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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下个猛药!


    今日已经是章廷安昏迷的第四日,一大早太医便又来国公府看过了,说辞还是与前两日一样,只道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等世子自己醒来。


    不过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神色焦急,短短几日便像老了好几岁,太医心中也是不忍。


    世子平日虽不务正业了一些,但品行却是不差的。


    这位太医与章家本也相熟,来过府上几次,章廷安每次都笑眯眯地与他开玩笑,却不惹人厌,眉目间都是少年郎的肆意明朗。


    想了想,太医还是与国公爷多说了一句:“若国公爷和夫人愿意冒险,老夫还有一帖猛药可试,但这帖药的药性极烈,若世子未能扛过,只怕会凶多吉少。”


    这是猛药,一般人很难抗住,但若是能起效果,人很快便能醒,且醒后也就无大碍了。


    太医之所以一直没说,还是因为怕有什么闪失,猛药一下,一个天上一个地狱,若不是现在世子已经昏迷了四日还未醒,他恐怕也不会将这个方子拿出来。


    左右已经四日过去了,若明日世子再不醒,只怕也好不了了,用不用药也就是用钝刀子割肉还是快刀斩骨的区别。


    他说完后便只等晋国公夫妇做决定,不再多言。


    晋国公和夫人听了太医的话,一时有些举棋不定,都怕遇着那个最坏的结果,倒是在一旁的老国公爷,这时候站出来拍了板。


    “用!”


    老国公爷一锤定音。


    他如今虽已从内阁退下,但魄力不减,只听老国公沉声道:“廷安自幼习武,身体素质向来比常人要好些,我相信他能将药效扛过去,况且如今已昏迷四日了,不能再拖了。”


    太医早前也讲过,拖得越久对身子损伤越大,左右已是这样了,那便冒险一试吧。


    国公爷和夫人听老国公这么说,最终也下了决心,点点头,太医遂将药方写了出来,很快就交由下人去抓药了。


    乔蓁蓁便是在这个时候到国公府的。


    管家一听说乔五小姐是来看章廷安的,直接便将人领着到了院里,对国公爷几人禀道:“老爷,夫人,蓁蓁小姐来了。”


    乔蓁蓁正看着一个下人拿着药方从她身边走过,没等国公夫人说话便开口问道:“伯母,刚刚那可是新的方子?章廷安醒了吗?”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未醒,现在只看这张方子能不能有用了。”


    乔蓁蓁一听,心里便沉了沉。


    一般到了这时候才用上的方子,那定是猛药,用来搏一搏了。


    她心里一揪,只觉鼻尖都酸了一下。


    实在是昨日梦里的章廷安太英勇坚定,跟如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她看着难受。


    “伯母,章廷安定能醒来的。”


    乔蓁蓁握了握国公夫人的手,轻声道。


    不然她的梦里怎会出现他呢。


    国公夫人勉强笑了一下,也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怎的自己还没修养好就来了,不是昨日才醒?伯母都没来得及去瞧你……”


    昨日乔蓁蓁一醒就来看章廷安的事国公夫人也知道了,只是那时她来的快走得也快,国公夫人未能过来瞧她,今日倒是正好看见了。


    “我没事伯母,就是磕到头受了点小伤,已经休息过,无大碍了。”乔蓁蓁说完,又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道,“伯母,我想进屋去看看章廷安。”


    “好,去吧。”


    国公夫人点点头,放开她的手。


    等看着小姑娘走进了屋里,她才悠悠叹了口气,与身边的国公爷道:“蓁蓁丫头对廷安的态度好似变了些,若廷安能醒,那多好啊。”


    她很喜欢乔蓁蓁,一直想让她做自己儿媳,只是一直也未成,原本已是不抱什么期望了,没想到乔蓁蓁这两日的态度又让她重新起了心思。


    只是廷安现在这样……她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了,只要人能醒便是谢天谢地。


    乔蓁蓁自是不知国公夫人看着她背影的复杂目光,她进了屋,又像昨日那样坐到了章廷安的床边。


    夏日的艳阳依然透过窗户将她拢住,今日的乔蓁蓁已经比昨日镇定许多,就这样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忍不住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呢?梦里你没有这个意外啊……”


    醒来前的那个梦很长,她只记得些断断续续的内容,但至少在章廷安身上,他在她梦里,从花神节开始,一直到乔家遭难,他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人一直好好的。


    乔蓁蓁不知那个梦到底预示着未来,还是一种过去,就像佛学里所说的前世?


    她昨日还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那好像是前世发生的事情,若是预示未来,那章廷安为何会跟梦里不一样呢?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说明,梦里的一切是可以发生改变的。


    那她做这个梦的意义,或许就是要改变乔家最后的结局。


    乔蓁蓁托着腮,给床上的人拉了拉被子,看屋里没人,忍不住小声开始自言自语。


    “可我要如何改变呢,我甚至连家里为何会遭难也不清楚。”


    “还有你,你怎么会坠马呢,明明骑术很厉害的嘛……”


    “你人也不醒,我都跟我娘说愿意与你议亲了……”


    “我现在都还有些乱怎么办啊?”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己的家族在未来的某一天就要覆灭,任谁都会有些手足无措。


    但乔蓁蓁还是默默给自己鼓励,慢慢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总不会平白梦到这些,就像她梦到卫芸被掳,就能提前救下她一样,这个梦或许便是给她的预警。


    还有章廷安这坠马,也有点蹊跷。


    可他不醒,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想查都有点无从下手,更何况也没人能帮她查啊。


    乔蓁蓁这时候突然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她作为一个世家千金,身边就两个丫鬟,也没有别的人可用,就连查个坠马都不好查,更遑论要救乔家了。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乔蓁蓁有些头疼,忍不住开始琢磨是不是要给自己买几个人呢?可买的人如何能知信不信的过?即便身契在手,也无法保证一个人百分百的忠诚。


    还是说能够通过规避梦里的某一处关键节点,来改变事情的轨迹。


    就像她救下卫芸一样。


    她想着想着便出了神,眼睛看着章廷安,目光却没落在实处,自然也没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手轻轻动了动。


    就在乔蓁蓁呆呆看着章廷安,脑海里时不时闪过梦里的一些片段和他迎着冬日的雨骑马冲到她面前将她护住的画面时,外头有人端了一碗药进来,是章廷安身边伺候的小厮,她记得好像是叫阿喜。


    在阿喜的身后,太医和章家的一众人也进了屋来。


    乔蓁蓁一看便知,这是要给章廷安喂这最后一副药了。


    她赶紧起身站到了一旁,看着太医接过药碗,在大家注视下一点一点用勺将药喂进章廷安的嘴里。


    随着那药汤渐渐见了底,众人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这可是猛药啊。


    乔蓁蓁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章廷安看,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心里也在跟着紧张。


    这一碗药下去,人可一定要醒啊。


    太医在一屋子人的目光里将最后一勺药喂完,空碗放下,终于起身道:“接下来便是等了,若顺利,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人便能醒。”


    “辛苦了王太医,前院备了茶,老夫随你一同去吧。”


    老国公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对国公爷夫妇道:“你们也先回院里吧,一家子人在这儿看着也无用,让几个孩子留在这便是。”


    章家的小辈里几个年龄大一些的现在都在这儿,其实也就是二房的章明风和他哥章明达,还有章怜他们三个,另外年纪小些的都没让他们过来。


    等长辈们一走,章怜便走到乔蓁蓁身边,看着她头上还缠着的纱布,小声问:“蓁蓁,你自己好些了吗?”


    “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乔蓁蓁对她笑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


    这两日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没事”,但其实心里却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只是她没法跟任何说那些事,只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叫她有些难受。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希望章廷安能快点醒来吧。


    乔蓁蓁和章怜几人也没有继续在里间待着,怕影响到章廷安,都去了外头坐着小声说话。


    她听着章怜说起自己晕倒之后的事,又听她说在自己晕过去之后章廷安这头就出事了,越听越觉得这未免也太巧。


    乔蓁蓁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时不时就要往里间看一眼,那动作明显的章怜都忍不住问:“蓁蓁,你一直在看什么啊?”


    “我想看看他醒没醒。”


    说着,就又看了一眼。


    章怜昨日是听章明风说蓁蓁好像对章廷安的态度有些奇怪,说是大转弯也不为过,那时她还将信将疑,以为是二堂兄夸张了。


    没想到今日一看,竟是真的。


    “太医说至少得等半个时辰呢,你先别急。”章怜安抚道。


    乔蓁蓁却一会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知道这药凶险,所以心里那根弦绷着,总是担心。


    只约莫过了一刻钟,她就站起来倒了杯水,小声道:“我进去给他喂点水吧,刚刚看着他嘴唇都干了。”


    然后没等章怜说话,就又进了里间。


    少年还是闭着眼,乔蓁蓁在床边坐下,从旁边拿过了刚刚太医给章廷安胃药的小勺,准备再给他喂些水。


    刚把勺子送到他唇边,在床上躺了四天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


    第32章 第32章乔蓁蓁转性了?


    乔蓁蓁没料到太医说的猛药最少需得半个时辰,但章廷安一刻钟就醒了,她“啊”了一声,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呆住了,开始跟床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章廷安还有些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是落马晕过去了,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乔蓁蓁坐在床边,再一感受,唇边好像有点冰凉。


    她这是在干嘛?


    看着乔蓁蓁还维持着把勺子递到他唇边的动作,章廷安大惊,突然坐起身子,牵扯到骨折的一只手,还“嘶”了一声,但他依然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不敢置信道:“你竟然还想给我下毒??”


    乔蓁蓁:……


    我毒你个头!


    她又想给他翻个白眼了,但想到梦里他那样冲过来护她,乔蓁蓁又自己忍住了。


    唔,说了要对章廷安好一点的,以后说不定还要与他说亲的呢。


    乔蓁蓁这两日想明白了一件事,她那日醒来后跟她娘说要与章廷安议亲不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


    一个在乔家遭难之后还愿意来护她,而不是怕受牵连便敬而远之或嫌弃她的人,应当是能够托付终身的。


    因为梦里乔家的境遇,让乔蓁蓁如今对章廷安多了一份信任。


    从前她总觉得这人很是不靠谱,读书不行,只会玩乐,遇事定没什么担当,但现在看来,其实章廷安也不是那么差的。


    也许只因一个梦就这么说还有些片面,但梦里章廷安在她孑然一身时将她护在身后的背影太深刻,足以让她对他的态度全然改变。


    更何况,他还……亲了她呢?


    一想到这个,乔蓁蓁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章廷安:??


    她干嘛脸红??


    他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现在不仅不知道乔蓁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脸红。


    而且她刚刚……该不会是想给他喂水吧?


    章廷安一想到这个可能,就马上开始否认自己,不可能,乔蓁蓁怎么可能对他做这种事。


    看着他表情变幻莫测,然后兀自开始摇头,乔蓁蓁扁了扁嘴,没好气地将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喝吧你!”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章廷安这人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不然在书院不能吊车尾这么多年,所以要多体谅他一下。


    可能他就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空有武力,但没脑子的男人吧。


    乔蓁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向章廷安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一点微妙的同情,想必他肯定也对自己脑子不好这事挺苦恼的,毕竟谁不想做个聪明人呢?


    章廷安:??


    她又干嘛这样看着我?


    这睁眼之后的一幕幕都让他有点懵,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太久,难道十天半个月了?还是乔蓁蓁性子突变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看到乔蓁蓁的头上竟缠着纱布,刚刚也是因为一睁眼还不知今夕何夕,竟没注意到。


    章廷安的注意力马上就放到了这里,不禁抬手摸了过去:“你头怎么了?”


