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早知道别墅区这一堆麻烦事,我们还不如就呆在望庭呢。”


    把那堆人吓走之后,一打开里面围墙的重型装甲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某人的‘兄弟’,姿态扭曲地贴在地上,血水溅得墙上地上一片放射状的血花。


    在阿美莉卡逃难的日子他们也算见过大世面的,这点血腥虽然让人有点肠胃不适,但也不至于害怕。


    江述骂骂咧咧地从别墅里随便扯了块窗帘,盖在人身上一卷一拎就从门口扔了出去。


    气哼哼道,“望庭好歹没有这些随随便便死在别人家的烦人精。”


    再把另外一具尸体一样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没刮风的时候,为了防止疾病,物业还会来收尸,统一排在小广场,三天没人来认领就统一烧掉。


    死的人太多,刚开始骨灰还给装罐保存,到后面谁来认领自带容器,不来就等着刮风下雨骨灰变肥料吧。


    周惟静从钉死在庭院的小型工具箱里抽出水管,安到水龙头上,冲刷墙上地上的血渍。


    “现在天灾刚开始,估计哪里都不太平。”


    想趁着天灾干坏事又心虚的,秩序刚开始混乱还没反应过来被坑的,失去家人房子财产心理变态的……


    只要灾难一天没有结束,这种因为人类群居而产生的躁动只会越来越严重。


    “也是,我估计望庭那边的房子现在还能剩个钢架子就不错了。”


    高层顶跃,还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在狂风的时候,就是第一个死的,这也是他们选择逃离的最主要原因。


    地上的鲜血被冲开稀释,把院子冲得像个屠宰场,周惟静看着就想到空间里还堆成山的各种牛羊。


    全国巡回扫荡物资的时候打着为连锁酒店十周年庆典囤积食材的名号,哪怕包了当地的屠宰市场来给他们屠宰牛羊,因为赶时间也只能做到剥皮和清理内脏。


    为了方便之后随时取用,最好先把整牛整羊处理成方便料理的大小。


    “我看天灾日历,接下来大半个月都是黄色,我们最好都不要出门,你在家闲着没事就把牛羊给剖了。”


    江述一听这个脸就垮了,一边接过她手里的水管滋地上的血印子一边控诉,“我又不是屠夫!而且那么多——”


    “行行行,我们俩轮流。”


    9月22日,2栋的蒋明月夫妇上门,红着眼眶告诉他们小姑娘找到了,被风吹到了山上,正好那块山体被风吹塌,他们的人挖了一天才找到人,是活生生被冻死的。


    遗体已经被火化,等待交给她的家人。


    蒋明月感激他们的帮忙,上门带了一大箱的零食泡面,甚至还带来了一小兜的新鲜蔬菜。


    自从道路被损坏,山下被积水淹没之后,小区里的超市和水果店就再也没有新鲜农产品上新。


    这一小兜新鲜蔬菜在别墅区里恐怕珠宝首饰都换不来。


    两人推辞了一番,在蒋明月的坚持下还是收了下来。


    9月23日,风平浪静,有一艘艘涂着国家信息局的舰艇从钟山附近划过,到了下午,这一片地方的网络信号就差不多恢复。


    还在小区门口贴了振奋人心的公告,告诉大家道路正在修复,电力正在维修,保守估计一周之内就可以恢复出行,半月之内恢复正常生活。


    信号恢复了,小区业主群里也热闹了起来。


    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开始大吐苦水,这段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吃白米配咸菜,家里的冰箱里的鱼子酱火腿和牛都臭了。


    底下一串+1。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着说着,有人聊起了小区里损失最严重的那些人家,有三栋房屋多年未修的人家在狂风最严重的时候掀翻屋顶,全家人都被风卷走了,现在骨灰罐还放在物业没人能来认领。


    小区里大概有两成的住户家中有人伤亡,多是没有挖地下室的人家,正不停地在和2栋蒋氏夫妇打听有没有直升机送伤员去靠谱医院的路子。


    周惟静正抱着手机在翻聊天记录,聊天页面右下角跳出一个红色的被艾特提醒。


    是19栋业主杜高朗不怀好意地发问:


    [@1栋周女士您家还有什么内部消息没有,分享下呗?]


    底下一群问号。


    [22栋庄女士:什么内部消息??]


    [43栋林先生:我们小区里就他们家在台风来之前又是修围墙又是设陷阱的,前两天还有俩人死他家里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这下群里顿时躁动了起来,理智点的不信,头脑简单点的半信半疑,情绪失控的人家则立即把这个当成自家惨状的罪魁祸首。


    有家里损失惨重地疯狂跟着艾特他们,怒骂他们是冷血自私鬼,要是他们提前告诉大家,自家也不会房子没了人也没了。


    情绪失控的时候,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那个商贩,在里面掏出了当时拍的照片,哭诉自己兄弟被1栋的两个人害死,人家还不认。


    刷到下面,周惟静满脸问号,刚开始他们开始改造别墅的时候那群骂他们是精神病的是谁啊?


    就算当时她挨家挨户敲门告诉邻居们‘世界末日快来了,快点囤吃的改造房子吧’也不会有人信吧?


    别人只会对她成了个精神病的事更加深信不疑。


    再说了,有系统有空间,她还没伟大到了愿意牺牲自己的地步。


    她直接在群里艾特那个浑水摸鱼想为自己的‘兄弟’讨个公道的商贩。


    [1栋周女士:我家门口的监控没坏呢,要不要让我放一下你那兄弟是怎么摔死的?等警察来了,入室盗窃未遂这件事我要先跟你们好好算一算。]


    还发了两张不带马赛克的血腥尸体高清大图,连人后脑勺凹陷下去的部分,还有眼鼻口流出来的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1栋周女士:死在我家里面还要我们打扫,你们知不知道血渍很难洗的,我家的84都用完了三瓶!你知道现在84多难搞到吗?@卖鱼的小周,清理费和人工费到时候我也会找律师跟你们谈的!]


    她这一副自家院子里死了两个人最麻烦的是浪费84的态度,成功震撼了一个群199位用户。


    这……这……这1栋的用户不会真的是精神病吧?


    那些个本想找麻烦的人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血淋淋的例子,顿时汗流浃背,不约而同开始打哈哈起来。


    [43栋林先生:开玩笑开玩笑!年轻人就是火气大哈,这种天灾国家都没提前知道你咋可能提前知道嘛哈哈。]


    [28栋钱女士:这么多天还是要先感谢江哥(大拇指.jpg)我家波波嘴馋天天不肯吃饭,还是江哥一直照料我们分了不少好东西!(点赞.jpg)]


    在钱春爱的带动下,群里又掀起了另外一股风,有江伟海一派的在群里恭维江哥大气,分食物分地方住,简直是我们钟山别墅的精神领袖。


    另外一帮以2栋蒋明月为首的老钱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始赞扬蒋明月组织人手救了多少住户,这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不是哗众取宠的小人能学的。


    将群聊设置为免打扰后,周惟静转头切去了和乔安的聊天窗口。


    正在打字问问家属院的情况怎么样,窗口顶端就出现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你们那还好吗?]


    [你家那情况咋样?]


    几乎是同时。


    周惟静原本皱着的眉头一瞬间舒展,表情温和了下来,引来边上正在咬着铅笔头研究怎么杀猪的江述好奇的目光。


    “家属院那边情况比我们这还好诶!就连窗户都没破几扇,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前边有座山挡着!”


    乔安还特意告诉她,她家的房子大门还好好的,蒋文璐和冯桥期间还几次上顶楼试图破门而入都被挡住了进不去。


    周惟静抱着手机眉开眼笑,情况好就证明她在家属院的那套房子情况好呀,听到讨厌的人倒霉就更开心了。


    江述却撇了撇嘴,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挡住脸,“哦——知道家属院的人没事你开心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周惟静和江述都没打算再出门。


    尽管信号依然不佳,看分解牛羊的教学视频时日常转圈圈,但有了网络也就有了和外界交流的渠道。


    a市是最早恢复通讯的城市,随后是受灾程度较低的城市。


    新闻播报着各个地区的受灾情况,沿海地区的是强对流天气最严重的受灾区,就在9.8日的凌晨,三万多户人家在睡梦中就失去了生命,尸体和建筑都被掩埋在倒灌入城市的海水之下。


