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家我说猪心呐,呸,是诛心


    这年头,京中的这些高门显赫中的朱紫红袍们前一脚还是洋洋得意的富贵荣华,后一脚就落地成灰骨的屡见不鲜。


    因而在京城这地界,顺着宫里、朝堂去观望风向是所有人的本能。


    像这回的涂家就不用说了。


    甭管有多少理由和乱七八糟的弯弯绕,说破天去那日动手推人的都是涂娴。


    这不,中秋月夜都没过,涂府的人就都到大狱里团团圆圆去了。


    按理,如今这明面上的罪魁祸首都有了。


    该处置,处置。


    该问罪,问罪。


    没人给涂家的结果有半点意见。


    可明崇帝还没收手,还带着禁军都一齐调动了。


    皇帝裹着丧子之痛就这么压在了朝堂上,谁放的下心?


    而现在,有那心思灵敏的——被那群‘老鼠’和‘疯狗’盯上的徐家好像不太妙啊


    信王府


    “世子,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好。”


    慕容烨应着声就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跟着福伯去了书房。


    出了院,整个信王府都一如既往的安静。


    在这府邸,全然不见其他富贵人家彩裙软袖的美貌侍女来往。


    有的只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


    往书房去的路上,这些人对着慕容烨行礼,而慕容烨则是一一颔首回礼


    很快,两人一齐走到前院的书房前。


    福伯上前轻轻的推开了门,微微躬身请慕容烨进去后就退开站在一旁,瞧着并没有一道跟进去的打算。


    待慕容烨进去后,福伯又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自己在门口守着。


    踏进书房的慕容烨脚步略微一顿,他整了整了衣衫,举步走了进去。


    瞧见书桌后坐着的信老王爷时,他行礼问安,:“孙儿见过祖父。


    此刻的信老王爷神色淡淡的静静地坐着,脸上全无半点笑意。


    原本打从慕容烨被寻回来后,信老王爷就如老木生新芽的精神。


    整个人都是乐乐呵呵的慈爱,全然不似从前那般‘铁打’的硬汉一般冷硬如冰。


    现在他就这么用一种慕容烨全然陌生的神情看着他。


    枕戈待旦,浴血奋战那么多年,又曾手握三军大权。


    即便如今已经年迈,可当信老王爷面无表情的凝视过来,更像是头余威犹在的老虎。


    此刻的书房内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半晌,看着没有两股战战,神色仓皇的跪地而求,而是几近面不改色的慕容烨,信老王爷在心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虽然如今的慕容烨还差的远,但到底不是个没有可用之处的软骨头。


    “潘府的事,如今可了结了?”


    慕容烨之前那般凄惨的境遇,哪里能瞒得过信王府。


    说实话,初闻此事之时,暴怒不已的信老王爷都想带着兵冲进潘府以血洗辱。


    毕竟襄助明崇帝登基,又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到头来却晚景凄凉,死发妻,死儿子,死儿媳好不容易寻回孙儿的信老王爷有这个底气。


    但慕容烨拦住了信老王爷,只说他会自己处理。


    信老王爷允了。


    自己洗刷耻辱,确实要比旁人代为出手的好。


    因而不管之前慕容烨想对潘府做什么,信老王爷都是给钱给人,却不会多过问一句。


    但现在,这份游刃有余不行了。


    潘府那个‘捡高枝’去的毛丫头真成了气候。


    潘玉莲这个人,自然不算什么。


    若是她跳腾到眼前,即便是现在已经年老至此的信老王爷都能一只手就捏死她。


    但她背后站着的是明崇帝,特别是在她怀孕又流产的当口。


    当年信老王爷只是襄助,却不是摄政,最后更是自己那般境遇凄惨的挂印而去做到这个地步,难不成还能只是因着明崇帝喊着几声皇叔不成?


    站在书房内,慕容烨听着信老王爷的话默了片刻却没有点头。


    “不瞒祖父,如今还差一些。”


    闻言信老王爷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烨。


    但对于潘府老王爷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道:“烨儿,徐府要出事了。”


    “徐家?”


    信老王爷看着慕容烨,不徐不疾的道:“纪康安虽然已经暴毙,但他死的实在不是时候,纪府自己到处和筛子似得大统领已经在军中开始查起这事了。”


    闻言慕容烨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从琼华宫那里吃着甜头后,慕容烨忍不住就有些念想,特别是在潘玉莲怀了身孕后,宫里的人都说那是个皇子以后。


    慕容烨没想过他做的事会瞒住信老王爷。


    只是明崇帝会如此追着此事不放,还目地明确的往纪府和军中去查,这才是慕容烨没想到的。


    慕容烨没有狡辩抵赖,一撩衣袍直接跪在了地上,:“此事是孙儿一时妄念,才思虑不周,如今还连累了祖父”


    “一时妄念,哈,什么叫一时妄念?!”


    信老王爷没管慕容烨后面说的是什么。


    他直勾勾的盯着慕容烨,:“你也是皇室的血脉。”


    “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却自己生不了。”


    “你有此心,算什么妄念?”


    要说起明崇帝,说起当年的事,信老王爷怎么可能不怨!


    怎么可能不恨?!!!


    这是皇帝欠他的!


    欠了他这一脉整整四条人命!!!


    豁出去鱼死网破的事,信老王爷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


    但到底他出生入死的守着边关多年,几经沙场守着这大晋朝的安稳多年更何况若真要‘谋逆’跟着他一道从尸山血海里捡命的部将,最后能活下来几个?


    这种事,沾着一点就是株连九族,死无全尸。


    最终心气散了的信老王爷自己走了。


    带着明崇帝的愧疚,带着其他人补偿似的荣华富贵走了。


    这些恨,这么多年来信老王爷一直死死的压在自己的心底。


    这些话,信老王爷更是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现在信老王爷这么突然的说出来,听得慕容烨整个人都愣住了,:“祖父”


    “你错的不是生出这个念头。”


    “而是错在你太急。”


    “错在你感情用事。”


    “错在你轻信旁人。”


    “错在你行事不够果决,妇人之仁。”


    “储君之争你以为这是什么懵懂稚童间过家家的游戏?”


    信老王爷身子前倾。


    平日里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从未像此刻这般锐利明亮过。


    他直直的盯着慕容烨,;“当你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你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披荆斩棘的往上爬,一直爬到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要么,你就得带着所有亲近之人,带着所有的拥趸者死无葬身之地。”


    “烨儿,你明白吗?”


    震撼不已的慕容烨慢慢的点点头。


    “至于这次纪府的事”


    信老王爷慢慢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慕容烨,轻声道:“萧儿会替你担过去。”


    担过去?


    慕容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信老王爷无喜无怒的看着他,:“现在开始,你就担上了一条命。”


    “烨儿。”


    “你可以犯错,毕竟这世上,谁能不犯错呢,可祖父更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祖父老了,这辈子的心念都在你身上,事到如今,不管你是不是后悔,祖父都一定会豁出一切,托着你往上”


    “就像这次一样。”


    “甚至往后你每错一次,你身边的人就会为你的错搭上自己毕竟对着那位犯错,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直到祖父也搭上命的那一天,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慕容烨因着信王爷的话身子一阵阵的轻轻颤着。


    他死死的的握着自己的拳头,跪在地上看着信老王爷,:“


    祖父,烨儿记住了。”


    信老王爷点点头。


    最后的最后,信老王爷走过去扶起了慕容烨。


    他直勾勾的看着慕容烨的眼睛,像是要把要说的话深深的刻进慕容烨的脑子里——


    “对着那位陛下感到畏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毕竟他的目光太利了,伤人伤己。”


    “你可以觉得害怕,可以为着他的赞赏而激动,甚至可以畏惧但不能去凝望深渊。”


    “烨儿。”


    “不要试图去挑衅他。”


    “不论何时何地。”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当着他的面,去觊觎他的东西。”


    不管是东西还是女人。


    慕容烨认真的听着,慢慢的点了点头。


    信老爷欣慰的笑了笑。


    他轻轻拍了拍慕容烨的肩膀,感慨道:“你的父母早早的走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遗憾莫过于此薄皇后是个仁善的,当年对我也多有照顾。”


    “烨儿明白。”


    琼华宫


    昨夜里起了一阵秋风,落叶铺在宫道上。


    只往日挨着琼华宫扫的很是勤快的地,这会儿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原本琼华宫是这宫中最是清雅宁静的去处,只虫鸣鸟语声这会儿都像是消失了一般,静的人心头发慌。


    待进殿,从前熟悉的宫人一个都没有。


    只有穿着蓝袍的内尚宫太监沉默的守着。


    原本香炉内青烟袅袅带来的香气,也因着无人添香而变得寡淡了起来。


    此刻跪着的徐灵容穿着身涧石蓝色的直袖衫,散花锦的襦裙那是与明崇帝初遇时的打扮。


    而明崇帝的看着徐灵容的眼神却有些冷晦——她比他想的,还要做的多。


    徐灵容抬头看向明崇帝。


    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怀念和温情。


    仿佛还能记起从前那段美好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满殿的宫人都尽数被带走了。


    内尚监那帮阉人的手段,徐灵容也清楚,除非死,否则什么都藏不住的。


    徐灵容轻轻的拢了拢鬓发。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含笑间道:“陛下何故这般看着嫔妾?”


    “她初入宫时,与你无冤无仇。”


    潘玉莲,还是潘玉莲,从入殿到现在,明崇帝的第一句话还是潘玉莲。


    跪着的徐灵容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她守着明崇帝十年。


    整整十年的光阴。


    她换来了荣宠不衰的昭妃娘娘。


    明明是他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一力带了出来,还给了她最美好的一切但是差一点,她和明崇帝之间,仿佛总是差了一点。


    差的这一点,就像是吊着心晃晃悠悠的提起来的那根丝线。


    若隐若现,永远叫人恐惧。


    徐灵容也很想满足的。


    她会安慰自己——


    她已经得到了太多。


    她得到全天下人的艳羡。


    她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明崇帝最独一无二的爱?


    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徐灵容一直很相信。


    可潘玉莲入宫了。


    明崇帝顷刻间就倏地抽身而去。


    从来都是那般理智淡漠的陛下,会在大朝会的时候甩下群臣,不管不顾的去看受伤的潘玉莲。


    会在她受伤的时候,一日日,一夜夜的陪她。


    潘玉莲生的那般模样


    若是明崇帝贪恋这份娇嫩鲜艳的皮囊想尝尝鲜,日日传召潘玉莲侍寝,徐灵容都不会那么的恨。


    他们陛下给她连番越级晋升。


    给她亲赐宫室。


    给她种了满院的花,给她铺了一条花路,只允她一人去御前


    到最后,潘玉莲甚至还有了身孕。


    她和陛下之间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个女人就像是烙印在明崇帝身上的刻痕,深入骨血。


    哪怕徐灵容不想承认,可那一刻,她感知到的那份嫉恨达到了顶峰,不死不休。


    慢慢的,殿内像是哭一样的笑声渐渐地淡了下来。


    “无冤无仇”


    徐灵容轻轻的重复这个词。


    她满目厌憎,满脸含笑的看着明崇帝。


    “嫔妾不喜欢似潘氏这等见利忘义,贪婪龌龊,背信弃义的幸进之辈。”


    看明崇帝为着她评价潘玉莲的这些话蹙着眉,眼尾那点伤痕越发显眼


    这伤就像是烙铁一样狠狠地拓在徐灵容的心上,刺痛,灼烧着她的理智。


    徐灵容看着明崇帝,对着潘玉莲笑的万般嘲讽,:“陛下,您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潘玉莲——”


    “这个您如今视若珍宝,捧在掌心,万般宠爱的女人,曾经和旁人定过亲?”


    “她曾嫌弃旁人出生寒微,翻脸无情,一意撕毁定亲之约!”


    “之后更是恬不知耻的入宫,蛊惑圣上”


    徐灵容的话,确实是稳准狠的戳中了明崇帝。


    薄皇后为着涂娴的事,自责愧疚不已。


    明崇帝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是她晋升的吉日,他却为着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嫉妒和不安就为着一件小的不能在小,甚至是早已知晓,根本就不值当的事争执了起来。


    他让她怀着身孕惶惶不安。


    让她满是愁绪,身形消瘦。


    让她不得已还要想着法子来哄他


    她从高台落下。


    他们的孩子,没了。


    潘玉莲再度重伤,她至今都不能从榻上起身


    看着一贯清冷的明崇帝当着她的面控制不住的失态。


    徐灵容满是讥讽怨恨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就说没人会不在意这种事。


    徐灵容忽然有些痛快的想着,潘玉莲她这辈子都


    “灵容。”


    “当年,你也同朕的皇兄定亲。”


    “甚至还是父皇指婚。”


    骤然听着明崇帝的这些话,徐灵容的笑声戛然而止。


    “当年你定亲的时候朕同你都无能为力,甚至哪怕之后皇兄撒手人寰,朕也只能看着你,看着你守着这个身份。”


    明崇帝看着徐灵容。


    他的眼尾有些发红。


    像是对着徐灵容,像是对着自己,说着那些像连绵不绝让自己隐隐作痛的话。


    “潘氏她的祖父与外人定亲时,她才是个垂髫小儿。”


    “这份婚约哪怕告诉她,她甚至都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许,或许还不及买个糖块,多吃个什么点心来的重要。”


    “她的嫡母出自林府。”


    “她的父亲是京官。”


    “她吃穿用度哪怕再不精细,但该有的也都有。”


    “而当初登门的慕容烨呢。”


    “他无功无名,一路颠沛流离。”


    “入京求活时甚至可以说一无所有”


    “灵容,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会不会心甘情愿下嫁于那时的他?”


    徐灵容微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其他人不知,可朕,可你该知道此事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你也尝过这样的痛苦,数年之


    间甚至还为此落下了心悸之症”


    明崇帝看着徐灵容。


    他那种无形中仿佛能剥皮般的目光让徐灵容抖了起来。


    “可你知道潘玉莲的那些曾经后,却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立即挑拨涂氏对她痛下死手。”


    “就在潘氏初入宫,甚至连朕都没见过几次的时候。”


    什么为着慕容烨这个故人鸣不平。


    什么为着皇帝的恩宠生的怨恨


    当然这些或许是有的吧。


    但一开始,不过是为着‘心魔横生’而已。


    此刻的徐灵容遍体生寒,仿佛全身的衣物被脱去。


    欺天易,欺己难。


    心中隐秘的那点晦涩被拉出来,赤裸裸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若论诛心,不过如此了。


    徐灵容佝偻着身子,喉咙里不自觉的咯咯的往外挤了口气。


    她双手抓着地上吐着气,随后拼命的摇着头,:“嫔妾不过是看不上她的贪婪庸俗,浅薄轻狂。”


    “看不上她这样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下作之人,恬不知耻的谄媚幸进”


    徐灵容红着眼看着明崇帝,:“嫔妾怨恨陛下。”


    “怨恨自己年华老去。”


    “怨恨陛下对着一副空皮囊,移心而变,宠爱非常。”


    明崇帝没有再看底下变得有些怨怼疯癫的徐灵容。


    他起身而去。


    “潘玉莲就是个蛊惑人心的祸水!”


    “她恬不知耻,见利忘义!”


    看着明崇帝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


    徐灵容疯了一般的想抓着明崇帝,却也被宫人拦住了。


    “陛下!”


    “是嫔妾怨恨着陛下的君恩不再!”


    “怨恨陛下对着那个贱妇宠爱非常”


    “陛下!!!”


    在这份最后的‘体面’中,满殿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魏公公没有跟着一道进去。


    此刻听着一贯端庄大方的徐灵容那般惶急而又绝望拼命的喊声,魏公公都只觉得瘆得慌。


    不是临死前的苦苦求情,甚至,甚至都不太像是怨恨


    魏公公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明崇帝。


    听说,听说罪妇涂氏临死前请见薄皇后,之后也是这般场景——陛下和薄皇后对着她们都说什么了?


    尽管好奇的要死,但魏公公却没疯的真心想死。


    他只是低眉顺眼的悄悄站在明崇帝的身后候着。


    明崇帝静静的看了一眼这琼华宫,最后转身离开了。


    所有的凄厉和不甘都永远的留在了琼华宫内


    长信宫


    “娘娘,昭妃娘娘殁了。”


    又又又死一个。


    潘玉莲吐了口气。


    在她的肚子还没有大起来的时候。


    这宫里的纷争一直都有,但除去潘玉莲的这一茬恩怨,其他的更多的像是小打小闹。


    但当潘玉莲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像是某种不容于世的特殊扎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随后各式各样的花招层出不穷。


    潘玉莲看了看听梅,随后又看了看这奢华的长信宫。


    果真是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


    随着徐灵容殁了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明崇帝的御驾往长信宫来的消息。


    说真的,潘玉莲此刻不怎么想见明崇帝。


    她更希望明崇帝一个人躲起来去疗伤。


    毕竟‘旧爱’才死,这事还和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谁知道这会儿她的哪个表情不对落在明崇帝的眼里,这事就慢慢成了根‘毒刺’,最后扎回潘玉莲自己的身上?


    “娘娘,您是要什么?”


    看着忽然间又急急冲着她比划的潘玉莲,听梅连忙又问了一遍。


    ‘簪子。’


    潘玉莲耐着性子慢慢的比划着形状,又冲着听梅慢慢的比口型。


    ‘中秋日,那支断了的玉簪。’


    听梅看明白以后马上去取,潘玉莲挤眉弄眼的敲起了系统。


    ‘统哥,我什么时候呢个说话啊?’


    【“娘娘需要什么服务,请重述?”】


    潘玉莲心里呵呵一声,:‘我要充钱。’


    【“欢迎娘娘进行充值,现有以下几个充值档位可供娘娘进行选择”】


    ‘滚蛋吧你!‘


    【“本次不适症状将根据娘娘五脏受伤时间进行恢复,请娘娘耐心等待。”】


    潘玉莲懒得搭理系统了,自己接过了听梅送过来的断簪。


    她看看听梅,又对着床帘努了怒嘴,听梅心领神会的放下了帘子。


    看着手上断簪锋利的尖角,潘玉莲狠狠心,从指头上侧着划过去了。


    她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情况不明的时候,保险起见,还是先演她自己的情景剧吧


    “潘玉莲。”


    明崇帝已经收起了断开的玉簪。


    他捧着潘玉莲被包起来的手,不住的摸着她的头,:“你现在身边离不得人”


    明崇帝现在都快对潘玉莲身上有血的事有应激反应了。


    天知道刚刚明崇帝进来的时候,看见潘玉莲身上沾着血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


    偏偏现在,潘玉莲哪怕是哪受了伤都喊不出来疼


    潘玉莲看着明崇帝紧紧蹙着的眉,摸了摸他的眉心。


    随后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了明崇帝的唇边。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又看了看潘玉莲的手,最后还是轻轻的亲了亲。


    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叫潘玉莲一下就高兴了起来。


    她眼神重新又有了光彩,慢慢的比着口型——哈哈哈,陛下一亲就好了,这会儿一点都不疼了。


    不疼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来呢。


    明崇帝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又慢慢的抱着潘玉莲亲着她的发侧。


    潘玉莲也伸手抱住了明崇帝,心头无奈——


    讲道理,她就是个碎嘴。


    成日里叽叽咕咕的说话都成习惯了,现在只能阿巴阿巴的是真挺难受。


    可统哥‘作孽’,就算明崇帝亲再多也没用啊。


    从前是潘玉莲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现在主动说话的变成明崇帝了。


    他抱住潘玉莲,默然半晌,最后还是轻轻的道:“这次也是朕亲自下令赐死了她。”


    潘玉莲看不见明崇帝的神色,她身子微微一僵后,随后伸手慢慢的摸着明崇帝的背。


    就像他从前安慰她那样,一下又一下。


    明崇帝紧紧的抱着潘玉莲。


    许久没有再说话。


    看明崇帝没有再提起徐灵容,也没盯着她猛瞧,潘玉莲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她现在就怕明崇帝对着徐灵容恶语相向,让她陷入两难——犹豫自己该不该跟。


    跟吧,掺和这种混杂旧情的恶语相向,最后绝对落不得的好。


    但不跟吧,虚伪得好像她之前的那些痛苦都轻飘的像假的。


    嗯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哑巴也有哑巴的好处。


    “潘玉莲你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潘玉莲点着头。


    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自己快点好起来。


    这个‘苦情戏’演到现在,演的她眼睛都疼。


    希望从今以后她不要再拿这种眼泪呼呼的剧本了,


    还是荣华富贵,洋洋得意的剧本更爽


    第82章 支“小哑巴”说话记


    闷闷的阴沉了好些时候,今日倒是这几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起,就连宫中吹了几日的萧瑟秋风都停了。


    天边的红日更像是个橘红色的火团,从云层中闪过一片片的光晕。


    这光落在人间,既不烫人,也不怎么刺眼,带着点秋末清爽的余晖。


    往坤宁宫去,沿途丽景园中的秋海棠开的正好,另有铺开满地艳色的朱顶红和一片片团云似的仙客来,里面零零星星的还夹杂着天竺葵这些漂亮的花木带来的景色是花房的宫人精心准备的。


    但此刻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看见远处坐着撵轿行来的人,叫人精神振奋,欢欣鼓舞。


    谢天谢地!!!


    时隔近乎一个半月,这位庄妃娘娘终于出来走动了!


    不远处的兰妃和贤妃瞧着人后忍不住对视一眼。


    两人的神情双双透出混杂着意料之外的惊讶,欣喜,如释重负等等复杂情绪。


    从前若是遇见潘玉莲出行。


    没说的,那嚣张跋扈似的热闹就和扣在她脑门上似的。


    你就真的说说——这宫里能有多少的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位老天爷对她偏心的都像瞎了眼一样,占尽人间‘芳菲’的庄妃?


    宫里的妃嫔们即便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念叨着想看潘玉莲倒霉的人多的是。


    好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还真如众人所盼的那样——这位春风得意的庄妃娘娘,确实是狠狠的栽一个大跟头。


    潘玉莲栽了跟头,旁的人有心情看热闹吗?


    没有!!!