    他目光盯着那白纱布,觉得怎么看怎么有点刺眼,没发现往常一定会拍开他手的姑娘今日却没有躲,还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话:“唔,没什么事,摔跤摔的。”


    章廷安微微蹙眉:“你是三岁小孩吗,怎么还给自己摔成这样了?”


    乔蓁蓁瞪他:“你怎的话这么多,刚醒就别说话了,闭嘴休息!”


    真是不怪自己以前总跟他斗嘴,这人这两日就不能安安静静做个哑巴嘛?这样她心里头对他的感激还能维持的更久一点。


    听了乔蓁蓁这话,少年在心里“咦”了一声,总觉得乔蓁蓁好像有哪里变了,还未等他细想,之前在外间的章明风和章怜他们已经进来了。


    刚刚他们就听见里头有说话声,进来一看,章廷安果然醒了。


    章怜松了口气,对章廷安道:“堂兄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章明风也走了过来:“你确实该少说两句,还是先躺着吧,我哥去找太医他们了,今日给你用的药可不轻。”


    章廷安被迫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他其实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有些虚弱,身上也隐隐作痛,应该是摔下马时伤到了筋骨,但他在那一刻已经有意识地护了自己一下,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了。


    只是那日落马,他却觉得不是偶然。


    章廷安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章廷风给他比了四个手指:“四日有余,太医说你若是还不醒,只怕醒了也人也要有损,所以今日冒险给你用了猛药,没想到这药对你这么有效?”


    章廷安闻言捏了捏眉心,一时没说话。


    这么说来,难道乔蓁蓁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这丫头自己头上还缠着纱布呢,难道真转性了?


    他不禁又看了床边一眼,就见乔蓁蓁跟章怜站在一处,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章廷安确实觉得乔蓁蓁的眼神好像有些变了,但要说到底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那约莫只是一种微妙的直觉。


    就像他跟她太熟悉,她一点小小的变化他都能察觉点不对劲。


    就在章明风话说完没多久,晋国公夫妇便来了,连着太医一起匆匆进了屋里,应是都没想到用药之后章廷安会醒的这么快,连太医都有些难以置信。


    待他上前仔细些给人检查过后,舒了口气,对晋国公夫妇道:“世子醒来便无大碍了,不过身上还有些挫伤,右手骨折,脚部肿胀,须得卧床修养一阵才好。”


    晋国公夫妇闻言,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下。


    只要人没事,怎么都好。


    太医开了几副药,有内服有外敷,让他们照着方子上写的做便是,然后就在国公府一大家子人的道谢中离开了。


    章廷安靠在床上,看着作为屋里唯一一个外人的乔蓁蓁也站在一众章家人里头,竟然也挺和谐。


    他突然愣了一下,心里冒出点奇怪的感觉。


    在章廷安醒后,压抑了四五天的国公府气氛终于松快了一些,国公夫人忙着吩咐下人去买药煎药,还要给世子炖补品,国公爷在礼部告了好几天的假,一堆公务等着处理。


    还有几个小辈,之前给书院请了假,现在都要回去读书了。


    一时间国公府又重新忙碌起来。


    乔蓁蓁见章廷安醒了,便也放心下来,准备回府,走之前她脚步还顿了顿,然后突然回头对着床上的人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章廷安一下就瞪大了眼。


    真不是他的错觉,乔蓁蓁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似的!


    不等他的反应,小姑娘已经走了,章廷安立刻看向正在一边看好戏的章明风:“你老实告诉我,乔蓁蓁这一跤是不是摔的挺严重的?”


    摔的她性子都变了啊!


    章明风摸摸下巴,眯起眼,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慢悠悠道:“那谁知道呢——”-


    乔蓁蓁回到乔府后,先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她额头上的伤还得换药,是卫芸叮嘱过的,得勤抹药膏,疤痕才能消的快。


    现在伤口已经有些结痂了,药膏抹在周边,凉凉的,还挺舒服。


    她坐在妆台前,任由春杏和樱桃对着她的伤口小心翼翼的一通摆弄,心里想着事情。


    梦里乔家遭难是在一个冬日,出事的人是她大哥乔景之,但她却没有梦到事发的前因,只知定是件大事,牵连了他们一整个乔家。


    乔蓁蓁盯着铜镜出神,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得先确定梦里这段事发的时间,不然这就像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火药,不知什么时候就炸了。


    是在哪个冬日呢……


    她眯着眼睛,忍着难受仔细回想梦里乔家落败的那些细节,不知不觉就有些出了神,直到屋外传来一声“五姐姐”的叫唤。


    乔蓁蓁回神,眉头轻轻一皱,是乔霏霏来了。


    她这七妹,在自己昏


    迷躺在灵心寺的那两日随一家子人来看过她,这是她听季氏说的。


    季氏还与她说,二房她二婶和七妹对她的担心,怕是也没几分真。


    当初二哥高中时,乔蓁蓁听到赵氏和乔霏霏在花窗下说的那些话,没过两日便去告诉了她娘,那时季氏还没太在意,毕竟她也知道赵氏的性子,是个有些自私的人,想利用乔愉之的关系给自己女儿说亲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只是这次,赵氏和乔霏霏在乔蓁蓁出事之后那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叫季氏突然心生几分警惕。


    单纯的利用跟不想看着你好是天差地别的。


    若二房对他们真从嫉妒变成嫉恨,不想他们大房任何人好,那便不是小事了。


    只是如今这些都是她的感觉,自是不能去老夫人面前说,但如今季氏对赵氏这个弟妹,却已经有了几分提防。


    从前还只是不那么热络,礼数上过得去就行了,现在季氏多了个心眼,再想到女儿当初跟自己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那时乔蓁蓁说觉得二婶不把他们当家人看待,季氏还觉得言重了,现在季氏的想法变了,所以才跟她说了那些话。


    乔蓁蓁心里有数,七妹今日来怕也不是真的为了关心她。


    搞不好只是做做样子,在祖母那边好过得去一点。


    她轻轻抬眼,就见乔霏霏已经进了屋里来,正好看到春杏给她把纱布重新贴好,桌上的药膏都还未来得及收拾。


    乔蓁蓁的目光扫过那瓶黑色的药膏,很快又收了回来,对乔蓁蓁笑了一下:“五姐姐可是刚刚换完药?我听说卫家姐姐这药很好,不会留疤呢。”


    第33章 第33章她要来了我倒立洗头!……


    乔蓁蓁摸了摸额角的伤处,示意春杏将药膏收好,然后起身对乔霏霏道:“嗯,芸姐姐给我的药应是不错的,说起来,七妹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她往桌边一坐,也没招呼乔霏霏,就见乔霏霏跟着坐到了她身边,还是那副笑脸:“五姐姐刚醒就往国公府跑了两趟,我都未能来探望,今日听说姐姐回来的早些,便过来了。”


    “不过看五姐姐已经能出门,想来应是无大碍了,真是谢天谢地。”


    乔霏霏一番装模作样,乔蓁蓁瞧着就觉得没趣,但也不能明着面赶人,她只敷衍道:“嗯,劳七妹惦记了,我没什么事,大夫也说了休息两日就能好。”


    “那就好。”乔霏霏点点头,目光又定定看向她的额角,“幸亏这伤不会留疤,不然可要麻烦了。”


    乔蓁蓁眼里神色微微一凝,这话不知怎么听着像是七妹怪想她留疤似的。


    她在心里“呵”了一声,觉得乔霏霏未必没有这个想法。


    知道自己没破相,她或许还挺失望呢。


    剥了一颗樱桃刚刚送来的荔枝放进嘴里,乔蓁蓁眯了眯眼睛,一直等到嘴里清甜的味道微微散了,才轻轻软软地笑道:“是啊,幸好我认识芸姐姐,不然医馆的大夫可能还配不出这么好的药膏呢。”


    乔霏霏看着她桌上新鲜的荔枝,又听了她的话,微微捏紧了帕子。


    荔枝在金梁城可不多见,不仅量少,价格更是高昂,乔蓁蓁却每年都能吃上一些,是她爹专门给她买的,有时候圣上也会以荔枝做赏,这时她大伯才会给府里各院都送去一些尝尝。


    但不管如何,乔霏霏是决计不能像乔蓁蓁这样想吃便吃的。


    说到底,还是乔蓁蓁的运气太好了,好的叫人嫉妒。


    若是她没认识卫芸,就用不上这药膏,额头上的疤不一定能消,毕竟多数大夫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哪会像女子这般在意这个,他们或许也会有些去疤痕的药,但定没有卫芸自己配的这个好。


    乔蓁蓁的脸上要是留了疤,日后传出去定会在说亲一事上有所影响,乔霏霏乐意看到的就是这个。


    可现在这些不仅落了空,她还听她娘说,乔蓁蓁竟然回心转意,愿意与章廷安议亲了。


    想到这,乔霏霏微微垂眸,也拿了一颗荔枝在手里慢慢剥,对乔蓁蓁问道:“五姐姐,我听娘说你愿与章世子议亲了?”


    这事是上午季氏去跟老夫人商量的时候,刚好在场的赵氏也听到了,回来便与女儿说起,只因乔蓁蓁的态度实在转变的突然。


    乔蓁蓁听了她七妹的话,心下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她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嗯,愿意了,怎的,七妹好像十分关心我的亲事?”乔蓁蓁笑着反问。


    乔霏霏似是娇羞的低下头,看着手里晶莹雪白的荔肉,说道:“五姐姐比我年长几岁,正巧又还在闺中,我便想着到时向五姐姐取取经,姐姐也知道,我这亲事只怕是要搁浅到明年了。”


    这话说完,她抬头看了乔蓁蓁一眼,也不做什么天真烂漫的做派了,直接问道:“我还有些好奇,五姐姐怎么突然就愿意与世子议亲了呢?”


    乔蓁蓁用樱桃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手,神色淡淡的:“哪有什么缘由,就是突然想开了呗,只是我与章廷安的议亲是爹娘一直惦记的,怕是也没有什么经验给七妹呀。”


    她这话明显是敷衍,乔霏霏却忍不住追问:“五姐姐从前不是一直觉得世子纨绔,瞧不上吗?”


    “嗯?七妹也说那是从前了。”乔蓁蓁摇着手里的扇子扇风,慢条斯理道,“看七妹这意思,怎的好像不是很想我与章廷安议亲呢?”


    乔霏霏一来就问她的亲事,翻来覆去都是在意她为何突然同意了议亲这事,从前府里几次三番撮合她与章廷安的时候没看见乔霏霏这么在意呢?


    就见听了乔蓁蓁这话之后,乔霏霏的神色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又被她掩过去,嘴上道:“怎么会,我就是有些好奇所以才问问,毕竟五姐姐从前对世子好像印象都不太好。”


    “不知五姐姐这亲事何时开始准备起来?我也好给五姐姐准备添妆。”


    乔霏霏私心想把乔蓁蓁的亲事打听清楚,面上却说的冠冕堂皇,是要给她准备添妆,乔蓁蓁差点听笑了。


    这借口未免有些拙劣了,这都八字刚一瞥,就算定亲,前面还有六礼,哪用那么快就准备添妆?莫不是她还准备亲手做个什么?