    从卫星俯瞰的角度,沿海一圈都只剩下冒尖的高楼顶,和大海的界限不再分明。


    社交软件里沿海省份的ip地址变得无比稀少,只是看到新闻,心口都沉重得仿佛吊了块大石头,闷闷的坠着疼。


    越往内陆受灾情况越轻,无数流离失所的人民挤在拥挤的临时住所痛哭流涕,无数的人受不了打击留下遗言就自杀。


    无数的人承受着丧亲之痛,也有许多人短短几天失去了全部的家人。


    在天灾之下,活着,成了最困难的问题。


    院子里,两人换班一人一天的夯吃夯吃宰牛宰猪宰鸡宰羊热火朝天。


    一桶桶猪肉牛肉羊肉按照部位分割好,再一桶桶的扔回空间去。


    如果宰杀牲畜能具像化成游戏里的技能点的话,她已经靠机械化割五花肉剁排骨挤腰子成为猪见愁了。


    当一个人在院子里当屠夫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没闲着,把提前配好的腌料烧烤料往肉上一抹,放在那就是随时可以制作的半成品。


    要不是怕煎烤炖煮的香味太明显,他们更想做出一堆堆香喷喷的成品肉备在空间。


    安全感越低,就越想多囤点吃喝。


    随着狂风的削弱,雨反而越来越大,1栋的院子里时常有人看见有血红色流出来,这让小区里的流言越来越往恐怖的方向走。


    传来传去,1栋已经要变成小区里可止小儿夜啼的杀人狂魔了,仗着自己是精神病就当汉尼拔,是个人听到1栋的名号都要绕道走。


    因此警察们灾后上门统计受灾情况时,1栋也成了被多方指控的‘危险分子’。


    第32章


    负责这片的警察是几个脸嫩的小年轻,局里特意关照,把受灾程度轻,秩序好的片区分给了经验不足的年轻人。


    钟山别墅作为a市久有豪名的老牌别墅区,里面的居住对象大多是企业家和富二代,在天灾时期也是生活条件最好的一批,犯罪率和暴乱率更低,警察们前来统计受灾情况也比较安全。


    因此,在警局人手紧张的时局下,这几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被安排了这个轻松的活,身边甚至都没经验老道的前辈陪同,只有一个勉强算是多几年经验的领队。


    听到一户人家男主人悄悄跟他们说起1栋有精神病时,他们脸色淡然,心想这算什么。


    在听到第五家保姆面露惊恐地偷偷告状说1栋前两天死了两个人,你们可一定要把杀人犯抓起来,他们面面相觑。


    在听到第十五家略带忧色的给他们带来一个劲爆情报,‘1栋住户疑似非法持枪’让他们顿时开始汗流浃背。


    一路从山脚下到山腰,听到几乎每一栋都有人要告一告1栋的状,他们心都麻了。


    和平年代久了,能毫无心理压力的杀人,这怎么看都像是社会恐怖分子,再加个精神不正常的buff,简直是棘手中的棘手。


    等到除1栋外的现存住户都已配合警方做了调查后,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翻开雨衣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走在前面的还特意带上了在路边上捡的锅盖当盾牌。


    咽了一口口水,抱着早死晚死都是死的信念,眼睛一闭就敲响了厚实围墙中央的大门。


    “准备好!小心开门就有偷袭!”


    躲在他背后的队友急促地提醒他,李爽捏着锅盖的手指都捏白了,“我知道啊!嘘!你不要影响我判断——”


    “你判断个屁,”队友恨铁不成钢,“你个怂货先把眼睛睁开好吧!”


    “噢噢噢……”


    李爽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眼皮掀开,眯了一眼大门,模糊的视线里,门下一秒真的开开了!


    比视觉先强夺他注意力的是浓重的血腥味,他强行压着自己喉咙里的尖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杀人魔!真的是杀人魔!!


    “咦——”他脸上的惊恐在视线渐渐清晰后缓缓顿住了,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握着锅盖,结结巴巴道,“这是……猪肉?”


    躲在他背后握着枪的队友听到他这话缓缓探出脑袋,在看清地上盆子里泡着的是什么时,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枪。


    高大的围墙之下,地上摆着一个个红色的塑料大盆,盆子里放着分割切好的新鲜猪肉,一部分的盆里猪肉被粗盐包裹着,看样子是在做咸肉。


    院子中那个戴着橡胶手套的长腿男人正提着水管冲刷猪肉上的血污,周围一片的泥土都是红的,转头看过来的表情有些精彩。


    无语想笑又憋着。


    而站在李爽不远处的周惟静从开门起全程目睹了这个年轻警察表情的一系列变化,也憋笑憋得有些痛苦。


    她歪了歪头,忍笑道,“你们放心,我们都是良民,只杀猪不杀人。”


    李爽尴尬地摸了摸头,“误会误会,是我们太紧张了!抱歉!”


    “没事!”周惟静摆了摆手,亲切地从围裙兜里掏出几盒牛奶,“各位也辛苦了!喝点牛奶补充一下营养吧!”


    “不不不……领导说了我们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他还在推辞,后面就伸出一双手接过了几盒牛奶,随后一张笑容洋溢的圆脸年轻人就越过李爽凑到她面前。


    “牛奶也不是针线嘛,我们对的小李就是性格比较古板不会变通,”圆脸男打了个哈哈,鞠躬道,“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们工作一上午都没吃饭,您的牛奶对我们可太有帮助了!”


    周惟静家里也不缺吃的,闻言就让江述去里面拿了五个面包出来,都是真空包装保质期达三个月的处理。


    蓬松的面包体,表面撒了一层金黄的肉松,内陷的芝士培根饱满得溢出来,鲜妍柔软的配色看得几个八个月都没吃上正常饭的年轻人口水直咽。


    圆脸年轻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一口口水正在经历内心的挣扎,牛奶已经够多了,再拿就太不像话……


    “不用!”


    是看不懂队友们眼色的李爽耿直地朝他们摆了摆手,“按照规定,我们不能拿!这么多面包你们两个人都能吃上几天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顿时,几道死亡凝视直直投向了一脸憨笑的李爽,他摸了摸脑瓜子,转过头,对队友们也报以憨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里的粮食还挺多的,你们为人民服务多吃点是应该的!”


    说完也不等他们再推辞,直接撕开一个面包包装塞到圆脸男警察手上,“你们吃吧,撕开不吃就浪费了。”


    他们是真饿了,狂风积水损坏了多少粮食仓库,他们局里能调动的警察都在任上,每天食堂僧多粥少,七点吃的一个半馒头配咸菜,跑了这么一片地方早消化地渣都不剩了。


    手掌那么大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完了,看他们吃完了,周惟静还想给他们再拿,这回是连最好动摇的圆脸警察都连连摇头了。


    警察们吃了发现他们不止不是变态杀人魔,甚至还是会给警察送吃送喝的热心居民后态度都极其好,一边拿着笔和本子统计情况一边和他们闲聊。


    最先确认是的别的住户举报的疑似非法持枪的问题。


    这个江述早有准备,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仿真模型交给警察,沉甸甸的,看起来摸起来和真家伙一模一样,只是警察尝试了一下开枪就知道完全不同了,杀伤力比玩具枪大不了多少。


    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氛围就轻松了许多。


    站在人群边缘的那位警察也悄悄把枪别了回去。


    十几分钟的时间,不止和他们说起了现在各个社区都在统计天灾期间的犯罪情况,上面对特殊时期的违法犯罪依然保持着零容忍的原则,举报后确认是真的举报人还能拿一袋大米一只腊鸭一桶油当奖金。


    钟山别墅边上的钟山小区就发生了好几起入室抢劫和杀人案件,原因不是口角纠纷就是抢粮食。


    在恶劣的环境中,人作恶的心理负担也会无限缩小,面对弱小甚至还会产生变态的凌虐欲。


    尽管监控等现代科技手段没有留下证据,但经验老道的警察们破这些案件简直是手到擒来。


    还说起了狂风结束之后城市建设首先会加固那些被收容所,里面都是因为天灾失去住所和财产的流浪人士,吃饭免费,住大通铺,位置就在离钟山街道不远的润桐街。


    闲聊时听她说起‘乔安’,李爽眼睛一亮,举手说他认识,“乔姐不是我们分局里的,但听说她家情况特殊,领导特批她可以晚点归队把年假修完。”


    周惟静舔了舔唇,有些心急,她知道天灾不会结束,乔安归队的话,在出勤的时候遇到天灾可怎么办。


    知道她也算半个内部人士后,年轻警察们对她的态度更好了一点,甚至悄悄和她透露了一下政府过几天会安排统一的卖粮,就在三天后,离他们最近的在十公里外的水星百货,让她想买粮的话记得早点出发。


    上门统计的数据并不复杂,人口伤亡情况,家中常住人口,房屋破损情况,是否参与犯罪活动。


    关于那两个被举报多次的‘杀人’,周惟静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有监控作证,他们什么都没干甚至都不在家,自然也算不到犯罪。


    圆脸警察意味深长地点着监控画面上的围墙顶,“你们是真的准备充分啊?”