    宫中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地震’。


    叫人惊惧的风波横扫全宫。


    像涂嫔、昭妃这种死的透透的不必多说。


    除了长春宫、琼华宫内里的妃嫔和宫人,还连带着宫内其他人一起倒霉。


    更可怕的是,明崇帝还翻起了旧账——


    像之前沾着嵩星宫的那桩事里‘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的孟婕妤、萧美人


    她们这些边边角角似的角色被降位份的降位份,禁足的禁足,还有罚俸、抄写宫规静思己过当真是什么样的惩罚都有。


    而宣妃这个难得发善心,却因着识人不明被狠狠‘背刺’牵连的倒霉蛋罚俸两年,禁足三月。


    启兰宫里的惠妃,她因着包庇自己宫里的孟婕妤行恶,被夺了封号,罚俸、禁足


    就这些,相比于被抄家、斩首,流放的其他几个世家,卫家连同顾家的人还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跪在御前叩首请罪,连连谢恩不止。


    兰妃自己功过相抵,倒是没受什么惩处。


    但再想像以前那般,私自和宫外联系是不可能了——现如今就连宫规都给改了。


    宫里宫外的东西甭想再‘私通’一点。


    就是真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要转交,那都得先上禀坤宁宫,让人完完全全的检查完了再说。


    后宫‘大地震’,前朝更是。


    牵连到的家族一串串的倒。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香火都烧的格外的勤快。


    白日里求神拜佛。


    夜里更是睡都睡不安稳,胆战心惊的生怕下一个被找上门的就是自己。


    直到现在看见了外出走动的庄妃


    呜呜呜,真不容易,这场风暴终于是能画上句号了。


    这回旁的众人也没心情求了。


    只求老天爷还是继续偏心眼吧。


    让这位平平安安的好好当个吉祥物镇宫


    终于结束静养‘酷刑’的潘玉莲这会儿却没多高兴。


    那股出来放风的欢欣雀跃,也被‘毛绒绒’炸毛的感受给覆盖了。


    坐在撵轿上的潘玉莲还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缓解了一下不适。


    毕竟潘玉莲在这宫里是个什么德行,她自己也心里有数,旁的妃嫔哪有多少真心喜欢她的。


    可这一路过来,看着她之后猛然间两眼放光的妃嫔,当真是不少


    对,这形容还真没夸张,活脱脱潘玉莲就和千辛万苦刷新出的‘稀有’NPC一样。


    就连兰妃和贤妃都显得格外热情的凑了过来——之前潘玉莲怀孕的时候,这两人可是有多远离多远,生怕忽然沾着一点事。


    面对这么热情的两个人听梅站了出来,屈膝行礼代替潘玉莲回话。


    没错,到现在潘玉莲都还是没能说话。


    特殊道具形成的‘转移保护’副作用没法氪金加快,只能等待‘自愈’。


    这次‘失语’的不适症状是为着内脏受损和肋骨骨折,这伤足够潘玉莲养很久了。


    潘玉莲自己算了算——


    从入宫一开始,她就扭伤了脚腕。


    还没好几天呢,飞来横祸。


    她的脸被打烂,膝盖都快废了。


    好不容易养好,她就‘怀孕’了。


    怀孕的时候得静养。


    ‘小产’之后更得静养养的她到现在都是个‘哑巴’。


    这皇城里的风水果然很是养人。


    养的‘人比花娇’。


    不过豁上命的风险大,回报率那也是嘎嘎的高。


    就潘玉莲如今这样式的,只要明崇帝没有忽然就被什么其他的‘天命真女’吸引,需要反过头来搞死潘玉莲博人欢心。


    潘玉莲自己也不牵扯点什么‘通敌卖国’、‘谋逆’之类死透透的大罪,她现在就可以在这宫里无所畏惧的横着走了


    坤宁宫


    今日的薄皇后早早打发了一众格外精神的妃嫔,单独留下了潘玉莲。


    高高兴兴的潘玉莲在看见薄皇后取出的东西,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那是一本给孩童开蒙用的书。


    潘玉莲楞楞的看着薄皇后,她是真没想到,薄皇后竟然真的信了太医院那帮御医的邪。


    这事还得从潘玉莲身上的伤都好了,却还是不能说话说起。


    就为着这事,这些日子太医院的御医也快被折腾疯了。


    小产的外伤好了,瞧着潘玉莲也从那阵的‘痛不欲生,伤心欲绝’走出来了可她就是不能说话。


    御医仔细检查了许久,没发现潘玉莲还有什么其他外伤。


    他们甚至想出点不得已的法子——骤然吓了吓潘玉莲。


    可潘玉莲真被吓着了却也只是短促的哈出一口气音,她就是死活说不出来话来。


    对着‘统哥’的外挂束手无策,天降横祸,倒霉催的太医们,只能硬着头皮又给出了一个模棱不定的结论——


    因着骤然受惊后又伤心伤神患上了‘失语之症’,潘玉莲可能,可能是遗忘了怎么发音?


    说不得重新熟悉熟悉,学着幼时是怎么说话的可能,也许,保不齐潘玉莲就能恢复了呢?


    这话


    甭管被逼无奈的御医们说的扯不扯淡吧,薄皇后却是真的准备试一试了。


    看着神情呆滞的潘玉莲,薄皇后满是温柔的轻轻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玉莲,本宫和你先慢慢试一试。”


    行,行吧。


    潘玉莲是假伤,可薄皇后却是真伤。


    甚至潘玉莲这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拼命加料,前期的铺垫实在是做的太好了。


    好的明崇帝流过‘血泪’,现如今身上就和装上了‘人形雷达’似的吓人;


    好的太后娘娘吐血伤身后,至今都没缓过来;


    好的薄皇后提着气配合着明崇帝处置了‘落胎’事件后,真正的大病了一场。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眼底发乌,甚至显得愈发消瘦的薄皇后如今难得有了精神


    潘玉莲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桌上原本堆放着各种宫务的地方都被腾空了。


    这事,薄皇后没有假手于人。


    她取了《声律启蒙》亲自教。


    潘玉莲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


    她认真的跟着薄皇后无声的读了起来。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


    果真,在这宫里,但凡沾着点潘玉莲的什么,多奇葩的事都不算奇葩。


    但说到底,若不是因着真的感情,谁还用在乎没了皇嗣的潘玉莲是哪颗葱?


    谁还需要管她是不是能说话?


    堂堂大晋朝的皇后,一国之母,何至于亲自做这种荒唐的近乎可笑的事?


    看着眼前格外有耐心教着她的薄皇后,潘玉莲心里都忍不住无声的叹了口气。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悄悄戳了戳系统,:“统哥,你看看,亏不亏心啊。”


    “这都,唉,这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我给你氪金,咱们不来那些虚的,就直接充钱,两倍,不,三倍”


    【“


    本次不适症状,将根据娘娘受伤时间痊愈进行恢复,请娘娘耐心等待。“】


    “统哥,你这规规矩矩的充值搞钱是不是来的太慢了,偶尔也可以灵活一些么。”


    “这样,这次你说个数,你说个数我一定都不带还价的,咱们马上就充钱。”


    【“娘娘,以物与人,物尽而止是虎目而豕喙,鸢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餍也,必有贿死。”】


    “了不得,统哥如今也成了文化人。”


    潘玉莲笑着夸赞起了系统,随后又老实的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


    送走系统,消停下来的潘玉莲微微摩挲着手上的书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死要钱’的系统也遵从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底层原则。


    这种钻不成的漏洞看似占不了便宜但其实真正保护的,是她啊。


    嗯,赞美老天,总算运气没烂到底


    长信宫


    入了深秋,这宫殿内的各处如今又铺上了锦毯。


    微微带着点珊瑚粉的颜色和这锦绣繁华珠帘重重,锦帐叠叠的地方很是合适。


    外殿的熏炉已经烧起了银丝碳,但寝宫内却还没有移进来铜炉。


    不冷不热正是适合的温度,便是潘玉莲这会儿只穿着中衣站在殿内都不冷。


    因着潘玉莲不能说话,平日里除了宫人跟着她伺候,便是床榻旁、案桌旁屋内各处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挂有铜铃。


    废了好半天功夫推开身边的“八爪鱼”,为了透口气偷偷从床榻上溜下来的潘玉莲,很是小心的避开了那些铃铛。


    她自己走到桌旁,伸手倒了杯水。


    即便不泡茶,这水都泛着丝丝的甜意,还带着点温乎乎的劲儿。


    这会儿潘玉莲也没坐在圆凳上,就站在桌旁慢慢的喝。


    和潘玉莲白日里外出光彩明艳的打扮不同。


    她身上这件就寝时穿的素软罗,颜色就显得温柔了许多。


    特别是潘玉莲垂着眼的时候,一排黑密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星光,那点氤氲的热气像是吹散在她的眉眼间,带着点蒙蒙的模糊。


    也不知是不是时候到了。


    即便如今的潘玉莲没有从系统那再搞来特殊效果的道具或者什么服装加持,但她自己就和沾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原著挂’一样,漂亮的简直‘吚吚呜呜’的缠人。


    是的,纵观‘原著’全文,几乎有一大半的外貌描写全都集中在潘玉莲的身上。


    只要是她出场,那就是想入非非,风花雪月似的场景。


    更何况五官当中某一感官的丧失,或多或少的其他感官就会增强。


    ‘小哑巴’潘玉莲,如今说话的劲都转移到了眼睛上去了。


    本来就藏着亮光勾的人看过去的眼睛,是真的像‘会说话’了一样。


    不紧不慢喝完了水,潘玉莲放下手里的水杯就准备回榻上休息。


    谁想刚一转身,就见一团阴乌乌的黑影静静的伫立在那,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


    ‘啊——!’


    这大半夜的忽然看见这么惊悚的场景,潘玉莲被吓得全身一抖,仓促的发出了无声的气音。


    黑影一步步的靠近,即便看清明崇帝的模样,潘玉莲吓得咚咚乱跳的心都没有恢复平静。


    这次的祸事,潘玉莲卧床静养数日,闻太后和薄皇后都相继大病了一场,只有明崇帝好端端的无病无忧。


    除了和‘拔萝卜’似的拉出一长串后贬人,杀人,砍人


    眼尾那点伤好了以后的明崇帝,甚至可以说平静的看出来发生过什么事。


    那会儿潘玉莲还在发自内心的感慨呢——


    瞧瞧,这皇帝到底是皇帝。


    这种‘悲悲戚戚’的苦情都对他没啥影响,整个人瞧着都云淡风轻的。


    这个位置,合该他这种冷情冷感没有心,更是‘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人坐呢。


    甚至‘缺德冒烟’的潘玉莲还想着,是不是得再搞点什么‘刺激二号’的使一使?


    但现在潘玉莲只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


    甚至时光若是能倒流的话,她会马上改掉当着皇帝的面自己那般‘作死’的高台一跳,改成其他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


    因为明崇帝的点丧阴阴的劲,全都使在她的身上了!!!


    啊啊啊啊!!!


    日日看,夜夜盯。


    除了上朝,不,上朝的时候,潘玉莲身边都一直有人盯着。


    其他的时候,明崇帝哪也不去,就和把他自己的眼睛都装在了她的身上了一样。


    之前不让她下榻,去哪都要抱着。


    因着潘玉莲不能说话,明崇帝还会忽然的伸手确认她在不在。


    就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似的,吃饭要喂,喝水要喂。


    甚至明明他刚刚还睡得那么熟


    结果现在一转身,他就又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过来,站在身后盯着她不知道多久。


    ‘陛下!’


    两个人离着两步远的时候,又吓又气的潘玉莲无声的喊着人,直接气势汹汹的一个箭步冲着明崇帝去了。


    离得近,明崇帝极其自然的伸手抱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也习惯性的蹭了蹭。


    然后她就选了个舒服的位置,气咻咻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明崇帝——


    ‘陛下,您这些时日实在是过分了!”


    看着潘玉莲嘴里巴巴的无声说个不停,很是精神的模样。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脚步一转,他没有带着人回睡榻,而是去了贵妃榻,那里两侧的灯盏还亮着。


    “陛下,你刚刚都吓着嫔妾了。”


    昏黄的烛光里,看着潘玉莲那双簇着光发亮的眼睛,听着她无声的数落,明崇帝伸手一道帮着去揉潘玉莲‘嘭嘭’跳的心口。


    潘玉莲推着明崇帝凑过来的手,之后她瞪着眼就要从明崇帝的身上下去,却被明崇帝伸手给轻轻的按住了。


    “如今夜色黑沉,若是离得远朕就‘听’不清你说话了。”


    闻言‘小哑巴’潘玉莲气势汹汹的劲儿一顿。


    这会儿潘玉莲就坐在明崇帝的身上,他的两只手都在身后环着她。


    这般面对面的姿势很近。


    近的两人的呼吸声都缠在一起。


    烛火里,明崇帝眉眼都染着一层温柔的暖光。


    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的端肃和冷清都散开了。


    灯烛微晃,潘玉莲回过神,她现在都能从明崇帝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从前他身上那点轻飘飘,冷嗖嗖的假意温柔,如今都被‘骗成’真的。


    甚至明崇帝不吝对潘玉莲表露真实的面目。


    盯着明崇帝看了半天,潘玉莲确定了——确定这人走在‘变态’的路上,压根就没有回头的意思。


    从前还想着装一装呢。


    现在他是装都不装了。


    但明崇帝就用这张脸,摆出这份不惜出卖色相一般近乎蛊惑人的姿态。


    呼——这谁顶得住?


    潘玉莲顿了顿,随后还是无奈的决定改变策略。


    她放缓了神情,自己伸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颈,漂亮的让人眼晕的眉眼漾出一点点楚楚的笑意。


    ‘陛下,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看着怀里这股冒着狡猾劲,眼睛微弯,笑的绵绵的小漂亮。


    明崇帝眼里也生出了笑意。


    随后他点点头,脸色稍显郑重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潘玉莲先是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随后一本正经的慢慢道:‘这些日子,承蒙陛下辛苦照顾,嫔妾的身子都好全了。”


    好全了?


    明崇帝挑了挑眉。


    他没说话,但目光就这么从潘玉莲的嗓子划到了吧嗒吧嗒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又从唇瓣划到了潘玉莲的嗓子。


    嗯潘玉莲飞快的决定对明崇帝‘无声胜有声’的质疑,视而不见。


    随后她又继续道:‘嫔妾这两日前往坤宁宫时行动自如,陛下,陛下就用再抱着嫔妾,咳咳咳,走来走去了。’


    明崇帝,嗯,明崇帝也没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潘玉莲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看着她说话时偶尔微微露出的一点舌尖


    ‘陛下仁厚慈善,在长信宫中照顾嫔妾近乎两个月,便是夜里都不得安寝。’


    说着话的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慢慢摸了摸明崇帝的脸,:“陛下这些日子都瘦了。”


    “嫔妾瞧着实在心痛不已”


    “不如从明天开始,陛下就先回含章殿或是延英殿好生休息?”


    明崇帝忍着笑伸手握住潘玉莲的手,拉到唇侧亲了亲。


    随后他正了正脸色,看着潘玉莲时也十分‘感动’的道:“莫要心痛。”


    “照顾你是朕


    心甘情愿的,朕一点也不累。”


    潘玉莲:


    是,你不累,我都要被吓累了!


    从前怎么不知道明崇帝是这么个厚脸皮呢?


    厚脸皮一号潘玉莲,暗戳戳腹诽厚脸色二号明崇帝。


    ‘陛下’


    潘玉莲再开口,结果之后的话没说完,就被轻轻的咬住了那点舌尖


    半晌,哼都哼不出一声,满脸红霞揪着明崇帝的衣襟,晕昏昏的潘玉莲还不死心。


    她眼里水雾雾的看着明崇帝,十分坚持的还想说什么,却见明崇帝神情无奈的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这可怎么办,朕听不懂。”


    听不懂?


    好啊,你**的说你现在又听不懂了?


    那刚刚是谁和她坐在这一唱一和的?


    潘玉莲气的伸出爪子,巴住明崇帝的脸使劲揉了起来。


    明崇帝揉了揉潘玉莲的头,笑着起身抱着人往榻上去。


    待走了两步,他又道:“过,过几日,使者”


    潘玉莲作恶的手立即停住了。


    她好奇的靠近了明崇帝,:‘陛下刚刚说的什么?‘


    哪怕是不用看口型,明崇帝都知道潘玉莲说的是什么了。


    把人放在床榻上的明崇帝先没说话,只是慢吞吞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潘玉莲连忙殷勤的也跟着一道揉,看明崇帝就是不说话,潘玉莲凑过去‘呼呼’了一下。


    得了‘呼呼’的明崇帝总算心满意足了。


    他揽住潘玉莲一块睡了下去。


    “从草原十八部过来的使者已经在交芦馆内了。”


    “三日后入朝拜见。”


    潘玉莲听着明崇帝的话,:“礼部尚书寻常做事最是黏皮着骨的他这些时日,为着这事却是日日烦朕。”


    “不过最后还是定了章程。”


    “若是一切顺利,宫中会设宴。”


    明崇帝说着慢慢的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到时你也能出一道出席玉莲,快些好起来吧。”


    潘玉莲将头埋在明崇帝的怀里点了点头。


    不过点着头的潘玉莲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明崇帝刚刚提起的使节身上


    这种原著里高潮的大情节,一提起来,潘玉莲有印象。


    这场宫宴,在原著里确实举办了。


    甚至在这场宫宴上还会‘比三关’——正是男主大放光彩的好时候。


    潘玉莲轻轻的叹了口气,争夺皇位的这条路,旁的人就和空中盲摸的瞎子一样。


    男主的路,就和有台阶垫在脚下似的


    第83章 持嘿,小潘,给你个**你要不要?……


    宫中,待‘龙胎腹中夭折’这当真要命的风波一过,草原十八部使臣入朝拜见的事俨然成了全民焦点。


    不仅是民间、朝堂,便是宫中这几日都在议论此事。


    而且这几日入宫请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宗亲命妇都格外的多,忙的薄皇后这几日都没空教潘玉莲说话了。


    甚至此番忙碌不只是坤宁宫,就连长信宫也没落下。


    “娘娘。”


    潘玉莲刚回玉椒殿,就见长顺捧着株品相上好的人参给她过目。


    这是宫外又给她送来的礼。


    潘玉莲接过帖子看了看,这次的东西,是青和郡主送来的。


    这几日,打着借口关心潘玉莲身子和‘失语之疾’的旗号不停给长信宫送东西的,青和郡主不是独一份。


    但与这些皇亲宗妇的女眷亲自去坤宁宫请见不同。


    因着潘玉莲至今还不能说话,即便送了东西,也没人敢到长信宫来打扰。


    潘玉莲不能说话的事,太医院里那群倒霉催的御医们被折磨的‘**’。


    为这事,现如今宫里那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明崇帝甚至连张贴皇榜,从天下遍寻良医的旨意都拟好了。


    还是潘玉莲自己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宫里折腾到现在已经够让人无语的了,若是大张旗鼓的往宫外折腾,甚至‘哑巴’宠妃的名号直接通传天下潘玉莲自己都嫌弃。


    现在宫里宫外人人皆知潘玉莲受宠,但潘玉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张狂浅薄的名声也同样是人尽皆知。


    谁敢赌一赌现在不能说话的潘玉莲,性情是不是更加乖戾,恶劣?


    想想本来潘玉莲不会说话,去请见求情的时候,气氛就会显得很诡异。


    万一再有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不慎戳中了这位‘哑巴’宠妃的痛楚,叫她暗暗记下回头给明崇帝‘吹起了’枕边风。


    那,那,那才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而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暂时还没人来登门打扰,只是疯狂的送着各种补身子的宝药重礼。


    见潘玉莲看完了手里的帖子,长顺上前一步,轻声道:“青和郡主的小女儿如今年满十六岁,暂未定亲在京中也颇有美名。”


    长顺提起青和郡主那位年轻貌美,还未成婚的女儿,不是为着其他,而是这几日随着使臣一道入京的传言——“明珠遣关去,社稷平安乐太平”。


    明崇帝自己一直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


    若是此番要同草原部落和亲,那自然是从皇室宗亲内选了合适的人去。


    自此骨肉分离不说,上一个去和亲的绮辉公主死的那么惨也无怪乎京中的人这么惶急的四处求告了。


    看着这些东西,潘玉莲无声的叹了口气。


    若当真是要议和并且要和亲。


    这种事,这个时候,个人的利益都已经渺小的微不可见。


    要是潘玉莲指手画脚的“指点江山”


    你说明崇帝是会应着她的话,点着头的说着好好好。


    还是会把‘拎不清’的她给直接丢下,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更何况,若当真起了战事


    现在不是从前看小说的时候,能轻飘飘事不关己的一眼带过了。


    即便潘玉莲知道SSR的能耐,但万一呢?


    万一就是不占尽天时地利,就是不能赢呢?


    毕竟这场战事,在原著中是终结在了男主的手里。


    数十年的跨度,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蝴蝶效应’可以概括的了的。


    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输了,这里可没人读过原著割地、赔款、求和之下的出塞和亲,那就连半个人都算不上了。


    惨上加惨。


    潘玉莲摇摇头,:‘收起来吧。’


    长顺领了命,正要收了东西,却又被潘玉莲给拦住了。


    潘玉莲看了看手里的帖子,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再来回看看。


    犹豫半晌,最终潘玉莲还是揉了揉了眉心,无声的道:‘将东西都摆出来吧。’


    ‘将这几日收到的东西,都先给摆出来。’  ???


    虽然不解,但长春宫里的宫人还是依着潘玉莲的意思,将这些日子长信宫收到的所有礼物都给重新摆上了桌


    今日明崇帝到长信宫的时候时辰很晚了。


    夜色黑沉,星云密布。


    即便没听见潘玉莲喊着陛下的声音,可他依旧第一时间就抱住了跑过来的潘玉莲。


    埋在潘玉莲身上嗅了嗅她的气息,明崇帝才抱着人往殿内去。


    这长信宫里里外外就潘玉莲一个人住,还有内尚监宫人伺候着,因而明崇帝的东西现在有许多都是直接放在长信宫的。


    看明崇帝眉宇间带着疲惫,潘玉莲拉着明崇去了净室,里面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汤水浴。


    嗯不是潘玉莲在潘府或者是临华宫里用的寻常时候泡澡的木桶。


    是真的浴池,用上好的青玉打底,半高半低,一边甚至直接能坐着的那种。


    关上朱红的门,拉开屏风,烛火中热气暖烘烘的拱着人,淡淡的花木香气叫这水汽带着弥漫开来。


    明崇帝靠在浴池边。


    他身


    高体健,精瘦有劲,坐在里面却一点也不显的憋屈,这会儿展开双臂,闭着眼微微往后仰着,神情很是享受。


    潘玉莲本来是想退出去的。


    可瞅瞅这小香薰,小果盘、小甜酒


    再看看明崇帝享受的神情——这热汤浴,看起来是真的很舒服啊。


    悄悄下水的潘玉莲被笑着的明崇帝给捉在怀里了。


    “这玉池湿滑,坐着稳当些。”


    潘玉莲说过,明崇帝是个很能忍的狠人。


    到现在,潘玉莲的念头都毫不动摇,甚至越发的坚信这一点。


    不,应该说明崇帝甚至比狼人都多一点。


    潘玉莲说的不好听些,她现在自己看了自己都觉着心动。


    特别是浸在水中的时候,肤如凝脂里又裹着点粉色的红晕。


    可不能说话的潘玉莲就是身上没好全。


    没好全如今深秋了,这几日牙龈有些肿痛的明崇帝吃的都是清火的药。


    啧啧啧,御医们只言惦记朝堂之事的明崇帝甚至忧心上火至此当着是辛苦。


    只穿着中衣的明崇帝这会儿同潘玉莲一道在贵妃榻上坐着,一旁还放着个熏炉。


    明崇帝手里拿着棉巾,擦着潘玉莲那点被打湿的发尾。


    对,只有发尾。


    毕竟如今天气一凉,明崇帝还专门嘱咐过,夜里的时候是不许洗发的。


    若要洗,就待风晴日暖的时候,过了晌午才行。


    这会儿听梅就适时地送上的汤。


    见明崇帝很是‘专心致志’的两只手都‘忙着’。


    潘玉莲无声笑着伸手接过了汤。


    她轻轻的抿了抿汤,温度正合适,便自己亲手端着喂给了明崇帝。


    待吃了汤,潘玉莲的发尾也擦干了。


    明崇帝懒洋洋的靠在榻上半躺着。


    他的怀里还抱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潘玉莲。


    明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摸着潘玉莲的背。


    许是这会儿实在觉着安心舒服,他的眼睛都闭上了。


    潘玉莲安静的趴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明崇帝搭在她背上的手不动了。


    这是睡着了?


    潘玉莲抬头看了看,明崇帝的安静的闭着眼,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略一犹豫,潘玉莲还是没起身,只是轻轻的将一旁的小锦被拉了过来,给她们一起盖上。


    窝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无聊的伸手拉过了明崇帝的发在指间绕了绕。


    绕了几圈,看着手里的头发,潘玉莲忽而来了些精神。


    她摸索着将塞在案桌下的盒子拉了出来,随后从里面抓了些碎珠子和丝线


    不一会儿的功夫,手上那股乌黑的发间就绞进了青绿的丝线被编了起来,丝线上面还串着些碎玉珠,很是好看。


    潘玉莲心满意足的看了几眼,随后就准备揪起来另一边的头发,但这股发却被明崇帝的手肘压着。


    让潘玉莲另挑,她也不乐意,她正揪着这半截头发纠结呢,压着发的手肘就移开了。


    嘿,正好。


    潘玉莲兴冲冲的准备开始编发,却猛的停住了。


    她一抬头,就见明崇帝正垂着眼,安安静静的看她。


    什么是抓现行?


    这就叫抓现行!