    她也不说破,心里好像对乔霏霏今日为何要来打听她与章廷安的亲事有了些猜测,于是便笑道:“这都要看我娘与章伯母的意思,自然是等定了日子章程再开始准备,现在还早呢。”


    乔蓁蓁直接给了准信,她这么说,意思便是只要两家还有意,这门亲事就能成。


    不说章廷安那儿怎么说,反正在她这是成了一半了。


    听了这话,乔霏霏也知道两人这亲事恐怕确实要定了。


    她暗暗攥紧了手,眼里神色沉了几分。


    乔蓁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七妹一向想要在亲事上压她一头她是知道的,现在乔霏霏说亲一事搁置了,她反倒要与晋国公府议上亲,只怕这人心底又攀比嫉妒上了。


    虽然乔霏霏也看不上章廷安这个纨绔世子,但她在意的却是晋国公府在金梁城里的家世地位。


    乔蓁蓁若是与晋国公府说上亲,定会十分惹人瞩目,在这金梁城,除了风头正盛的薛家,便属晋国公府这个一品爵府地位最高。


    而章廷安又是世子。


    从前乔霏霏没有在意过两家人对她五姐与世子的撮合,完全是因为两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绝不可能答应议亲的。


    是以她也一直以为乔蓁蓁不可能嫁入国公府,顶多是选个跟乔家差不多的世家嫡子说亲,那她便还有机会在这件事上压她一头。


    乔霏霏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人的亲事竟然能成!


    凭什么她乔蓁蓁可以一会说不嫁一会又说要嫁?


    而她却连拒绝个卫家都要被祖母数落。


    乔霏霏微微低下头,目光不经意又扫过了刚刚进门时看到的乔蓁蓁换药的桌边,刚刚春杏就是在那儿收拾药膏的。


    她很快收回视线,嘴上又说了一句:


    “真是羡慕五姐姐,也幸亏有了卫小姐的药膏,不然姐姐留了疤这亲事就麻烦了。”


    世家贵女从小就在府里精细养着,身上都要避免磕碰留疤,更何况是脸。


    乔蓁蓁没听出她这话里的半分真心实意,便也敷衍地浅浅笑了一下,懒得多说。


    这天等乔霏霏走后,她便也没将她今日打听的事放在心上,左右是她说亲,乔霏霏不管是嫉妒也好不甘也罢,都不关她的事。


    乔蓁蓁现在有很多事需要想。


    她将这些时日做的那些特殊的梦都记了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在灵心寺昏迷时梦到的那些。


    经过她的反复回忆,终于想起来,梦里乔家出事的那段时日,他大哥已经跟周御史家的女儿周晚成亲了,周晚成了她的嫂子,在大火那夜也未能幸免于难。


    乔蓁蓁记得他说娘说过,大哥的亲事定在今年十二月,已是年末,那乔家遭难便是在这之后的事。


    现如今是七月,不管大哥出事是在十二月之后的哪个冬天,至少她可以确定,接下来的五个月是安全的。


    这也是她最有机会改变乔家结局的五个月。


    乔蓁蓁觉得她瞬间便好像进入了一个倒计时,头顶悬着一柄剑,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缓落下,她须得在这柄剑彻底落下之前躲开,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这天夜里她便想了许久,甚至希望还能再梦到些什么,因为总觉得梦里的很多东西都叫她忘了,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些事需得从长计议,她着急也没用,而且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也无从与他人说,只能靠她自己想法子。


    翌日,乔蓁蓁被季氏叫到了院子里,只因着一件事。


    季氏问道:“你可是真的愿意与廷安议亲了?昨日我已与你祖母说过此事,若你自己真的愿意,那娘今日就去国公府与你章伯母商议,正好廷安也醒了,我们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


    乔蓁蓁昨日听了乔霏霏的话,也知她娘已经跟祖母说过了,现在只等她确认。


    于是她也认真点头:“我愿意的娘,今日我也与你一同去国公府吧。”


    章廷安昨日才醒,躺了这么几天,也不知道身子得虚成什么样,她准备让王大厨炖点滋补的药膳给他送过去。


    乔府的王大厨可是从前御膳房出来的老御厨了,在全城都是数得上号的大厨,因着乔蓁蓁嘴挑,她爹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乔蓁蓁敢保证,国公府厨子肯定比不上王大厨。


    季氏听了她这话,越发觉得惊奇。


    从前哪敢想蓁蓁有一日竟然还能对廷安有好脸色看啊。


    她心里是有些好奇的,忍不住又问:“你那日醒来突然就愿意与廷安议亲了,到底是为何?跟娘说说?”


    乔蓁蓁低头,细白的手指轻轻交握在一起。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章廷安还……挺好的。”


    女儿这样,那便是不愿细说了,季氏也不勉强。


    蓁蓁从不勉强自己什么,从前那般撮合她和廷安她都不乐意,现在改了主意也定是心里真的愿意了。


    只要是她想,那做娘的就没有二话。


    于是乔蓁蓁就这样带着王大厨的秘制药膳滋补汤跟着她娘一起去了国公府。


    刚一走到章廷安的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


    “乔蓁蓁今日怎可能还来看我?她要来了我倒立洗头!”


    第34章 第34章都过上二人世界了?


    乔蓁蓁提着食盒站在门外,听着章廷安在屋里大放厥词,明明说话都没有以前中气足了,但内容依然很嚣张。


    说来也奇怪,若是从前她听到这人说这种话,少不得要翻一个白眼,然后气势汹汹冲进去怼他,心里还要嫌弃好几句:章廷安真是幼稚!


    但现在,听着他有气无力但还要放狠话的样子,乔蓁蓁竟会觉得有几分可爱。


    连她自己都惊讶,怎的以前就从没这样觉得过呢?


    是不是因为救命恩人的光环太大了……


    梦里的少年骑着马跑向她时就好像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能帮她挡下一切伤害。


    乔蓁蓁眨了眨眼,唇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在章廷安这句话说完后,当即就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她轻提裙摆,扬着眉,笑眯眯地高声道:“谁说要倒立洗头?”


    躺在床上都还要说狠话的某章姓世子:??


    章廷安看着进来乔蓁蓁愣住,他确实没想到今天她还会来国公府,而且还提着个食盒。


    难不成真是来看他的?


    乔蓁蓁是良心发现了吗?


    他靠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手还吊着,脚也肿着,看着就是个大病号,除了床哪儿都去不了,但嘴上没闲着:“你怎么来了,提的什么啊?”


    乔蓁蓁下意识就要与他斗嘴:“也没怎么,就是特意来看你倒立洗头的。”


    章廷安:……


    看到他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乔蓁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在心里“哎”了一声,有些事真就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但她是真心想对章廷安好一点的,于是特别真诚地在床边将食盒打开,端出了药膳汤,再特别真诚地看向章廷安:“喏,我让王大厨特意做的药膳汤,给你补补身子。”


    章廷安原本看着她端出一盅汤还在诧异,不敢相信乔蓁蓁竟然真会这么好心来给他送汤,结果听到后面“补补身子”几个字,也不知是戳到了他哪根筋,突然一下就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什么补补身子,我的身子好得很,根本不虚!”


    乔蓁蓁:??


    这人干嘛突然这么激动。


    她一脸莫名其妙,从头到脚把人看了一遍,然后发出疑问:“你这样还不虚吗?”


    脸上都还没什么气色,身上各种“补丁”,还不虚?


    章廷安见她还反问,差点就要跳脚,好在屋里还有个章明风,赶紧给他按住,然后轻咳两声道:“蓁蓁儿你别理他,他现在就剩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了。”


    比如男人不能说自己虚。


    虽然乔蓁蓁不是很明白章明风这话的意思,但看见章廷安一张俊脸有点微微胀红,显然是被说中的模样,她嘀嘀咕咕了一句:“好吧好吧。”


    姑且就当是有理的吧。


    乔蓁蓁没在意这个,她把瓷盅的盖子打开,端到章廷安面前,突然意识到他没手喝。


    章廷安的右手在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骨折了,现在正吊着呢,左手喝只怕要洒的一身都是。


    她想了想,从食盒里又拿出小勺,往床边一坐,一边舀汤一边道:“你手不方便,我直接喂你好了。”


    说着,她就把刚舀起来的一勺汤直接递到了章廷安的嘴边,就像那日他睁眼时看到她在给他喂水一样。


    章廷安:??!


    他再次惊恐地瞪大了眼,呆愣当场。


    “你、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乔蓁蓁突然一下对他态度大变!


    他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丫头在憋什么坏想害他。


    乔蓁蓁:……


    她轻轻抬眼,无语地看着章廷安:“你能把你看话本的精力放三分之一在学业上,至少能被你爹少打五顿。”


    章廷安轻呵一声,觉得这话有点像乔蓁蓁的风格了,他熟练地开腔:“你还说我,自己的话本字都买一书架了吧!”


    若是往日,他说完这句话,乔蓁蓁定要挥着小拳头给他来句更狠的,直到怼得他哑口无言,可今天,却见这姑娘没有再搭话,而是定定看着他,问:“你到底要不要喝啊,我的手都举酸啦。”


    她圆圆的杏眸干净清澈,好像一眼就看到底的山间清泉,加之小姑娘的声音本就软糯,说这话时尾音微微扬起,像带了一个小钩子,轻轻划过章廷安的心尖。


    他莫名心跳漏了一拍,这一瞬竟有些无法与乔蓁蓁对


    视。


    少年将视线轻轻移开,偏着头不自在道:“当、当然要喝了,不喝白不喝。”


    说着他就张开了嘴,一口把递到嘴边的汤喝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噗!”


    章廷安烫的把那口汤全喷了出来,龇牙咧嘴的吐着舌尖,睁大眼睛瞪着乔蓁蓁,大着舌头道:“好啊你个条扽扽!尼果兰想害我!”


    他的舌头没给烫起泡吧??


    乔蓁蓁都被他这一喷给弄懵了:“怎么了啊你,这、这么烫吗?”


    章廷安捂住嘴,感觉自己舌尖都麻了,说话持续口齿不清:“尼嗦呢!”


    见他好像确实被烫的不轻,乔蓁蓁也有些慌了,赶紧叫人去倒了杯茶过来,这次她还摸着杯壁试了试温度,是凉的,才递给章廷安,道:“那个,要不你先喝口水吧。”


    章廷安不客气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舌尖的痛麻之感才稍有缓解。


    他一脸“错付了”的表情看向乔蓁蓁,痛心疾首的指责:“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一口就喝了,这么烫你都不吹啊!好悬没给我烫死,等下进了肚里,胃都烫穿。”


    乔蓁蓁也有点不好意思,扁了扁嘴,觉得自己好像是有几分理亏,但想着她难得对章廷安一番示好,还要被他数落,她又觉得有点忿忿和委屈。


    梦里的章廷安才不是这样的。


    她低头搅着瓷盅里的汤,兀自嘟嘟囔囔:“我又没有喂过别人,哪里知道会这么烫啊,算了,让你的小厮喂你吧……”


    姑娘垂眸的模样落在章廷安的眼里,他突然抿了一下唇,舌尖还有些麻,开口却道:“那……那你这一勺吹吹不就好了。”


    乔蓁蓁抬眼看他,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这人还要让她喂?


    章廷安是不是在仗着生病占她便宜啊?


    “这下不怕我烫死你了。”乔蓁蓁又舀了一勺汤,这回记得要吹一吹了,又一勺递过去,“喏,喝吧,这回我可吹了,烫不死你了。”


    章廷安犹豫了一瞬,看到乔蓁蓁微微眯了眼,赶紧又是一口将汤喝了。


    还好还好,这回的可以下肚了。


    章明风一直像个没事人似的在旁边看热闹,发现这两人谁都没顾得上他,就兀自跟对方说话,好想当他不存在。


    他在心里啧啧两声。


    怎么的,还没议亲这都过上二人世界了?