    周惟静面色不变,微笑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也不是准备,台风来之前我们刚从阿美莉卡逃回来,差点就死在龙卷风里了,回来我们就吓死了,连夜联系施工队把房子加固。”


    对方恍然,“抱歉,我不是相信他们说你有内部消息。”


    “没事没事,”周惟静笑盈盈,“忽然把家里改建地像个堡垒也确实蛮奇怪的!”


    “我之前在阿美莉卡的时候,在遇到龙卷风之后,听说罗山基还爆发了地震海啸,起飞后就听说希雅土机场出现了蛇灾,感觉现在真的不太正常,你们平常出任务也要小心啊!”


    听到这么温暖的关怀,五个警察都很感动连连说‘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


    出门前,江述又塞给他们了一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面包和牛奶,笑眯眯地说,“你们可别说不收啊,我们这不是给警察的,是给朋友的!”


    圆脸警察笑得乐开了花,也没再推辞,“好,李爽的朋友就是我罗康的朋友,以后这片还是我们几个负责,有事你们随时找我!”


    走出门,李爽跟在最后,还二丈摸不着头脑,“罗哥,他们什么时候是我的朋友了?我之前也不认识他们啊?”


    边上的瘦高个拍了拍他脑门,“你这个少爷真是一点人情世故不懂啊哈哈!”


    “好了,这袋面包大家一块儿分了,别告诉别人,藏藏好!”


    李爽不爽地捂住自己的脑门,“要拿你们拿,反正我是不会拿的!警察手册上写了,不能收取群众好处!”


    “你个死心眼,行吧,我们几个分。”罗康懒得和他这个愣头青计较,招呼其他几个队员,“我们几个分。”


    李爽气鼓鼓地走在前面,没有看见后面几人暗暗的撇嘴和吐槽,“大少爷家里有吃有喝的当然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而留在院子里的周惟静和江述则在他们走后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齐齐放下所有没干完的活,由周惟静将大盆们都收回空间,回到地下室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卖粮会我们肯定要去!”江述坐到地板上舒展了下紧绷的肩胛。


    周惟静抱着抱枕,表示赞同,“小区的那些人本来就怀疑我们囤了很多东西,要是连好不容易有的卖粮会都不去更要被怀疑了。”


    被怀疑不是麻烦,麻烦的是未来粮食吃完会不会集体来找他们要粮,走投无路的时候,饿红了眼的人死都不怕。


    周惟静翻了翻天灾日历,三天后的那天是黄色,危险系数不大。


    “那我们出去之前要做好准备,卖粮会肯定不会太平。”


    江述点头,然后过了半晌又试探性问她,“那……这两天不用宰牛了吧?”


    “……”


    “你好好躺着养精蓄锐吧,我们出门可靠你了。”


    第33章


    天灾期间的第一次出远门,两人都很谨慎。


    周惟静先盘算了一下现在有的系统资源,积分还剩1分,考虑到多个积分问一个问题能得到更详细的答案,她决定先不用。


    隐藏任务她至今只完成了一个,按照页面上的数字显示还有9个,但太隐藏了她只能随缘等。


    消息窗口还剩一个红点,还有一个惊喜盲盒没开。


    手指在页面上轻点,江述毛茸茸的脑袋也凑了过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闻着就很补铁的味道,头碰头期待地盯着熟悉的动画特效。


    随着噼里啪啦的烟花过去,一个皱巴巴的小号纸袋缓缓浮现。


    页面上介绍文字随之浮现。


    [小号保鲜袋:内部存在一平米空间,物品保存在内效果等同2号仓库。注1:该容器可脱离宿主独立存在,注2:该容器由宿主使用时可与2号仓库互通。]


    再轻轻一点,皱巴巴的小号纸袋就落入了空间。


    周惟静意念一动,这个纸袋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两个人仔细研究了一下,小号纸袋虽然外观看上去和用剩的麦当劳打包带长得差不多,但柔韧度却完全不同,江述大力撕扯毫发无伤,用火烧水浸也毫无痕迹。


    本来周惟静还想试试用子弹打的效果怎么样,要是连子弹都无法损坏她以后就天天揣身上当防弹盾牌使。


    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得到了不靠谱的江述大力支持,最后以周惟静心疼好东西为终结。


    至于小号纸袋的存物功能,两人也试验了一下。


    没放任何东西的纸袋从袋口望下去和正常的纸袋没有区别,只要能从袋口塞进去,东西就能放进去。


    鼓鼓囊囊的厚毛衣艰难折叠压缩塞进去,就像通过某个管道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纸袋一下子扁了下来。


    就像生活中用大小为一平米的纸箱,容纳物品的量会受到摆放方式的影响,纸袋空间也会,同时纸袋空间和系统空间一样可以受到意念操控。


    只是空间和周惟静绑定,只能由她一个人使用,纸袋作为空间的附属品她可以设置使用权限,在权限内的人握着纸袋就能在意念中感知到里面的内容,并用意念操控里面物品的摆放。


    她又试验了纸袋空间的保温性和不同的物品是否会相互影响。


    试验结果让两人都咧开了嘴,冰的和热的还有衣物等生活用品放在一起不会互相影响,衣服和麻辣烫放一块儿拿出来也没沾上味儿。


    开心完了,就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周惟静兀地抬起眼,江述的眼睛黏着纸袋,是很明显的渴望,在察觉她的视线后一瞬间收敛。


    他抿了抿唇,像小学里看老师眼色的小学生,试探性地瞄了她几次,大概是觉得她不愿意给,主动道,“你拿着吧,反正我们都是一起的。”


    只是垂下眼,没让她看见眼里的失落。


    “你什么时候这么别别扭扭了啊?”周惟静笑了,把袋子当沙包一样锤了下他的胸口,“我们早就说好了,物资我们俩一人一半,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半鼓的纸袋砸在人身上也不痛,拿在手里也轻飘飘的,和只放了一个汉堡的麦当劳打包带提起来差不多。


    江述掩不住雀跃,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冒着快乐泡泡。


    纸袋到手里,意识无缝连接,他只需要低头扫一眼就能‘看见’纸袋空间里装着的东西,食物、水、厚衣服薄衣服各一套、对讲机、手电筒、打火机、睡袋等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应急物资,还有刀和枪支子弹作为防身。


    他惊讶道,“这些都是你刚刚通过空间互通转移进去的吗?”


    “是啊,我练意念转移东西练了这么多天,转移这点不是轻轻松松。”


    江述啧啧赞叹,“这样以后我们在人多的地方,想拿什么东西出来也方便点了。”当然这东西仅限于小件。


    周惟静抱胸面露笑意地看着江述抱着纸袋爱不释手的模样,歪了歪头温声道,“江述,你放心,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的。”


    约定。


    摩挲着牛皮纸的江述顿了顿,莫名感觉一股涩意涌上喉咙,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灯下晕开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躲开周惟静的目光,仓皇地扬起嘴角,低低说了声,“我会永远记得的。”


    周惟静也没拆穿他眼角红了这件事,而是抿唇掩饰着笑意,从空间里拿出一盆香辣浓郁的酸菜鱼让江述拿筷子来。


    两人都默契地记住了今天的对话,也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人和人之间的平衡很奇妙。


    在她和江述认识的一开始,他都是占据强势的那一方,江家提供了周惟静外婆的医疗费,也提供了周惟静的学费生活费,天灾开始之前江述也是提供金钱和资源的主导方。


    他不是一个强势且掌控欲旺盛的人,所以他哪怕是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并分给她一半财产他也态度自然。


    但天灾开始后,这种主动选择的平等关系就不动声色的改变了,掌控空间的是她,掌握生存资源的人也是她。


    他开始渐渐学会站在她背后,顺应着他的生死存亡都由她决定的现在。


    江述的心里会感到不安吗?他会因此而改变吗?


    这个意外的纸袋空间就是周惟静的表态。


    我不需要依靠空间来要挟你站在我这边。


    因为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的那样。


    一盆加了腐竹、金针菇、豆皮和双倍鱼片的藤椒酸菜鱼吃得两人脸上都发红,这时候她恰到好处地从空间里拿出两罐冰镇啤酒。


    吃饱喝足,江述洗碗。


    这种美好生活让人连风声雨声都听不到了-


    之后的几天果然像天灾日历上的一片黄一样,只有晚上的狂风依然呼啸,黎明之后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


    有了之前的经验,电力和通讯再没出现过断开,关于那场卖粮会的相关通知也在28号的那天定了下来。


    通知上写明了具体的位置,果然如罗警官所说,是在十公里外的水星百货五楼,时间是29号上午的十点开始。


    虽说是卖粮会,但附件中的清单中除了粮食还有许多另外的东西。


    有夏季衣物、拖鞋、被子、风扇、手电筒、瓦斯、酒精等等,甚至还有小型发电机和柴油。


    江述看到这个,睁大眼睛道,“我们确实还需要柴油!”