    潘玉莲连忙松开了明崇帝的头发。


    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拉着那点已经编好的头发藏了起来,自己昂着头嘿嘿的冲着明崇帝谄媚一笑。


    ‘陛下醒了?‘


    ‘可要喝些茶?’


    明崇帝摇摇头,笑着伸手揉了揉‘做贼心虚’潘玉莲。


    见潘玉莲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明崇帝便没有再看自己的头发,也没看某人偷偷往衣袖里藏着的‘作案工具’。


    他看着潘玉莲,笑道:“平日里你也都该睡了莫不是睡了一下午?”


    啊,对,下午的东西才摆出来呢。


    只不过明崇帝抱着她进来的速度太快,潘玉莲都没来得及装模作样的引起话题。


    现在明崇帝开口,潘玉莲就连忙要去找礼单,好顺理成章的引出话题。


    不想她才起身想要下榻,就被明崇帝拉住了胳膊。


    潘玉莲回头一看,就见明崇帝温柔的冲她笑了笑,:“什么东西值当你跑来跑去的才睡得身上热了,夜里风凉。”


    明崇帝拉着潘玉莲躺回了榻上,随后他直接唤了听梅进来。


    进来的听梅听着潘玉莲的吩咐去取了东西过来。


    那是一份礼单。


    潘玉莲接过礼单对听梅点点头。


    听梅躬身告退,随后潘玉莲将这份礼单给了明崇帝。


    ‘这几日嫔妾收到的东西多。’


    ‘今日下午的时候,嫔妾带着宫里的人清点入库’


    潘玉莲说着这话,明崇帝看着她。


    从没有人像潘玉莲一样宛若将自己刻进明崇帝的骨血里。


    那般黏糊糊的同床共枕里,潘玉莲的有些习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烦躁又忍着笑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攥着右手的手指,有心事的时候,她就会睡不着


    明崇帝翻开了手里的礼单——除过人参、鹿茸、灵芝这类药材之外,还有祈福诵经开过光的佛珠,檀木座上好的玉观音


    再看看送礼的人,明崇帝就知道潘玉莲的这份心事落在何处了。


    见明崇帝合上了手里的礼单,潘玉莲略显苦恼的揉了揉脸,:‘陛下,这礼物直接带着名帖就送来了。’


    ‘都说无功不受禄。’


    ‘但这些人偏偏只送了重礼来,嫔妾到现在却连个人都没见着过,实在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她蹙着的眉,:“谁说无功不受禄?”


    明崇帝晃了晃自己的手里的礼单,:“这不是把话已经递到了朕的面前吗?”


    什么话?


    潘玉莲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明崇帝,就听他道——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


    潘玉莲瞪着眼连连摆着手,摇着头。


    这可不是她强行贴脸啊。


    皇天在上,她现在就是个‘哑巴’。


    天地良心,她刚刚甚至都没张嘴,怎么能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愣是在那摇着头,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这意思的潘玉莲,明崇帝笑了笑。


    他摸了摸潘玉莲的头,:“莫慌,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朕不是也说了么,这是他们‘托你’问的朕。”


    潘玉莲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明崇帝神色间闪过的怅然。


    明崇帝握着手里的礼单靠在了榻上。


    “朕这些日子梦到了绮辉了”


    “绮辉的性子很安静。”


    “几个兄妹里,就属她的胆子最小。”


    “平日里被其他人欺负了,她也只敢悄悄的哭。”


    “朕禀明先皇后处置了她身边拿捏她的乳娘和宫人,她壮着胆子过来道谢,却一直不敢抬头,只送了东西那是她自己亲手绣的鞋。”


    “之后她和老九就一直跟在朕的身后。”


    “其实朕那时候十分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性情,一个公主,怎么会由着身边的宫人随意欺负?”


    “”


    “吃了败仗,朝中上下一心。”


    “当年她被送出关的时候”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和你一般大。”


    “后来啊”


    手里的礼单被死死的揉成了一团。


    明崇帝轻轻的道:“后来,她死了。”


    死的惨不忍睹,满身青紫,**。


    死在信王爷挂印而去,死在朝堂内外震荡不安,死在明崇帝将那些‘通敌卖国’之人千刀万剐的时候。


    “朕是皇帝。”


    “朕得看着的这天下太平。”


    “朕得让百姓休养生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这些事朕还记得,朕一直记得  。”


    “现在,朕只是只是想让他们交出所有那些早就该死的人,不过分吧?”


    潘玉莲的眼里酸酸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她虚伪狠毒,满嘴谎言,即便是眼泪,都多是鳄鱼的‘眼泪’


    但此刻,她压回眼泪,只是狠狠的点着头。


    ‘以血还血。’


    ‘千刀万剐。’


    不用再多问,潘玉莲都知道此次和亲的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虽然现如今议和成了主流——


    毕竟数年间边关都只是小摩擦,大晋已经几年没起过大的战事了。


    这次草原十八部旁的不说,先遣使节入京的事,看起来就诚意满满。


    甚至看起来明崇帝也从未对议和的事有过异议但当年能让大晋朝亲自送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的,自然不是什么小部落,而是汗王王庭。


    明崇帝要的不是粉饰表面的‘背锅侠’,而是所有的人说不定这份阎王爷钦点的名单,一直就藏在明崇帝的心里。


    看潘玉莲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明崇帝取了帕子擦了擦她的眼睛里硬是要往回的泪。


    “莫哭,该让他们哭的。”


    潘玉莲狠狠的点点头。


    明崇帝的将手里的礼单丢在了案桌上。


    他看着潘玉莲,脸上有了点笑意,:“可还记得朕同你提过的那位吕禄山?”


    潘玉莲点点头。


    ‘嫔妾记得。’


    “若是当年王叔坐镇军中,再能有他为副将做奇兵。”明崇帝慢慢的道:“或许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潘玉莲认真的点了点头。


    能让明崇帝提到的王叔是谁,潘玉莲很是清楚。


    这份血海深仇的遗憾现在能不能弥补,潘玉莲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会停下自己的一切动作。


    在这种时候,她绝对,绝对不会也不能再给信王府‘上眼药’。


    看着潘玉莲的神色,明崇帝很是赞许的摸了摸她的头。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这门学问你现在才算入门了。”  ???


    潘玉莲满脸疑惑的看着明崇帝。


    明崇帝笑了笑,说道:“在坤宁宫里只学些声韵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潘玉莲,问道:“不喜欢信王府?”


    这话的意思潘玉莲的背一点点的挺了起来。


    不会说话的潘玉莲自然能在某些时候不用说话。


    而明崇帝则是垂下了眼。


    他揉着潘玉莲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两个字——忍耐。


    “这是朕当初从父皇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


    “年少轻狂的时候,朕时常还想着,忍忍忍,这般心头不畅有什么意思?”


    “若是做了皇帝,岂不是就能随心所欲?”


    “可后来才知道喜怒不能被旁的人猜透,但又不能喜怒无常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安。”


    真正以身入局时‘疯疯癫癫’发疯的潘玉莲让人看不明白,但从前处在‘信息茧房’又拘在后院的潘玉莲很好读懂。


    明崇帝慢慢的揉着潘玉莲僵直的手。


    他摇摇头,有些轻的笑着道:“只怕朕在他们的眼里,是脱不开荒唐了。”


    听着明崇帝这般笑着的自言自语,潘玉莲一阵的心悸。


    明崇帝一直没有抬头。


    他笑着喃喃的道:“朕修建这处宫室,将你藏在这里,朕让许多的人看着你。”


    “朕也会护着你。”


    “朕有时想把你揣在衣袖间,把你一直带在身边”


    “可中秋夜过后,朕总是睡不安稳,朕觉得还是不够。”


    “惶惶不安,患得患失。”


    “朕有时甚至想,与其再出现其他的意外,不如朕自己先杀了你,把你直接吞入腹中。”


    “”


    此刻的潘玉莲甚至都没觉得害怕,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拧成一团,明崇帝,他其实现在,是不是已经疯了?


    “可朕舍不得啊”


    “于是朕想着,还得给你点什么,才能让朕安心?”


    明崇帝抬起头,笑着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朕想到了。”


    潘玉莲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


    她现在若是没做梦,也没发疯得了癔症的话,她,她好像,大概,可能,也许要摸到,要摸到什么东西了。


    明崇帝对着潘玉莲笑了笑。


    他再度垂下眼,握着潘玉莲的手虚虚的点了点她的手心,:“现在有份掺杂着蜜糖的砒霜。”


    “无数的人为着它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生出贪婪,猜忌,狠毒,疯狂,反目成仇”


    “潘玉莲,你要不要它?”


    疑惑成真的了,真的潘玉莲手都有些抖。


    她眼神有些发慌的看着明崇帝——就算是要试探她,也,也不用玩这么大吧?


    “要不要都没关系。”


    “你若不要,朕晋升你为贵妃协理六宫的事,你可同皇后商议。”


    “你若要。”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笑着亲了亲她发抖的眼角。


    “它是朕给你的,朕也能收回去。”


    “甚至哪一日,当你为着它变得面目全非,朕也能不再容情的时候”


    明崇帝在潘玉莲耳边,轻轻笑着感慨道:“到时候朕就会杀了你。”


    “朕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的。


    潘玉莲的手抖个不停。


    她闭着眼,整个人一阵阵的发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让明崇帝生出了试探之心。


    她也分不清明崇帝是不是心血来潮在和她开玩笑。


    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甚至已经考虑不清这事的后果了。


    说真的,潘玉莲虽然自己都常说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但这份能面对试探的冷静原来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一面是已经握在手里的荣华富贵,皇帝的宠爱,甚至她在这宫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面是个像梦一样的可能甚至可能敢试一试的伸手,就会被砍成十八段。


    从头到尾,潘玉莲哪怕做梦的时候,都不会忘乎所以的动过觊觎那份权力的念头。


    但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


    按着明崇帝的性子,机会只有一次。


    要不要?


    或者说,值不值?


    会不会她天真的信了,下一秒皇帝就会翻脸无情的处死她?


    明崇帝没有催促潘玉莲,也没有再说话。


    整个长信宫里都很安静。


    静的蜇人。


    静的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静的潘玉莲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嘭嘭跳动的心跳声。


    半晌,潘玉莲忽的紧紧的握住了手。


    明崇帝看向了潘玉莲。


    潘玉莲睁开眼,对上明崇帝的目光。


    她柔肠百转,满目含情的“羞涩一笑”,慢慢道:‘陛下,嫔妾不是说过,若陛下要做个昏君嫔妾就是陛下身边’蛊惑圣心‘的妖妃。’


    说完,潘玉莲就扑进了明崇帝的怀里。


    此刻明崇帝眼里全是亮光。


    他手指轻颤的抱着潘玉莲仰面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


    第84章 晋说说吧,想要多大的棺材


    含章殿


    今个儿既不是大朝会也不是小朝会,一早,明崇帝便在殿内批阅奏折。


    但与往日只有他一人不同,今日的御桌旁侧多了处屏风,屏风后还设着桌椅。


    这会儿椅子上绣着鹤鹿同春的的鹅黄色长裙蜿蜒曳地,宛若暮光色的直袖衫上在袖口处绣着些混了银线的如意祥云纹,一双手从这祥云纹中探了出来,正捏着个很厚的官本。


    坐在这处屏风后的,不是旁人,正是潘玉莲。


    昨个儿不是夜半做梦,也不是发癫的癔症,她更没有被直接拖出去砍死。


    一夜醒来,本该去中宫请安的潘玉莲就直接被行动力


    超强的明崇帝给带到了含章殿。


    今早上跟着明崇帝起身的那会儿,潘玉莲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


    后来人是清醒了过来,但她的兴奋和紧张中,紧张竟然占据了绝大多数。


    争权夺利,这种事听起来就是个让人痴迷疯狂的事。


    但再疯狂,你也得先看看能力和眼界是不是?


    像潘玉莲,若硬要问问她摸到的‘职位’有什么前世的副班长算不算?


    而这一世里潘府给她们请了夫子。


    当然,你就不要指望那能是什么博学鸿儒的大先生了,给她们开蒙教会识字就行。


    至于管家的事,潘府里上有林夫人,下有潘文珺,一个庶女还想跳腾的插一手?


    待懂事之后能站在旁边听个一两年,学个皮毛就已经是林夫人心善了。


    这含章殿,潘玉莲来过几次。


    但以往她只是清晰的存着目标,怀揣着逢迎明崇帝念头而来。


    这会儿你让她转变念头,真正试着去触摸那个权力是个什么


    潘玉莲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


    要说明崇帝现在要同她问政议事  ???


    潘玉莲没有自视甚轻的想法。


    但说真的,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所幸,这种会让她贻笑大方的笑话眼下没有真的发生。


    明崇帝也没上来就哐哐的给潘玉莲讲一通“天书”,而是在自己处理朝政之前,给了她一本封面稍显陈旧的各处官职记录簿。


    这是明崇帝用过的东西。


    除了官职,上面还附有他亲笔所书各处人员任免的详细记录。


    比如上面提到的宫中十二监——‘内尚监、司礼监、司设监、神宫监、尚膳监’


    入宫后潘玉莲也知道这十二监的名头。


    但除经常打交道的内尚监、内膳监和尚衣监这几个地方外,其他潘玉莲还真不清楚。


    还有涉及到的朝政官员,像是内阁,就分华盖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等等。


    还有朝中的六部。


    像是吏部,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


    里面设有吏部尚书,左右侍郎


    一页,一页潘玉莲看的很慢,她默默的记着这上面记录的官名。


    这些是了解朝堂框架和人员最基础的了。


    “陛下。”


    魏公公入殿禀报:“礼部尚书陆大人在殿外请见。”


    礼部尚书?


    潘玉莲停下了背诵。


    这个人她还真听明崇帝提过。


    明崇帝嫌弃这老头啰里啰嗦的不爽利。


    潘玉莲正想着呢,明崇帝就允了这位‘不爽利’的老大人进殿。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走完流程的陆大人起身,一眼就注意到了皇帝身边的屏风。


    怎么忽然多了处屏风?


    后面,是不是好像还坐了个什么人?


    陆大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


    但好奇归好奇,陆大人却没敢多嘴询问,而是先禀明了来意——为着草原十八部使臣设置的宫宴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明日午时,地方则是昌阳宫的千羽殿。


    就这么一件事,这老头却说的很细。


    明崇帝显然没准备听完这位尚书大人念叨的都是什么。


    他自己挑了几个地方问了几句,随后就将陆大人打发走了。


    侧头看着一旁端端正正坐着的潘玉莲微微抬着脸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明崇帝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都说时随事易,但这位老大人任职二十载,便一直是个模样。”


    “政务繁忙的时候,再听他说的这一堆朕确实很烦他,还想着换个人当差。”


    “但这些年,交给他的差事,一直很少出过什么岔子。”


    “后来朕就只挑自己想问的问了,剩下的就不听了。”


    潘玉莲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十全十美,只有相互适应。


    看这位老大人话虽然说的很啰嗦,但刚刚走的却很干脆,一点也不磨叽,显然也和明崇帝‘双向适应’了。


    想了想,潘玉莲就好奇般的提笔写了宫宴两个字。


    平日里,潘玉莲微微带着点气音比划口型的时候说的很慢。


    这会儿手边有纸笔,她就动笔写了。


    宫宴上‘过三关’的事,潘玉莲还记着,只不过之前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提。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的字迹,随后道:“其他随行之人不论,此番入京的人里却有正副二使需要留意。”


    “其中前可汗之孙默恪为副使,昆夷部呼延提吉为正使。”


    先提副使,再提正使这个说法很微妙啊。


    明崇帝轻轻的点着案桌,:“默恪其人,却是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贪恶暴戾。”


    为人怎么样不是一两日能看出来的明崇帝这么说,显然这些年即便未起什么大的战事,但私下底的打探不再少数。


    而且潘玉莲从没听明崇帝这么厌恶的形容起一个人。


    明明是‘诚意满满’的来议和,偏偏多了一个这般性情的人——他扮演的什么角色?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忽而道:“明日正午,可要出席宫宴?”


    潘玉莲微微朝着明崇帝歪了歪头,略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不是大家都会去的吗?


    “这几日,朝中上下多念礼义,甚至处处周全,宽厚仁善”


    明崇帝脸上带着点说不上来的神情。


    “但此人惯来肆意酒色,跋扈自恣。”


    “绮辉不善舞,他却当众”


    明崇帝的话没有说完。


    只是转脸看着潘玉莲,轻声问道:“若是到时候血溅三尺,你怕不怕?”


    潘玉莲没有继续再惦记什么“过三关”的事情了。


    她只知道,这厮是没法活着从这京城走出去了。


    不,他甚至连明天都活不过,绝对不会见到后日的太阳。


    而她潘玉莲,现在是选择应下曾今许下的承诺,站在人前和明崇帝同抗风暴。


    还是选择躲在明崇帝身后,躲过这次的‘无妄之灾’?


    明崇帝的意思,他和她都能明白。


    不是潘玉莲自吹自擂。


    她这模样对于一个曾经随意玩弄公主,能对她当众欺凌施暴,现在又毫无敬畏之心的人而言,妥妥的就是个酒气色欲的催化剂。


    只要他张嘴


    当众砍死使臣,这事就没法善了。


    如今慕容烨被寻回,哪怕只是为着他,信王府如今万事好说。


    顾、卫两家攒着劲儿的要用军功洗刷‘龙胎’之祸中沾染到的风波。


    还有吕禄山


    这仗,能打。


    若是胜,万事好说。


    若是战败那她显然就是那个‘误国’的红颜祸水了。


    那么这事,干不干?


    干!


    情情爱爱的潘玉莲从没往脑子里去过一点,更不会觉得明崇帝竟然会她存


    着利用的心思而哭哭啼啼。


    只要保持现在的地位和富贵。


    潘玉莲从不怕明面上的利用。


    她图明崇帝身上的‘暴利’且作为利得方正在享利。


    明崇帝用最高效的方式‘用用’她。


    互利互惠,合情合理


    啊,不,也可以美化之后说的再好听些,勉强可以算是并肩作战。


    这事能成。


    但这么想着的潘玉莲却没有立即点头或摇头,却是起身朝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明崇帝也伸手揽住了潘玉莲,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潘玉莲微微仰着头看着明崇帝。


    如今精神状态出奇好的潘玉莲整个人都像是带着一层美颜后的光晕——


    昨夜里,即便揣着那些乱七八糟情绪,但窝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却意外睡得很好。


    那种藏在心灵深处,甚至潘玉莲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迫’和‘不安’忽的也消失了大半。


    也是那一瞬,潘玉莲才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进宫,她也一直在不安。


    这种惴惴不安,源于半知半明的恐惧,更多的,还有许多是对男主手握权力后对自己遭遇的恶毒揣测。


    能对抗权力的,只有权力。


    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但足矣。


    ‘陛下。’


    无声唤着人的潘玉莲,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如今就算明知潘玉莲是假模假样的作怪扭捏,但她的眼神也越发的会缠人,真的很是楚楚可怜的动人。


    ‘您会不会一直护着嫔妾?’


    对上这般近在咫尺的含情眼,明崇帝都忍不住轻轻的亲了亲潘玉莲的眼睛。


    “会。”


    闻言潘玉莲眼中含光,嫣然一笑,:‘有陛下这句话,嫔妾就什么都不怕了。’


    潘玉莲是真的不怕。


    现在只要明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死,只要不是明崇帝自己对着她起了杀心。


    说潘玉莲飞上天是夸张了些,在这宫里横着走却是一点都不虚。


    而对明崇帝而言——


    果然人还是人,不是了无生气的泥塑神。


    数十年的空荡的理智中,硬生生的挤进去了一个潘玉莲。


    第一眼的时候,明崇帝就试着无视过潘玉莲。


    不管他想的是什么,但终究还是默认人进宫了。


    他还试着几次三番在失控的时候,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理会过潘玉莲


    但感情这种东西,用规矩压得越狠,一旦找着缺口突破的时候,崩溃的越快。


    ‘咆哮’而过冲垮‘围堤’。


    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从前若说黏糊到视如拱璧,恐有损伤,含如饴糖,惧其消融这种话甚至都恶心。


    但现在光是和她肌肤相亲,只是紧紧的抱着人都不够,明崇帝有时很难抑制住自己想亲亲潘玉莲的念头。


    幸好潘玉莲是他的。


    幸好潘玉莲一直是他的。


    这个念头清晰的让人神清气爽。


    明崇帝轻轻的摸了摸怀里的潘玉莲,又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此生此世,生死相依,福祸与共


    慈宁宫


    这遭‘噩耗’里闻太后是真的伤着了。


    不得已躺的比潘玉莲时日都长的她如今总算是能起身了。


    这一场大病,像是耗空了闻太后的心气。


    她的精神头都短了一大截儿。


    人也骤然间苍老了不少。


    郑嬷嬷伺候闻太后梳发的时候,看着她如今满头华发都只觉得心里发酸。


    “庄妃现在如何了?”


    听闻太后又问起潘玉莲,郑嬷嬷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庄妃娘娘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话。”


    闻太后沉默着。


    她眼神恍惚,默默的望着镜子许久。


    从潘玉莲有身孕开始的那段时日,现在想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如今‘美梦’被惊醒了。


    回头看——


    昏了头一般刻意挑选贵女入宫、给曾经已经重伤过潘玉莲的罪魁祸首撑腰


    闻太后都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做出那些事来。


    可她,就是被骄傲自横,有恃无恐蒙蔽了理智。


    所有人都坚信——潘玉莲一定比任何人都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一定会格外的小心谨慎,委曲求全。


    因而闻太后想尽早压一压潘玉莲的气性


    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永永远远都没法睁开眼睛。


    近乎二十年的期待一朝落空,闻太后现在还能起身,都已经算心性强大的了。


    燕秋嬷嬷捧了参汤进来,:“太后娘娘,您先用一些热汤。”


    闻太后显然无心喝。


    她摆摆手,只是又问道:“御医怎么说?”


    郑嬷嬷同燕秋嬷嬷对视了一眼。


    她们听懂了闻太后的意思,这是问庄妃还能不能生。


    但御医哪怕说再委婉,最后透出的意思却很残酷。


    这真相对现在的闻太后更是个打击,但若说的好听现在这宫里哪哪都已经是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心里定了主意——还是实话实说吧。


    “太后娘娘”


    “御医说庄妃娘娘之前膝骨重伤就伤了元气,所幸身怀有孕的时候补上了些。”


    “但此番骤然落胎伤身伤神,只怕要好好的静养数年。”


    郑嬷嬷说的意思很明白了——潘玉莲伤的重,身子的亏空也严重,几年内都别想着再折腾她怀孕的事了。


    闻太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宫里的女人这些年都没动静,那她们就是一点都不行。


    现在就连潘玉莲御医明言要修养数年,她这辈子可能也不成了。


    明崇帝明言不肯选秀。


    他的主意再难悔改。


    更何况,就算选了其他人进宫,还能有希望吗?


    这次的‘血祸’,明崇帝近乎是放平了‘刀’前朝,后宫都平平的一刀而过斩了一遍。


    闻太后心里很清楚,她的这个儿子,此番的怨恨痛苦,不会比她少多少。


    而她们这对天家母子的情分,经不起再耗了。


    闻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哀家记得,诚王的小孙子都快满周岁了?”