    显得他在这还挺多余。


    于是等热闹瞧完了,他也没再待着,悄悄离开房间去了院子里。


    隐约还能听见几句屋里的说话声,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题,尽是些一来一回的斗嘴,但章明风听得出来,乔蓁蓁已然是放让好些了。


    即便不说这个,就是她今日特意炖了药膳来给章廷安,还亲自喂他,若是放在几天前有人跟他说这个,他只会觉得那人可能有点大病。


    章明风用扇子遮着头顶往天上看了看。


    怎么回事儿呢,这两日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两人真能定亲了。


    他边想边抬脚走出了院子回自己屋,没想到事情还真叫他料中了。


    国公府的后院花厅里,国公夫人和季氏正在说话。


    就见国公夫人满脸的笑,与季氏道:“我就说这两个孩子还是有缘的,如今蓁蓁答应了,改明儿我就着人去乔府提亲。”


    季氏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要不要也先问过廷安?蓁蓁这头虽是应了,但还不知廷安能不能愿意呢。”


    国公夫人一摆手:“不管他,让他就在床上躺着吧,蓁蓁这么好的姑娘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到时我与他去说便是,定把这事说成了。”


    乔蓁蓁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是个善良聪明又讨喜的孩子,国公夫人很喜欢她,一直当半个女儿在看待。


    早前还打算若是这门亲事实在是说不成,那她便认乔蓁蓁做干女儿算了,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呢。


    现在这门亲事有了眉目,国公夫人自然是高兴,这天上午已经与季氏一起商量着都快把日子订完了,再快点,只怕两人日后生的孩子要取个什么名儿都写纸上了。


    两家都想结亲,自然是一拍即合,至于季氏担心的章廷安是个什么意思,国公夫人在将她和乔蓁蓁送出府后,径直就去了章廷安的院里。


    彼时章廷安靠在床上,正神采飞扬地指挥着小厮坐床边给他念话本子,国公夫人一进屋看见他这模样,还有点惊讶。


    早晨的时候还没什么精神呢,半个上午就好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笑着问道:“怎么精神头这么好了,早上看你还蔫着。”


    章廷安听他娘这么问,不知怎么的轻咳了一声,貌似不经意道:“没什么啊,可能休息一阵好了些吧。”


    他贴身伺候的小厮阿喜看着自家世子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后给他戳穿了,道:“夫人,是因为刚刚乔五小姐来给世子送了药膳汤,还喂世子喝了,他大补!”


    章廷安一见被戳穿,轻轻“嘶”了一声,瞪过去,低声训斥道:“就你有嘴了是吧!”


    国公夫人美眸睁大,片刻后掩唇轻笑一声:“既如此,我倒不用多费嘴皮子了,你与蓁蓁的亲事刚刚我跟你季姨已经定下了。”


    第35章 第35章他的亲事现在都改成直接通知……


    章廷安靠在床上,听见他娘的话,猛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娘你说什么?”


    “我说刚刚与你季姨将你跟蓁蓁的亲事定下了。”


    国公夫人无视儿子震惊的神色,淡定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章廷安都听懵了:“定下了?怎么没人问过我?而且乔蓁蓁能同意?”


    两家一直想给他们两个说亲,但几次三番都没成,章廷安还以为他娘该放弃了,结果现在突然来这一遭?


    而且,这种事不是该跟他这个当事人先商量过吗?


    国公夫人掀起眼看了看他,依然神色淡定:“我不是跟你商量,是来通知你的,蓁蓁都已经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乔蓁蓁同意了?”章廷安不信,“娘你唬人的吧,乔蓁蓁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如果她能同意不早就同意了,还用得着等到这时候?


    “你怎的那么多话,她若是没同意你季姨会来跟我说?”国公夫人给他拉了拉被角,嘴里又道,“而且蓁蓁今日不是还亲自来给你送药膳了?你该惊讶也惊讶完了。”


    说完,她开始给章廷安数日子:“我跟你季姨已经看过日子,这月二十三就让媒婆去乔府提亲,接下来就是过六礼,你现在动不了,就在床上好生养着,争取早日痊愈,到时候下聘可得你亲自去。”


    在大梁有习俗,在嫁娶一事上,若是男方足够重视,在下聘这日是要准新郎亲自带着聘礼去未婚妻府上的。


    章廷安现在伤了脚,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章廷安是个习武的,身体底子好,这时候也得好生养一段时日,免得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


    床上躺着的章姓世子被他娘的一番话给说的更加目瞪口呆。


    不是,这合理吗?


    他的亲事现在都改成直接通知了?


    国公夫人瞧他一副被雷打了似的无言表情,柳眉一扬,又问了一句:“怎么?你是还不愿意?”


    章廷安动了动唇,片刻后才将目光移开,嘀嘀咕咕道:“乔蓁蓁都愿意,我还能不如她?我都行。”


    国公夫人在心里“呵呵”一声,她儿子这嘴跟铁打的似的,真硬啊!


    愿意就愿意,还都行?


    她将章廷安的别扭看在眼里,为了照顾他的嘴硬,也不说穿,又叮嘱了两句让他好生休息,没待太久便走了。


    章廷安现在话本子也没心情听了,他想了想,对阿喜道:“你去我二堂兄院子里看看他从书院回来没有,回来了就将人找来。”


    之前章明风跟他说在他昏迷时乔蓁蓁便来


    过,还看着他流了眼泪,那时候章廷安对他堂兄的话半句都不信。


    章明风当时便气道:“你现在不信,到时有你来抓着我问的时候。”


    真是没想到,这时候这么快就来了!-


    乔蓁蓁跟着季氏回府的路上便听她娘说了刚刚跟国公夫人商议的定亲事宜。


    季氏道:“你章伯母的意思是,若你自己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到时候成亲那日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唔,”乔蓁蓁想了想,“我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就是想到时找绫罗坊的绣娘来看看我的嫁衣。”


    女子出嫁,自然是想在那日打扮的最漂亮,嫁衣和头冠都是要提前许久就开始准备的。


    乔蓁蓁一直有在绣自己的嫁衣,哪怕亲事没定,多数姑娘也会提前给自己准备起来,到时候再找绣娘看看哪里可以改进,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娘,你是说这事还完全没跟章廷安说的?”


    乔蓁蓁杏眼圆睁,刚刚她娘是这么说的吧?


    “是啊,你章伯母说她去通知一下就行了。”季氏也有点无奈。


    “噗。”


    乔蓁蓁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知怎的,突然一下还有点想看看章廷安听见这事之后的表情呢。


    想来定是一副呆若木鸡的傻样吧。


    她想着想着便弯着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叫季氏看到,捏了一下她的脸:“怎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廷安这一晕,还让你这态度也跟着变了?”


    “也没有啦娘,就是突然觉得你之前说的对,跟章廷安成亲也挺好的,大家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章伯母待我也好。”


    乔蓁蓁拿早前季氏用来说服她的话又给她娘敷衍了回去,毕竟总不能告诉她娘是因为梦里梦到的那些事。


    等回了乔府,季氏去与老夫人说话,要将今日跟国公夫人商议的告诉她,乔蓁蓁便回了院里,又让樱桃去跟王大厨说,明日也要准备药膳汤。


    她看章廷安那模样,病怏怏的,少不得得连补三四天才行。


    春杏给她换了身衣裳,开始拆她额头上盖着的纱布准备换药,边问道:“小姐明日也去国公府吗?”


    乔蓁蓁点头:“嗯,王大厨说药膳头几日得连着吃,不然效果就不好了。”


    春杏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小姐自从昏迷醒来之后,对待世子的态度也变太多了。


    不过她也就是个下人,自然是站在乔蓁蓁这边的,想来定是小姐突然发现了世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给乔蓁蓁额头上的伤口抹好药膏后,重新将伤口贴上,春杏照例是把药膏放在了铜镜旁边的小架子上,方便随时取用。


    乔蓁蓁看了一眼那药膏,想着这几日给章廷安送完药膳之后,便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卫府,毕竟芸姐姐在她昏迷时尽心尽力帮了许多忙的。


    而且她有些在意花神节前夜做的那个梦,梦里关于芸姐姐的事也是在第二日便发生了的,却被她改变了,那这个梦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


    或许所有的梦都不是空穴来风。


    接下来的几日,乔蓁蓁确实如她跟春杏说的一样,每日都带着王大厨做的药膳去了国公府,等章廷安把汤喝了,再回去。


    她就是想着让他的身子快些好起来,却发现章廷安现在每回看她,目光里总是有几分复杂。


    有一日她甚至听见他在跟章明风说:“你说乔蓁蓁到底要做什么?她不能给我个痛快吗?还是说她现在改变主意了,想先成亲然后慢慢折磨我,所以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时的乔蓁蓁在门口都要被气笑了。


    章廷安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还是说,自己之前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乔蓁蓁提着食盒走进去,眼睛往床上一瞥,慢条斯理道:“看来你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说话都中气十足,那今日这药膳章二哥哥你带回院里吧。”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精神头十足地跟章明风说话的人,这时候已经歪回了床头,咳嗽几声:“什么中气十足,你听错了,阿喜,还不赶紧去把汤端过来,没看见你家公子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这短短的人生里能得几次乔蓁蓁这待遇啊,可得抓紧机会,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又性子突变了呢。


    章廷安决定趁着自己还是个病患,乔蓁蓁还在良心发现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下。


    乔蓁蓁看他这副装模作样就觉好笑,她直接将汤往阿喜手里一递,也不亲自喂了,就坐在一边看着。


    章明风已经很有眼力的找了个借口开溜,屋子里只剩下阿喜和他们二人。


    阿喜莫名觉得压力很大。


    章廷安其实除了伤筋动骨的手和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每天精神得很,就是只能待在床上,给他憋坏了。


    在喝汤的间隙,他的眼睛忍不住瞟向乔蓁蓁,发现她也不说话,就那样坐着看他,杏眸里都是干净的阳光,还有一丝柔软。


    章廷安突然便怔了一下。


    下一瞬,飞快的移开眼,神色竟有些狼狈。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鼓擂,甚至觉得正在喂他喝汤的阿喜都能听到。


    章廷安垂眸,等把一碗药膳汤喝的见了底时,他看着阿喜将碗端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乔蓁蓁,他忽地低声问:“你真愿意与我成亲?”


    乔蓁蓁看着他,咋了眨眼睛,安静片刻后,微微点头:“嗯,愿意啊。”


    她说的太坦然,反倒叫章廷安没了话。


    他有点后悔问这个了,乔蓁蓁怎的突然这么正经,让他都不好接话。


    章廷安只得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咳,王大厨的药膳做的还挺不错的。”


    乔蓁蓁在心里憋着笑,面上依然神色淡淡:“还行吧,王大厨的菜我吃多了,已经习惯了。”


    章廷安:……


    他又沉默了。


    怎么回事,好像突然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跟乔蓁蓁说话了似的,弄得他有几分不自在。


    这时坐在旁边的姑娘又抬眼看他,突然摸了摸下巴,娇声道:“怎的,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能瞧上你了?”


    章廷安听她这一说,又不服气了:“……我怎么了?城中能瞧上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乔蓁蓁轻扬了下眉,眼睛眯了眯:“哦?那你说说都有谁?”


    章廷安脱口而出:“吴家二小姐,张家三小姐,李家四小姐,赵家……额。”


    刚说三个,他突然就住了嘴,乔蓁蓁的神色好像不太好啊。


    果然,就见原本还坐在床尾神色平淡的姑娘,这时候已经站起来,慢慢走到床头,双手叉腰,俯身盯着他看,嘴角皮笑肉不笑:“记得挺清楚啊你?是不是还挺得意?是不是还觉得挺可惜偏偏跟我议了亲?”


    章廷安脑海里突然警铃大响,乔蓁蓁果然想害他!