    周惟静疑惑,“我们之前在罗山基港那边不是收了很多吗,加在一起上百吨呢!”


    她平常开车也不用自己加油,完全不懂油耗量的问题,百吨的油在她眼里可太够了。


    “我算了下,”江述熟练地从纸袋里掏出纸和笔,“就拿我们的那辆乌尼莫克来算,百公里油耗量是30L,一百吨柴油折合下来大约是117600L,能开大约40万公里,一辆车开到报废大概是60万公里。”


    听他说到这,周惟静眉头开始打结,也掏出一支笔,她的空间系统有详细显示的功能,因此她很清楚现在油有多少。


    “我们的柴油一共有60吨汽油50吨,折算一下是70560L,再算一下能开多少公里……”笔尖在纸张上迅速划过,定在23.52这个数字上,“才23万多公里!?”


    这还是只是逃难的话全用在开车上,不算他们用发电机之类的耗损。


    完全不够啊?!!


    她惊呆了,她一直以为百来吨的油应该很耐用,导致后来囤物资的时候完全没想到。


    江述扯了扯头发,“……这怪我,之前也没想起来。”


    “没事,”周惟静扔下笔,都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接受,安慰道,“大不了我们先省着点用,看看后面能不能再想办法弄点汽油柴油。”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在背包里带了几袋面包和瓶装水,全副武装地裹好雨衣护目镜戴好头盔,手里提着棒球棍,背上背着橡皮艇出发。


    还是原样打开电网,贴好新的温馨提示。


    她们出发时间是八点,不算早也不算晚,一路走下山,沿着小区满是枯枝落叶的道往下走,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雨衣上像身上滚过一群群弹珠。


    远处的钟山在雨水里烟雾缭绕,翻滚露出的黄泥在蒸腾的雾气里也显出了几分仙气。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背着包也准备去卖粮的人家,也有毫无动静不打算去的。


    小区群里很热闹,发起了拼船活动。


    a市少有洪涝,一般人家中也少有船,哪怕是别墅区,物业储备了五只橡皮艇也远远不够。


    倒灌的雨水一路顺着山脚往上蔓延,站在岸边还能隐隐从一片汪洋里看到曾经的大门的尖尖,钟山已是a市地势较高的区域,水还淹到了这里,可想而知主城区又是怎样一个水漫金山的光景。


    水边已经不少人聚集,穿着红马甲打着伞的物业人员在帮忙给橡皮艇充气,她还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作为钟山别墅的业主委员会会长的蒋明月在协调那些有橡皮艇的人家和没有的拼船,哪里都要插一脚的江伟海也满脸和善笑容地扯着等待的人的肩膀攀谈。


    不少脸熟的邻居都没船,正略带焦急地左看右看。


    大家都在排队等物业送人往返,有等不及的满脸烦躁想要物业干脆拿着业主的身份证去代领算了。


    忽然,钱春爱正拉着丈夫四处张望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1栋的夫妻俩出现在不起眼的角落,周惟静她老公正蹲在地上给带来的橡皮艇充气。


    她眼睛一亮,狠狠掐了把丈夫的手臂,丈夫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被妻子的眼神止住了。


    生怕别人跟她抢,做贼似的猫着腰就往那边跑。


    周惟静蹲下身看了一眼自家橡皮艇,下一秒耳边就飘来一句甜腻腻的呼唤。


    “周姐~~您能带带我们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钱春爱虽然长了一张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但儿子都快十岁了,这一声姐她可担待不起。


    “别,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叫小周也行啊。”周惟静对姐这个称呼表示拒绝。


    “还好好!”钱春爱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嘴甜到不行的舔狗,“那我叫你静静行不行?”


    “……”


    周惟静被肉麻得抖了抖,“那你还是叫我姐吧……”


    第34章


    自己两个人坐一条船去,尽管船是自己家的,但看在别人眼里只会更拉仇恨,拉几个顺路的邻居也不碍事,反正到了那里就可以把人甩开。


    见周惟静答应了,钱春爱乐滋滋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出了一根大金镯子来当两个人的船票,周惟静不缺金子但也收下了。


    和没那么熟的人打交道,利益交换是双方都安心的方式。


    雨渐渐越来越小。


    他们在岸边给船充气,边上的人都看见了,只是大多顾忌着1栋的‘鼎鼎大名’不敢上前,看见钱春爱笑嘻嘻地带着丈夫占了两个位置,顿时站不住了。


    “诶!小姑娘!我拿我家的腌辣椒跟你换好伐?这可是正宗农家辣椒,别人想买我都不肯卖呢!”


    “一瓶辣椒换一个位置就这么说定了啊!”


    “什么东西啊!你是谁啊?”


    “先来后道懂不懂啊!我——”


    有人抗议,但郝景芳是谁,讲理就怪了。


    扒拉开所有人抢先冲过来的老太太操着一口带着乡音的不标准普通话,三两下就想把手里的那个小玻璃瓶塞到周惟静手里把这件事定下来。


    其他人的怨声载道和理论她一概当你们嫉妒老娘本事高,反正自己年纪大别人也不敢对她做点什么。


    还没答应她就开始瞪着钱春爱夫妻叉腰安排起来了,收了她的辣椒就要答应她的要求,“你们是28栋的塞?你们这种年轻人一户人家去一个嘛好了,这船就这么点大,你们自不自私!”


    她转头就想招呼自家人过来,被周惟静好整以暇地打断,“你要不再仔细看看我是谁呢?”


    郝景芳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表情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凝固住了,“你……你是1栋那个精神病!!”


    她可没忘记,当初自己只是和自家老姐妹聊聊天就被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提着揍了一顿,天煞的连警察都管不了。


    她顿时跳脚,扯着嗓子尖叫道,“你们是那两个打老人的精神病!”


    “知道我们会打老人就快点滚,”江述冷笑了下,手里的棒球棍在手里颠了两下,郝景芳缩了下脖子,还梗着不肯走,“你们要是免费带带我们……老太婆就当做个好事,不计较你们当初打我的事了!不然嘛,哼哼……”


    管你是要跟谁告状还是要报警,周惟静都懒得和她纠缠,选择另一种更有效的驱赶方式。


    对付无赖但吝啬的人只有比她更无赖才行。


    蹲下身把手里的玻璃瓶用力往另一个方向滚出去,红彤彤的罐子在湿漉漉的地上溅开一道泥泞的水花。


    她手劲儿不小,小小的玻璃瓶一下就滚得老远,这可把边上耍赖不肯走的郝景芳气坏了。


    “我的腌辣椒!!你个%#&¥!”老太太机关枪似的冒出一串方言,怨毒地瞪了周惟静一眼,还是心疼自己的辣椒,七十多的老太太提起裤子健步如飞地踩着水追着辣椒罐子跑了。


    这边闹得沸沸扬扬,那边江伟海和蒋明月自然也看见了,不约而同地都冒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念头。


    只要1栋在哪,热闹的中心就在哪。


    看见了,自然要去管一管。


    两人私底下明争暗斗,但面上还维持着表面和平,先开口的是蒋明月,“小周你们现在船上有几个人?方便再带两个吗?”


    她语气舒缓,因为梦梦的事,她对周惟静夫妻的态度大转变,她又不是傻子,听小区里酸溜溜的几句风言风语就相信流言。


    愿意帮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出头,这是善良也是勇敢,应对不讲理的找事狠狠地报复回去,这是强势也是自信。


    这种人,值得交好。


    周惟静点了点钱春爱夫妻俩,“我,我老公还有他们,一共四个人,我们船可以坐六个。”


    蒋明月点了点头,询问道,“那再加两个可以吗?”


    边上笑眯眯的江伟海出声道,“蒋会长别这么急呀,大家都是业主,看人家年轻就强行安排也不地道。”


    他看向蒋明月,半是嘲讽半是讥笑,“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我们当年各个都一腔热心肠,自私的很,才不愿意伸手帮帮有需要的人呢。”


    他这酸言酸语钱春爱两人也听到了,对了个眼神,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团团笑着在一边当和气的傻瓜。


    “是啊,我们是不如江老板热心肠,江老板这么热心肠不如把自己家里的那几艘橡皮艇先拿出来?”周惟静昂起下巴。


    江伟海瞬间黑脸,“我有的可都拿出来了,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江述轻笑了声,“江老板,我们要是挑拨,那肯定得先去跟您太太聊聊我们小区的某两栋别墅里的女业主了?”