    “是,太后娘娘。”


    燕秋嬷嬷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再有两个月,就到举办抓周宴的时候了。”


    闻太后点点头。


    见闻太后忽然起身,郑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一面往小佛堂走去,闻太后一面道:“待使臣入京的事了了,就让他们都进宫来吧,哀家想看看这些孩子。”


    “是。”


    翌日清晨,宫中来往的宫人就已经端着各色的鲜花果品,往昌阳宫的千羽殿去了。


    因着宫宴设在午间,御膳房也早早的忙活了起来。


    薄皇后在今早请安的时候又嘱咐了几句,就早早的打发宫妃们回去准备宫宴的事了。


    除了还在禁足的宣妃和惠妃,其他的几位主位娘娘都不会缺席。


    潘玉莲则被薄皇后留了留。


    今日是小朝会,明崇帝去议事,之后就会直接去千羽殿,潘玉莲就来中宫请安。


    关于潘玉莲此番赴宴的事,薄皇后难得的同明崇帝有了不同的意见。


    薄皇后现在只想让潘玉莲安心静养,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理会,先让她把说话的事给恢复过来。


    但显然潘玉莲自己都愿意出席宫宴,薄皇后也拦不住。


    “你如今身上还有些不方便。”


    薄皇后将手里的加了枇杷润肺露的水递给了潘玉莲。


    “这次宫宴,本宫让身边的苓霜先跟着在席间伺候你。”


    “来来往往,宫中朝中的人杂,还有那些番邦蛮夷”


    “若有事,你只管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做,或是直接差人来禀告本宫,你自己万不可随意离席去殿外”


    薄皇后说一句,潘玉莲就认真的点点头。


    她一直耐心的听完嘱咐,一气儿将杯子里的水都给喝完了,这才离开了坤宁宫。


    看薄皇后皱着眉,显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绘杏轻声安慰道:“娘娘,苓霜姑姑必定会仔细照顾好庄妃娘娘的。”


    “更何况,到时席间还有陛下在,有您在。”


    薄皇后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就是因着陛下。”


    “庄妃性子天真,又一心一意的爱慕陛下。”


    “这些,陛下分明也都看在眼里,可怎么就是”


    怎么就是不能把人藏得严实点,护得好好的,非要让她去面临那些风风雨雨的呢?


    就像从前对着昭妃的时候,明崇帝不就做的好好的吗?


    那时宫里宫外都知道有个宠妃,也都敬着徐灵容。


    哪像是潘玉莲这样闹得‘刀光剑影’的?


    关于明崇帝和潘玉莲的是非,绘杏接不上话。


    而薄皇后摇摇头,也不


    再多言了。


    “罢了,还是先顾及眼前的事吧。”


    交芦馆


    这会儿,随行的使臣浑余儿正说着突厥语好声好气的提前苦劝着默恪。


    “殿下,这些日子大晋朝上下官员颇有诚意,议和之事也十分顺利”


    “此番按着他们待客之礼,大晋朝的皇帝于宫中设宴款待,周全礼数。”


    “还请殿下一定于席间克制一二待回程之时,可多多索要一些,美酒佳人必定不会少的。”


    “浑余儿,瞧瞧你这模样。”


    默恪眼神轻蔑的上下扫了浑余儿一番,满是不屑,他同样用突厥语斥道:“怎么才到这几日,就沾上了他们那身软骨头?!”


    “这样好的地方”


    想着沿路的种种见闻,特别是这京中的繁华,默恪眼中透出了嗜血的掠夺渴望和贪婪。


    他双手敞开,整个人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颤,:“这样好的地方,如今却只叫这些只会‘咩咩’叫的两脚羊占着。”


    “这一路行来,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每到一处,都是等了又等。”


    默恪眼中闪过戾气,:“如今,如今还要等什么狗屁的皇帝入宫的圣旨?”


    “若是给本王千骑,本王都能带着儿郎们踏平这皇城!’


    浑余儿看着默恪的神情,脸色却是愈发的焦急——他们殿下即便再怎么勇武,现在都在这大晋京中,远距边关万里


    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就凭他们这些人,能安然无恙的一路杀回去吗?


    “不过这些‘两脚羊’,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哼哼唧唧的那些漂亮词还挺有意思。”


    默恪脸上有了点凶横贪婪色*的笑。


    他这会儿倒是用汉语又说了起来特意学过的那首诗。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


    “皓齿歌,细腰舞,桃花乱落如红雨”


    历来诗词便是千人千意,默恪显然也有很有自己的理解。


    “这次回去,本王就要带回去的美人儿再来一遍那些从剑山关抓回去的女人,差的太远了。”


    “这好地方养出的女人,才是嫩的能掐出一汪水来”


    默恪往下意识的往皇城的地方望了望——“不过再嫩,也比不上那地方养出来的女人啊。”


    “听说这的皇帝,那都是直接从那些细皮嫩肉的娇娘里头选了更好的,对,还有皇帝老儿的女儿也能多来几个。”


    说到这,默恪略显回味的舔了舔唇,:“她还会跳舞。


    “什么都不穿的时候跳的最好看”


    “白的晃眼。”


    “她的叫声又轻又好听,皮肉最是细嫩,你咬住她,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那血就直接出来了。”


    “就是太不经玩了。”


    说到这,默恪眼神骤然阴沉了下来,满脸晦气的道:“明明说好了那三日都是本王的还叫本王平白赔了几只羊。”


    听着这些话的浑余儿头痛的看着默恪的神情,只差抱着他的腿让在留在这驿馆内了。


    “休要再啰嗦!”


    心情不好的默恪神色不耐,戾气横生。


    他身高马大,一只手就抓着浑余儿的衣襟就将他直接从屋子里给扔了出去。


    这会儿的动静落在旁侧屋中同行而来的几人眼中。


    清楚默恪是什么性子的呼延提吉压根就没有过去劝和的打算。


    他只冷漠的摇摇头,:“不必理会,准备去赴宴便是。”


    “是。”


    第85章 江啄月照云鬟,惊花坠玉颜


    才是辰时末,距离宫宴开始的时辰尚早。


    长信宫里的宫人也忙着准备给去赴宫宴的潘玉莲梳发上妆。


    潘玉莲坐在梳妆台前,正由听梅给她描眉时,忽然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娘娘已连续签到打卡600天。”】


    【“达成签到达人成就。”】


    【“为庆贺娘娘连续签到成功,达成成就,现特别为娘娘奉上小惊喜。”】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潘玉莲都忍不住戳开系统,瞅了瞅里面的签到日志。


    “统哥啊。”


    潘玉莲在心头无限感慨的道:“没想到咱们已经一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光。”


    “在这宫里,有你一直陪伴着”


    赶在潘玉莲发表她那番‘感人肺腑’的‘深情演讲’前,虚空中的页面连忙弹出了新的内容。


    【“达成本次成就后的小惊喜为‘百连转转乐’”。】


    【“娘娘可拨动页面上的转盘,随机抽定本次惊喜保底优惠抽卡类型。”】


    【“如娘娘在转盘中选定‘梦幻家具城’后进行百连抽,保底可抽到一套‘稀世奇珍’梦幻家具。”】


    【“若选定‘霓裳羽衣阁’,百连抽后保底可得一个五星套装。”】


    【“若选定‘聚贤阁’,百连抽后保底可得SR人物卡。”】


    【“”】


    为着游戏卡池里抽卡的概率问题,潘玉莲一直没少和系统缠磨。


    但系统就是八风不动,我行我素,高举‘透明公开,公正公平’的旗号,摆明了就是一副要人猛猛砸钱去碰概率的嘴脸。


    这会儿提起百连保底。


    潘玉莲飞快的计算了一下——


    在游戏系统内,所有涉及抽卡类的消耗道具,价格都是100金叶子一张。


    百连的话就需要10000枚金叶子。


    算下来就是100张代金券。


    而游戏商城内,即便128元的礼包也只能保证个三星的完整套装。


    若是之前玩过这种游戏的都知道,这种游戏本质就是个打着‘宫斗’旗号的换装‘披皮’圈钱小游戏。


    如今机缘巧合下成了潘玉莲最大的‘外挂’。


    潘玉莲从不去细究系统运营的逻辑,也不纠结它的神奇之处。


    她平日里更是没少给她统哥‘吹风’,希望系统能推进游戏的发展,最好是能搞出一些效果逆天的‘神奇道具’供她选择。


    像那种一次性的道具的效果最是奇特。


    但它们偏偏也是最难得到的东西,商城里根本就没有卖的。


    除去特殊那些‘道具’,排在第二位的就是人物卡,特别是在潘玉莲已经有机会接触朝政之后,再之后就是套装服饰的效果。


    至于其他的什么家园,家具都是锦上添花的类型。


    可以有,但没必要花费大的代价得到。


    仔细看了看转盘上标注的类型,潘玉莲问道:“统哥,咱们这次怎么也没有个道具抽奖的选项啊。”


    若能百连道具,那她往后的日子得好成什么样?


    【“”】


    看系统丝毫没有应声的意思,潘玉莲这个厚脸皮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得想法设想,见缝插针的做。


    你自己都不争取,旁的人就更不愿意多为你费神了。


    潘玉莲看了一眼转盘上的‘聚贤阁’和‘霓裳羽衣阁’。


    只有这两样才划的来重金进行百连抽,若是抽中其他的就算了。


    ‘咻咻咻——’


    屏幕中那个金色的转盘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慢慢的,指针停了下来——


    【“恭喜娘娘抽中‘霓裳羽衣阁’,百连内必出五星套装,娘娘可前往卡池进行抽卡。”】


    不是连花钱都花不出去的最差结果。


    潘玉莲毫不犹豫的自己补了整整六百金,连同所有的代金券在内一起全换了衣服卡。


    系统从没骗过潘玉莲,这次百连抽卡,除了碎片和其他零散的首饰,倒还真出五星套装了。


    就是这服饰的效果


    【特色服装:芳华满堂惊】


    【服装等级:五颗星】


    【服装特性:啄月照云鬟,惊花坠玉颜。】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置酒欲饮,悲来填膺,千古英雄同一叹,伤怀岂止为蛾眉!】


    【注:娘娘的容貌已成为了一种直观的度量衡,越是美貌,越是惊心,怒发冲冠多死伤,请娘娘谨慎选择该套装装扮场合。】


    “统哥”


    潘玉莲一边查看着出现在衣柜里的那个套装服饰效果,一边看着系统,当面蛐蛐它。


    “这种要命的‘热闹’你还嫌不够乱,铆足了劲要往里面插一手?”


    “你知道咱们两现在是在做什么不?”


    【“”】


    潘玉莲点击确认,将这服饰穿在了身上。


    “这就是在联手打造加强版的红颜祸水‘背锅侠’啊。”


    “统哥,我只能盼着你的人即便没有主角光环也能顶的住,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这个人只爱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现在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压根就没有更换地方的打算。”


    “未胜先虑败。”


    “要是悠悠苍天薄幸,战事一败涂地,国破家亡我可没有那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勇气。”


    “就算你加油都不行。”


    “到时候,你趁早给我搞点什么能同归于尽的道具,免得我自己同他们动手时,死的太过惨烈。”


    潘玉莲是笑着说这些话的。


    这话由一贯最是贪生怕死,贪图富贵,惯会摧眉折腰,阿谀奉承,谄媚奉上的潘玉莲说来,更像是个玩笑。


    但系统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卡壳——


    【“娘娘荣华万千,芳华绝世,兰质蕙心,秀外慧中,还请娘娘一定珍重爱护自身,毕竟不管到哪里,娘娘的风采都不会被埋没。”】


    系统的立场不坚定这事,是潘玉莲早就知道的。


    就像是它自己说过的,从来没有强制的攻略人目标。


    那就意味着换谁都行——


    只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握着那份类似权力的人。


    甚至在一开始,明崇帝的检测结果出来后,系统给出的建议都是直接放弃。


    许是觉的今日份的潘玉莲脑子和情绪不对,系统紧急又弹出了一个提示——


    【“游戏内除六星绝版套装,其他套装都可由娘娘自由选择是否进行穿戴。”】


    潘玉莲没有选择脱下刚刚穿上的套装,而是说起了其他——


    “统哥。”


    “你见没见过那种为了口吃的就钻进陷阱,结果吃的肚皮溜圆后卡在洞中,只能被猎人逮到的狐狸吗?”


    【“未曾。”】


    潘玉莲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谁说你没见过,现在在你眼前的不就是了吗?”


    “就说这世上,就属当皇帝的心眼最多,满身的窟窿眼,和你一样鸡贼”


    平白无故的被溜了一嘴的系统还没来得提出异议。


    就见潘玉莲唏嘘着仰头长叹。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场你情我愿,心知肚明的‘虚情假意’”


    “可后来,他给的太多了。”


    “给的超出预料的多。”


    “多的人都,都已经没法割舍了。”


    满眼感慨的潘玉莲看着系统,她用最认真的神情,最严肃的口吻道:“统哥,我现在尝到了甜头,放不下了。”


    “我信他这一次,也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他这次若是敢出尔反尔的戏弄于我我就亲手杀了他!”


    “若是他来真的”


    “在我们因为这份“权力”变的相对两厌,满心龌龊,双双起了杀心‘刀剑相向’,分崩离析前,我只会死死的跟着他。”


    “甚至若是不幸在这之前‘船’就沉了,我会跟着他一块死。”


    “毕竟我被皇权富贵腐蚀了骨头,被养的太过精细。”


    “也被娇惯的捧得心气太高。”


    “横来横去,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惯了。”


    “实在受不了重新对着其他人又要开始伏低做小的落差。”


    “忍辱负重更不行”


    【“娘娘!”】


    难得的,素来都是八风不动的游戏系统都被搞得炸毛了。


    真是***的!


    它好好的一个铁石心肠的‘优质’冷漠大漂亮,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人给忽悠走了?


    关键潘玉莲瞧着还是清醒的——这才是最**吊诡的!


    潘玉莲看着‘哗哗’的系统,十分无良的笑了起来。


    “统哥,这可不能怪我啊。”


    “谁让人家皇帝不仅心眼多,手段高超,还大方,舍得给的也多呢。”


    “对了,统哥,你们这‘宠冠六宫’的成就,就不用重复刷业绩似的达成成就吧?”


    “毕竟一个人,还是一个活人,她得对自己多狠,她得活成什么样,才能三番两次的达成这个目标?”


    【“本系统仅为辅助提供最优质的游戏体验,无强制要求,无强制攻略目标。”】


    “那就好的,那就好。”


    潘玉莲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然统哥你一直帮了我这么多,若是害的统哥你自己卡了任务,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潘玉莲就眉眼弯弯,毫无阴霾,满脸轻松很是阳光明媚的笑了起来。


    “统哥,看来这辈子,咱们两就得和明崇帝死磕了,不过这项‘宠冠六宫’的任务,到现在应该不难完成了。”


    【“娘娘说的对。”】


    看系统应下,潘玉莲眯着眼悄悄的笑了起笑,真不容易啊,费劲口舌忽悠了那么多次,她们统子哥总算肯信一次了


    千羽殿


    吉时将至,群臣命妇就早早的候在了殿内。


    与以往稍有些区别的是,这次京中各个国公、将军还有那些郡王宗亲府上有出息的儿郎们也多。


    而按着大晋朝的规矩,每三年一次科举后进士及第的前三甲都会进入翰林院,暂时不会外放为官,因而闫嵩和狄怀真也在席间有个位置。


    看起来性格大相径庭的两个人,除了同年的身份外,就和其他泛泛点头之交的官员一样,没什么其他特殊的瓜葛。


    闫嵩老实的安静坐着,轻轻瞄了一眼坐在前侧的几个世子。


    这会儿他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到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都有还未定亲出嫁的妹妹。


    身份够,利益也够。


    若是为着那个位置着想——就看谁先能想法子让妹妹心甘情愿的请命去和亲了。


    这么想本来没问题,但是吧


    闫嵩看了看面前桌上那些年份足够的上佳贡酒,又观望了片刻殿内一个个正值热血冲动的青年才俊。


    这都还未开宴也未曾饮酒,他们的情绪都有点止不住的外露了。


    毕竟这段时日,那位远道而来的使臣是个什么德行,就连闫嵩也知道一二。


    偏偏这次朝中选出的那些议和大臣都是脾性最‘软和’的主和派


    闫嵩现在还没什么机会能近身伺候皇帝。


    为这事,他暗地里还颇为不敬的揣测过几次——莫不是他们这位陛下沉湎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因而不愿再起战事,只愿看到‘天下太平’?


    至于那位‘温柔乡’的娘娘闫嵩现在想来都颇感心痛——他们潘娘娘不是都已经怀了龙子了吗?


    这都六个月了。


    甚至哪怕只是再多上两个月呢?


    都这时候了,怎么就能保不住?!


    这可是陛下唯一的皇子!


    只要生出来,只要生出来那就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第一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皇族宗亲,王爷世子的都滚到一边去。


    听闻潘玉莲怀孕的消息后,闫嵩马上就停止了一切接触其他世子的打算,全心全意的等着她的这个孩子。


    不只是闫嵩,另外其他两个


    人也都心里有数。


    即便潘玉莲之后一直没机会联系他们,但三人都默契的将潘玉莲要出宫‘养老’的事给搁置了。


    废话,眼瞧着潘玉莲都已经快成后宫第一人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避宠’出宫的事?


    就在闫嵩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琢磨着后宫的争斗到底有多凶狠,甚至就连他们有‘外挂’的潘娘娘都保不住自己腹中皇子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高声唱诺——


    “皇后娘娘到——”


    “庄妃娘娘到——”


    所有人都一齐起身行礼问安。


    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吕禄山则是忍不住第一时间看向了潘玉莲——这一眼看的他呼吸轻轻一窒。


    如今已是十一月,凉意渐袭,但殿内的气氛却躁动了起来。


    绣衣盛装,绯红披帛垂落,大片芍药沿着曳地的裙摆铺开。


    冠似琼玉,珠似明月,掩映成辉,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更要命的是,从前的潘玉莲还稍显‘单薄’,虽然漂亮的出奇,但远远不及现在皇权富贵下浸润的顶顶矜贵。


    她真的,真的,越来越有那股子抓人的劲了。


    这世上,所谓的‘高冷之花’被拉下神坛的戏码为何屡见不鲜?


    就是因为实在戳中人心里的那点**的心思。


    从前那个站在他面前,笑着轻轻弯腰伸手扶着他的姑娘现在就像是梦一样。


    吕禄山抹了一把脸,心中连连骂天。


    若是他这辈子先享受过,之后再看见潘玉莲多好?


    总好过这样看得见,摸不着,回过头又觉得其他人索然无味。


    如今吕禄山还不算功成名就。


    但看中他,愿意拉拢和投资他的人不在少数,更是很会投其所好。


    系统的人物性格缺陷无法弥补,甚至会更严重外露。


    吕禄山贪财好色的这一点也不例外。


    ‘美人计’从来就是吕禄山栽跟头的重中之重。


    而且这种事就和刻在骨子里一样。


    属于明知不妥,还是会一头栽进去的那种。


    可现在,吕禄山的眼光已经被拔高的拉都拉不下去了


    如今对他要用些能奏效的‘美人计’,只怕得按着潘玉莲的模样给他精心炮制一个。


    这会儿殿内偷瞄着潘玉莲的不止吕禄山一个人。


    这朝里朝外,很多人对潘玉莲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如今一见——


    席间有沉着脸咬着牙,压低声勒令不许小辈抬头多看一眼的,也有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安静定在一处的


    众人的神色上首的薄皇后都看在眼里。


    她扭头看了看艳冠群芳的潘玉莲,心头止不住的轻轻叹气。


    这世上,对于姿容过于出众的女子本就苛责。


    所有人都恨不能瞪大了眼,盯着人从头到尾的挑理,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潘玉莲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


    这事压根都没得‘洗’。


    而潘玉莲呢,她显然鸟都不鸟这所谓的名声,我行我素,更是勉强连装贤惠都不愿意装一下。


    刚刚潘玉莲到坤宁宫等薄皇后一同来千羽殿时,薄皇后看见潘玉莲的第一眼,登时就想带着人重新去梳洗妆扮。


    可潘玉莲死活不肯,还振振有词的无声呐喊——


    “这里就是嫔妾的‘家’。”


    “嫔妾在自己在家中还需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是何道理?”


    “莫不是怕了他们这些蛮夷番邦?”


    “这是大晋,这是京中,这更是天子脚下。”


    “若是他们当真敢当着群臣的面,当着陛下的面都对嫔妾无理,那这大晋其他地方岂不更是任由他们随意放肆践踏?!”


    朝中议和连同和亲的事,薄皇后听到的也不少。


    而潘玉莲薄皇后清楚她不是什么蠢笨的看不清局势的人。


    薄皇后直觉潘玉莲在做一种危险的事。


    她甚至想拉住潘玉莲,敲开她脑壳往里好好看看——瞎掺和什么?!


    是战是和,哪里能是由她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算的?


    前车之鉴——


    历来背上‘红颜误国’名声的人,哪一个落得好下场?


    但潘玉莲,显然很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


    看着那双清凌凌,笑意盈盈的眼睛,薄皇后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带着她一起到了千羽殿。


    “陛下驾到——”


    明崇帝进来的时候,也没能躲开潘玉莲精心准备的‘爆闪’。


    他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这般‘盛世美颜典藏版’的潘玉莲,就连明崇帝能看见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当着朝臣的面,明崇帝伸手扶起了潘玉莲,让众人起身后,又在御桌旁侧设了张座椅。


    这


    给宠妃特权,彰显‘宠爱’的事,几乎是每个皇帝都做过,也没人觉得奇怪。


    但这却是明崇帝第一次这么做。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薄皇后的方向看去,就见薄皇后难得的脸色落下了。


    甚至不光是脸色难看的问题,一贯最是温和端庄的薄皇后直接开口了,:“陛下”


    明崇帝摆了摆手,:“使臣已至,先开宴吧。”


    潘玉莲恳求的目光也随之一道看了过去。


    最终薄皇后还是沉默的跟着坐下了。


    刚刚使臣团就先到的含章殿参拜请安,随后才跟着明崇帝的御驾到了千羽殿。


    “宣使臣觐见——”


    哗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殿门口看去。


    隐隐和正使呼延提吉齐步并行的默恪实在引人注目,碧眼发卷,身形高大,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鸷,气势凶横。


    自进殿后,他的头就没低下过。


    不少被他视线扫过的宫女和命妇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避开了这种目光。


    有的人,那就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气氛变得沉默又凝滞。


    使臣团一步步地往御前去。


    待他们站在御阶下行礼起身后,所有人的拳头不知不觉都攥紧了——默恪的目光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而潘玉莲,呵,指望她羞涩或者害怕的垂眼红脸是不可能的。


    她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是出了名的。


    也不讲什么礼仪体面。


    潘玉莲甚至都不用说话


    她微微抬着下巴,在御阶上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默恪。


    潘玉莲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比看见狗屎还恶心的下贱‘脏东西’的不屑晦气眼神是个什么模样。


    这不,想打断潘玉莲的骨头,让她低头的人果然又多了一个。


    默恪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


    气氛骤然间就似针刺在人神经上一般。


    “放肆!”


    却是薄皇后当堂怒斥,她脊背绷紧,垂在袖间的拳手死死的握着。


    “入京多日,却连御前行礼的规矩都不知吗?”


    薄皇后她脸色沉肃的看了看正使呼延提吉,最后


    又看看一旁礼部的陪同官员。


    “邓祺佑,你们的差事就是这么做的?”


    “这么长的时日,不求通读礼义廉耻的经义,却连个基本的规矩都教不好?”


    陪同官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求饶请罪。


    便是呼延提吉都低着头说了几句请罪之类的软话。


    浑余儿也在一旁连连的说着好话,他一边说,一边胆战心惊的拉了拉默恪的衣袖。


    所幸,默恪也还没疯,到底也算低了低头。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时候,薄皇后率先开了个大的。


    之后这场宴席在略显诡异的无声鼓噪中开始了。


    上首,重新冷静下来的薄皇后端着酒杯敬向了明崇帝。


    “臣妾行事莽撞,还请陛下责罚。”


    明崇帝伸手端起了酒杯,他满是赞许的看着薄皇后,:“一国之母,合该如此。”


    说完,明崇帝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看明崇帝没有斥责,薄皇后便将手里的酒饮尽了。


    可薄皇后的‘敬酒’显然还未结束,她添了酒,又端起酒盏,:“陛下。”


    “承蒙陛下信赖,后宫诸事如今都是臣妾打理,庄妃小产后身子还未痊愈,如今更是口不能言,若是她行事有不妥之处,也是臣妾先有失职”


    听到薄皇后的这话,明崇帝看了看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正认真用着酥点的潘玉莲。


    明崇帝笑着摇摇头,随后他看向了薄皇后,:“何罪之有?”


