?


    遍体生寒的慕容懋两眼一黑,直接瘫在了地上。


    万万没想到事情现在会变成这样。


    抖如筛糠的慕容懋,喉咙里咯咯的往外挤着气音。


    他的目光下意识朝着闻太师看了过去,结果不等他说话,就被御前侍卫捂着嘴给拖了出去。


    殿内没人往慕容烨或者闻太师的方向看。


    他们的目光正四处看着——有的看着朱红的漆木红柱,有的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金砖


    片刻,这让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


    “陛下仁德宽和,不与那无知老妇苛责计较,谁曾想,她竟然如此不念恩义?”


    “正是,正是,依本官看,之前就该按着大不敬的律令直接都处置了他们。”


    “是极,这齐王府的人心术不正,竟然还当着天下黎民百姓的面持牌位于宫外逼迫,用心实在险恶。”


    “该重重惩治如此奸恶之辈,贼佞小人。”


    长信宫


    一朝入地,一朝登天的滋味果真是要了命一样的刺激。


    此刻长信宫里的宫人都是飘忽的。


    跛脚的长顺一蹦三尺高。


    他强压着恨不能尖叫大喊的激动,拉着贵喜一道两人来来回回的在后屋乱窜,杜鹃在小厨房里挥舞着铁勺‘呼呼’生风


    长信宫这无言的激动‘热闹’中,玉椒殿内却是真的安静。


    御医说静养为宜,就没人敢惊醒昏睡着潘玉莲。


    只是掩在粉青色床帐后闭着眼的人,这会儿却紧紧的蹙着眉。


    【“我怎么就生下你个丧门星?!你个讨债的孽障,就和那个该天打雷劈的杀千刀一个死德行!”】


    【“你个小王八蛋,你也该挨千刀,你不得好死!”】


    【“小贱货,倒真和那万人骑的臭婊子一个贱样!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你,说,钱呢?”】


    【“生下你有什么用?!”】


    【“作孽啊!我千辛万苦生下这个瘟神来克我啊!!!”】


    【“我怎么生下了你?”】


    【“小瘪犊子,你怎么不去死?”】


    【“你个没良心的小牲畜,你怎么不去死?  !“】


    【“短命鬼!”】


    【“讨债鬼!”】


    【“短命的贱种,找死啊你!”】


    【“去死啊!”】


    【“去死!”】


    【“”】


    能在巴掌和拖拽、拳脚中熟练抱住头护住要害的潘玉并没有死。


    相反,她命硬。


    像野狗一样讨食的她就这么活了下来。


    后来从弯腰低头,谄媚奉承中尝到甜头的潘玉最不怕的就是丢脸。


    脸面,啧啧啧,这种丢给狗都不吃的东西,值几个钱?


    【“潘玉,你得活的像个人样”】


    人样是什么样?


    人样,就是正常人。


    【“皮肤饥渴症:大多由于幼年时缺乏双亲长辈的爱抚,尤其是母亲的爱抚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获得爱抚而生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


    【“在不伴随其他异常表现、不影响社会生活的情况下,本病通常无需进行特殊治疗,通过适当接触满足自身需求即可。”】


    【“失望性情感隔离:表现症状为和父母没有亲人的感觉形成冷漠型人格。”】


    【“”】


    嘿嘿,不过些小小的问题。


    这世上有这些问题的人多了去了,做个正常人有什么难的?


    该哭哭,该笑笑。


    她潘玉是个正常人,对,是个正常人!


    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蹙着眉的潘玉莲猛地睁开眼,腾的伸手握住了脸上的东西。


    猝不及防间被抓痛的薄皇后惊了一下。


    随后薄皇后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随后慢慢的摸了摸潘玉莲的头,:“可是本宫惊着你了?”


    潘玉莲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薄皇后。


    “可是梦魇住了?”