    这下江伟海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惊愕的表情了,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传出来他就麻烦大了,被拿捏住了把柄,江伟海目光闪了闪,怕真把人惹毛了自己麻烦就真来了,讪笑着打了两句哈哈给他们让出道来。


    周惟静也挑了挑眉,看向江述,用眼神示意他啥秘密,江述目光闪了闪,示意等没人的时候再悄悄告诉她。


    秘密被别人知道了,那可就算不上拿捏的资本了。


    蒋明月轻咳一声,装什么都没看到,例行公事问道,“你们愿意搭两个人的话,是有人选了吗”


    周惟静目光转了一圈,大多都是不认识的人,为了避免一趟路上还要碰上两个麻烦精,她随手指了下站在人堆边缘明显是被排挤了的小情侣。


    是32栋的那对热爱抱在一起的年轻情侣,那俩是租户,在小区里就是底层中的底层,同住一栋的还出了那种人渣,更没人搭理他们,就连伞都没一把,只能穿着冲锋衣戴着帽子互相依偎着。


    他们原本都做好了自己轮不上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居然天降了大饼,满脸喜色的就手拉手跟了过来,一口一个谢谢哥姐。


    橡皮艇充气完毕,船只下水后几人坐上船都松了口气,这好歹还是用电的,不是纯人力的,比小区里现有的大部分船都好。


    船由江述操控,很快就把那些慢腾腾艰难在水波里扑腾的船甩在了后面。


    钱春爱迫不及待地开始吐槽,“还是你们聪明!早知道我们当时就不该答应江伟海那个老狐狸的。”


    周惟静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从背包里摸出一包果脯,凑上去分享,“怎么说?”


    “被你们刚刚说中了,那个老狐狸家里明明有好几艘橡皮艇,现在只拿出来两艘,还要先分给那些有意向跟他结盟但还没下定决心的。”


    “当初说结盟的时候说得可好听了,又是带我们去看他家地下室的空房间,说万一我们家被风刮烂了就住过来,他家永远给我们留个位置,还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们他家吃的都藏哪了……他爹的!”钱春爱悔不当初,怎么当时就一时感动上头真信了这老登的鬼话呢。


    “我们这些被他哄着又让利签商务合作又给钱给食物的,现在利用价值吞干净了,就拿一堆借口打发我们!”


    钱春爱越想越窝火,“刚开始说相互帮助的时候还会给我们送点菜和零食,后来一波一波的人听他的话上门来找我们要东西,我想着人家以后也会给我,毫不犹豫就给了,结果呢?拿我们的粮他赚好处,现在翻脸不认人。”


    这种行为颇像那些拿优质产品当试吃,真花高价买了正装后发现正装就是个大号的劣质垃圾。


    骗人上贼船。


    周惟静啊了一声,同情道,“你们好歹现在醒悟了,我看好多人还在巴结他呢。”


    钱春爱吃了她的果脯,也从自己包里拿了个奶酪棒给她,“我儿子的零食,偷偷给你一个。”


    边上默默啃果脯的小情侣顿时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手里的果脯吃了一半有些烫手。


    他们连大米都快吃完了,更别说零食了。


    周惟静听完了这边的八卦,又去打听32栋的。


    她拉上这对小情侣可就是为了打听孙庭宇那对母子的。


    郑沁小心翼翼地把果干用纸巾裹住放进口袋,不让雨水打湿,“那天警察上门调查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第二天就把他们两个都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江述接了一句,“估计以后也回不来了。”


    越是动乱的时候,为了维护社会秩序,治安就会抓得更紧,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被抓进去故意杀人的罪名跑不掉。


    齐立诚一把把果脯塞进嘴里,幸福的眯了眯眼,“还好被抓走了,要是留在32栋,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害谁呢。”


    他深情款款地捏着女朋友的下巴,用气泡音道,“宝宝,我想到他可能对你图谋不轨我担心得觉都睡不着。”


    “老公,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郑沁羞涩一笑,扑到自己男朋友怀中。


    江述正在好好吃杏干呢,眼睛就扫到这一幕,顿觉辣眼,背过身继续吃自己的果脯。


    从钟山别墅区到水星百货的十公里,他们用了半个小时,到达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半。


    水星百货里聚集了许多人,不止是本地附近的,还有划着船一个卖粮点一个卖粮点筹粮的人。


    大部分人的脸色都还算好,被台风影响只被关了一个月,还有国家的提前的预警多少都囤了点粮食,少部分形容消瘦,目光恍惚,像是随时都能倒下。


    周惟静提前和另外几人打了招呼,到了水星百货就各自分头行动,她的态度太决绝,钱春爱再想跟他们抱团也只好依依不舍和她分别。


    那对小情侣则是想跟着他们但唯唯诺诺地不好意思说,知道他们的态度了很识趣地说,“我们会很快买完的,到时候就在门口等你们。”


    把橡皮艇抽了气折叠好塞进背包,往里走了不到一层楼,周惟静就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


    江述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三个男的,估计是一伙的,冲着我们的船来的。”


    来卖粮会的人并不是全都有船,大部分是自己拼凑了房板大盆等做成一个不稳固的小船,小部分是干脆纯靠体力游过来的。


    来时还好说,随身携带的东西反正不多,回去就不一样了,卖粮会允许家人用户口本和身份证代买份额,一个人带全家的粮食有船才安全。


    那几个一身腱子肉的兄弟伙看这周惟静两人细皮嫩肉的,顿时按捺不住躁动的心。


    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前面两人前脚刚走过拐角,后面的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阴暗没灯的过道,随便把人推进没人的杂物间,既没监控又没人的,还不是随便想做什么?


    第35章


    三兄弟里的老大长了张国字脸,手里拿了把短刀,就跟了上去。


    走在他背后的老二个子不高但四肢都是鼓鼓的肌肉,他嘿嘿笑了声,已经能想到自家之后有条船有多方便了。


    走在最后面的老三个子最小,也最受哥哥们的关照,主要是负责望风,他狭小的三角眼在前方女人纤细的腰肢和臀部上游移,**着舔了舔唇。


    周惟静不动声色地吃着果脯,装作对被尾随一无所觉,江述手里的棒球棍掂了掂。


    水星百货所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小山坡上水堪堪没过台阶,当初的开发商建造的时候用料很良心,一楼的大片的玻璃都碎了,但房屋的主体结构还完好,修修都能用。


    有的地方,绕过一堆堆没清理的潮湿建筑垃圾,里面阴暗一片,又远离人堆。


    江述打了个手势,周惟静立即会意,她抱着一包新的果脯,躲了进去。


    后面跟着的三人看前方两人,女的钻进了边上的房间,男的顿住了脚步,都没慌乱的样子,对视一眼,顿时明白情况恐怕和自家想象的有点差别。


    但这又怎样?


    三对一,自己这边都是成年的汉子还有刀,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那一个,老大朝老二比了个眼神,快步朝江述靠近,手里的短刀闪过一道雪光。


    但一秒,他整个人都在大力的作用下飞了过去,一声惨叫狠狠撞在坚硬的墙面,短刀‘呯’的一声滚到地上。


    血从他的口鼻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一边的眼睛血流如柱,男子捂着瘪了的眼眶痛得在地上抽搐。


    “大哥!”


    紧跟其后的老二红了眼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直接冲上前去,被江述冷脸一棍子第二个抽飞。


    被抽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这根棒球棍的不同,非常的重,且重量集中在头部的地方,抡圆了时候砸过来根本躲不开。


    砸在哪个部位,就能听到哪里骨头碎裂的声音。


    被糊了一层鲜血的棒球棍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血珠子,江述身上的黑色雨衣上也挂着血丝,白皙的俊美面容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朝那老三勾了勾手指。


    老三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大腿淌过一股热流,吓尿了。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两个哥哥,咬了咬牙转身就想跑,但吓软了的腿慌乱间一歪,啪嗒一声就砸在了那滩黄色的液体上。


    江述啧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没良心的软脚虾,连下手都嫌脏了自己的棒球棍。


    “救命!救命——”


    老三昂起头,从污秽中伸长短粗的脖子,想要呼救,下一秒‘啊!’的一声,被硬生生的吓晕了。


    “这就吓晕了?”


    周惟静嚼着果脯,从后边探出脑袋,在看清地上的这一团恶心样子后,眉毛皱起恶心地呸了一声把嘴里没咽下去的都吐了出来。


    “这可不是我让你看的啊!”


    江述笑得欠欠的,“你自己非要看怪谁?”


    周惟静翻了个白眼,把剩下的果脯封号袋子塞回自己的背包。


    江述也优哉游哉地从纸袋里取出一大瓶提前准备好的雨水把棒球棒上的血迹冲刷干净,然后把手上的这根棒球棍也塞了进去,转手换了根一模一样但重量轻了几倍的普通棒球棍。


    两人正打算走的时候,走廊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声警惕的男声:


    “这里是警察!放下武器!”