    “不过是将死之人”


    明崇帝的话没说完,只听殿中忽然传来了酒壶“啪”的砸在了地上的声音。


    看着席间酒兴上头,袒胸**,摔了酒壶,哈哈笑着撑着桌子起身的默恪。


    明崇帝眼里含着很轻很轻的笑意,:“你瞧,他这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朕得成全他。”


    第86章 文睁眼瞧瞧——人形兵器,大杀器!……


    明明今个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天子在千羽殿宴请远道而来的使臣。


    但这会儿,透过窗棂透进来的光却陡然变的有些昏暗。


    大片的浮云密布天空,灰暗不一,淡薄不均,像是褪色的灰斑压得天色都显的沉甸甸的。


    昌阳宫,千羽殿


    自打默恪顶着那副跋扈自恣,骄横无礼的嘴脸和姿态进殿后,席间已然有不少的郎君们心中拱火。


    再看他竟然还敢用那般眼神看向御座旁的潘玉莲时,那股邪火更像是直直的往人脑子里烧。


    烧的人脸泛赤红,眼冒煞气。


    只这些人都叫身旁的父辈们牢牢的压着,不许他们冲动行事。


    看着似乎带着几分醉意,摔了酒壶后哈哈大笑后摇摇晃晃起身的默恪。


    慕容烨脸色沉凝,欲要起身,左侧的秦老侯爷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


    “世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稍安勿躁。”


    慕容烨看了看秦老侯爷,他吸口气勉强先忍了忍,抬手饮了一杯酒,凉酒入腹,却像是浇在了心头那簇火上。


    此刻殿内沉默间无声蔓延开的火气闷得浑余儿一阵阵的心悸。


    来之前他就千防万防。


    可到底还是没能防住意外。


    谁知道这地方忽然冒出个那般模样的女人,还不巧是个皇帝的妃子。


    见默恪起身,浑余儿也连忙跟着一道起身。


    他伸手去扶默恪,还连连寻了借口朝着御阶上解释道:“还请大晋天子见谅。”


    “这席间奉上的酒水香醇,我们殿下这是吃醉了”


    默恪不耐烦的一扬手直接掀翻了浑余儿。


    “啰嗦!”


    待毫不费力的甩掉了人,默恪自己则是看向了明崇帝。


    “大晋皇帝陛下。”


    “自本王入关以来,这一路上可是听多了啰嗦。”


    说着,默恪拿手指点着那些为主持议和,数日陪伴他的那些大晋官员。


    “他们一个个的,成日里只会在本王的耳边不停的咩咩”


    “嗝。”


    默恪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话说的颇不爽利,却口口声声的道什么礼数。”


    瞧着像是受了什么不公虐待一样的默恪十分不满。


    他脸一沉,眉宇间就透着戾气。


    “本王也不是什么不知礼数的人。”


    “耐着性子忍了这许多日听他们说皇帝还要设宴,本王可是期待已久,想着便是白白等了这么久也没说什么。


    “可这宴席”


    “哈,就这般有酒无舞,这算礼数周全?”


    说着这话的默恪,目光不由自主的从明崇帝的身上,滑到了他旁侧挨的十分近的潘玉莲身上。


    他哈哈的笑道:“不过也是,让那些庸脂俗粉的在这扭来扭去有什么意思,不如”


    嘭!


    默恪之后的话虽然还未宣之于口。


    但他这摆出来的姿态和未尽之语就像是往火药桶里丢下了点火星。


    霎时激起满殿激愤。


    这次便是呼延提吉都忍不住道:“默恪!”


    再三被拦的默恪眼珠子发红的舔了舔唇瓣。


    他神色阴鸷,满身凶气的在殿内环视了一圈,眼中满是残暴的狞笑道:“不如先来个人。”


    “先与本王一同斗武取乐。”


    默恪这话一出,席间揣着一腔子热血的郎君们,真真是恨不能立即就跳出来将他给大卸十八块。


    但年长的诸侯公卿闻言心中却骤然一沉。


    默恪这个夯人。


    尽管他再怎么叫人不耻,但他狂横却是当真有狂横的本钱。


    几年前他骁勇之名,众人就已如雷贯耳。


    席间还有人亲眼目睹他披甲冲阵时的场景——纵马而驰,一往无前。


    手中的**横过,便是惨叫连连。


    血肉翻飞间其他人便宛若割麦直往两侧倒伏。


    宛若杀神在世,无有一合之敌。


    如今在草原,已经没人敢一对一的同默恪相斗了。


    见没有哪个‘小鸡崽子’冲动的跳出来能让他活动一下筋骨,默恪越发不满。


    他轻飘飘含着不屑嘲讽的目光来回挑衅。


    “宴上斗武,这在我们草原部落里可是寻常事。”


    “便是战利品也是这般挑拣的”


    “你们,总不能是怕了吧?”


    这他娘的谁还能忍?!


    席间的郎君们红着眼恨不能冲到默恪面前,在他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上狠狠给他一下,情绪激动的他们衣裳都被扯得变形,险些都快拉不住了。


    “陛下!”


    闹哄哄的殿中,角落里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微臣请旨。”


    “求陛下应允臣与这位使臣以‘舞’助兴。”


    还真有不怕死的敢站出来?


    以一己之力压得满殿无人敢起身的默恪陡然戾气横生。


    他暗道看来他这些日子还是太过温柔仁慈,对这些‘两脚羊’的震慑还不够啊。


    恰逢此时,没等其他人看清说话的是谁,高居御座


    上的明崇帝开口了。


    “使臣远道而来,如今既有所请,本该应允,只是朕这武状元却也非常人所能及。”


    “拳脚无眼,若有所伤,岂非憾事?”


    “皇帝陛下多虑了!”


    默恪浑然不在意,只当是皇帝的托辞。


    羊群里还能养出狼不成?


    最多不过就是条狗罢了。


    待他打断这条不知死活,敢对着他汪汪狂吠细犬的脊骨,这满殿还不是由他予求予取?


    脑中闪过满是凶残血腥念头的默恪,毫不犹豫的应了,他止不住满脸狞笑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但见一身长八尺,丰姿英发,相貌雄伟,伟岸魁梧,腰大如箍,虎背熊腰的猛士行来。


    吕禄山昨日就被明崇帝传去了含章殿。


    表面看上去勇猛无畏的吕禄山,实际上还是个出了名的‘仁厚大善人’。


    他还生怕吓着那些远道而来的‘小可爱们’。


    因而今日一来,吕禄山就自己寻了负责宴饮的官员换了位置,悄摸的换去了角落。


    被朱红的盘龙柱一挡,遮住大半的身形的吕禄山一点都不显眼。


    这会儿听明崇帝允准了他才起身。


    行来处,众人莫不为他推桌掀椅,硬生生空出一条路来。


    走近身前,默恪不笑了,这笑容‘腾’的到了吕禄山的脸上。


    吕禄山比默恪还高了半个头。


    这会儿吕禄山微微昂着下巴,垂着眼却是笑看默恪。


    看着默恪,吕禄山原本脸上“友善核平”的笑容就不自觉地露出狰狞,面目全非间都成了狞笑。


    自打来这,吕禄山就惦记着自己那位没拜成的‘义母’惦记的眼珠子发红。


    他是朝思暮想,夜里翻来覆去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忍着,不敢造次。


    可现在这都是他**的什么玩意儿,就敢当着他的面跳出来这么**的恶心人?


    他还他***的朝着他的娘娘舔嘴唇!


    舔你妈***的舔!!!


    狗*养的。


    他吕禄山一会儿不撕了这孙子的**。


    他就是个**。


    吕禄山这三个字***的从今往后就倒过来写!!!


    整个人又高又壮,又横又戾,又凶又恶,简直比默恪还不像是个好人的吕禄山一登场。


    顷刻间满殿鸦雀无声。


    他这


    旁的都不消多说,连明崇帝都有些克制不住激动情绪的‘绝世猛男’,体感绝对不一般。


    若不是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吕禄山还用的着在‘SSR’的级别里混?


    他不是什么秀气俊朗的英俊容貌。


    身形如一,没有什么叫人前期瞧不上眼,后期‘刮目相看’的极端反差。


    他就是高大、威猛、雄壮,浑身上下反派大BOSS的逼格满满。


    一出场就压得人不敢造次。


    甚至光是站在那——他就无敌了。


    这般极端的视觉和气势冲击下,众人对着吕禄山都不自觉用上了敬称——


    “这位将军有些面生,他是”


    “陛下好似提到了,这位是今年的武状元?”


    “武状元?!”


    “我听过他的名头!”


    “竟然是他,果真是他,竟是,竟是如此悍勇之士,我还以为,还以为那些都是谣言呢”


    饱受流言却又‘籍籍无名’的武状元和早已凶名在外的草原猛士,这会儿双双持刀站在了殿中。


    没错,被激起忌惮和凶性的默恪要求送刀。


    很显然,他是没想让吕禄山这个心腹大患活着走出去,想在这直接解决了他


    巧了,看上去吕禄山也正好是这么想的。


    他们二人‘惺惺相惜’,含笑间更是一拍即合,随后就双双求刀——嘴上说着点到为止,其实满心都是你死我活,生死勿论


    ‘哗——’


    那一刀擦着吕禄山的身侧就滑了过去。


    ‘刷——’


    这一下险些正中默恪左胸


    殿中刀光剑影,棋逢对手,两人势均力敌,状况焦灼,险象环生。


    这场面看的殿内众人双拳紧握,瞪着眼直勾勾的看着场中,大气都不敢出。


    呼延提吉的身子前倾,一贯平稳的脸色也失了从容,嘴里还用突厥语低喝着什么。


    御阶上,潘玉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殿中持刀相击的两人。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吕禄山,却没想到是在眼前这般境地里。


    见吕禄山险之又险的避开时却被刀锋划下了一片衣角,潘玉莲呼吸一顿。


    怎这般焦灼?


    就连吕禄山都打不过这人吗?


    莫不是因为她煽动了原著的剧情,却自以为是,才,才落得眼前这般境地?


    潘玉莲的拳头死死的攥着,指节泛白,掌心被掐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忽的,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掰开了潘玉莲的手心。


    潘玉莲下意识的望向这双手的主人,明崇帝没有看向潘玉莲。


    他的目光还落在殿中,但开口轻轻说的话却落在她的耳中。


    “朕见过他的真本事”


    “擒虎拿豹不是朕戏言而已。”


    “行若猛虎,心细如尘,如今却是求‘势’而已。”


    明崇帝的话音刚落,卖了个破绽的吕禄山就顺势而上,将默恪手中的刀挑落,将他踹倒在地。


    ‘噌——’


    吕禄山的刀划过默恪的头发,将刀横架在他的脖子上。


    “卑鄙!”


    仰面而躺的默恪双目赤红,愤愤的挣扎不已。


    吕禄山不语,只使劲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刀锋刺破脖颈的刺痛,让默恪清醒了许多,也不敢再剧烈挣扎了。


    这个人是真想杀了他!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满心惊愤的默恪嗅着血腥气,拼命按捺住了自己的举动,不给吕禄山机会,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死死的瞪着吕禄山,恨恨的道:“你,你胜之不武,你趁我不备,使了阴招,你再与本王”


    “呸!”


    默恪的话还没说完,吕禄山一大口唾沫直接稳准狠的砸在了默恪的脸上。


    光吐唾沫还不够,吕禄山抬脚直接踩在了默恪的脸上,然后踩着他的那张嘴死命的使劲来回碾着。


    “狗孙儿。”


    踩着人的吕禄山垂着眼笑着对默恪‘嘬嘬’了两声。


    “爷爷心善,给你讲讲道理。”


    “你胜你横,你败你就当好狗。”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得记着。”


    见默恪目中充血,满是吃人的瞪着他,吕禄山兀自一笑。


    他提起刀,眼神轻蔑,姿态轻慢的横着刀身‘啪啪’的拍着默恪的脸。


    “狗孙儿,你能听得懂人话不?”


    刚刚为着吕禄山赢了的喝彩声,这会儿都收了音。


    怎么说呢原以为是势均力敌的两个‘英雄’之间的龙争虎斗。


    但吕禄山这般混不吝的嘴脸和姿态瞧着,瞧着反倒更不像是个好人啊。


    在这世道,大家都很讲姿态,谁像吕禄山这般


    太过了,简直就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呼延提吉脸色十分难看。


    他猛地起身,用着突厥语连连说了一通。


    大意就是斥责吕禄山毫无将军风范,更是毫无义勇之心,他的举动对于草原的勇士而言是一种侮辱


    吕禄山手里的刀又塞回了默恪的脖颈处。


    他脚底下使劲来回碾,一溜的血顺着默恪的嘴角滑落。


    扭过头,吕禄山则是满不在乎的对着呼延提吉翻了个白眼。


    他懒洋洋的伸手掏了掏耳朵。


    弹了弹耳屎。


    歪歪头,表示自己听不懂那一通叽里咕噜的鸟语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是浑余儿伸手拉住了‘红温’的呼延提吉。


    连默恪都打不过这蛮不讲


    理的凶人,横卧当场,惨遭侮辱。


    若是其他人冲上去,那不是白送?


    呼延提吉深吸了一口气。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对着御座上的明崇帝的微微低头,:“陛下,这场武斗是我们输了。”


    明崇帝看向了吕禄山。


    “吕爱卿,不过是以武助兴而已,既然都认输了,你抬手放一放他吧。”


    “是。”


    吕禄山立即收敛了姿态。


    他抬脚直接迈步从默恪的头上跨了过去。


    待上前两步后,吕禄山双膝跪地对着明崇帝行了大礼,:“万幸臣没有辜负陛下信任,臣”


    “将军小心——!”


    “卑鄙!”


    “无耻!”


    “小心——!”


    却是背对着吕禄山的默恪,毫不犹豫的起身抓起地上的横刀扑向吕禄山。


    因着被踩烂还溢血的嘴脸,默恪的面色狰狞,宛若恶鬼。


    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咆哮着:“本王还没有认输!本王还没输!!!”喊着话就气势汹汹的冲着吕禄山当头劈了过去——


    “铛!!!”


    同样的横刀咻咻而过,势大力沉。


    这一下就直接劈断了默恪手中横刀,之后的刀锋去势不减,‘噌’的一下就斩断了默恪握着刀的那条胳膊。


    “呲——”


    鲜血喷涌而出。


    结结实实叫这血溅了满身的吕禄山却依旧满脸愤怒惊色。


    他怒吼道:“你这卑鄙小人!!!”


    同样喊着话的吕禄山一把就抓起了默恪,将他直接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次的偷袭和反杀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本以为吕禄山会成为刀下亡魂的众人堪堪反应过来,就惊见默恪整个人都被吕禄山给横着举了起来。


    还想着为着背后杀人的默恪一会儿该怎么扯皮的使臣,看着吕禄山之后的举动却是满眼惊怒,豁然起身。


    “住手——!”


    “将军且慢——!”


    充耳不闻的吕禄山将手里的默恪用力砸下,狠狠提膝而上——


    “咔嚓!”


    默恪折成了反方向的“折叠”人。


    被激起凶气的吕禄山双目赤红。


    他两手用力,就要扯开手中‘断脊之犬’时,却听见案桌被撞翻的声音。


    哆哆嗦嗦撞翻桌的闫嵩吓得头都不敢抬。


    吕禄山顿了顿,直接将手里的烂泥扔在了面前的地上。


    几近腰斩的默恪没有立即断气。


    他满身是血,睁圆了眼愣愣的看着吕禄山。


    一招,只用一招就劈断了横刀。


    这人,甚至毫不费力的就举起了他,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生生撕裂


    那之前,之前那些你来我往的刀刀相错,险之又险的取胜算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徒手举高,断其脊骨这可比什么刀劈斧砍都来的更富有冲击力。


    浴血而立的吕禄山宛若杀神在世。


    一片寂静里,浑余儿惊怒不已的哆嗦着看向吕禄山,:“你杀了默恪,你,你竟敢”


    “好!!!”


    “将军勇无其二!”


    “壮哉!”


    靖国公府的二公子直接拉不住了。


    他胸中热血激荡,甚至满面赤红,激动的眼中含泪,当场起身连连击节而赞。


    他不是独一个,殿内的儿郎陆陆续续的起身,:“快哉!”


    对着惊怒的使臣,对着议和的群臣,对着殿中的吕禄山——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满殿高喝声齐齐的响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有心杀贼,贼子就戮!”


    “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一杯杯的水酒被倒在了杯中,而吕禄山则是看向了御座上的明崇帝。


    整个殿内霎时一静。


    明崇帝环视了一圈殿内,最后看向了殿中的吕禄山。


    吕禄山慢慢的跪了下来。


    刚刚满殿疯魔般的气氛逼得那些使臣都不敢再言语,这会儿他们哭天喊地的扑过去收敛着默恪的尸身。


    “我等不远万里亲自赶赴此地,就是为了议和而来。”


    浑余儿抱着默恪的尸体哭的双目发红,他声泪俱下的连连斥责,:“我们殿下贵为汗王之孙,身份尊贵,不惜颠簸,亲赴京中,满是诚意,如今,如今却横遭羞辱,被小人害死”


    “胡说!明明他才是卑鄙小人!”


    “就是,是他偷袭的吕将军。”


    “”


    低低骂着混账的几个公侯压着插嘴的儿子跪了下来。


    打仗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的事吗?


    那是要死人的!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议和乃大事,偏偏使臣死在这,还是前汗王之孙还要瞎掺和,昏了头?


    见吕禄山跪着,殿中刚刚还满心激奋的儿郎们也被陆陆续续的压着跪了下来。


    眼看此,那些‘议和派’的人也跳了出来。


    他们痛心疾首的指责着吕禄山——


    斥他嘴脸可恶,宛若地痞流氓。


    莽撞无德,更是毫无怜悯之心。


    杀气太重,煞气满身更是心怀不轨,蓄意坏了议和的大事。


    明崇帝目睹了满殿的‘十八样’嘴脸。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跳着脚,斥责数落吕禄山条条大罪的人。


    这殿内,有人仰天而叹,有人悲愤不已,有人窃喜,有人不满


    明崇帝伸手取过了酒壶。


    他挥挥手挥退了下意识要斟酒的魏顺忠,亲自倒了一杯酒,随后他起身,举着酒杯一步步的下了御阶。


    明崇帝站在吕禄山的面前。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吕禄山,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


    明崇帝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哗!”


    殿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眼看明崇帝亲手执酒下阶吕禄山浑身发颤,双手颤抖的接过了酒杯。


    “嘭!”


    激动难抑的吕禄山再次单膝跪地。


    他仰头看着明崇帝,虎目含泪,整个人满是激动,开口时微微含着哽咽泣音却依旧掷地有声。


    “臣,愿为陛下先驱。”


    “龙纛所向,万死不辞。”


    说完,吕禄山就仰脖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呼延提吉站起身。


    他散着发,盯着明崇帝,:“大晋皇帝陛下,这是要宣战不成?”


    “宣战?”


    明崇帝再度扶起了吕禄山。


    他笑着拂袖指了指千羽殿两侧,:“正使,不妨问问他们。”


    “战!!!”


    宁远侯的小儿子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激动的将手里握着的酒杯都给摔了。


    “啪——”


    一个个饮尽杯中酒水的儿郎接连摔了手里的酒杯。


    “战!”


    “战!”


    “战!”


    声声直冲云霄,惊起殿外飞鸟无数。


    御阶上的潘玉莲也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殿外——


    此刻天空中金色的辉光劈开了浮云,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人间。


    今日,是个好天气


    第87章 学继‘金屋藏娇’后,喜提‘魅魔宠妃……


    此番草原十八部的使臣诚意满满,不远万里,一路颠簸,千辛万苦远赴京中这般辛劳着实让大晋朝的臣民‘心疼’不已。


    逝者已矣。


    朝中上下秉持着‘仁厚慈善’的处事风格(死了的不管),活着的这些使臣确实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重新辛苦一趟回去了。


    因而只能先送往京中的‘天字一号房雅间’,好吃好喝的款待。


    另外大晋朝不光是热情好客,还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瞧瞧,虽然使臣们暂时是回不去了,但我们不是也可以不远万里的奔赴草原‘回礼’么。


    而且超给面子的,是以多十倍、百倍、千倍的人去同样诚意满满。


    这不,为着这份诚意满满的‘回礼’,朝中上下所有的朝臣几近不眠不休,连同含章殿内也是近乎夜夜明烛到天明。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含章殿内那点摆在明面上的‘小秘密’,就成为‘谜语人’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是的,到目前为止,御桌旁的那个屏风后面到底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当然,也不乏有胆子大的当面问一问明崇帝的,但明崇帝不说,谁还能逼着他开口不是?


    今日又是一个深夜。


    待御前又换了次灯盏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朝臣们才吹着夜风慢慢的往宫门口去。


    殿内,明崇帝看着扒拉着书页的潘玉莲。


    灯火葳蕤,映的潘玉莲眉眼实在朦胧的动人。


    这会儿她只简单的半挽着发,鸦青的长发披在后肩,椅子宽大,衬得她反倒越发显得娇小温软。


    看了几眼  ,明崇帝直接起身走到了潘玉莲的身侧。


    潘玉莲微微仰起头,疑惑的眨巴了两下有些干涩的眼睛。


    明崇帝没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向前张开了手。


    啊,这下潘玉莲懂了。


    她忍不住笑着起身扑了过去。


    明崇帝用手托着潘玉莲,就这么抱在自己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身上使劲吸了吸,喉咙里甚至还轻轻呼噜出点惬意的声音。


    随后他抬起了脸,就这么抱着人,慢慢的在殿内转悠了起来。


    潘玉莲的两只手环着明崇帝的脖子,自己微微仰头笑着。


    这数日间在群臣眼里越发冷肃,疑似已经退化了笑容功能的明崇帝这会儿脸上也染着笑意,眼里像藏着细碎的星光。


    潘玉莲看着看着,就凑过去亲了亲明崇帝的眼睛。


    明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他也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


    抱着潘玉莲重新坐回去的时候,明崇帝暂时没有去翻桌上的奏折,而是看着潘玉莲,噙着笑温声问她,:“不喜欢陈公?”