    薄皇后用另一手擦了擦潘玉莲脸上的泪,随后轻轻的一下下的拍着她,温声道:“呼噜呼噜,不怕”


    潘玉莲慢慢的松开了死死攥紧的手。


    随后她眼泪汪汪的钻进薄皇后的怀里,就像以往那般可怜唧唧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皇后娘娘,吓死嫔妾了,嫔妾,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潘玉莲这熟悉的做派也让薄皇后心头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她也习惯性的摸着潘玉莲的头一下下的安抚着她,力求不让潘玉莲情绪过于激动。


    看潘玉莲慢慢的不再那么激动的哭了,薄皇后慢慢的揉着背后给她顺着气,才道:“玉莲,你往后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自己这么冲动的站出去了”


    潘玉莲这个最会花言巧语,一惯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的人心花怒放的‘小狗腿’一向都‘怂’惯了。


    明崇帝不在的时候,那都是薄皇后每次挡在前面招架所有的‘刀光剑影’。


    结果她就这么“勇敢”的站出来了一次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了一次。


    潘玉莲连连点着头,可应声应到一半的时候,她又朝着殿内张望了片刻。


    随后她窝在薄皇后的怀里,做贼似的悄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先回宫了。”


    薄皇后看着满脸疑惑的潘玉莲。


    这些时日她又瘦了些。


    上次潘玉莲满身是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今,如今薄皇后甚至都不敢说是苍天垂怜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让潘玉莲再经历一次那般肝肠寸断,让所有人痛不欲生的惨祸。


    心头百感交集间,薄皇后的手慢慢放在了潘玉莲的肚子上。


    她压下其他所有的情绪,看着潘玉莲时脸上只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你,你这次又有了。”


    潘玉莲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的重复,:“娘娘是说,嫔妾,是又,又”


    薄皇后点了点头。


    她握着潘玉莲的手一道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是啊,我们玉莲又有孩子了。”


    潘玉莲捂着肚子,懵懵的眨着眼没说话。


    薄皇后则是无奈的又继续道:“玉莲,御医都说你这些日子一直郁结于心”


    而潘玉莲郁结于心闷闷不乐的理由,薄皇后都不用问——


    肯定是陛下离京的时候,将这个小可怜的‘魂’也一起带走了。


    但薄皇后能拿潘玉莲这个一心一意奔着陛下去的‘恋爱脑’怎么办?


    “本宫已经差人往边关去信了。”


    “如今你醒了,若是想,就再往边关去一封陛下一定会给你回信的。”


    明崇帝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风花雪月,如今他的心思,必然得尽数放在边关的战事上,断断没有让京中之事不停打扰分心的道理。


    便是之前小佛堂的事,薄皇后都暂且压住了。


    薄皇后一直都只道帝王薄情,且更重江山社稷。


    因而她压根就不敢用这些事打扰明崇帝。


    免得明崇帝责怪她们不识大体,不分轻重缓急,平白消耗情分。


    但现在不同了,潘玉莲怀有身孕,这么天大的喜事,往边关去消息是光明正大的应有之义。


    至于信里面略微提一嘴为非作歹的某些恶人,不是应该的吗?


    如今潘玉莲安然无恙的醒了,薄皇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往慈宁宫去一趟。


    临走的时候,薄皇后留下了绘杏在长信宫一道收拾。


    没错,潘玉莲又要住到坤宁宫去了。


    这会儿绘杏候在殿外,内殿是听梅守着,还有跪着向潘玉莲道喜的汪


    岑。


    潘玉莲受了汪岑的礼,随后就给他也封了个红包,汪岑没有推脱,再度连连道谢。


    “汪公公,你们可会往御前送信?”


    汪岑沉默了一瞬后点头应道:“回娘娘的话,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内尚监每月下旬会往边关送去消息。”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


    她将手里的信给了听梅,:“本宫这里也有封信,就劳烦公公差人送一趟。”


    汪岑从听梅手里接过了信,:“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娘娘的信一定会尽早送到陛下手上。”


    “多谢汪公公。”


    不想这一声谢却叫汪岑又立即跪在地上。


    他沉声道:“这些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陛下离宫前早有吩咐,奴才们但凭娘娘差遣。”


    潘玉莲默了默。


    因着一直有系统相助,又舍得下脸面,能屈能伸,潘玉莲还真没遇见过什么过不去的槛。


    更何况,明崇帝不在疑心深重的潘玉莲甚至对他留下的这些人都不怎么完全相信。


    见汪岑这般郑重其事的表态,潘玉莲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却有了几分依靠似的微微松了口气。