    是刚才的打斗声和呼救声引来的警察。


    周惟静环顾一周,没有躲避的条件,她当机立断握着江述的手腕,两人快速往小房间里跑,在离开警察视线的那一刻迅速一起进入空间。


    负责这片区域卖粮会治安的警察小队在目标人物跑进小房间的时候,手枪就已经上膛迅速追了进去。


    红外镜在下一秒彻底失去目标,罗康冲在最前面,视线迅速在整个房间中扫过,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下一刻又快速地冲到被吹开毫无遮挡的落地窗前,举起手枪,他顿时满心问号。


    还是没有。


    人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罗队,没有。”


    负责仔细搜查这间房间其余地方的几个队员摇了摇头,他们连墙的每一个地方都按了一下,确认这间房间不存在暗门。


    “真是见了鬼了!”罗康纳闷,放下手里的枪,“就这么短短两秒钟就算从窗户跳出去也能看见水花,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消失不见。”


    探出脑袋还看了眼窗外墙上有没有人贴着墙壁躲着的李爽缩回脖子,挠了挠头道,“总不可能真让我们遇见鬼了吧?”


    另一个队员赵顺平打了个哆嗦,没好气道,“李爽你能不能不要危言耸听,你再瞎说我要举报你封建迷信了啊!我们要相信科学!”


    “好好好,”李爽好脾气地附和,“肯定不是鬼,肯定是那伙人的同伴行了吧!”


    说起那帮棘手的罪犯罗康的眉宇间就多了两分阴霾。


    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吹上天的狂风这两天是消停了,但是一伙犯罪团伙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负责的这片区域。


    趁着公共电路和监控设备都没来得及维修完善,在夜里潜入居民家里,门窗破损的人家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就被割断了喉咙。


    作案往往赶尽杀绝,一整户包括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一直到邻居闻到尸臭了才报案。


    短短几天已经发生了五六起。


    行踪诡异,并不是专盯着家里有粮食的人家,走时也并未将屋中的所以食物都带走,可见不是为了物资劫掠才下手的。


    更像是变态杀人狂趁着社会动荡的时候出来随即挑选人家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一想到自己的辖区出现了这么一个个犯罪团伙,杀了这么多人这么久还没抓到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影响会有多大,就忍不住烦躁。


    当下就对李爽没个好气,“你这么闲,就派你去把这几个送医院去吧!”


    负责检查伤员状况的刘进当下就乐了,这下好了,有人自己撞枪口上去了,送人去医院这种麻烦又没好处的活的终于不是自己的了。


    今天的卖粮会有多重要,只要呆在这,就能沾上一个功劳,当然谁都不想去。


    其余队员低着头,交换了一个兴奋难藏幸灾乐祸的眼神。


    让你仗着老爹是局长天天跳吧。


    “啊!我也不想去,”李爽哭丧着脸,正想说这不是我的指责,在接触到刘进恳求讨好的目光时,还是不情不愿地闷声说了句,“好吧,那我去……”


    在帮忙把受伤的人运上橡皮艇,目送着李爽独自一人远去的背影,罗康难得的给自己手下的小伙子们敲了敲警钟。


    “你们也别仗着人家好说话就真当人家笨,占便宜推苦活这种事不是我们这个职业应该做的!”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圈,“李爽家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把人当傻子欺负是会吃亏的。”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越是看着乐呵呵不记仇的真翻起脸来越吓人。


    四下顿时噤若寒蝉,尤其是之前仗着李爽脾气好,一直喜欢那自己喜欢挤兑他来炫耀的队员赵顺平感受最深。


    他打了个寒颤,像是被人从偷泼了一盆冷水下来,顿时眉眼耷拉了下来,心里满是懊悔。


    自己就是太得意忘形了,可别真把人得罪狠了-


    周惟静和江述特意在空间里多呆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正宗兰州牛肉面才出来。


    小房间里,警察们都已经走完,连躺在地上的那三个人都被带走了,只留下地上的血迹和一串凌乱的脚印。


    江述雨衣上的血都已经在空间里冲洗干净,他们从小房间出去后,换了双鞋喷了去味喷雾,才继续走向三楼卖场。


    三楼卖场摆了一个大号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9:44。


    一整层卖场,原本连绵望不到尽头的餐饮商店全都被狂风卷得零散,一眼望去一片黑漆漆的污水。


    官方选了一块地方圈起来用可移动木板挡住空缺的窗口,四周围上铁栏和石墩作为卖粮的会场。


    和一楼的冷清截然相反,这里挤满了人,所有人只要赶到都会第一时间跑上三楼卖场口排队等着,生怕比别人晚一秒自己就抢不到了。


    十点钟开始卖粮,现在卖场口的等粮队伍已经在商场广阔的空间里绕了整整几圈,人们肩膀挤着肩膀,不仔细去找甚至都找不到队伍的尾巴在哪里。


    后面推着前面的,前面挤着更前面的,最前面的扒着闸口的铁栅栏,各个都对透明玻璃门里面的卖场望眼欲穿。


    还能保持秩序全靠守在卖场腰间别着枪来回巡逻的警察们。


    他们这个点来只能卡在三楼门口不远处的位置,不过两人这次来卖场主要也不是为了卖粮,只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买到柴油,排在后面也算优哉游哉。


    他们像之前一样,一人戴一只吸附手套,牵着手保证不会被人流冲散。


    周惟静垫着脚伸着脖子看着人群的最前方,试图分辨卖柴油的方位在哪,下一秒视线倏忽和另外一道幽深试探的目光撞上。


    是罗康!


    她心脏突突跳了下,控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躲开的视线,自然地和他对视,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堆,朝罗康警官温和地笑了下。


    罗康试探性的目光转瞬缓和了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是有点焦虑过头了,钟山别墅的这俩夫妻绝对不简单,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将怀疑毫无根据的集中在无辜的人身上。


    “你们守好门,别让人冲进去了,实在不行就把枪拿出来震慑一下,但切记不能开枪!”


    罗康叮嘱了一句,自己出去巡视一圈。


    一边走腰另一边挂着的喇叭就自动开始播放音频:


    [不要拥挤,不要推搡,一张身份证能购买的物资限量,本次卖粮会物资储备充足,每个人都能领到,先买后买都是一样。]


    他注意到了周惟静他们的位置,正要上前和他们交代几句,刚走到面前,那个穿着一看做工就很精细雨衣的高大男人就塞了一把糖到他手里。


    “罗警官辛苦了,吃点糖补充一下体力。”


    江述笑眯眯的,和那些目的明确塞完东西给他就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的人不同,他给完就收回视线又单手拉开自己口袋让身边妻子伸手在自己兜里翻想吃的糖。


    握着糖的手紧了紧,他苦笑着想,果然不管是什么情况什么地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但他也不是只会钻牛角尖的愣头,自己排遣了一下,就脸上挂起笑寒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我家里有个小女儿,这段时间吃不到糖天天哭。”


    周惟静闻言又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包没拆的果脯,“那这个就当时叔叔阿姨送给小宝宝的。”


    罗康笑着推辞道,“几颗糖还能算是我省给我女儿的,拿这么多就太不像话了。”


    见他真心实意不愿收,在大庭广众之下,周惟静笑了笑又把果脯塞了回去。


    罗康收了他们的糖,也难免给他们的口子开大了一点,“你们不是来买粮的吧,是看中了啥?”


    “我们看公告上说卖粮会上还有卖柴油的就想来碰碰运气,”江述道,“之前停电给我们停怕了,家里有发电机买点柴油回去存着当备用也好啊。”


    罗康目光顿了顿,果然不可能是他们,朝不保夕的犯罪分子在杀人的快感之间是不可能会考虑到这么生活化的细节的。


    作为回报,罗康告诉了他们一个新消息。


    “你们有船的话,可以去石林路那边看看。”


    他没有直说,但石林路只有一家私人加油站,答案不言而喻。


    第36章


    两人道过谢,罗康继续当做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心安理得的把糖塞到自己的口袋,重新打开自己的喇叭继续巡逻。


    在他们附近排着队的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这俩人,看雨衣看气质都不像是一般人,警察还主动来和他们说笑。


    在看到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儿从包里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包果脯的时候,边上有人的心思就动了,但转念想到人家和警察关系这么好,这个念头又迅速淡了。


    这些关注在他们发现警察走了,他们也没用上特权免排队后渐渐淡了下去。


    什么特殊关系,什么俊男美女,现在统统没有躺在玻璃铁栅栏后面的粮食重要。


    罗康巡视了一圈,走到内部人员区域,避着人把兜里的一大把糖随手分成三份,再把奶糖专门挑出来,塞到随身的小包里。


    “顺平,小杨,刘进!辛苦了,这些糖你们几个分分!”