    现如今对着明崇帝,除过‘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事外,其他的,潘玉莲一概不会遮掩。


    明崇帝嘴里提起的陈公,就是陈阁老。


    这个老头,就是‘主和派’里最大的靠山和抗鼎的人物。


    放在电视剧里,就会是那种让人牙痒痒的存在。


    见潘玉莲点头,明崇帝也点了点头。


    他称赞道:“嗯,我们玉莲也是颇有勇义之风的‘侠客’。”


    这句话给潘玉莲干的眯着眼龇了龇牙。


    明崇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正经说起了话,:“朕知道因着议和的事,你瞧着他觉得不爽利。”


    “朕其实也是。”


    “毕竟当初,他连朕也拦过。”


    “只是任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已大病矣”


    “前车之鉴。”


    “因而即便不为平衡,也总得能有个不同声音的人站出来,将两条路‘对齐’厘清利弊。”


    明崇帝慢慢摸着潘玉莲的头,同她一点点的碎开道理往里去。


    “都说天下为公,但朝中诸公都是人。”


    “是人,他的‘公心’和‘私心’避不开的。”


    “所以喜欢不喜欢他不要紧。”


    “得看看他做了什么事。”


    “做这件事上是为‘公心’还是为了‘私心’,亦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世上,为‘公’偏偏能做出百害而无一利的大恶事,为‘私’偏偏也能做出百利而少害的好事也常有。”


    “所以很多时候,特别是理不清楚的时候,就得要衡量,看这个人用在这里,到底值不值当。”


    果然,人和人打交道,就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


    看潘玉莲蹙着眉在那思索,明崇帝不紧不慢的又给她补了点这次使臣的细节。


    “如今草原上的新汗王继位。”


    “新王继位,旧王的烙印就得剥除。”


    “默恪为人狂傲,桀骜难驯,骁勇异常,这次他其实也有意汗王之位碍着他的身份,新的吉利可汗不好动他。”


    “若是往后再让他取得什么战功,只怕就压不住了。”


    一旦王位不稳的时候,不管什么手段,除去不稳定的因素就会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此番他出使入晋。”


    “若是朝中上下一心求和,任由他肆意妄为这份跪着求来的盟约,只怕连冬日送到炭盆里的时候都挨不到。”


    “若是他死在这”明崇帝稍微有些可惜的轻轻叹了口气,:“他还在使馆的时候,草原部落的骑兵就聚齐了起来。”


    因而大晋朝准备的偷袭都没能成功。


    潘玉莲摸了摸明崇帝,安慰他,:“再难管教,默恪骁勇善战却也是真的。”


    “如今他们少一员悍将,陛下麾下多一员猛将。”


    “一增一减。”


    “嗯,优势在我。”


    明崇帝哈哈笑着抱紧了潘玉莲。


    “是,我们玉莲的说极是,这么一想,当真让人愉悦多了。”


    心情愉悦多了的明崇帝又开始了他的政务要事。


    行动力强的人就没有将事情延后的习惯。


    毕竟朝政这种事要是拖,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而明崇帝偶尔看到一些基础的东西,联系潘玉莲这几日的学习进度,就会讲给她听。


    比如单单是一件粮草调动的事,就涉及全国各地方的余粮统计,赋税、各个县郡的收成,以及当地是否有天灾,同各地方报上来的灾祸信息是否相吻合


    这些可以不用全知全明的抠明白所有细节,但皇帝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不然,那就别怪底下的人弄虚作假,贪墨欺上了。


    还有人员调用,这同样也是重中之重。


    经过朝臣们商议出来的人选,最后还得由皇帝再斟酌一二。


    明崇帝已经习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


    他甚至精神充沛到早上还能在御马场内骑马跑几圈,或是点了那些公卿府里的儿郎们进宫一道练练骑射。


    但潘玉莲陪了这好些日子,她真的实在是‘肝不动’了。


    对不起,这么好的条件她给大家真的丢脸了。


    原本遇着朝会的时候,不管大小,潘玉莲就会去后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但现在就连小朝会的时候,潘玉莲都会被明崇帝直接给带去含章殿。


    随后潘玉莲就惊奇的发现,小朝会的含金量远大于大朝会。


    明明人少,但它确实更有分量。


    而这个时候,底下的朝臣们常常争的颇为凶狠。


    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好不热闹,着实是吸引注意力。


    听得潘玉莲不由自主的全神贯注,跟着一起就开始了。


    更痛苦的是,潘玉莲一会儿听着这个大臣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那个公卿说的也没错。


    属实是‘墙头草’两面倒。


    自己的脑子里都能纠结的打起来。


    明崇帝偶尔还会问一问潘玉莲,问她在一些相较简单事上的‘听后感’。


    不要求潘玉莲能贡献一个什么‘锦囊妙计’,但她得有自己坚持的观点。


    就这还没完,潘玉莲的底子‘薄’,所以她需要的补充的东西也更多。


    平日里说话的时候还好,没人会拽着一大堆的“子曰”。


    但看书的时候不行啊。


    这还不是那种趣味性的话本。


    正儿八经的书册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即便底下有明崇帝的批注,她都看的很慢。


    甚至,就连潘玉莲的字现在都重新练了起来。


    这几日她开始写的,就是明崇帝教给她的隶书


    “此番随军出征的人中,就有宁远侯府与


    常州理事”


    明崇帝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他偏头看着枕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潘玉莲。


    他就这么看了很久。


    直到烛火晃动了一下,明崇帝回过神,他上前轻轻的抱起潘玉莲去了偏殿。


    潘玉莲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下意识的嘟囔道:“陪着陛下。”


    明崇帝“嗯”了一声。


    “你一直陪着朕呢,现在我们该休息了。”


    潘玉莲一歪头,结结实实的睡了过去。


    明崇帝唤了魏公公进来,吩咐打了热水,随后沾湿帕子,一点点的亲手擦干净潘玉莲左边脸上沾着的墨痕。


    握着潘玉莲的手,坐在榻上的明崇帝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俯身,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明崇帝伸手放下床帘,吩咐听梅好好守着,随后自己又往正殿去了


    翌日清晨


    潘玉莲是在有着熟悉香气的怀抱中醒来的。


    重重的帘幕遮着,潘玉莲也分不清时辰,但她不急着起身。


    反正明崇帝昨晚上的时候说过——今日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突然有人请见,其他的都不要紧。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下意识的同他十指相扣,而她则是看着帘帐上的祥龙纹想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潘玉莲不用偷偷摸摸的关注潘府打听消息了,她甚至光明正大的就能让汪公公派人去盯住潘府。


    潘玉莲怀有身孕的时候,说潘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都不是一句夸张的虚言。


    对着潘府求亲的事,那更是重中之重。


    潘府三朵姐妹花的婚事炙手可热。


    还有潘玉莲那个已经出嫁的大姐。


    她哪怕自己现在还怀着身孕,都忍着一路的颠簸,带着一双女儿亲自赶到京中道喜。


    潘玉莲那位远在杭州读书的大哥也赶了回来,带着林外祖府上的厚礼。


    林家之前被弹劾的事潘玉莲也从明崇帝那知道了后续的事情,林贞单老实的交出了账本连带着大半的身家。


    潘玉莲静静的躺着,想的多了,不知不觉间有些入神。


    “想什么呢?”


    “想一位伟人。”


    原本还微微闭着眼,轻声含笑的明崇帝霎时就睁开了眼。


    他惊讶看着能说话的潘玉莲。


    但潘玉莲显然还没什么意识到自己能说话的事。


    明崇帝生怕惊着人出了什么岔子,他使劲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自镇定的用问话引着潘玉莲多说了几句话。


    “何以见得?”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听着潘玉莲说起的“天下大同”,明崇帝都有些感慨,:“若真能如圣人之言能做到此事的,只怕确实成圣了。”


    侧头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伸手揉了揉她,笑道:“怎么,我们玉莲莫不是见过?”


    见过吗?


    见过。


    却也是千百年里,就只出了那么一个会坚定的喊着人民万岁的人。


    看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笑了起来,:“真见过啊。”


    “嗯。”


    “哦,在哪?”


    “在梦里。”


    明崇帝笑着抱住了潘玉莲,:“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我们玉莲也是用心了。”


    潘玉莲抱紧了明崇帝,汲取着他身上活生生的触感。


    要做到那一步,需要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意识形态变革。


    是席卷天下,打破一切,从内到外,从外到内,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彻彻底底而且绝对不妥协的改革


    她,她做不到。


    明崇帝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背,:“入宫的时候,你就一直惴惴不安的。”


    “现在倒是不怕了,却不像以前开心了”


    明崇帝想了想,轻声问她:“可是累了?”


    说到这,明崇帝自己都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身边难得的能有个人陪着


    他出于自己的私心,压根就不愿放潘玉莲离开。


    “朕让他们给你把屏风再做的大一点,换个舒服些的躺椅?”


    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亲了亲她的发侧。


    “玉莲,再给朕一点时间。”


    为这次的战事。


    为了尽可能的增加一点点的‘人和’胜算。


    明崇帝自己都忍住了使臣入京后的羞辱和愤怒他轻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抱着潘玉莲,:“现在我们经不起一点风险。”


    “最早,最早也得等到此次大军班师回朝才能让你显露人前。”


    裹挟大胜的大势,才能最大程度的削减反对的激烈。


    一听这话,还在多愁善感的潘玉莲霎时就支棱了起来。


    她说明崇帝感性的时候,明崇帝偏偏就能很冷静的克制。


    别说,这份理智虽然很让人百感交集的捏巴吧,但他这个人就很令人放心。


    类似于一种天塌下来,他都会站在最前面顶着的那种。


    偏偏潘玉莲为着这份冷静觉得分外安心的时候。


    明崇帝出其不意间就想给她来个大的——


    学门手艺还得学个三五年的才能出师呢。


    现在就把空荡荡的她推在人前?


    她还能不能好了?


    “陛下。”


    这会儿潘玉莲坐在明崇帝的身上。


    她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神情严肃又认真的道:“此事不急,且要仔细斟酌,容后再议。”


    “嗯。”


    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也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好,此事容后再议。”


    潘玉莲松了口气。


    而明崇帝伸手慢慢摸着说话自如流畅的潘玉莲。


    他仰面看着她的时候,很是正经的温柔轻声问道:“今日你可有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


    潘玉莲很是认真的仔细想了想——没事。


    没事最开心了。


    随后她就欢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啊”明崇帝也慢慢的笑了起来。


    “嗯,恰好朕也没有。”


    潘玉莲:  ???  !!!


    翌日清晨,坤宁宫。


    这会儿时辰尚早,暂时还没有妃嫔到坤宁宫来打扰。


    寝宫内,薄皇后正被服侍着净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个外面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皇后娘娘。”


    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锦帕。


    她略有些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冬英,:“本宫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的”耳熟?


    “皇后娘娘!”


    手握进坤宁宫都不用通报特权的潘玉莲,脚步不停的一头扎进了内寝宫。


    这一大早的就看见漂漂亮亮,神情雀跃欢快的潘玉莲,薄皇后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还朝冬英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皮猴子,人都还没来出现在跟前呢,这声音就已经先”


    等等,声音?!


    反应过来的薄皇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睁圆眼,愣愣的看着潘玉莲,:“你,你能”


    “皇后娘娘。”


    潘玉莲冲过去抱住了薄皇后,:“是,娘娘,嫔妾能说话了。”


    “现在嫔妾都好了。”


    忍不住含着愧疚的潘玉莲埋在薄皇后的怀里蹭了蹭,声音都有点哑,:“这些日子,嫔妾实在让娘娘费心了。”


    “好,好,好”


    薄皇后连连的点头。


    她微微颤着手摸着潘玉莲的头,轻叹着眼里也有点湿润。


    “苦了我们玉莲这些日子,如今终于好了。”


    “娘娘。”


    “嗯。”


    潘玉莲伸手擦了擦薄皇后的眼泪,笑道:“嫔妾如今好了,娘娘的小厨房里该给嫔妾做些好吃的,以示庆贺。”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好,好,应该的。”


    今日到坤宁宫请安的嫔妃们难得收获了一个心情愉悦到喜形于色的薄皇后。


    原本大家伙儿心里还觉着奇怪呢。


    再一听那位‘哑巴’宠妃忽然能张口说话了,她们瞬间就回过味来了。


    啊,原是这‘魅魔’发力了。


    是的,对于潘玉莲,后宫的妃嫔们对她又又又给新添了一个标签。


    毕竟‘金屋’的事,诸位妃嫔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不忿,但也能理解,就潘玉莲生的那般模样,皇帝起了心念也不足为奇。


    但皇后娘娘呢?


    平日里的薄皇后真的是称得上是


    宽厚仁慈,小事也不会同她们这些嫔妃计较。


    潘玉莲‘小产’的那段时日众人是真真正正见识了什么是‘铁血’皇后的手腕。


    之后潘玉莲不能说话的事,薄皇后比谁都上心。


    她还亲自下令,严厉的处置了敢在背后为这事嚼舌根的宫人和几个幸灾乐祸的宫妃。


    见薄皇后如今高兴,‘魅魔宠妃’自己也高兴,众人也少不得捧着说了几句好话。


    今日份的请安,就在轻松愉悦的‘夸夸乐’氛围中结束了。


    待所有的宫妃都退出去了,‘扎根’坤宁宫的潘玉莲屁股都不带挪的。


    到用过午膳,薄皇后看着伏在她膝上打盹的潘玉莲,伸手摸着她的头轻轻的道:“如今你身上既然都好了就去一次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潘玉莲一下睁开了眼。


    薄皇后一下一下的拍着潘玉莲的背,温声慢慢的给她说道:“太后娘娘之前一直很惦记你和”


    “这次她老人家也是真的伤了心神。”


    “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你之前不能说话,过去只怕会徒增感伤。”


    “明日正好那些宗亲王孙的入宫请安,人多一些,你过去也能不那么”让人觉得难过。


    潘玉莲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嫔妾都听娘娘的。”


    薄皇后也点点头,:“为情该去为其他的也更该去。”


    “闻家虽然声名不显,但闻老太公的学生却遍及朝堂。”


    潘玉莲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陛下的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含章殿的屏风,是给谁的做的?”


    “娘娘,嫔妾”


    说真的,现在的潘玉莲有些迷茫。


    她真的觉得自己站在哪里都不合适。


    那份权力根本没有让她变得开心,而是变的无措,甚至有种如鲠在喉,逃避厌恶的愧疚。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玉莲,其实本宫之前在家中的时候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最喜欢拨算盘。”


    “那会儿我就喜欢看着家里的账本。”


    “三哥没入仕前,还养着一支商队,但所有人都能碰这些外事,唯独我不能,或者说府上所有的女子,都不能。”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后宫的事已经占据了本宫的所有精力。”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能贪多。”


    而且这世上,都不会再多一个潘玉莲了,不会多一个明崇帝身边的潘玉莲。


    “陛下的心意本宫做不到这一点。”


    薄皇后或许曾今有机会接触明崇帝的那一点。


    但一直都有的选的薄皇后当时二话没有,转身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了。


    真真是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薄皇后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伸手抚平着她蹙着的眉心,:“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万事万物都井然有序。”


    “你什么都不做,躺着能高兴一天。”


    “这一天都是值得的。”


    “你什么都想不做,那就什么都不做。”


    “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都不容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人。”


    “但若是愿意做一点点,不管多少,就是会多一点点。”


    “这一点点也是值得骄傲的。”


    潘玉莲抱住了薄皇后,:“娘娘。”


    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娘娘母仪天下,仁厚寛善,恩泽众生,芳华绝代,凤仪万千。”


    骤然被甜言蜜语塞了一嘴的薄皇后都微微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失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屁股。


    “你呀”


    小马屁精,果然没有叫错的名号


    第88章 城看吧,逼着戏精想办法那不是搞事么……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即便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冷。


    清早,潘玉莲一踏进慈宁宫,顿感暖呼呼的热气扑面。


    原是殿内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祥康安泰,长乐未央。”


    “起来吧。”


    “谢娘娘。”


    走完流程的潘玉莲起身后就看向了太后。


    即便之前已经有薄皇后的话打底,但潘玉莲瞧清人后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想想从前的闻太后精神头多旺盛啊。


    即便已然是做了太后,也上了年纪,但她精心养着的皮肤依旧白皙,很是紧致又富有光泽,鬓发仍旧浓密,但现在


    满头华发,容貌衰老,连那双锐利的眼睛如今都略显浑浊。


    两两相望。


    闻太后看着潘玉莲,眼神也有些恍惚。


    不过隔了数月,眼前的人却像是已经隔了蹚过生死的一辈子似的。


    可回头再看,却好像一切就在昨日。


    潘玉莲还是那个潘玉莲,她的容貌却丝毫未变不,是更甚从前了。


    不过两年的时光,但闻太后和潘玉莲之间夹杂了太多。


    一开始闻太后的挑剔不喜,潘玉莲的虚张声势,再到欣喜若狂,满心亢奋,贬低厌恶,伤心欲绝


    如今却是相顾无言的唏嘘。


    “坐咳咳咳。”


    听闻太后咳嗽,没等退在几步之外的郑嬷嬷反应过来,潘玉莲就已经上前了。


    她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用手背在杯盏上试了试温度,随后就服侍着闻太后喝了几口。


    放下茶盏后,潘玉莲一下下的顺着闻太后的心口,:“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冬日里烧起了地龙最易惹人咳嗽,娘娘殿中的青瓷花鉴里放些水会好些。”


    缓过劲儿的闻太后看着潘玉莲。


    此刻她的神色都有些让人说不上来,似恼恨又像是宽慰,却又还有点拧巴。


    闻太后颤了颤唇,:“你”


    见闻太后有话想说,潘玉莲选择站在一旁神色诚恳的洗耳恭听。


    要来慈宁宫的时候,潘玉莲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之前的事,老太太回过味来,只怕心里压着邪火呢——虽然潘玉莲可以一推四五六,推得干净,毕竟她也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明崇帝不行之类的话。


    但还是那句话,别把旁人都当个大傻子。


    只不过那段时日实在艰难,那会儿闻太后有个什么念头对潘玉莲来说都有可能是灾上加灾,变成灭顶之灾。


    潘玉莲没忍住走了捷径求缓冲的时间。


    敢做就要认。


    这后果她就得自己承担。


    不过因着求得缓气的潘玉莲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她不仅踩着连环套一套一套的爬了起来,还紧锣密鼓的安排了场‘怀孕’,才愣是压住了闻太后的怒火。


    现在‘假金身’虽然没了,但潘玉莲已经在这宫里扎住了根。


    不管闻太后现在有个什么说法,她都扛得住。


    潘玉莲很是耐心的等着闻太后之后的话。


    可闻太后说了个‘你’后只是看着她,目光实在复杂。


    “太后娘娘。”


    燕秋嬷嬷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两两相顾的复杂沉默。


    “齐老王妃还有其他几位世子妃都带着王孙进宫了,如今正候在殿外求见。”


    闻太后吐了口气,点点头,:“宣。”


    而潘玉莲趁着这个间隙也很是丝滑的退在了一边。


    “太后娘娘。”


    外头的一行人刚进殿,潘玉莲还没怎么看清人的时候,就先听见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潘玉莲定晴一看,却见喊着人的是一行人里打头站在最前面的老王妃。


    她穿着身紫棕色的蝠纹百瑞吉服,戴着成套的八宝登福的头面,身形不显佝


    偻却很有些干瘦,头发花白梳的很齐整,叫那攒珠冠裹着倒也不怎么显眼,只眉心的那道竖起的皱纹深的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待看见闻太后,老王妃一抬胳膊就挣开了儿媳的搀扶,冲着闻太后去了,:“姐姐。”


    老王妃上前握着闻太后的手。


    她上下的看着人,看的眼圈都红了,更是噙了些泪,:“姐姐你,你病了这几日她们都瞒着我,不叫我知道,你如今,如今却瘦了这么多。”


    “都过去了。”闻太后拍了拍老王妃的手,:“淑慧,不妨事。”


    “不过是上了年纪罢了。”


    “她们也是怕你担心,如今都过去了。”


    因着老王妃的情绪激动,殿内乱哄哄的了好一阵。


    直到这位老王妃坐在了太后娘娘的另一侧,场面才算恢复了平静。


    “见过齐王妃。”


    出于礼貌,潘玉莲最先起身。


    她含笑开口同这位看起来和太后娘娘关系颇为密切的老王妃打招呼。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齐老王妃却并没有应声,而是端着茶盏上下打量了她一通。


    闻太后在一旁道:“这是庄妃。”


    “入宫时日不长,也不大出来走动,淑慧你之前没见过。”


    齐老王妃面上立即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这就是那位庄妃娘娘啊。”


    老王妃扭过头再次上下打量着潘玉莲。


    她先是摇摇头,又满是感慨的道:“刚刚一进来看见这位娘娘。”


    “原还以为是我如今老眼昏花,只当是想差了,画里的人成精了,活生生的就走到了面前”


    齐老王妃的身子前倾。


    她的右手一下下的拍着自己膝搭着的左手手背,:“就说这般标志的人物,也不可能是没根没底的忽然就从哪钻出来的。”


    “不想却是”


    而这般被“夸赞”的潘玉莲,脸上的笑倏地没了。


    她确定了,这干巴老太就是故意的。


    论起起阴阳怪气的损人,这宫里还没一个能是潘玉莲的对手。


    旁的什么朝政要事,潘玉莲或许还有些糊涂,可好赖话她还能听不出来?


    潘玉莲十分确定,这次是她和这位干巴老太的初次见面。


    偏偏素未谋面的两人一见面,就搁这含沙射影的讥讽她,甚至还公然给她脸色看,毫无顾忌的给她下马威,这是痴呆了还是吃错药了?


    潘玉莲毫不掩饰的凉凉目光稍移,就对上了一旁红着脸,满眼抱歉的目光,那是个穿着青蓝色吉服的年轻清秀妇人。


    这满殿的其他什么世子王妃的都坐着,唯独刚刚搀扶着干巴老太进殿的这年轻妇人站在一旁侍奉。


    “好了,好了,淑慧。”


    闻太后摆摆手,笑道:“哪有一见面就这么夸人的。”


    “庄妃面皮薄,该不好意思了。”


    说着闻太后就顺势让潘玉莲坐下了。


    而殿内其他的王妃世子妃什么的这会儿都很有背景板的自觉。


    她们一个个拉着或是抱着自家的小孩儿,哄着不叫他们出声。


    毕竟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场面,谁能想到?


    潘玉莲的名头,如今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陛下捧得心头宝似的‘宠妃’,在这宫里横行无忌,锋芒无人敢摄的那种。


    而这位齐老王妃呢,在京中的‘婆婆圈’里,也是鼎鼎有名的那种。


    近距离先围观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碰面,啧啧啧,真刺激。


    谁成想,这份刺激,却只是个开始。


    待齐老王妃的孙儿先对着闻太后磕头问安后,其他的小王孙也依次上前磕头。


    闻太后赏了长命金锁和些什么玉如意后,殿内也陆续奉上了特制的小点心和其他的吃食。


    齐老王妃抱着她的小孙子,等闻太后取了点心哄着喂了一块后,她将孩子给了一旁的儿媳,随后就开始了——


    “姐姐,你瞧瞧逸儿这模样,现在瞧着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之前却哭的多,吃的少,不知叫人操多少心呢。”


    等闻太后一搭话,齐老王妃矛头直指她的那位儿媳,:“唉,原都是她的不是,她身上带着不吉利,却是冲撞了岁神才降祸。”


    齐老王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冲着潘玉莲去了,:“当初她能怀孕,也是十步一跪,五步一叩才求来的逸儿。”


    “这孩子的缘分呐,心不诚却是不成的。”


    “这老天爷睁眼看呢。”


    “这世上,若是有人身不正,心不诚,保管是有报应的”


    这人么,怎么样都会见识‘物种’的多样性。


    跟着明崇帝这几日,潘玉莲的性子却也是养出了几分端得住。


    当然,也就只有没有立即掀翻这干巴老太的耐性了。


    至于什么赔笑打圆场?伏低做小?唾面自干?城府深沉?


    其他的什么礼貌周全,然后机智的化解场面,一笑泯恩仇?


    想都不要想!


    她死死活活的挣扎着蹦跶了那么久。


    捂着腰拼了老命的在皇帝的龙床爬上爬下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混了个‘宠妃’的名头。


    不就是为着作威作福吗?


    她才不想管这干巴老太是为着什么,是抽了什么风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潘玉莲已经记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潘玉莲甚至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着吧,等会儿她就回去好好的吹枕头风去。


    自己现在撸胳膊上现场撕巴,那多费劲啊。


    有人不用,过期作废。


    阴损损打着点什么主意的潘玉莲靠在椅子上,她嘴角挑着点笑,挑着眉就这么看着齐老王妃的表演,只当是看一出滑稽戏。


    对着潘玉莲说什么美貌那都快说腻味了,她最刺人带感的还是这股劲。


    这股劲儿愣是刺翻了涂娴,挑起了徐灵容,刺死了默恪。


    潘玉莲的这做派一出,齐老王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措辞也更激烈了些。


    “沐浴斋戒之后得跪上三日”


    “心诚则灵,可不敢起身”


    齐老太妃嘴里叭叭的,打着求孩子的旗号,拉着齐王世子妃这个活例,一套套的全是作践人的手段。


    即便闻太后没了心气,现在也不大搞这套了,却耐不住齐老王妃上头。


    满殿的人就揣着火热的心看热闹。


    潘玉莲的态度摆在那,那就不是个好拿捏的。


    齐老王妃莫不是还以为这是在齐王府,或是潘玉莲是她儿媳,由着她作践欺负?