    定是准备从他这儿套了话然后就去他娘那儿告状,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第36章 第36章那个梦里的亲吻……


    章廷安能记得这些真的全靠在书院时身边那几个嘴碎的好友时不时就在他耳边调侃两句。


    他模样本就生的出挑,走在路上都有姑娘要偷看两眼。


    有时在书院下学后出来碰到女院也正好要回府的贵女们,这几位便是胆子比较大的,会特意过来跟章廷安打招呼。


    都是十几岁的娇小姐,模样家世也不差,只是从前乔蓁蓁在书院时最是嫌弃章廷安,从不跟他一起下学,碰都不想碰到,跟章怜回回都先走一步。


    是以才没怎么看到过这样的事。


    章廷安本也就是遇上了就跟这些小姐们问候两句,根本看不出谁对他有心思,也不在意这些,但确实架不住好友们的聒噪。


    什么吴二小姐今日对你笑的又甜了几分,张三小姐特意来打听过你的喜好,李四小姐昨日下学的时候是专门等到你被先生罚完了才去与你偶遇的……


    就这么高频率的提起,他实在想不记住都难啊!


    章廷安在


    心里把万山书院那几个损友挨个大骂了一遍,又让他在乔蓁蓁这儿落下把柄了不是!


    就见叉着腰站在床头定定看着他的小姑娘,在他紧急的否认三连后,突然眯了下眼睛,下一瞬,猝不及防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么慌干嘛,我又没说什么,左右我们这亲一定,这些姑娘也就与你无缘了,你要是真有属意的还是早点与你娘说说,我可不想成亲之后上演话本子里的那出争宠戏码。”


    乔蓁蓁重新往旁边一坐,她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掩在袖里的手却轻轻抓了一下裙摆。


    她在试探章廷安。


    看梦里那个亲吻是否为真。


    若是他确实不想跟她议亲,便不勉强,梦里的那个吻,她便就也当没发生过。


    他确实在乔家落败时来护了她,她还是会感激他,对他好,但却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什么样的关系都要有个度,乔蓁蓁在试探,她日后对章廷安的态度要停在哪个度上。


    虽说嫁娶之事多为父母之命,国公夫人也说就通知章廷安一声就行了,但因为那个梦,乔蓁蓁还是更想看章廷安自己的意思。


    她嘴角噙笑,圆圆的杏眼就这样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章廷安不知怎的,莫名叫她看出了点紧张感,他抿了下唇角,将目光移开,虚张声势地大声道:“我哪有什么属意的人,你可别冤枉我,这说的好像我怕与你议亲似的。”


    说完他轻咳两声,又转回脸来,片刻后,对乔蓁蓁露出一个有点挑衅又肆意的笑:“你便等着我到时候直接去乔府下聘吧!”


    乔蓁蓁无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下聘就下聘,说得好像要去攻打乔府似的做什么。”


    不过听到他这么说,乔蓁蓁心里还是有几分放心了的。


    既然章廷安也愿意与她议亲,那这事才算是真正定了下来。


    那个梦里的亲吻……


    或许也有几分真吧。


    真想问问他啊。


    乔蓁蓁敛眸,心里有些苦恼。


    一个只有自己能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没注意,床头躺着的少年这时也微微敛了神色,静静看了她一会,眼里眸光难辨-


    在一连给章廷安送了四日药膳后,第五日,乔蓁蓁改让樱桃替她跑这一趟了,因为她今日是打算要去卫府的。


    乔蓁蓁还给卫芸带了礼物,是她自己新绣的一个小荷包,虽不算多贵重,但是一点心意。


    在樱桃提着食盒去了国公府之后,她便带着春杏也准备走了,只是没想到在去前院的路上还碰到了乔霏霏。


    她似是刚从外头回来,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乔蓁蓁见乔霏霏没看到她,主动叫了她一声:“七妹。”


    谁知只是这么一句招呼,乔霏霏好像就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她时,嘴角一僵,被她很快掩了过去,露出一个笑:“五姐姐这是又要去国公府了吗?”


    乔蓁蓁将她刚刚的神色全看在眼里,闻言,轻轻点了下头:“对啊,那我就不与七妹多聊,先走了。”


    她没说实话,不知怎的总觉得乔霏霏有些奇怪。


    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乔霏霏一眼,她步伐虚浮,显然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乔蓁蓁收回目光,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管,直接出了府。


    她已经提前让人去卫府给卫芸说过今日要来,是以卫府的管家直接就将人带到了卫芸的院子里,乔蓁蓁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阵浅浅的药香。


    不是那种苦涩的味道,而是很好闻的草木清香。


    卫芸的院子里有好几个架子,上头放着正在晒制的药材,她正巧在一个晒簟前拨弄里头的草药,听见院外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跟在管家身后的乔蓁蓁。


    卫芸笑起来,本就娇美的脸在阳光下更加明艳动人。


    她放下手上的活迎了上去:“蓁蓁你来啦,身子好了么?我看看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她边说边自己凑到乔蓁蓁的额角,轻轻先开纱布看了一眼那个伤口的恢复情况,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嗯,已经快长好了,之后可以每日多涂一些我给你的那个药膏,疤痕去的更快。”


    乔蓁蓁挽住她的手,笑眯眯道:“知道啦,芸姐姐给的药膏我每日都在用呢,今儿就是特意来谢谢你的,我晕着那几日还让你也跟着操心了。”


    “这有什么的,你花神节那日对我可是救命之恩,我不管如何报答都不为过。”


    卫芸将她带进屋里,又让丫鬟去下头泡茶,两人便在屋里说话。


    彼时已是八月盛夏,屋子里放了一盆冰,开着窗,倒也不是很热,乔蓁蓁看着那盆冰便知,芸姐姐在府上确实是得卫大人宠爱的。


    金梁城的夏季到了八九月便有些难熬,但冰的价格却不低,不是大户人家都供不起,就连一些品级低的朝廷官员府上,只怕都只在主人家的屋里有冰。


    卫大人的官职也不算高,卫芸屋子里却放了一整盆冰,想必就是为了让她在夏天过的舒适些。


    乔蓁蓁在桌边坐下,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笑道:“芸姐姐,这是我自己绣的,赠你做小礼以表心意,不是多贵重,你可不能推辞,不然便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闺友之间赠些荷包手帕团扇都是常有的事,卫芸听她这么说,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她也没有扭捏,接过荷包道了谢,便仔细收入袖中。


    乔蓁蓁见她收了,心满意足,她最怕芸姐姐与她客气,反倒见外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乔蓁蓁对外头晒着的药材很感兴趣,想让卫芸带她去看看,卫芸自是答应了,只是又叮嘱道:“只能看一会,外头正是晒的时候,别把你给晒坏了。”


    她知乔蓁蓁从小便是被府中娇养长大的,只怕没晒过这样的大太阳。


    乔蓁蓁忙不迭地点头,迫不及待就拉着她又去了院子里,卫芸边指着药簟,边挨个给她介绍这些药材,眼里有一种熠熠的光彩。


    这时候的芸姐姐又很是不一样了。


    乔蓁蓁兴致勃勃地听着,心里如是想。


    等到卫芸把院子里的大部分药材都介绍完,带着她去了院中的一处小亭子里坐下歇着,笑问她:“我好像说了许多,蓁蓁可会觉得无聊?”


    “不会呀。”乔蓁蓁摇头,“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呢。”


    她不会医,但听卫芸说却不会觉得突兀,大抵多少也有点欣赏美人的心思在吧。


    乔蓁蓁端起一杯冰镇过的花茶,听卫芸说这也是她自己晒的,当即便细细品味起来,顺带着还问了一下花神节之后她可还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她想看看能不能从卫芸这获得一点梦中的线索,毕竟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改变过的梦境。


    卫芸想了想,摇摇头:“从那之后,我除了去灵心寺给你诊脉那两日,其余时间都待在府里没有出过门,倒也还安全。”


    乔蓁蓁听着就有些同情她了:“那是不是很闷啊,若不是我摔了那么一跤,本可以早点来找你,陪你解解闷也好。”


    卫芸笑笑:“也没什么,在淮南时我便习惯了,况且父亲近些时日也有烦心之事,我怎好再出去乱走让他担心。”


    听到她说起卫大人,乔蓁蓁眸光一顿,顺势便问了一句:“卫大人怎的了?”


    “他最近这段时日每每下值回来都面露疲色,前几日府上还来了位贵客,将人送走后父亲便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下午,我其实还有些担心。”


    卫芸说着便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有些担心卫大人。


    他爹只娶了她娘一人,生了她和弟弟,家中也就他们一家四口,弟弟如今才十七,还未入仕,父亲在朝中遇到什么,回来也就只能跟她娘说两句。


    但她娘说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出身普通,也无法为丈夫解忧。


    卫芸总是担心他爹日后要忧思过度,对身子不好,是以她在发现卫大人最近状态不对后便多关注了些,也问了几句。


    乔蓁蓁默默听着,忍不住问:“是哪位贵人啊?莫不是卫大人在朝中工作不顺?”


    她想问的多些,因为那日卫芸遭掳,事后她便也猜测过,或许这个事情会与卫大人有关呢?


    既然是梦里梦到的事,那便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卫芸说起这个,神色便肃然了几分,与乔蓁蓁道:“我不认识那位贵人,是那日偶然在府里远远遇到看了一眼,后来问过管家,说是睿王。”


    第37章 第37章乔家遭难可是因为……


    卫芸今岁才来的金梁,也不怎么出门,自是许多人都不认识。


    但对睿王在外的名声却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睿王楚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才识也是上乘,在金梁城里风头正盛,如今怕是只有六皇子恒王能与之一较高下。


    但卫芸远远的那一眼,却不这么觉得。


    她虽然看不真切,但或许是因为习医多年的缘故,她看人有种直觉,总觉着这个睿王好似不像外头传的那般温润。


    更主要的还是,在他走后,父亲沉着一张脸进了书房,还吩咐人不许打扰,连送茶都不用。


    乔蓁蓁听到睿王二字,脑海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她看卫芸神色肃然,不禁道:“芸姐姐怎的了,怎的这神色?可是睿王与卫大人说了什么?”


    卫芸也没瞒她,只叹气:“父亲其实也未与我说什么,只说睿王来是有事相商,让我莫要多心,只是我总觉得……”


    说到这她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


    睿王身份贵重,她还是不好议论,只是心里对此却还是有几分在意。


    她是个女儿,爹不与她细说也正常,想来是觉得她也不懂官场这些,没必要多说,但卫芸其实比他爹想的要敏锐许多。


    乔蓁蓁看她眸光沉凝,知道她定是有些话想说却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也是,她们虽说一见如故,但到底也才相识不久,有些话可能芸姐姐还是会有所顾忌。


    于是她也没追问,反而与卫芸道:“芸姐姐,若卫大人真是在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到时候我问问我大哥就是了,还可以让章廷安也问问章伯父,他们都在礼部,说不定能知道一二。”


    卫芸感激地看向她:“谢谢你啊蓁蓁,我爹的事反倒还让你操心上了。”


    乔蓁蓁故作不喜地叉腰:“芸姐姐你又见外了,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怕是我多事,等下冒犯到了卫大人呢。”


    卫芸给她斟茶,轻轻一笑,心下还是决定将刚刚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了:“好好好,是我见外了,其实我也不是担心父亲在的礼部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公务,而是在意睿王来找他这事。”


    “嗯?这是为何?”


    乔蓁蓁有些疑惑。


    她久居深闺,从没关注过父兄们在朝中的事,毕竟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平日里也没人与她说这些,是以一时半会没明白卫芸话里的深意。


    卫芸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细细与她道:“我刚来金梁时便听过睿王的名头,年轻有为,温润知礼,得圣上喜爱,可这宫中皇子也不仅仅只有睿王一个,蓁蓁可知恒王?”