    罗康平和无害的一张圆脸露出温和的笑意,年轻的队员们闻言欢呼一声,雀跃地涌过来一边说着罗队真好一边笑嘻嘻的把糖分了。


    一把糖一共才不到十颗,分到三个队员手里每个人也就三四颗。


    “要不要给刘爽分一份?”


    赵顺平飞快拆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又拿走三颗,含糊道,“他可是少爷,哪里缺这一颗糖,这样我们不就好分了。”


    刘进和小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撇了撇嘴。


    就你谱大,仗着和罗队关系好,就拿自己当副队。


    “以前我还嫌巧克力这些太腻不爱吃,真清汤寡水的饿几天,现在为了这两块儿糖去死也行啊!”


    赵顺平感受着黑巧甜蜜味苦的顺滑口感,幸福地眯起了眼。


    “行了!”罗康笑吟吟地看着另外两个队员,“喏,把我家甜甜的份额分你俩一份,这样就公平了。”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两颗椰子糖,刘进和小杨都咧开嘴,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感激道,“谢谢队长!”


    “好了,马上就开始了,你们都去门口守着吧,千万得守住了!”罗康背过身,“我等会儿去找吴队商量件事。”


    作为官方卖粮会的开端,第一场上头极其重视,给每个片区负责的小队都增补了三队特殊队伍作为辅助,全是现役部门的士兵,十二人为一队,执行力和作战能力都非常优秀。


    罗康有了一个新想法,打算等会儿去和特殊队伍的总队长吴队长商量-


    周惟静和江述的位置在人堆的最末端。


    时钟上鲜红的数字逐渐靠近10点,从9:50分开始,人堆就开始躁动,排在前面的怕后面的人抢先,排在后面的唯恐东西被抢完,挤在中间的则想着能不能浑水摸鱼。


    但官方既然要做卖粮会,自然考虑得比普通人更周全。


    9:55。


    喇叭不疾不徐播报了一条新的规定。


    [请大家按照排队顺序,以十人为单位算一组,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和十五周岁一下的儿童不算在十人内。]


    广播发出后,人群顿时宛如嗡鸣的蚊子,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张望起了自己前面的人和自己身边的家人。


    前前后后互相锁定之下,有人想争辩自己的位置在前面也被身后一堆利益相关的目击证人吵了回去。


    距离开卖只有三分钟,想吵架的也怕自己吵架去了别人趁这个时机和后面的人组上进去了,没有思考的空间,一切为尽快组上队让步。


    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的那个由警察们严防死守的栅栏口,周惟静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感觉随着时间的变化,卖场里的温度都变高了。


    安全起见,后排的人都趁着组队接机往前挤,他们就安分的呆在原地,等前面有人目露遗憾的退回来,顺带和他们组个队。


    “这组队前面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当然按规矩了,我刚还看见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伙子自己一个人滋溜一下就钻到前面去了,他先和前面的人组上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年纪一把了和人理论还得当心被打!”


    被迫和周惟静两人组队的几人里有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妻,抱怨这个规定不合理。


    她的丈夫低声骂道,“都是群没素质的东西!”


    周惟静随口安慰道,“没关系,每个人限量的,肯定都会有,再说了,在后面虽然等得久,但后面打架波及不到,踩踏也波及不到,起码安全。”


    她这话想想也很有道理,那对愤愤不平的中年夫妻想了想,顺了口气,顿时脸上多了点笑意,朝她夸赞道,“你说得对,你这个小姑娘比我们这活了一把年纪的聪明多了!”


    周惟静腼腆一笑,继续当不显眼的透明人。


    在她的提前提醒下,他们这个小组时刻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和前面那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时间在躁动中无声到达了十点整,随着一声哨声,由士兵们人力组成的第一道门强势的阻挡了蠢蠢欲动的前排人。


    第一批人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钻过人墙抢先拿着身份证往里跑去。


    里面的所有物资都是按人头的份量打包好的,很快第二批第三批的人就接连进去,在另一头的卖场出口,拎着打包好的物资的人满脸是笑的迈着欢快的脚步往外飞奔。


    后排等着的人里有认识出来的人,直接就问里面的物资多吗,出来的人拎着全家人的粮食连连点头,“多!多!多!堆成山了都!”


    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排队的焦急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的纾解。


    只要能轮到就行。


    即便排队的速度很快,可这么多人依然是个漫长的过程,罗康是故意让出去的口离等着的地方近一点,这样人传人才更有说服力,才能更好的安抚等待的人的情绪。


    眼看着现场的躁动渐渐平静下来,买粮放人的流程渐渐稳定平静下来,罗康松了一口气,掐在心头的那根弦松了一半。


    他朝挡在闸口的吴队比了个手势,对方顿时会意,下达另一道指令给自己的队员。


    实在是等得太无聊,周惟静一只手牵着江述,半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借力,一边眼神放空在盘算着挑个什么时间去石林路一趟。


    忽然,最前边的动静让她立刻站直。


    百无聊赖到数天花板上有几只文字的江述感受到她站直也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原本只有一个闸口的前方,出现了另外一个口子。


    新的广播随之出现。


    [想要先购买柴油、发电机、火柴、蜡烛、脸盆等非食品类生活物资来这个口排队,注意,购买食品类物资仍需要另外排队,两边区域不互通。]


    后面的那句注意一出,绝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兴趣。


    没人会放弃现在排了许久的位置先去买不重要的东西,然后再重新排食物的队,等来等去,要是食物没了怎么办。


    只有排在最后的人比如周惟静这边有人表示跃跃欲试。


    周惟静两人顿时活跃了起来,他们心知肚明,这估计是罗康因为他们才开的小灶。


    十人小队原地散伙,找别人重组的重组,和周惟静两人一样选择先去汽油那边逛逛的人抬脚就走。


    两人的包都在雨衣里侧,雨衣的下摆用松紧带束好,江述的那个纸袋更是固定在他的心口处,雨进不来,不怀好意的人想顺手牵羊也做不到。


    罗康正在执勤,守在汽油区域口子处,看见他们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等会儿走的时候要不想办法给罗警官再塞点什么?”


    周惟静扯了扯江述的袖子让他低头,用气音在他耳边问道。


    人情世故这块儿他更懂。


    江述握着棒球棒,眼睛四下打量着卖场里边,沉吟几秒,“要是待会儿有机会的话就塞点,没机会就算了,等他下次上门巡逻的时候再给好了。”


    这里这么多人,被人看见,不止自己要被盯上,对罗警官的影响也不好。


    周惟静点了点头,“我们发电机还要买吗?”


    “不用,我们囤了大大小小几十台足够了,这边儿卖的还不一定有我们家的好呢。”


    卖场里面被简单打扫过,一块块防水油布间隔均匀的铺在地上,售卖的物资堆叠在油布上,前面摆着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性笔写了价格和限购数量。


    周惟静两人也没多看,在卖发电机的摊位只草草扫了一眼,牌子不错,只是特殊时期,价格都是往常的三倍以上。


    这个价格,加上这几天a市三分之一的区域的电路都断断续续的维修完毕,尽管依然限电但对用电需求也没有那么急迫,发电机的售卖量寥寥。


    另一头最里侧的才是卖柴油的摊位,聚集在这里的人最多,军人多,顾客也最多。


    但想必卖粮的人而言,这个十几个人的队伍几乎可以忽略。


    柴油汽油都有,每人每次限量20升。


    价格只比日常价贵一倍。


    可以电子支付也可以用现金。


    此时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神情萎靡的年轻男孩,头发乱糟糟的像很久都没洗了,脖子上和衣服上都是黑灰色,不像是来买粮的居民,更像是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灾民。


    他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商品买卖,一个付钱一个收钱,一个拿东西一个给东西,奇怪也不奇怪。


    周惟静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关机多日的系统电子系骤然在耳边响起——


    [主人!检测到危机!快逃!]


    第37章


    只是一句话,系统的电量就从32%跳到了20%。


    周惟静心头一跳,宛如乌云压顶般的巨大压力让她心脏骤疼,来不及解释原因,她拉着江述就往外跑。


    边跑边大声喊,“快跑!有危险!”


    在她背过身的那一霎那,排在队伍最前的那个年轻人正好从管理人员手里接过两桶20L的汽油。


    他眼里露出一丝奇异的光,手下意识顿了顿。


    江述对她的指令没有一丝犹豫,他身量高,紧紧握着周惟静的手腕往下楼的方向跑。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大喊,在秩序井然有序的卖场中宛如溅入池塘的一块碎石,只小范围的引起了一阵紧张,在工作人员们立即的安抚下,且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后脸上的焦急很快就变成了看好戏。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并不会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只会觉得她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位女士,在公共场所散播谣言是很严重的行为,请……”


    一位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女孩,皱着眉目光严厉地拦在他们面前,眼下的乌青和发黄的头发都显示着她很辛苦。


    两人的心宛如被拉紧的弓弦,恨不得立刻飞出去,江述下颌线紧绷,直接将人推开,直接出口的方向快走。


    “我们现在就走!”