    不过若是齐老王妃真的和潘玉莲这个宠妃斗起来其他人却是乐见如此。


    怀过龙嗣又颇受圣宠的潘玉莲着实让人忌惮。


    她也实在不是个容易讨好的对象。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像是半点也不为以后做打算,对她们这些皇亲宗室十分吝啬露出点亲近来。


    因而对于有志于那个位置的其他人来说,潘玉莲的存在真的十分碍眼。


    劝和?


    呵呵,劝和是不可能的,拱火是


    真的。


    若不是地方不对,她们巴不得撺掇着齐老王妃和潘玉莲当场打起来呢。


    闹得最后,闻太后甚至都不得已早早的打发了人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齐王世子妃忍不住劝一劝老王妃,结果她的话一出口,就挨了老王妃的一巴掌。


    即便四处暂无外人,但在长街上当众挨打还是叫人实在难堪。


    可世子妃却一声不吭的捂着脸,习以为常的低下了头。


    “不中用的东西!”


    老王妃心里也掖着火。


    宠妃算个什么东西?


    不下蛋的母鸡,如今不过就风光一时罢了。


    她可是闻家的人。


    她亲姐姐可是太后!


    若是潘玉莲低眉顺眼,低声下气的赔着不是和笑脸,这茬也就过去了。


    知道厉害,潘玉莲自然知道擦亮眼,往后想过的好,顺着、捧着谁才是正理!


    齐老王妃的主意想的挺美,她老人家的如意算盘也打的挺好。


    可怎么抖威风齐老王妃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料到潘玉莲会是那个狗德行。


    就刚刚她那个目无尊上,叫人恨不能打她两巴掌的态度,激的老王妃一时失了分寸。


    本来齐老王妃都准备借机提起先把逸儿留在慈宁宫的事,结果这事一下就泡汤了。


    这种事,就算他们这些人想上赶着都不行。


    毕竟闻太后不开口,其他人哪有将人带见宫中的机会?


    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老王妃越想火气越大。


    她怒火中烧,脸色阴沉的迁怒起了有心劝和的世子妃。


    “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你就是说不出两句中听的话来。”


    “这会儿为着一个倒是显出你的能耐来了?”


    被张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拍手学着话骂着世子妃,:“不中用,不中用”


    挨打的时候世子妃神情还算平静。


    可听着小逸儿的话,她的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滚。


    有孩子打岔,老王妃忍了忍,又扭过头笑着爱她的好孙儿。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


    见世子妃还在原地站着,老王妃眼神一厉,眉眼吊了起来,:“还愣在那干什么?”


    “莫不是要八抬大轿请你?!”


    再度挨了教训的世子妃沉默的上前。


    她这模样看的齐老王妃满是嫌弃。


    “懋儿当初怎么就选了你?”


    “当初涂当初的好姑娘多的是。”


    世子妃垂在袖中的手一直死死的攥着。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顺从的低着头,沉默的跟着老王妃往宫外去


    坤宁宫


    一听这次入宫的人里,竟然有那位齐老王妃,薄皇后的心就一直悬着。


    待潘玉莲刚从慈宁宫出来,薄皇后就将她接到了坤宁宫,连连问她可受了什么委屈。


    涉及慈宁宫的事,潘玉莲是一点也不想把薄皇后搅合进来平白跟着担心。


    明崇帝皮糙肉厚的血条厚,让他去打头阵最合适。


    因而潘玉莲笑嘻嘻的毫无阴霾,只好奇的打听着那位齐老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平日里,潘玉莲哪怕受了一点委屈,都会哼哼唧唧的窝在怀里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告状,求皇后娘娘做主,给她讨一个公道。


    可现在她一副屁事没有,阳光灿烂的模样,薄皇后松了口气,随后就说起那位齐老王妃。


    “老王妃是闻太后的妹妹。”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潘玉莲眼睛微微瞪圆了些。


    她还以为是这干巴老太腆着脸搁那拉关系呢,不想人却是闻太后的真妹妹?


    难怪这么横呢。


    说起齐王府的旧事,薄皇后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位老王妃的婆母原也实在是个厉害性子。”


    “管教起人的手段也十分的,十分的严苛,立的规矩也有些不近人情。”


    “齐王妃年轻的时候,还因此小产过”


    “只不过闻家家训颇严,三从四德更是耳提面命。”


    “出嫁从夫,恭顺谦默,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最是天经地义的事。”


    “婆母立规矩也最是适合的,哪怕齐王妃那时小产,也只说万事没有长辈的不是”


    潘玉莲听明白了。


    宅院里的吃人规矩,愣是磋磨出了个满心怨恨,精神不稳定的老太太。


    老太太后来得了势。


    没说的,她必定是要将从前吃到的那些苦头对着后来人加倍奉还。


    至于齐王府的其他人


    美美隐身。


    赐给姓氏,夺过她们十月怀胎挣扎过鬼门关生下来的孩子,然后又冷眼旁观,看着一个个嫁进门的女人互相吃自己。


    这种事,吃了几千年至今也没绝代。


    但理解归理解,潘玉莲却一点也不愿意为着这份理解,受这莫名其妙甚至以后还可能继续的冤枉气。


    她甚至准备扩大打击面——


    就让他们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的倒霉去吧。


    “玉莲,玉莲”


    满肚子坏水的潘玉莲回过神。


    她迎着薄皇后的目光笑了笑,:“嫔妾就是听的有些入神了,没想到还有这桩旧事呢。”


    “是啊。”


    薄皇后点点头,:“如今齐王府外头的人虽然也听说了这位老王妃如今的做派,但这种家务事,外人也没法多说什么。”


    许是瞧着刚刚的潘玉莲神色有些不对,薄皇后劝道:“她是闻家人,如今也上了年纪更何况,如今闻太后又想着那些小王孙。”


    如今议储的事又被提了起来,甚至越是战时,这种事就越会鼓噪。


    而明崇帝这次也没有反对,他更是很有考量意义的分了差事。


    如今,就只差一道明旨了。


    毕竟潘玉莲伤的严重,御医嘴里她这辈子都没啥可能了。


    明崇帝自己又不愿意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再折腾没看就连一向纯种的‘死/硬/分子’闻太后这回都彻底倒了么,其他的人也就心中有数了。


    看薄皇后还记挂着闻家的事,潘玉莲凑了过去。


    她慢慢的趴在薄皇后的膝上。


    有问题,就一定要及时的解决。


    我委屈但我不说最后闹得两败俱伤的事,潘玉莲从来都不肯干。


    而她也最是不吝啬用自己的优势讨来便宜的人。


    谄媚的‘戏精’最会扬长避短,撒娇讨怜。


    潘玉莲仰着头看了看薄皇后。


    随后她垂下眼,轻声道:“娘娘,闻家”


    蹙了蹙眉,潘玉莲苦恼的道:“他们家一听就好麻烦”


    “甚至府里的规矩,比天还大。”


    “他们对着自己的血亲,都是这般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嫔妾这样的人只怕落在他们眼中更瞧不上眼。”


    说到这,潘玉莲轻轻咬了咬唇。


    她目光一点点移到薄皇后的脸上,这般仰头望着人的时候眼睫轻颤。


    “若是嫔妾腆着脸凑过去”


    “叫他们昂着头轻蔑的嗤笑讥讽一通,甚至‘打’上两巴掌打倒在地都不算。”


    “再叫他们踩着嫔妾去博一个什么铮铮铁骨,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清直贤名,到时嫔妾想死的心都有了。”


    薄皇后掩住了潘玉莲的嘴。


    什么死不死的,一听潘玉莲和这些字眼连起来薄皇后都觉着心慌。


    可再想一想潘玉莲说的那些话确实有几分可能。


    虽说成事者,哪个不是‘吃得苦中苦’


    可薄皇后看着面前的潘玉莲。


    翠眉鸦眼,唇红肤白,原本圆润的下巴如今都尖了些,神情楚楚,眉尖微蹙,眼神颤颤,泫然欲泣。


    当真能叫潘玉莲去吃这份委屈吗?


    不能。


    什么事都不值当。


    只恨不能万般迁就。


    薄皇后轻轻摸着潘玉莲的头。


    她自己叹了口气,:“却是本宫想差了,闻家,确实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嘿,成了。


    潘玉莲抱着薄皇后蹭了蹭,:“娘娘待嫔妾真好。”


    在坤宁宫蹭过午膳后,潘玉莲没留在坤宁宫小憩,而是直接回了长信宫。


    听梅是跟着潘玉莲一起去慈宁宫的。


    那会儿瞧着潘玉莲的神情,她就知道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在坤宁宫潘玉莲耐着性子一句没提起的时候,听梅就知道这事该落在谁的身上了。


    只是潘玉莲却没有如听梅预料的那般直接去了含章殿。


    见潘玉莲进了长信宫后就摸着下巴,微微仰着头,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听梅也跟着四处看了一眼。


    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娘娘”


    像是瞅着什么好地方的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看着听梅很是高深莫测的道:“告状自然也是能告。”


    “但只是干巴巴的告状有什么意思?”


    再有,虽然齐老王妃借着‘小产’的事奚落潘玉莲。


    但潘玉莲从没想过拿那个夭折的‘孩子’再做文章。


    这个法子实属伤人伤己。


    甚至伤害高到潘玉莲自己都担不住。


    “咱们那位陛下”


    潘玉莲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他平日里端正严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其实他自己最爱那些颇有情趣的小把戏。”


    而哑巴了这些时日的潘玉莲自然当不成‘戏精’。


    “黏糊糊的安静了这些日子,是该重新热闹些了。”


    潘玉莲看着听梅,说道:“一会儿我的‘戏台子’摆开了,你就去御前请一请陛下。”


    “对了,现在把咱们宫里的人唤来。”


    听梅点点头,:“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长信宫里的人都到了。


    “长顺。”


    看潘玉莲脸上含笑的摆开这


    么大的阵仗,只当有什么好事的长顺压着兴奋,笑着上前一步,:“娘娘。”


    却听潘玉莲嘀嘀咕咕的吩咐他去准备什么东西来。  ???


    听清楚后长顺不笑了。


    他弯着腰,耷拉着脸的看着潘玉莲,:“娘娘”


    “快去,快去,不能误了本宫的正事。”


    “是。”


    不仅是长顺,剩下的宫人一个个都得了潘玉莲的吩咐。


    之后潘玉莲就重新去梳妆打扮换衣裳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长信宫里的众人各就各位。


    听梅则是出了长信宫,直奔含章殿去


    第89章 首(捉虫)告状,一告一个准。……


    含章殿


    天色像是裹了层淡淡的橙金色锦缎,明亮却温和的半点也不刺眼。


    魏公公这会儿站在殿外,微微眯着眼安静的享受着夹杂着点点暖光的拂面清风。


    相较前几日无数官员神色凝重的在这殿内进进出出,仿佛有无声的战鼓在耳边作响,紧慌慌让人心头紧绷着的时候,魏公公还是喜欢如此刻这般静谧又淡然的时刻。


    瞧着就连他们陛下这几日也神情轻快了嗯,倒也不完全是。


    这几日那位娘娘一直没来。


    陛下瞧着还是略有些不快。


    如今其他人不知含章殿内那块屏风后面是个什么,魏公公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仅魏公公清楚,御前伺候的人都知道。


    只不过没人敢往外透出去半点风而已。


    别说,刚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魏公公都没能兜住情绪,整个人宛若遭逢山洪迎面,天公雷击。


    他甚至有些大不敬的想——


    他们陛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了?


    还是生的那般模样的那位庄妃娘娘,确实是‘狐狸精’转世。


    亦或是‘巫蛊邪仙’转世投胎


    就是为了蛊惑君王,颠覆朝堂,以至天下大乱


    为这事,魏公公还壮着胆子,委婉的冒死劝谏了一回可魏公公哪里能拗得过明崇帝的意思?


    更何况,魏公公他自己也确实不是什么那种会撞柱死谏的铮铮铁骨。


    皇帝不听


    那就不听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魏公公就这么揣着一颗‘地动山摇’的心。


    满是‘痛苦’的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奔着‘荒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然后魏公公就发现——


    诶嘿,那位疑似‘妖妃转世,一意祸乱朝纲’的‘妖妃’本人在这事上,比他还要痛苦。


    之后,潘妖妃玉莲就跑了。


    毕竟从头到尾,潘玉莲考虑的优先级,都是她自己。


    若是明崇帝苛待她,后宫里的人都欺辱虐待她,她活在无边的痛苦里,说不定潘玉莲豁出去一切抓住一丝的可能。


    但现在


    在潘玉莲认真的理清自己的念头,很是明了的区分渴望和欲望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就展开了自己的跑路计划——‘逃离含章殿’。


    潘玉莲甚至为着这事还和明崇帝‘约法三章’——每半旬中,必须给她三日休息的时间。


    这也是潘玉莲为着防止产生严重‘厌学’情绪,给自己腾出的透口气的时间。


    是的,有的事,你确实知道是好事,但耐不住人不行啊。


    不然床上死命折腾完床下还要绞尽脑汁的折腾,这种哪哪都被掏空的感觉,潘玉莲是真的扛不住了。


    好么,潘玉莲一走——甚至她借口这两日后宫有事,都不用占据‘休假’的时日,那是哼着曲的就走了。


    不能一块走的魏公公,就不大敢看明崇帝的脸色了。


    他甚至庆幸自己若无必要的时候,只用一直候着殿外。


    就潘玉莲那时候的这模样魏公公仿佛看见了从前在尚书房的时候,恨不能变出翅膀从窗外飞出去的那几个皇子龙孙。


    是的,一旦决定给,明崇帝就真的很认真的在教潘玉莲。


    对着潘玉莲,明崇帝当然不算严师,甚至还总是亲亲抱抱。


    特别是抱着潘玉莲在怀里说话的时候,更是神情温柔,语气温和。


    但就是这么‘温柔’的明崇帝潘玉莲要学的东西,一点都不能落下。


    在这宫里,其他的事上,明崇帝可以仍由潘玉莲使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哼哼唧唧的敷衍过去。


    但朝政大事由着她随便的糊弄是不可能的。


    因而魏公公甚至从一开始‘妖妃来了,天塌了’的忌惮和惶恐,转而变成了对着潘玉莲的淡淡同情——


    谁家娘娘需要这么被牢牢的‘绑’在身边,榨干全身心气似的连轴转啊


    好么,这人果然是经不住念叨的。


    魏公公想东想西的时候,眼睛却还一直盯着殿前的方向。


    这不,他隔着老远他就看了往含章殿而来的听梅。


    魏公公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他上前几步迎了过去,:“听梅姑娘。”


    “魏公公。”


    飞快见过礼的听梅脸上带着点急切和无奈。


    “我们娘娘如今长信宫里这也实在是没法了,奴婢只能求陛下现在就去长信宫。”


    闻言魏公公脸色一肃。


    他适时地露出点急切来,:“怎么了这是,可是庄妃娘娘遇见什么事了?”


    潘玉莲早上去慈宁宫的事,御前倒是也知道。


    但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谁会盯得死紧?连慈宁宫里说的什么话都马上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魏公公一边留神听着听梅提了几句庄妃娘娘是从慈宁宫出来后,就郁郁不乐的事,一边进了殿内给明崇帝禀告


    长信宫


    不待宫人通禀,明崇帝踏进玉椒殿的时候,里头就正热闹呢。


    一进去,明崇帝最先听见的就是潘玉莲哀哀切切的哽咽呼声。


    她就吚吚呜呜,悲悲戚戚的在那哭——


    “你们别拦着我。”


    “呜呜呜,就让我干干净净的去吧”


    而长信宫里所有的宫人,就在那七嘴八舌的连哭带劝——


    “娘娘,娘娘您的身子要紧。”


    “千万当心呐。”


    “娘娘,娘娘您快下来吧。”


    “娘娘,奴才求您了,您就下来吧,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


    再一瞧,梁上挂着三尺白绫。


    这会儿潘玉莲就踩在凳子上,她的两只手抓着白绫,脖子就往上欲放不放的,带着哭腔在那装模作样的啼哭不已。


    那一圈的宫人在底下有跟着一块掉眼泪的,还有伸手扶着潘玉莲身子的,有展开双手虚虚的在周围护着的


    这些人陪衬的陪衬,跪地哭求的哭求,扶凳的扶凳各有各的事干。


    主打一个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明崇帝:


    他真的,真的,真的是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


    见抓着白绫的潘玉莲眼眶上缀着泪,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明崇帝表情霎时一肃。


    他疾步走了过去,:“玉莲,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陛下”


    潘玉莲一开口“作法”。


    满殿的宫人就悄悄的往外开始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内只有泫然欲泣的潘玉莲和明崇帝了。


    潘玉莲正一只手握着白绫,一只手还扶着心口。


    她看着明崇帝,哭唧唧的道:“嫔妾”


    “呜呜呜,她们说嫔妾是个不详的人。”


    “福薄缘浅,慧根不深,还不受上天眷顾。”


    “入宫这些日子,嫔妾也没能给陛下带来祥瑞福气。”


    “”


    “嫔妾这般上于社稷无功。”


    “下于陛下无助。”


    “陛下


    却一直待嫔妾这般好,恩宠有加”


    “呜呜呜,嫔妾有愧,实在是无颜留在陛下身边。”


    说着,潘玉莲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白绫圈里放,:“她们说的对不如,不如嫔妾这般去了吧。”


    “玉莲。”


    明崇帝的声音很是温柔,像是生怕惊动她一般轻声道:“胡说,我们玉莲明明聪慧可人,哪里半分助益也无?”


    “朕不是在这么,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万事,有朕给你做主。”


    潘玉莲的脑袋又从白绫圈里出来了。


    她垂着泛红的眼眶看着明崇帝,还像模像样的抽噎了一下,说道:“真的?”


    明崇帝点点头。


    “一言九鼎。”


    “绝不反悔。”


    看潘玉莲神情‘动摇’。


    明崇帝又轻声细语的道:“听话,下来吧。”


    说完,明崇帝朝着潘玉莲展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温柔的对着潘玉莲笑了笑。


    “来,朕接着你。”


    潘玉莲瞅了瞅神色温柔的明崇帝,总感觉阴风阵阵,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戏演到这,却也到时候了。


    潘玉莲来不及多想就冲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哗啦’一下就抱了满怀。


    啊,她们陛下的身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可靠。


    被牢牢接住的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再哼哼唧唧的谄媚嘀咕些‘谗言’。


    只听‘啪——’的一声。


    潘玉莲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瞪着眼。


    ‘腾’的一下支棱起了身子。


    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崇帝——他刚刚,刚刚是不是打了,打了她的屁股?!


    天老爷!


    这种破廉耻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在她们正正经经的陛下身上啊!!!


    正经人谁打人屁股啊!!!


    自从沾着潘玉莲又同她经历过种种缠绵靡靡荒唐后。


    已然毫无羞耻之心的明崇帝不仅不正经的动手打了潘玉莲的屁股,甚至还面不改色的使劲捏着揉了起来。


    不等潘玉莲炸毛着义正言辞的抗议,她的耳边就响起了明崇帝温柔到甚至有点阴森森的声音。


    他埋在她的脖颈处亲了亲,又抬头亲了亲她的鬓侧。


    “想去哪?”


    “玉莲,你亲口应允过,要陪着朕一辈子的。”


    “”  !!!


    就说那会儿感觉不对,原来是踩着这个‘天雷’了!


    ‘神经病’的病他***的压根就没好啊!


    甚至还越来越贪婪的得寸进尺了!!!


    这几日干脆的将明崇帝丢在脑后,在这宫里来回蹿自由自在玩了个痛快的潘玉莲头皮发紧。


    “陛下,陛下!”


    被抱着往寝宫去的时候,这些日子实在轻松快乐惬意到得意忘形的潘玉莲,抓紧时间想补救一下的时候,却欲哭无泪的发现已经晚了


    为着今日的戏份,潘玉莲特地准备了一条粉白的重瓣裙。


    描边绣彩的裙摆处堆叠的像是重瓣的西府海棠,无论是垂着或者散开都像花似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可这条漂亮的裙衫,这会儿就被从中间撕开丢在了地上,裙沿散着都像是散开的花瓣铺在了绣毯上。


    芙蓉帐内——


    那会儿还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模作样挤眼泪的潘玉莲,这会儿已经是不用再装了。


    绝对保证真情实感。


    明崇帝正低下头看向了潘玉莲。


    他周身浮动的贪婪凶劲,这会儿也缓和了许多。


    明崇帝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瞧着似乎满是爱怜的拂过她脸上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发。


    俯身,他偏头轻轻的靠近潘玉莲,含着低低的笑意轻声道:“来,吹吧。”


    稀里哗啦,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潘玉莲早就在之前就哆哆嗦嗦的全都给招了。


    包括她是怎么细细盘算着,要进谗言‘吹’什么‘枕头风’的事。


    然后明崇帝就开始身体力行的教她,到底应该该怎么吹枕头风。


    潘玉莲:


    泪眼婆娑,满心脏话。


    颤颤巍巍,瑟瑟发抖。


    呜呜呜。


    *&%&#*。


    ‘吹枕头风’不就是个形容词么。


    谁,谁给它变成动词的?!!!


    某个厚颜无耻的篡改之人就这么直接伸手抱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整个人还在往后仰。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背。


    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顺着。


    又轻轻的揉了揉她满是细汗的颈侧,温声问她,:“学会了吗?”


    嘤嘤嘤,呜呜呜。


    “会了。”


    明崇帝笑了起来。


    他抱着潘玉莲轻轻的晃了晃,手上安抚似的轻轻顺着她,嘴上又还夸她,:“就说我们玉莲最是聪慧。”


    潘玉莲勉强睁开泪眼看着明崇帝。


    呵。


    你个……&*。


    呜呜呜,你***


    临近用晚膳的时候,明崇的才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那会儿听着听梅的口风,魏公公就留心这事,更是老早就打听清楚明白了。


    这会儿在长信宫,魏公公就一五一十将这事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个清楚。


    齐王府


    明崇帝静静思索了片刻,轻轻揉了揉手里的狸奴。


    潘玉莲还在小憩,明崇帝就带着爱蹭她的珍珠出来了。


    殿内安静了不到一会儿,魏公公就听明崇帝吩咐道:“去传中书监的人来。”


    中书监的人?


    魏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时候他们陛下会用到中书监的人?


    只有在准备拟旨的时候!