    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汪岑道:“汪公公,从前本宫一人还无甚大碍如今在这宫里,本宫和腹中的皇儿就靠你费心照看了。”


    汪岑叩首间连连应道:“奴才必定尽心竭力。”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坤宁宫


    天边染着半壁霞光,金红与淡蓝的天光交映的时候,潘玉莲已经在殿内用上了晚膳。


    坤宁宫里的御厨手艺都练出来了,很是知道潘玉莲的口味。


    她晚膳的时候用的不少,倒是心里揣着事的薄皇后吃的少。


    等用过膳,薄皇后就同潘玉莲说起了这次齐王府的事——正是轰轰烈烈的开端,潦草可悲的结尾。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默契中,这次所有的错处,都由‘不念皇恩’的齐王府自己背了。


    尽管薄皇后实在是满心愤愤的意难平,但现在潘玉莲怀有身孕不能再和闻家纠缠着斗下去了。


    万事必得安稳为准。


    闻家现在心有顾忌,薄皇后又何尝不是?


    太后娘娘现在还在宫中呢,不依不饶只能是两败俱伤。


    “玉莲,此事,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之前你在小佛堂”


    “闻太后也亲口应允,闻怜玥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同信王世子成婚的。”


    “她最多,最多,只能是个侧妃或是侍妾。”


    闻家是不可能和信王世子分割开的。


    错处暗地里归于闻怜玥,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这事就到此为止,薄家同闻家在前朝也就此罢手,不再针锋相对。


    闻言潘玉莲倒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她握着薄皇后的手轻轻的晃了晃,:“娘娘不必介怀。”


    “此事嫔妾压根就没怎么吃亏。”


    “也根本就一点地没往心里去。”


    “无论是个什么处置结果都好。”


    “倒是娘娘您连累娘娘挂心,又几番受气。”


    潘玉莲说这话倒还真不是空空的安慰。


    且由得他们先嚣张一会儿。


    等明崇帝回来呵,你看这帮王八蛋死不死的就完了。


    至于慕容烨?


    到现在,即便潘玉莲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


    即便她一直追着‘主角光环’骂,但没本事的人哪里能成为‘主角’?


    他是真的审时度势的快,心够狠,手段也够厉害能接过监国的差事就是他的硬本事。


    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这回潘玉莲栽跟头能爬起来,可他有个什么?


    这次即便有信老王爷在前线拼命,沾着这事,慕容烨这回不脱层皮都是轻的。


    更甚至潘玉莲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


    造化弄人,命运更爱作弄人。


    兜兜转转的,这事最后又落回她自己身上。


    因着系统里从来就没有那些宫斗小说里备着的‘易孕丹’之类的东西。


    而潘玉莲自己也因着下意识的排斥,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过——明崇帝若是有个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什么主角,这辈子他都别想碰到那个位置!


    是的,你看看,多简单。


    只要有个孩子,她根本就不用费心费力的折腾这么多


    见潘玉莲忽然怔怔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薄皇后心头一紧。


    她握着潘玉莲的手,连连道:“玉莲,你怎么样,身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潘玉莲看着紧张不已的薄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她矫情任性的时候。


    她肚子里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后路。


    她得不惜一切保住他。


    潘玉莲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佯怒的道:“都怪他,嫔妾这些时日时常就会走神。”


    说着潘玉莲又蹙着眉忧愁了起来,:“都说一孕傻三年,嫔妾不会真的要傻三年吧?”


    薄皇后都被潘玉莲逗得直接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手,宽慰她,:“不妨事,不妨事,我们玉莲够聪明的了。”


    “我们聪慧的庄妃娘娘缓缓‘机灵劲儿’也是使得的。”


    潘玉莲抱着肚子绷着脸,同强忍笑意的薄皇后对视片刻,随后一起笑了起来。


    “娘娘,往后,往后您费心多教教他。”


    “那可不成,你是他的母亲,可不能躲懒。”


    想起旧事的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她的声音很轻的道:“往后记得多多说喜欢他啊,民间老话都说,孩子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是有灵性的。”


    “玉莲,他现在就在你的肚子里,和你血脉相连。”


    “我们都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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