    “知道呀。”乔蓁蓁点头,“不过恒王殿下在城中的名声好像不如睿王大,我只在书院时听先生说恒王才学过人,而且为人十分谦逊,想来是比较低调吧。”


    卫芸微微点头,垂眸看着自己手中团扇上山中明月的图案,缓缓道:“恒王于学识上确实惊才绝艳,在淮南,他的名声其实是比睿王更响的,可是在这金梁城却不尽然,蓁蓁可知为何?”


    “是……”乔蓁蓁突然神色微顿,不确定道,“有什么人故意压着了?”


    在说出这句话后,她心里悚然一惊。


    若真是有人故意压着恒王的名声,那还会有谁?只能是睿王。


    因为他是这么做的既得利者。


    乔蓁蓁又想起第一次见到睿王那次,那时她便莫名觉得睿王不如旁人说的那般芝兰玉树,文质彬彬,反倒有几分叫人看不透的戾色。


    现在这么一说,她便越发觉得那时候自己的直觉没错。


    睿王其实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卫芸见她已经猜到,也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圣上看重才学,在文人学子的口里有个好名声,在圣上面前应当也会得宠一些,更要紧的是,圣上一直未立太子,但皇子们却都已经陆续出宫开府了。”


    说到这,卫芸抬眼看了看乔蓁蓁:“蓁蓁可知我的意思?”


    乔蓁蓁从刚刚起便收起了早前一派轻松的神色,她虽不太懂朝堂之事,但很聪明,卫芸已经点到这个份上,她自然能明白。


    皇子们出宫开府便意味着年龄到了,现在东宫之位空悬,这些适龄的皇子怎么可能没有想争一争的心思。


    四皇子睿王想在名声上压六皇子恒王一头,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跟卫大人又有何干?莫不是睿王现在就想开始拉拢朝臣了?


    可圣上的身子还康健着呢,他未免太心急。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乔蓁蓁还是将话问了出来:“芸姐姐可是担心卫大人日后卷入党派之争?”


    卫芸点头,她确实忧心的这个。


    “我此前虽不在金梁,但因着当初在淮南被那富家公子蒙骗的关系,也跟着听他们议论了一些朝中之事。”


    那时她尚还有几分单纯,跟那位公子走的近,偶尔能听他对一些事高谈阔论,淮南远离金梁,那儿的士子们谈论宫中之事也没有在金梁这么避讳。


    立储向来是大家最为关心的,卫芸也是从他们的言谈间知道了宫中之事。


    “圣上如今五十有四,刚过天命之年,膝下五位皇子均已及冠,大皇子瑜王更是已过而立,只是似乎为人并不聪敏,不太得圣上喜爱。”


    “四皇子睿王母族显贵,薛氏一族在金梁更是风头无两,加之睿王风评上佳,才学虽不如六皇子恒王,但听那几位富家公子所言,睿王为人处事成熟圆滑,圣上对其也算满意。”


    “五皇子佑王在几位皇子里并不打眼,因母妃身份不高,只是个嫔位,一直是养在娴妃宫中,才貌均是平平,背后又无母族助力,想要入主东宫只怕艰难。”


    “六皇子恒王与七皇子庆王听说情同手足,从小一起长大,恒王又是萧淑妃所出,如今后宫除了薛贵妃,再往下便是萧淑妃了,加之他才学过人,在淮南无人不对之交口称赞,道他不仅为人谦逊,还胸怀宽广,在士子们眼中颇有贤名,只怕跟睿王比起来也是不差的。”


    “几位皇子要说机会,谁都有可能入主东宫。”


    卫芸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听的乔蓁蓁双眸圆瞪,瞠目结舌。


    她端着茶都忘了喝,只呆呆地问道:“芸姐姐你、你怎知道的这么多?”


    便是自己这个从小在金梁城长大的世家小姐,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但却仅限于几位皇子姓甚名谁,是哪位娘娘所出,有无婚配这些表面信息。


    像卫芸这般深想,她却是没有过的。


    乔蓁蓁越想便越佩服卫芸,她在舅舅家只是个普通姑娘长大,却已经能想到这么多,若是她不曾被送去淮南,如今还不知会有如何的聪慧。


    卫芸看她呆愣的模样,只觉可爱,轻轻笑了一下:“我在淮南时因跟着师父学医,所以有时也戴上面纱跟他一起去医馆或一些府上出诊,是以除了在那位富家公子身边,其余时候也能听到些杂七杂八的消息,这些都是我自己总结的。”


    她也是在那日看到睿王来府上之后才开始想这些,也没想到从前在淮南听的闲聊有一天真能用得上。


    乔蓁蓁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你好厉害啊芸姐姐,比我认识的那些大家氏族里的小姐们还要厉害。”


    她现在觉得,芸姐姐也许是真能帮卫大人分忧的,


    而她若是想要改变梦里乔家的结局,也要像芸姐姐一样,凡事要开始深想,细想,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一些凑巧罢了。”卫芸笑着摇摇头,又正色道,“所以我觉得睿王来找父亲并不简单,虽我说的那些都是听旁人传来的,并不能做得准,但至少睿王对东宫之位应是有野心的。”


    只要想要那个位置,入朝堂之后拉拢朝臣入己方阵营便是必然。


    但夺嫡一事放在谁身上都是要冒极大风险,若最后睿王不能成功入主东宫,当初被他纳入麾下的朝臣都不会有好下场。


    卫芸不想卫家走上这条路,即便真到了那个时候,做个保皇党也是最稳妥的。


    乔蓁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便想,那乔家遭难是不是就因为卷入了夺嫡的党派之争?


    她不能确定,毕竟现在对爹爹和哥哥们在朝中的事情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得想法子了解的更多才行。


    这日从卫府回来后,乔蓁蓁就在捉摸着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去向她爹和哥哥们打听才好呢?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要先记下,她直觉是梦里很关键的一环。


    在乔蓁蓁低头思忖的时候,春杏像往常一样准备开始给她额上的伤口抹药膏。


    感觉到额角冰凉的触感,乔蓁蓁回过神来,想起今日还从卫府带了两盒新的药膏,芸姐姐说这药膏每日要涂抹三次,用量也要足,祛疤效果才更好。


    她顺手便打开一瓶新的药膏闻了闻,下一瞬突然皱了皱眉,对春杏道:“等等再涂,把你手上抹的给我看看。”


    春杏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里那所剩无几的一瓶递了过去,好奇问:“小姐,怎么了?”


    乔蓁蓁将那瓶旧的药膏拿过来,也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开始一手拿新的一手拿旧的,反复来回闻了好几次。


    春杏看着心里一个警惕:“小姐,难道这药膏有什么不对?”


    可这就是卫小姐给的啊,她们已经涂了好几日了。


    乔蓁蓁眯了眯眼睛,在又对比了几次后,终于把两瓶药膏都放下,神色微微冷了下来:“这瓶旧的气味有些不对。”


    第38章 第38章谁要害我?


    其实刚刚春杏打开旧的那瓶药膏时乔蓁蓁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若不是她顺手又打开了一瓶新的,只怕都发现不了这点异常。


    因为那种气味非常微弱,非得放在鼻尖反复对比闻过才能察觉出来,也幸亏她对气味的嗅感比旁人更敏锐些,这是乔蓁蓁天生的,小时候章廷安还说她这鼻子跟小狗似的。


    乔蓁蓁把那瓶旧的膏药拿在手里看着,神色不太好,春杏在一旁已经吓坏了,不住道:“怎么会呢,这膏药我日日给小姐涂,十分熟悉,并未被换过。”


    她素来心细,药膏日日都要过她的手,连里头还剩多少她都记着的,今日打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或许是被加了什么东西。”乔蓁蓁抿着唇想了想,吩咐道,“春杏,你把这瓶送到卫府去给芸姐姐,让她看看里面究竟是添了什么,出去时走后门,莫叫人看到了。”


    春杏应下,赶紧拿着药膏走了,樱桃在一旁气红了脸:“小姐,在我们自己的院里,怎的还会有这种事!定要好生查查!”


    乔蓁蓁敛眸,自己把新的药膏重新抹到额头上,皱着眉道:“确实是该查查,你去院子里问问,今日大家都在做些什么,另外叫青山去七小姐的院子外头先盯着。”


    若是有人想往她的药膏里添什么东西害她,那府中只有乔霏霏会起这么个心思。


    只是现在一切都没有证据,是她的猜测而已,自然也不能去与娘亲和祖母说。


    乔蓁蓁十分厌烦这些后宅腌臜,她以前觉得乔府的后院里算是干净,他爹只纳了一个妾,那位姨娘生了个庶子之后便一直挺安分,她娘也没烦心过这些。


    二房她小叔虽妾室有好几个,但左右也是他们二房的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除了她二婶和这个七妹。


    乔霏霏对她有一种攀比又嫉妒的心理,过去乔蓁蓁虽然心里不喜,但却没有真正在意过这些,但是现在她觉得是得对二房提防些了。


    她娘说得对,嫉妒和嫉恨是不同的。


    这样的心理日复一日,她们很可能便会从不盼着你好,到真给你使绊子,做出些害你的事。


    虽说小叔与她爹是亲兄弟,关系尚可,但小叔太散漫,平日除了去上值,其余时间便是跟同僚或好友喝酒打牌,对家中之事都不怎么上心。


    或许就连赵氏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都不知道。


    乔蓁蓁将新的药膏放好,不管如何,她这院子看来是太久未敲打过,下人们都散漫了。


    不然就算乔霏霏想动她的药膏,也不该这么容易。


    她今日出门前才抹过一次药,那时药膏还没有什么异常,怎么就出了一趟门,回来就不对了呢?


    乔蓁蓁想到这,又不由去想,她的院子是如此,那她爹娘,她哥哥们的院子呢?也是这般“漏风”吗?