    魏公公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这这也不是含章殿。


    这地方确实是在长信宫没错啊。


    “陛下。”


    这会儿魏公公暂时没动。


    而是先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魏公公的作用就是在某些事上,不那么明显的稍微拦一栏。


    也算是提个醒。


    毕竟这事,旁的人没那个眼力见儿或者即便有,也不想这么冒险。


    而自明崇帝从没说过让人把他拖下去处死的时候,魏公公就牢牢的抱住了自己这点用处。


    他努力成为御前的‘独一无二’。


    不让‘汪狗’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把他挤下去。


    “陛下,这是这是长信宫。”


    “只怕御前的东西一时还有些缺漏。”


    明崇帝将珍珠抱在了怀里,慢慢的从头摸到了尾巴。


    听着珍珠舒服的呼噜声,明崇帝握着猫尾巴揉了揉,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让他们把东西都带过来。”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其他人没有吩咐的时候,也不敢贸然入殿,因而这会儿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明崇帝一人独坐。


    明崇帝看着蹭着他的珍珠,笑着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子。


    “朕都舍不得。”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


    明崇帝抱着珍珠慢慢的摸着。


    他望着殿外金红的余晖,轻轻的道:“朕这辈子,迟早会走在你前头的”


    这世上,没人会真的万岁万岁万万。


    明崇帝自知他比潘玉莲大了许多。


    这些年岁无论如何也是补不回去


    只是想一想这个事情,那种叫人无力的恼火甚至都变成了恨。


    他的玉莲


    明崇帝就像捧着珍宝的巨龙,暴躁又富有攻击性。


    因为他知道,他捧着的真的是‘稀世奇珍’。


    他甚至想把潘玉莲一起带走,永永远远和他葬在一起。


    这个阴暗又可怖的念头像是鬼一样死死的纠缠着明崇帝。


    可终归还是舍不得。


    潘玉莲,一朵娇娇滴滴的漂亮小玉莲。


    她那么鲜活,那么娇气  ,那么爱漂亮


    她怎么能还没在这世上风光够的时候,就满是惧意的躺在黑漆漆一片死寂的地方成为枯骨。


    往后的日子,他陪不了她


    明崇帝厌憎这世上所有觊觎,或者说可能觊觎潘玉莲的人。


    他光是想一想往后的那个场景,心里就涌出一股杀人的冲动。


    好在。


    他的玉莲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


    他亲手捧得她高高的。


    用心血将她养的富足安稳又踏实惬意。


    她的眼光不会再落下去的。


    她更瞧不上其他人不怀好意间给她‘施舍’的小恩小惠。


    利刃在手,杀心骤起。


    握过权力,就不会再忍受欺负。


    若是新帝往后真的动了什么心念


    潘玉莲是不会屈从的。


    她会用这份权力反抗到底。


    即便玉石俱焚。


    明崇帝想的很清楚,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只能选一个最合适的。


    最合适的,他就得有耐性。


    要有超过常人千百倍的耐性,要有心计城府,要会审时度势。


    明崇帝就是准备明晃晃的准备世人。


    告诉所有的人——


    谁也不能欺负潘玉莲。


    有这个想法的人,就要好好的捧着她,哄得她高兴。


    当年的明崇帝都能忍得住所有的风波和考验,没道理其他的人都没这么点的耐性。


    若是就连这么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或者不愿意做——


    皇室宗亲的孩子有那么多。


    总有愿意做,也能做的很好的。


    而这世上,最无解的就是压在权力巅峰,偏偏又最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明崇帝一意顶住所有的‘风霜雨雪’和‘刀光剑影’押注,在其他人掀不翻桌面的时候,那就必须跟。


    要么下注,要么弃权,绝无二路


    从明崇帝下午离开含章殿,忽然直奔长信宫去的时候,这动静就已经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再到直接传召中书监的侍宫,众人不免伸长脖子注意起了这动静。


    这头领着人去往长信宫的时候,魏公公心头长长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魏公公才觉着明崇帝荒唐的时候,偏偏就是风平浪静。


    现在他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皇帝陛下骤然就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长信宫里,准备好所有东西的中书监侍宫这会儿跪在桌前。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拟旨——”


    诚王府


    忽然被传至前院书房的诚王世子妃站在诚王世子身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书房,一直是诚王在王府里处置公务和商议要事专用的地方。


    诚王世子妃从未踏足过。


    这冷不丁的被传唤过来,由不得她不紧张。


    而站在一旁的诚王世子也是忽然被一道叫过来的,这会儿他显然也糊涂着呢。


    看着脸色有些严肃的诚王,世子试探道:“爹,可是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诚王看了看诚王世子,随后又看看诚王世子妃。


    “陛下忽然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诚王世子微微愣了愣。


    这却是十不赦的罪责里,最能清清楚楚彰显明崇帝态度的。


    如今是战时,明崇帝克制,群臣更克制。


    这种时候你敢顶着风头搞出点事,绝对从严从重处理,剥了你的皮都没得商量。


    齐王府的人不怎么顶用,后辈里就没几个争气的,出名全靠齐老王妃。


    按说这样的人,压根没什么值得明崇帝收拾的地方,偏偏有了慈宁宫的那一茬,旨意甚至是直接长信宫出来的


    书房内,诚王父子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诚王世子妃这个去过慈宁宫的人身上。


    诚王世子妃下意识的一颤,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不等诚王再问,她立即开始说起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事。


    “最开始,是庄妃娘娘先同那位齐老王妃见礼。”


    “可齐老王妃却”


    旁观那场热闹的诚王世子妃说的很详细。


    而一旁听着的诚王世子,听着听着,眉毛都拧了起来,神色颇为纠结。


    这事吧——说戳明崇帝的痛楚,倒也确实是。


    那老王妃非要明里暗里的拿庄妃腹中的‘皇子’夭折的事说嘴,陛下气恼也无可厚非。


    但到底,齐老王妃还没彻底疯,也不敢大大咧咧幸灾乐祸的瞎嚷嚷。


    这么处置——陛下是被那位娘娘鼓着劲儿的吹了多少风?


    “哼。”


    诚王世子看向哼笑了一声的诚王。


    “爹,你说这事,是不是那位娘娘太过”


    诚王笑了起来,:“没想到啊。”


    “咱们那位,啊,那位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诚王世子听见这话都扭着脸沉默了一瞬。


    “行了。”


    “去备份厚礼给那位庄妃娘娘送去吧。”


    这,这,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毕竟明崇帝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记实在深刻。


    即便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在了眼前,诚王世子都下意识的想着其他理由。


    他确实是半点不信,明崇帝会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


    看着诚王世子的神情,诚王摇摇头,感慨着:“陛下又何尝不是小题大做?”


    “小事大作,不可不慎也。”


    诚王看着诚王世子,沉声道:“欲成大事,必得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陛下爱重,甚至不惜为之‘杀鸡儆猴’不管真假,那哪怕是条狗,你就也得小心敬重。”


    “更何况,现如今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娘娘而已,你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了几次”


    说着,诚王的目光落在了诚王世子妃的身上。


    世子妃一个激灵,


    她连连应着声道:“还请父王放心,儿媳明白。”


    第90章 发宠妃城堡保卫大作战


    齐王府的事不出意料的传进了慈宁宫。


    闻太后当场破防了。


    一点都没带犹豫的将明崇帝直接给“请”到了慈宁宫。


    “皇帝!”


    这会儿实在压不住满心悲愤失望的闻太后眼中带着点点的泪意。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明崇帝,颤着手指着他连连道:“从前,从前先是谢家,然后是赵家,还有徐家、涂家”


    “皇帝,你如今,如今便是连哀家的母家,你的亲外家都容不下了吗?”


    前段时日因着潘玉莲小产,惊怒之间昏厥后大伤心神的闻太后,先是被迫冷静,后来她渐渐的就变成了主动冷静。


    虽然闻太后之前嘴里一直嚷嚷着给潘玉莲贴上像什么‘妖妃’,祸水,‘蛊惑圣心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头喊打喊杀。


    但闻太后自己是拼命熬过一次‘宫斗’修罗场的‘胜斗士’。


    她更是亲眼看着明崇帝,到底是怎么从一众皇子里‘杀’出来,登上那个位置的。


    做了三十多年的母子,明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闻太后心中有数。


    她只是,只是一直不愿意将他往最不堪,最凉薄的地方去想而已。


    如今,闻太后看着明崇帝借着潘玉莲这个‘妖妃’的名头,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世家一个个顺理成章的连根拔起


    一直刻意忽视,漠视这些的闻太后实在是骗不了自己了。


    “闻家上上下下的清正贤名,在这大晋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闻太后眼睛都红了。


    她流着泪悲愤不已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连道:“你如今若是看闻家碍眼,看着哀家碍眼不如尽早下一道都赐死的旨意!”


    “免得我们这些人活在这世上,徒惹你心中烦闷,还要让你殚心竭虑没日没夜的算计着要怎么干干净净的除掉我们。”


    这话说的也太重了。


    眼见闻太后气的不轻,明崇帝没有对着气头上的闻太后冷言相伤,而是先低头跪了下来,:“母后这些话,叫儿臣实在惶恐。”


    “还请母后且先息怒,保重凤体。”


    “实在是涂家和徐家都是事出有因”


    “哀家知道什么因,不用皇帝多言。”


    闻太后道:“自高祖在时,闻家就和涂家就交好,自此世代如此,两府多有姻亲往来”


    到底还记得那个被害的没了的皇孙,心中苦痛犹在。


    闻太后轻叹了一声:“皇帝”


    “你,不顾及那些人也就罢了。”


    “事到如今,再说其他的也无益。”


    “哀家现在只问你一句——”


    闻太后直勾勾的看着明崇帝,:“皇帝,你到底能不能容得下哀家,容不容的下闻家?”


    明崇帝缓缓抬头看向了闻太后。


    对着明崇帝的目光,闻太后莫名一窒。


    她抿了抿唇,又急道:“别忘了,哀家是闻家的人,皇帝你身上也流着闻家的血脉!”


    若是一意否定闻家,其实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否定明崇帝自己。


    名——可以是名正言顺。


    也可以是身败名裂。


    这世上有多少人都倒在‘名’这个怪圈里,至死都不能超脱。


    明崇帝垂下眼,淡淡的道:“母后多虑了。”


    “于家国有助,于社稷有益的贤才,都是国之栋梁。”


    “百姓安居乐业,大晋海晏清河也离不开这些大贤尽心竭力。”


    “如今朝政繁忙,又遭逢战事,儿臣只恨这朝中得用的人还不够多,哪有自断一臂的道理?”


    眼见的明崇帝肯表这份态,闻太后心中才算稍稍缓和了些。


    待明崇帝走后,闻太后想了想,又吩咐郑嬷嬷去了闻府一趟。


    皇帝肯容情,闻家也得上上心,好好用心辅佐帝王才是


    长信宫


    昨晚上迷迷糊糊间就着明崇帝的手用了点东西的潘玉莲,倒头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今早上潘玉莲才醒。


    充分的睡眠,混合着某个标满不健康元素的道具,很好的抚平了‘稀里哗啦’、‘窝窝囊囊’潘玉莲的所有疲惫。


    只不过醒了潘玉莲也没敢动,她甚至还下意识的做出一副柔弱亟需修养的姿态。


    免得某个会真的会吃人的‘野狗’看见她‘体力好’又‘恢复的快’,往后折腾的时候愈发的不留手。


    不过这波潘玉莲属实是跟空气在斗智斗勇了。


    这会儿她的身旁没人


    下了那道旨意的明崇帝早早准备‘善后一条龙’去了,倒是听梅听见动静先走了进来。


    “娘娘。”


    听梅端着燕窝秋梨汤送了过去,:“如今炭火预备着,殿内干燥了些,您先喝些汤润润嗓子。”


    潘玉莲自己坐起接了过来,一气喝了小半碗。


    待解了口渴,潘玉莲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她看着听梅,问道:“那些罗汉果和枇杷膏给慈宁宫送去了吗?”


    “是,已经送过去了。”


    听梅笑道:“按着娘娘的吩咐,昨个儿就送过去了。”


    “那就好。”


    看潘玉莲暂时还没有起身的打算,听梅服侍着潘玉莲漱口净面后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昨个儿潘玉莲在长信宫里折腾了那么一出,听梅自然是知道为着什么,因而她这会儿给潘玉莲盖好锦被后,就说起了这事的后续。


    “娘娘,陛下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潘玉莲摸着珍珠的手一顿。


    明崇帝这次做的比她想的还要直接,也确实比她预期中的更狠了点。


    再一听还有其他王府里的人上赶着给她送赔礼的事。


    “我这可真成名副其实的爱妃了?”


    听梅闻言都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潘玉莲——


    娘娘您莫不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您是陛下宠妃的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宫中上下,早就人尽皆知啊。


    看着听梅的眼神,潘玉莲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倒也不是那么个意思”


    就是吧,这大半个月里前前后后,不离左右的紧紧跟着明崇帝这么久,又被他堪称是耐心的手把手亲自带着‘传道受业解惑’


    不管什么人,多多少少也得开点窍,抿出点滋味。


    潘玉莲咂了咂嘴。


    她捏着自己下巴认真的道:“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你说皇帝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单纯为着她?


    不像。


    都说破锅配破盖。


    潘玉莲自己的‘虚情假意’里猛猛掺水,明崇帝的情意也永远不会纯粹。


    这辈子,他所有情感都已经同朝政和无休止的算计死死掺杂在了一起,是真正刻入血髓,分不开的那种。


    对此,潘玉莲接受良好,甚至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废话。


    偶尔‘舔一舔’情趣,那是甜蜜蜜哄人高兴的滋味,但光有情情爱爱的那是个什么玩意?


    皇帝陛下的宠妃这个名头可比单纯的美人,甚至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这类名号带劲和刺激的多了。


    潘玉莲她生的这般模样,要是皇帝一点也不顶用,她能沦落到什么下场?


    能求速死那都是好的。


    尽管潘玉莲已经三番两次的提醒过,但她和明崇帝的‘帝王宠妃甜蜜恋’这长信宫里哪个不磕的上头?


    听梅也不例外。


    当然,她现在‘磕糖’归‘磕糖’,却也绝对不会将再这感情代入正事。


    听着潘玉莲的话,听梅也认真的琢磨了起来,:“娘娘,齐老王妃可是闻家的人,陛下之前又被请去了慈宁宫只怕和这事也脱不了


    干系。”


    哦,是,这老太太的来头还挺大,这又得扯到了太后娘娘和闻家。


    潘玉莲眼冒金星的揉了揉脑袋,连连道:“算了,算了,不想了。”


    “这两日我休息就不费这精神了。”


    “皇帝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他没有搞砸事,牵连到我就行了。”


    忙忙碌碌几日的潘玉莲只想躺平,好好养养精神,却不想又有各种有意登长信宫宫门的人。


    要说现在什么人最烦?


    就是有意那个位置的人以及他身边的拥趸者。


    这些拥趸者甚至心思更细,也更难缠。


    一句话能一点点的拆出十八个意思。


    潘玉莲最不耐烦这些,有意想寻个什么身体不适的托词吧,偏皇帝又歇在了长信宫。


    难不成说她身子不爽利是因为她和皇帝这话,呵呵,潘玉莲都顶不住。


    最后潘玉莲逃去了坤宁宫躲清净


    坤宁宫


    “皇后娘娘。”


    “娘娘。”


    看潘玉莲神情雀跃,眼睛亮晶晶的自己亲手捧着个什么礼匣进来,薄皇后提着笔的手一顿,笑道:“庄妃啊。”


    “你这不年不节的忽然惦记着给本宫送礼本宫怎么觉得这背后凉飕飕的呢。”


    说着,薄皇后还一本正经的板起了脸,:“说吧,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了?”


    “瞧娘娘您这话说的。”


    潘玉莲捧着匣子放在了薄皇后的面前。


    她凑过去毫不脸红的说道:“明明在这宫里,嫔妾最是乖巧听话,柔善温婉,谦虚有礼好端端的哪里能闯出什么祸来?”


    这话听的薄皇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潘玉莲的脸,:“本宫看你这脸皮,倒是比那桐台都厚。”


    潘玉莲的一脸可怜样。


    她夹着嗓子细声细气,委屈巴巴的道:“还不是看皇后娘娘您辛苦,这不,一收到好东西,嫔妾就巴巴的惦记着给您送过来了。”


    正端着脸色的薄皇后看着潘玉莲,小可怜样的潘玉莲也看着薄皇后。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绷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乖了。”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拉着她一道坐下了。


    小厨房的人照例为潘玉莲送上了茶点。


    薄皇后也直接伸手打开礼匣看了看,却见里头是个鹭鸶沉香枕。


    这东西看的薄皇后心中倏地酸软了一下。


    为着她浅眠的事,潘玉莲着实费心了,甚至更是半点也不忌讳,以自己难以安眠为由四处搜寻用得上的物件。


    看着薄皇后的神情,端着茶点的潘玉莲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了齐王府的事。


    而对潘玉莲自己想躲到坤宁宫的事薄皇后很是赞同。


    宠妃——这个名头风光又危险。


    特别是搅合进宗亲藩王,皇权争斗中的时候。


    对潘玉莲,薄皇后说自己毫无私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确实一直觉得潘玉莲就像是站在琉璃盏上的‘玉人’。


    看着是被皇帝捧在掌心,华光万千,光彩夺目,实际上就是空荡荡的站在悬崖边上,风一吹,‘啪’的一声就碎了。


    明崇帝这份宠爱薄皇后不做评价。


    她只说君恩如流水,帝王更薄情。


    将来一旦皇帝翻脸,从前他那些宠爱之下的辉光都会霎时化成万千利刃刺向潘玉莲。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这世上的一切,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可问题是——薄皇后拦不住。


    她既拦不住‘情意绵绵’的潘玉莲,也拦不住‘放纵私情’的明崇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情浓时揣着‘伤人伤己’的危险,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娘娘,您尝尝这个,不是很甜。”


    看着情不自禁又开始忧心忡忡看着她的薄皇后,潘玉莲笑着夹起了一块云茶酥放在了薄皇后手旁的小碟中。


    “不瞒娘娘,从前嫔妾还在府里的时候,平日里就连想吃块点心,都要抠抠搜搜的算个半天,多花些月例银子就肉疼”


    “如今的日子,嫔妾从前想都不敢想。”


    “嫔妾现在已经很快活了。”


    “真的。”


    “娘娘不是也说过,难得高兴一天是一天么。”


    “再说了”


    潘玉莲两只手贴在一起捧成了个空的半圆。


    她眨巴着眼笑着看向薄皇后,:“您瞧,嫔妾每天只用吃这么多就够了”


    “若是往后哪一天,嫔妾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娘娘您在这坤宁宫里,随便找个地方塞下嫔妾就是了。”


    “嫔妾真的很好养的。”


    潘玉莲是在玩笑,可薄皇后却没安慰着说些什么不可能之类的空话。


    相反,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眼神认真,很是郑重的点点头。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


    “只要本宫还在这坤宁宫一日。”


    “你就在这坤宁宫一日。”


    看潘玉莲微怔的神情,薄皇后转而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手。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才吃这么多?”


    “养你才是个费事的功夫呢。”


    “之前”


    看提起之前的那段时日,薄皇后又笑不出来了。


    潘玉莲连忙伸手握住了薄皇后的手,:“好娘娘,那嫔妾现在就将长信宫的份例送来先攒着好不好?”


    薄皇后缓了缓,随后点点头笑道,:“好啊。”


    见薄皇后应了,潘玉莲‘傻眼’了。


    “娘娘,就长信宫里那三瓜俩枣的”


    就在潘玉莲抱着薄皇后歪缠的时候,绘杏匆匆进了殿。


    “皇后娘娘。”


    “庄妃娘娘。”


    看绘杏有话要说,潘玉莲正想起身寻个借口避开的时候,薄皇后伸手按住了她。


    “说吧。”


    得了吩咐的绘杏稍一顿,就道:“娘娘,因着太后娘娘头疾发作,闻府的七姑娘进宫侍疾了。”


    啊~


    这事听起来可真有意思——


    合着这宫里这么多的御医,这么多的宫人,这么多的妃嫔,都不够闻太后使唤的,非要挑一个姑娘家家的入宫侍疾?


    潘玉莲眨着眼,语气正经的问道:“莫不是这位七姑娘是个杏林圣手,药到病除,包治百病的那种?”


    果然这宫里就不能少了潘玉莲和她的那张嘴。


    就连绘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薄皇后接过了话:“只怕这回还真叫玉莲你说中了。”


    “这位七姑娘,八成还真是来医治闻家和闻太后心病的”


    这里头有故事啊。


    潘玉莲闭着嘴,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那会儿,咱们陛下还是个王爷既不占长也不占嫡。”


    薄皇后意味深长的继续道:“闻家又是忠心耿耿的清流,自然不会随意掺和夺嫡之事。”


    “不巧,后来闻家的两个姑娘分别被指进了两个王府。”


    “许是先帝爷想着长幼有序,指进咱们府上府上的是二姑娘,指给四王爷的是大姑娘。”


    薄皇后语气凉凉的道,:“这位二姑娘心气颇高,才情出众,比之徐氏尤甚,又因着闻太后喜爱”


    “便是本宫当年都自叹不如。”


    “都说本宫这皇后的位置,还是因着人家‘清正高贤’不愿掺和夺嫡的事,才叫本宫得了泼天的运气捡来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呢。”


    “不过也应着那句慧极必伤。”


    “许是老天爷也实在喜欢这位蕙质兰心的二姑娘,叫她和陆贵妃一起早早的走了呢。”


    潘玉莲很少见着薄皇后这么阴阳怪气,甚至话里话外都自相矛盾的嘲讽刻薄模样。


    想也知道那位二姑娘有多难搞了。


    甚至给薄皇后都留下了浓重的阴影——遇着闻家的第一件事,竟然都是想先低低头。


    再有比徐灵容尤胜


    啧啧啧。


    潘玉莲有些咂舌。


    就说么,按着她读过那么多的狗血小说故事——皇帝身边怎么能少了太后或者太皇太后母家的人来红袖添“事”?


    只是潘玉莲入宫后就结仇的人太厉害,要应付的人也太多了,她一直绷着神经提着口气,也顾不上这些事。


    闻家说实在的,潘玉莲很喜欢现在的后宫环境——安稳。


    作为既得利益者,潘玉莲确实不喜欢新的变数搅合进来。


    特别是一个有靠山,有背景,有手腕,有名声,有城府,甚至听过教训吸取经验的聪明女人进来搞事。


    这个时候若是这位七姑娘真是奔着进宫来别说她是看花看园看风景养老来的。


    到时候潘玉莲这个厚颜无耻,霸占着最大‘资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想不碍眼都难。


    哦,你自己占着好处就想让旁人都变成泥塑的雕相似的不动心,不眼红?


    想都别想!


    只要利益足够大,前赴后继拼命想冲上来分杯羹的数不胜数。


    更何况,明崇帝舍得下的饵料太香了,也太多了。


    潘玉莲都被套住了。


    你现在让她一下就松手确实难搞啊。


    因而薄皇后和潘玉莲对视了一眼。


    顷刻间就明了对方的心意——


    不能让这人进宫来。


    或者说即便闻家的这个姑娘,最后真的进了宫,那也得想办法牢牢的压着她,不叫她有机会在这地盘上兴风作浪。


    “玉莲”


    “娘娘。”


    潘玉莲轻轻的按着薄皇后的唇,不叫她说什么。


    她自己倒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陛下英明神武,丰茂英姿实在令人心折。”


    “嫔妾这样小气的人,要


    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旁的人与陛下岂不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心照不宣。


    薄皇后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万事小心。”


    “若是力有不逮就作罢。”


    “这宫里还有本宫在。”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娘娘放心。”


    出了坤宁宫回长信宫的路上,潘玉莲琢磨着,琢磨着,还想起了另外一茬——


    难怪那些皇帝在后宫中都要扶持势力,甚至亲自下场平衡势力,又挑拨的几个后妃相互斗起来。


    她们斗起来了,自然得想方设法,挖空心思的讨好皇帝。


    除过这些明面上的理由——


    再想想,若是一个握着中宫权力的皇后和一个正儿八经的宠妃,这俩人全心全意毫无芥蒂的联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是再有个皇子只怕皇帝夜里都该睡不着了。


    但就是没有孩子,没有这份能倚仗的政治资源,这份感情再好也是无根之萍,才能让所有人放心啊


    每回潘玉莲去坤宁宫,那都是兴高采烈的去,春风满面的回。


    这会儿看潘玉莲神色淡淡,听梅扶着人在内殿更衣的时候,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还是件不确定的事。”


    “但本宫已经准备开始摆出‘宠妃城堡保卫战’的姿态了。”


    听梅略感莫名的眨了眨眼,就见潘玉莲很是心酸的揉了揉自己的腰。


    她神色凄然,嘴唇微颤,仰天长叹。


    “我一天到晚,都那么不要脸的把什么腻腻歪歪的情啊,爱啊,舍不得他,离不开他啊的那一套挂在嘴边。”


    “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享受荣华富贵,一边占着天大的便宜。”


    “现在“抢饭碗抄底”的来了,不得好好端正态度,赶紧摆出一副火急火燎的紧张姿态?”


    “皇帝你就是骗,那也得十分,不,是十二分的用心。得有份狠狠下过功夫,满心满眼惦记着他,一心一意全是他,全心全意骗他的态度。”


    “不然,真的是要挨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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