    乔家后院一直比较平静,加之还有老夫人坐镇,是以也没什么作妖之人,她娘季氏现在管着整个府里的中馈,平日十分忙碌,未尝不会在这方面就疏忽了。


    如今既然觉得二房赵氏他们心思不单纯,她也得提醒点她娘,他们这头各个院里的人还是得清点一番了。


    乔蓁蓁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靠到了软榻上。


    考虑这些事可真累啊。


    她喜欢过简单的日子,是以从前对这些都没有上过心,但自从做过那些梦后,她便觉得好似什么都有可能导致乔家走向末路,她须得各处都留心,都提防,都想着。


    这对从前只是个无忧无虑大小姐的乔蓁蓁来说,刚开始总还是会有些吃力的。


    等她在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春杏回来了,药膏被留在了卫府,她与乔蓁蓁道:“卫小姐说她须得仔细看看,恐怕要明日才能得知药膏里多了什么。”


    “嗯。”乔蓁蓁微微点头,“你也跟着樱桃一起,查查今日我不在院里的这段时间,几个下人都有什么动作。”


    樱桃擅长与人套话,但春杏更细心,更容易发现问题。


    乔蓁蓁将话吩咐下去之后,便从榻上起身,进了里间。


    她从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信封,里头放的是她记下的梦,还有记录的线索,现在很只要有时间她便会拿出来看一看,理一理。


    今日卫芸说起几位皇子立储一事,乔蓁蓁便写了上去,因还不能确定乔家遭难就是因为这个,她在旁边还打了个问号。


    还有睿王,现下也是她重点关注的对象。


    乔蓁蓁在纸上写写画画,决定过两日找个机会去她二哥的院子里晃悠一番,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二哥刚刚入翰林院没多久,心思还不深,不像大哥和她爹,她若是想打听什么,定马上就要被他们察觉。


    另外就是章廷安落马一事。


    这几日她天天往国公府跑,倒是也问过他当初究竟怎么回事,她记得章廷安的骑术是极出色的。


    章廷安说起这个时,神色也有些不对,兀自摸着下巴嘀咕:“我觉得我的落马不是那般简单。”


    他本是没打算与乔蓁蓁细说的,只想着自己派人去查就是,只是看着她这么巴巴望着自己,一副很想听的样子,章廷安又不由地想说。


    “就是那日我与书院的几个好友提前约了去南郊的马场跑马,本来在那儿我有一匹自己的马,只是那日我那匹踏雪不知怎的病了,骑不了它,我便另外选一匹。”


    章廷安现在想来,问题就是出在重新选的这匹马上。


    这是马场的人牵来给他推荐的,他当时看过这匹马,并没有什么问题,还试骑了两圈,也是匹不错的马。


    只是等跑起来的时候,不知是怎么了,在过弯时这匹马突然嘶鸣一声,像发了狂似的开始不受控制,他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拉紧


    缰绳,可马发起狂来人是拉不住的,除非能重新安抚好它。


    但这不是他自己的马,章廷安只能一边在马背上尽量保持平衡,一边想要找个机会直接弃马,然而没等他找到这个时机,身下的马已经在剧里挣扎中冲向了最近的围栏。


    马蹄高高扬起,章廷安这下没能抓住缰绳,被甩下了马背。


    “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乔蓁蓁疑惑,这事果然有问题。


    章廷安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沉声道:“前两日我已经让人去马场查了,当初给牵来这匹马的人已经找不到了,问过马场其他人,都说他已经不在马场做事,回老家了。”


    说到这里,乔蓁蓁都能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人明显有问题。


    “莫不是他故意给你牵一匹有问题的马?”


    章廷安摇头:“我在骑之前检查过,能确定那匹马没问题,后来我让人顺便也去看了那匹马,依然没看出问题,似乎只是单纯受惊了,而我出事的那处已经被重新修过,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可怎么会偏偏那么巧呢。”


    乔蓁蓁皱着眉,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嗯,确实太巧了。”章廷安看着自己手上的绷带和腿伤的伤,缓缓道,“不管这马是如何惊的,能确定的是,这都是冲着我来的。”


    并且明显是下了死手。


    章廷安不是没有过惊马的经验,但那天那匹马发狂的情况格外严重,不是一般的惊马,当时他的心里就有疑惑,只是情况紧急,也无法让他去细想。


    后来摔下马时,章廷安的脑海里还在想,别是有人要害我?


    是以他在醒来后其实就已经着人去查过,虽然没能查到马发狂的具体缘由,但至少当初想的是能肯定个八九分了。


    乔蓁蓁看着章廷安,有些忧心起来,忍不住道:“你平日里招猫逗狗,说话也不好听,莫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章廷安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又被攻击了:“我怎么就说话不好听了?”


    乔蓁蓁“哎呀”一声:“那是重点吗?我是让你想想平日里都得罪了些什么人!”


    “没有啊,”章廷安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我这身份能得罪什么人?况且我也不爱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玩。”


    他这说的是实话,虽然平日里不务正业,但他这个纨绔子弟也是很有操守的,只跟自己玩得来的人一起。


    而且以他晋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在金梁城实在是很难结仇。


    章廷安正是不明白这一点,最近这两日在心里把自己周围人的名单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没有一个人有动机做这个事。


    “既然想我出事,那定得有个理由,否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章廷安吃了颗荔枝,含混道。


    他这句话乔蓁蓁也认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谋划这么一场意外,可是章廷安在金梁确实不会有什么仇人,即便是些小打小闹也到不了这个份上。


    毕竟他说那马发起狂来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若不是他摔下马后护了自己一下,加之自幼习武身体素质好,反应快,只怕踩也要被马踩死。


    两人说到这,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各自心里都在想这事。


    突然,他们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来,两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花神节那晚的事。


    若说真有什么事能让章廷安多个结仇的人,那花神节那晚他救下了卫芸,坏了这事背后之人的计划,也算是一种结仇吗?


    “你说会是做那件事的人吗?”乔蓁蓁问。


    “不确定。”章廷安沉吟片刻,道,“若真是那人,那他对我未免也太狠了些,除非他掳走卫小姐是要做什么大事,不然不至于此。”


    “又或者,我坏了他这件事,他便怕我还会坏他其他事。”


    第39章 第39章他听到了乔蓁蓁那日说的话……


    章廷安的话一说完,屋子里两人一时又沉默下来。


    乔蓁蓁忍不住皱了下眉:“若是照你这么说,那你这次没事,日后岂不是还会有危险?”


    “那怎么能算没事,我跟死过一次似的。”章廷安撇了撇嘴,不过还是道,“但至少知道了有这么个人在针对我,日后我也能提防些。”


    他遭这么个意外很大部分原因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身为晋国公府的世子爷,在金梁城里没什么人敢动他,就连薛家的人也不会轻易跟他别什么苗头。


    一个是因为国公府在金梁城的世家地位在这,另一个便是因为章廷安其实很能打,一般人动不了他。


    乔蓁蓁看他一眼,忍不住嘀咕:“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还跟死过一次似的?”


    章廷安迎着她的目光,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把头一偏,兀自道:“你不懂。”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在昏迷那几天,章廷安便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似的,意识昏昏沉沉,一会好像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周围昏天黑地,一会又好像飘到了空中,能模糊看到和听到屋子里的人和说话声。


    他知道自己刚昏迷的第一天,爹娘就请了太医来,一大家子人都围在他的屋子里,面上焦急,他还听到了太医的话,说他跌下马时可能头部受到重创,所以才会昏迷。


    但其实章廷安在落马那一刻已经尽力在护住头部了。


    后来他的屋子里来来去去了好些人,只是不知怎么的,乔蓁蓁来的那次他偏又没看见,所以章明风与他说时,他还不信。


    但是后来有一天,他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时,听到了乔蓁蓁说话。


    那是他又一次觉得自己灵魂出窍的时候。


    他飘在天花板上,看见乔蓁蓁坐在床边,嘴上喃喃着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问他怎么还不醒,还说什么也不知为何乔家会遭了难,说她心里乱……


    章廷安那时感觉自己还飘着呢,意识也不算清醒,但还是疑惑了一下,乔蓁蓁这是在说什么?乔家遭难?遭什么难?


    可是也就这么一次,之后他便再也没听乔蓁蓁说起过这些。


    再然后,他竟然就醒了。


    就好像灵魂出窍的那几日是场濒死的梦一样,不知是什么又给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章廷安一直觉得自己这段经历有几分神奇,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几分恍惚,感觉脑子里多了一些莫名的记忆。


    但那些画面稍纵即逝,就像是他走在路上,眼神从路边瞟过,看到了一束开着的小花,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而已。


    若是让他之后再去回想那束小花是什么模样,他是回忆不起来的。


    那些记忆也就像从他脑子里过了一遭,没留下半点痕迹。


    章廷安虽然对此有些疑惑,但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办法,他还问过后来再次来府上替他诊脉的太医,太医只道可能是落马昏迷的一点后遗症,慢慢就好了。


    于是章廷安也就尽量不去在意了。


    就像他现在也很想问一下乔蓁蓁那时候说的乔家遭难是什么事,但又觉得很难解释自己的那么个状态,甚至怕这些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是以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问。


    乔蓁蓁看他这副“一人扛下所有”的模样,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想着这应该也不是重点,她的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了章廷安落马和卫芸被掳的那件事上。


    那日她跟章廷安后来又就这两件事的关联做了诸多猜测,几番想来还是章廷安之前说的那句“怕会坏了幕后之人其他事”最为可能。


    不然若只是单纯的报复,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毕竟花神节那日人都救下了,现在来报复能有什么用呢?


    乔蓁蓁坐在床边,看着手里记了线索推测的几张纸,把章廷安落马和卫芸被掳两件事用线连了起来,然后她凝眸想了想,提笔在旁边写下了“睿王”二字。


    这是目前为止,她一路理下来,唯一出现的一个关键人物。


    睿王想


    要拉拢卫大人,会跟芸姐姐被掳一事有关吗?


    可惜她当初关于卫芸的那个梦里能给的信息太少了,到她逝世便戛然而止,卫大人出现在那个梦中,只在卫芸出殡那日,除了悲痛,看不出什么端倪。


    乔蓁蓁想的有点脑壳疼,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几张纸重新叠起来放进信封,然后将信封藏入暗格里。


    她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了,多想无益。


    眼前要处理的还是她药膏里被人添了东西的事。


    卫芸说第二日便能有个结果给乔蓁蓁送来,果然没有食言,在乔蓁蓁派春杏又去了一趟卫府之后,春杏很快就到带了话回来。


    她一脸后怕,对乔蓁蓁道:“小姐,卫小姐与我说,这瓶旧的药膏里被人加了枯黄草的汁液,长期涂抹的话会加重你的疤痕!之后就很难再消了!”


    枯黄草的汁无色,只有极浅的一丝青草的味道,加在药膏里能很快渗入膏体,不留下痕迹,因为药膏本身也有气味,所以那丝青草的气味融入进去并不明显,甚至不像乔蓁蓁那样两番比对,一般人也闻不出来。


    乔蓁蓁听后,眯起眼睛。


    心道果然如此。


    她就说乔霏霏为何要动她的膏药呢,除了想她留疤,也没有别的可能。


    那日她来院里就几次三番说到的这个,想来是确定她确实会跟章廷安议亲后,心里就起了这个心思。


    也许她额头上留了疤,国公府便不愿议亲了呢?


    乔霏霏自己没说上薛家的亲,自然也不想乔蓁蓁说上国公府,压她一头。


    想到这,乔蓁蓁扯了扯嘴角,这七妹现在敢给她的药膏做手脚,赶明儿不知道再遇个什么事,就敢给她直接下药了。


    “院里的人昨日你们问过了吗?”她又问道。


    春杏和樱桃点点头:“都问过了小姐。”


    说着,她们便把昨日从院里几个下人那儿问的话一一告诉了乔蓁蓁。


    樱桃:“昨日王妈和阿翠休息,两人出了府去买东西,我们回来之后才回,小福和小禄负责院里扫洒,之后又去了后厨给王大厨帮忙,两人也一直是一块儿的。”


    春杏:“还有小寿和阿曼,阿芳,都说干完活就回了屋里休息,这三人里,小寿说曾被二公子院里的王权叫走忙帮干活,奴婢去问过王权,也证实了。”


    “还有张妈呢?”乔蓁蓁问


    春杏道:“张妈有些奇怪,她说昨日她与阿曼他们一样,干完活就回屋休息了,只是她跟王妈一个屋,王妈出去了,便也没人能佐证,不像阿曼阿芳两人一个屋,至少两人说的能对得上。”


    乔蓁蓁轻轻摇着扇,回忆了一下,张妈是前两年来她院里的,当时是王妈介绍到府里来的,说是她老乡,家中遭了灾,这才到金梁来谋生计,有一个儿子,在城里给人抄书赚点钱,她则卖了身契在乔府。


    “好,我知道了。”乔蓁蓁淡淡道,“这事谁都别说,你们昨日去问话他们可有察觉什么?”


    “没有的小姐。”樱桃赶紧道,“我们都是当作闲聊问的,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事。”


    乔蓁蓁点点头,把那瓶旧的药膏重新放回之前的地方,然后对春杏吩咐了几句,又对樱桃道:“这几日你就盯着些张妈,另外,让青山去打听一下的张妈的那个儿子。”


    除了樱桃和春杏,乔蓁蓁还有一个小厮就是青山,这三个人都是当初她娘给她挑的人,跟在她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都是信得过的。


    原本青山只在院里帮她做些跑腿的活,没干过什么大事,现在乔蓁蓁要查的东西多了,只能把青山用上。


    但青山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厮,哪怕再机灵,现在能做的也有限,乔蓁蓁都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把他送到章廷安那儿训练训练,让他以后好能担点事。


    至于为什么是章廷安,主要还是因为若是送去两个哥哥们院里,乔蓁蓁一时半会也没个理由,但若是送去章廷安那儿,她还能说是怕花神节那日的幕后之人也盯上自己,所以想让身边的下人再机灵点。


    其实那日听了章廷安说他叫人去查落马的事,乔蓁蓁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觉得纨绔的章廷安,身边竟然也有那样的人。


    听他说那是从老国公祖父手上就传下来的一批人,专门给章家办事,现在大部分都掌握在国公爷手上,章廷安身边只有那么两三个。


    毕竟他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不是酒楼就是戏楼的逛,国公爷说给他三个人都是抬举他了。


    乔蓁蓁打定主意,等府里这事完了,她就去与章廷安说-


    七月末的金梁,已经是最热的时候,乔府各个院子里天天都要用冰,其中以乔蓁蓁的院里最甚。


    她除了府中用冰的份例之外,多出来的均是由大房自己私库出钱,每年夏日都要花不少银两。


    乔霏霏看的眼红,但在这事上却没办法去学乔蓁蓁一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因他爹俸禄不高,二房名下的铺子庄子盈利也没有大房好,偏偏孩子还多,她虽是嫡女,但这时候还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大房的乔蓁蓁。


    这日她院里的下人又领了点冰回来,虽分量看着也过得去,但一想到乔蓁蓁院里的冰定又比她多的多,乔霏霏就心里不得劲。


    不过这时她的丫鬟倒偷偷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件事:“小姐,我刚回来时看见卫家的那位小姐来了,神色匆匆的去了五小姐的院里,不仅是她,门房说今日五小姐院里还一连来了好几个大夫。”


    第40章 第40章省的闹心


    丫鬟的话让乔霏霏心上一喜。


    她对身边的的丫鬟问道:“张妈此前可有什么消息递过来?”


    乔霏霏身边也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一个春桃,一个婉萍,其中以婉萍最得她心,她也最信任婉萍,只因婉萍是她娘从外头买回来的,无亲无故,她反而放心。


    乔府里的家生子,赵氏和乔霏霏是不会贴身用的,最不济也得像是春桃这种当初管家从人伢子那儿买回来教好了,让府上几个院子来挑人,乔霏霏才挑中了她。


    这样春桃的身契在她手上,与府里其他人也没什么干系,才更好控制。


    现在凑在她耳边说话的是春桃,见乔霏霏问起,马上道:“前两日我刚刚找过张妈,她说五小姐一直在用药膏,现在她的额头不需要纱布一直盖着了,是以每日抹没抹都能看出来。”


    乔霏霏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那日到现在也有十来日了,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没想到那江湖郎中还真有点本事。”


    说完,她坐到了自己的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笑起来:“这两日将前不久才从兰香阁买的凝香膏给我用上,听几位用过的小姐说,这香膏用了之后,便能肤若凝脂,光彩照人,也让我到时候好光鲜点去五姐姐院里看她。”


    春桃应下,赶紧去找香膏了。


    等她拿着一个小瓷瓶出来,乔霏霏又道:“今日你不要去乔蓁蓁的院子那儿找人打听了,让我们相熟的后院门房去问,看看乔蓁蓁那儿叫了那么多大夫是不是那么个事,别等下我白高兴一场。”


    春桃:“知道了小姐。”


    “婉萍,给我换身衣裳,今日我要出门逛街。”


    乔霏霏起身,不准备继续待在府里,免得乔蓁蓁那头到时突然怀疑到她头上。


    等乔霏霏换好衣裳出了府,不远的一处回廊下,樱桃探出头来,心道小姐果然想的没错,七小姐还真出府了。


    她一路小跑回去告诉乔蓁蓁。


    乔蓁蓁坐在屋子里,正在与卫芸喝茶,再看卫芸,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紧张感。


    卫芸吃着乔蓁蓁给她的冰碗,在炎炎夏日也觉得凉爽了不少。


    她看着乔蓁蓁也吃的一脸幸福的模样,看来是对今日之事有几分把握,不禁问道:“蓁蓁如何觉得这便是你七妹做的手脚?”


    卫芸没有跟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以前在舅舅家虽也有表姐妹,但她在府中只是借住,更像一个外人,自然也很难想象这大宅后院的一些阴私。


    是出于什么心理,竟会对姐妹做出这样的事?


    女子在这


    世道本就不容易,世家贵女看似活的比普通人家的女子要好不少,但规矩也多,对容貌这一点更是要求严苛。


    乔家七小姐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乔蓁蓁闻言,放下冰碗,叹了口气:“芸姐姐可能不知我这七妹,其实别说你,有时候我也不知很多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药膏这件事,整个府里除了她,我也想出还有第二人会这么做了。”


    “左右等着晚些时候,这事也就该尘埃落定了。”


    乔蓁蓁用小勺轻轻搅着碗里晶莹剔透的冰沙,神色有些恹恹。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整日琢磨些这样的事,但总不能就叫人欺到头上来。


    这事还是赶紧解决的好,省的她心里一直想着,闹心-


    这日乔霏霏直到傍晚才从街上回来,一进了自己院里,就打发春桃又出去了一趟,等人再回来时,便问:“门房那人如何说了?”


    春桃低声道:“他问了在五小姐旁边那处空置院子做扫洒的下人,确实是因为五小姐那伤口这几日突然严重流脓,才叫了卫家小姐和另外几个大夫来看。”


    “但是大夫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卫芸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只好像说回去重新给五小姐配药试试。”


    乔霏霏点头:“行,一会等晚些时候,你找个时间将张妈叫到西南角的小花园,把我的话带给她。”


    说着,她便招手,让春桃附耳过来,又吩咐了几句,春桃微微点头,低声道:“知道了小姐。”


    是夜,亥时末,乔府西南角的小花园,一个老妇人对身前的丫鬟道:“春桃姑娘,应该做了这最后一件事便好了吧?老身的身契还在五小姐那儿,实在是心慌啊。”


    春桃垂眸睨着张妈佝偻的身形,神色有几分倨傲:“这事于你来说最是容易不过,想想你儿子,如今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我家小姐,只怕明儿就要被人绑走断手断脚,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说完,她也不再跟张妈废话,转身就走。


    此时各府各院都已经熄灯歇下,整个乔府里万籁俱静。


    张妈拿着手里的东西,在一片漆黑的小花园里咬了咬牙,终于也走了。


    她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七小姐这次交代的这个事确实不算难,甚至比起早前她做的事已经算是容易多了,只要她做的隐蔽些,定不会被发现。


    只是七小姐让她做的急,只怕今晚她是没得安歇了。


    寅时三刻,浓黑夜色渐渐冒出一点微弱的白,再过不久便是黎明。


    黎明前夕的这片刻,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乔蓁蓁的屋子里,春杏打了个哈欠,透过窗户看了眼外头的天,揉着眼睛打算去跟樱桃换班。


    她守夜到这个时候,再往下便要精力不济了。


    等春杏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没过多久,一个驼着背的人影就快步走了过来。


    张妈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垫着脚走了进去,为了怕发出声音,甚至鞋都没穿。


    她摸黑走到乔蓁蓁的妆台前,把放在旁边的那瓶药膏拿了过来,然后又拿出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了进去。


    一边倒她一边往旁边的床幔看,生怕里头睡着的人有什么动静。


    眼见着小纸包里东西就要倒完,张妈崩着的一根筋刚想松松,突然外间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发出啪地一声响。


    张妈惊的差点撅过去,立刻就把头转了过去,手里的动作也不自觉僵住。


    就见春杏和樱桃打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院里另外几个丫鬟,手里都提着灯笼。


    哪怕屋里没有点灯,这时候也已经足够亮堂,亮堂的能将张妈手上在做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春杏像是毫不意外,只厉声喝道;“张妈!你在做什么!?”


    在她这句话音落下后,原本一直毫无动静的床幔里,乔蓁蓁也将头探了出来,她穿着中衣,在看到张妈的那一刻,只淡声道:“把人就在这儿看着,等天亮了就去请我娘和祖母吧。”


    为这么点事,她都不想现在去打扰她们休息。


    但这事总要在府里过明面的,乔蓁蓁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乔府这后宅如今也不是全然安稳的。


    她不知导致乔家最后结局的是否有这样其中一环,但总要把所有可能的全部都翻出来,宁可她猜错了,也不能留下隐患。


    张妈这时脑子里已经彻底空白,她看着这一群人,再看看乔蓁蓁面上毫不意外的神色,心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脸色骤然一白,当即腿软的跪了下来,一路膝行到窗前,哭嚎着对乔蓁蓁磕头:“五小姐,五小姐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乔蓁蓁让其他丫鬟们都去了屋外头守着,只留了春杏和樱桃在里间,本来让她们叫上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多几双眼睛看见张妈做的事。


    免得到时候还说是她没看清在那儿胡说八道。


    春杏给乔蓁蓁披上一件衣裳,她便就这样坐在床上,冷着声音问:“你的身契是在我手上,却愿意帮别人做事,张妈,我自认平日里待你们也不薄,在我的院里做这种欺害主子的事,你是看我好欺负呢?”


    张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还是刚刚那番“饶命”的话。


    乔蓁蓁听着心烦,面无表情道:“这些话一会你留着去我娘和祖母面前求饶吧,我只与你说一句,你儿子欠的债,找你做事的人能还,我自然也能还,要如何选择,到了老夫人面前你好生考虑。”


    张妈儿子在外头染了赌欠了债的事,青山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乔蓁蓁都不用做他想,乔霏霏估摸着就是抓了这点,让张妈帮她办事。


    她多说这一句,也是让张妈一会在老夫人面前考虑清楚,是供出乔霏霏,还是自己扛下。


    她让春杏将青山叫进来,把张妈的手绑好后扔在一边看着,而妆台上的那个小纸包和那瓶药膏就原封不动放在那儿。


    樱桃这时小声问道:“小姐,你怎知张妈今夜会来啊?”


    乔蓁蓁眯着眼睛:“猜的罢了。”


    她也不是那么料事如神,只是昨日乔霏霏既然让人打听了她院里的事,怕是要赶紧趁着还没人发现她在药膏里做手脚的时候赶紧将动过手脚的痕迹抹去。


    那她定会让人来动这瓶药膏。


    正好张妈晚上又离开了一会,乔蓁蓁才做出这么个推断,想来乔霏霏也是让她办事办的急,免得夜长梦多。


    左右她掺的枯黄草已经起效果了,既然卫芸要去配新药,那旧的这瓶自然也不会再用,早点处理了,药膏被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


    樱桃似懂非懂,有一点却十分笃定:“小姐定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计就计了吧,不然哪还会演这么一出。”


    什么伤口恶化,什么大夫轮番诊治,什么卫小姐去配置新药,都不过是演戏。


    乔蓁蓁让她拿了一套衣裳来给自己换上,一边神色淡淡道:“这是乔霏霏第一次把手真的伸到我的院里来,我正好也看看她一会要如何做。”


    等她洗漱更衣后,天边晨光熹微,乔蓁蓁让春杏去了她娘和祖母的院子。


    没多久,一行人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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