    周惟静见那管理人员还想拦着他们,着急道,“不行你跟我们一起出去吧,到外面我们再跟你解释——”


    罗康正在执行监管任务,腰间的对讲机就响了,同事气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罗队!那两个你的熟人是干什么?居然在卖场里面大喊快跑?这是扰乱秩序的吧!”


    罗康眉头紧皱,“我马上过去!”


    脑子里却跳出在钟山别墅别的住户的提醒,心头一跳,天呐,这俩夫妻不会真的精神有点问题吧?


    卖场里秩序依然井然有序,一串串从卖粮食的口子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地往卖汽油等杂物的口子,在门口排出了一条新的长队。


    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何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骚动和接连的尖叫和叫骂。


    罗康神情一凝,快速拨开迫不及待往外冲的人群,在推推搡搡中逆流往后。


    “怎么了?!”


    还呆在原地的只剩下急得团团转的工作人员。


    就在卖汽油的摊位前,那个看起来阴森森的年轻男孩咧着嘴角盯着罗队长。


    他身上湿透了,但不是水,而是汽油。


    黏腻的油从他的脑袋一直往下滴,年轻男生的眼睛通红,右手举着一盒火柴。


    而他的身后就是大量的汽油柴油。


    只要碰到明火,爆炸、燃烧,后果不敢设想。


    罗康被挤得警徽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浑身狼狈地勉强把年轻的女导购从一堆堆逃窜踩踏的人流里扯起来。


    女孩的眼睛在流血,她站在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推倒,身上被狠狠踩了几脚,全身骨头都在痛。


    “谢……谢谢!”她吓得浑身发抖,要不是罗警官,她会被活生生的踩踏而死。


    罗康神情凝重,随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你也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周惟静和江述看到面前堆成人山的出口,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们是从卖场里面往外跑的,还被拦了一会儿,就算他们奔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在卖场外大量等待中的人。


    恐慌在接连不断的尖叫和逃跑中渲染升级,身穿警服的警察的吹着哨子喊破了嗓子也无法阻拦疯狂逃窜的人。


    挤压、推搡、摔倒、踩踏,越来越多的人在人流中还没来记得尖叫就被推倒然后在一串串的脚印中变成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周惟静两人还没跑到下楼的楼梯处,那边就已经因为一个接一个的绊倒堆叠成了一座人山,一张张惨白的脸孔在横七竖八纠缠的人类肢体里张大嘴巴。


    这恐怖的景象简直是地狱,只要靠近,就会被前扑后拥地化为人山的一部分。


    周惟静当机立断地大声道,“我们快换条路!”


    她的个子在女性中算是高挑,可在大量的人流中也只能看到影影栋栋的人头,在沉闷的空气里艰难的呼吸。


    道路被堵死,时间浪费一秒就少一秒,江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揽过她的腰,“你抱住我的脖子!”


    周惟静都快无法呼吸了,双手用力圈住江述的脖子,下一秒整个人腾空,他分开她的双腿一手扶着她的臀,牢牢把她圈住抱起来。


    脸露在外面呼吸顿时一轻,周惟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视野抬高看到的地方也越多。


    江述一个人跑,她自觉承担起了找路的任务,“往右一点,我们往回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在往出口的方向挤,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前面的人被后面推着无法脱身。


    原路下楼现在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选择跑到另外一面,打碎临时堵上的窗户,从三楼的高度跳下去。


    两人硬着头皮往另外一头跑,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从人挤人的环境中挤出来,越往事故发生的地方靠近,人就越少。


    周惟静拍了拍江述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把自己放下来了。


    “还是算了吧,你自己跑我总觉得你马上要跟丢了!”


    江述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的往另一头跑。


    得益于更辽阔的视野,周惟静清晰的看见了对峙的场景。


    全身都是汽油的少年举着一盒火柴歇斯底里地大喊,“是你们害死我爸爸妈妈!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来的这么晚,我家房子根本不会塌,我爸妈根本不会死!”


    他满目都是仇恨,“你们还装好人,还要我节哀!我恨死你们了!哈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死了之后你们家里人能不能当这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他目光盯着的那个军人,双手高举示意自己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请你先放下手里的火柴,我们什么话都好说!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向政府提!这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不要做傻事!”


    那年轻人癫笑着反驳,“我才不信!!你们说好了政府会照顾呢!你们好好照顾我弟弟怎么会病死在庇护所!”


    “我还管别人,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么多人就和我一起死好了!!哈哈哈哈!”


    罗康脸色发白,给罗队长比了个眼神,都碰上精神不正常的了,你还非要跟他对着来。


    他上前顺着年轻人的话安抚道,“就算都是我们的错,你也不能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对不对?你放下东西,我保证,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叫罗康,警号×××××,我说的,你之后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找我!我来承担!”他摸出了自己的证件,扔了过去。


    年轻人看到有东西朝自己扔过来下意识躲了一下。


    就是这个绝佳的时机。


    周惟静趴在江述的肩头,目光往他背后看去,果然,一个眼熟的年轻警察就躲在右侧方的一堆货物后方,身后就是一扇窗户。


    黑色的枪管对准的那年轻人握着火柴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


    子弹洞穿了年轻人的手腕,那盒火柴也随之掉落在地,掉在粘稠的一滩汽油之中。


    那男生面容扭曲,痛得跪趴在地,还依然不甘心的想爬去捡火柴,罗康见之大喊,“顺平,开枪!!”


    与此同时,江述猛的一挥棒球棒,遮挡的木板在击打下破裂,迎面而来的江风将周惟静吹得眯起眼。


    底下就是滚滚流淌的河流,十米的高度让人望而却步,周惟静扭过头看对峙那边的场景。


    她想,如果这场人为的灾难能被阻止的话,就不用冒险跳河自救了,但她侥幸的想法还未说出口,耳边的急促机械音再次响起。


    “跳!”


    周惟静咬了咬牙,拉着江述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


    又是接连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男生的胸口,他口中喷涌出鲜血,四肢抽搐一秒彻底倒地,顺着手指淌下的鲜血将几厘米外的火柴盒染成鲜红。


    所有旁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以防万一赵顺平又补了一枪,脸上轻松的笑意还未露出来,下一秒更大的一声爆响响彻耳边。


    一枚被那个年轻人藏在伤口血肉中的打火机被击中。


    火光冲天而上,蔓延到地板上混着鲜血的汽油中,火势迅速扩大,身处第一轮爆炸圈内的罗康和罗队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炸飞,身体重重的摔到人堆里,下一秒在尖叫声中再也看不见。


    滞空的几秒,在剧烈的爆炸声前,她听到了有人嘶哑的大喊,“快跑!”


    炽烈的温度在两人的皮肤上留下滚烫的痕迹,两人砸进湍急的水流,周惟静的小腿骨重重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头,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水。


    晕眩、疼痛,两人都瞬间失去在水流中反应的力气,幸好在吸附手套的作用下两人在水里昏头转向却没有分开。


    大楼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崩塌解体,碎石砖块像一阵猛烈的急雨一般砸向四方,周惟静咬牙忍着晕眩,拉着江述进入空间。


    这种象征着希望的大楼,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火光喷射而出,爆炸中从崩碎的楼梯中黑色的人影宛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被甩出去在废墟中砸出一朵朵血花。


    砸落的砖石砸向河面,抢先逃出去的人们拼命地滑着自己的小船,被碎石砸中的人脑袋被砸出一个血洞,手还在随着肢体反应摇着桨,在几秒后彻底成了漂浮在血红色水面上的幽灵船。


    哗啦啦,是应声而至的大雨,窜起的大火在大雨中不甘地跳跃几下,气焰泯灭一半。


    在寂静无声的血色炼狱,一枚被鲜血染成血红的残缺奶糖滚下烧焦的废墟。


    顺着水面,飘出去好远。


    第38章


    周惟静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趴在空间雪白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被她强行扯进来的江述像条死鱼,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他们身上溅出来的脏水在雪白的地面上突兀地呈现放射状的黑黄色痕迹。


    她剧烈地咳嗽着,管不了会不会把物资弄脏,立刻扣喉咙,把卡在喉管里的泥沙脏水石子全吐出来,眼睛因为进了泥沙脏水压根睁不开,正在不住地分泌着生理性眼泪。


    好在意念取物是在脑子里,她忍着疼取来一瓶生理盐水冲洗自己的眼睛,一整瓶350ml的用完,擦了擦脸,才感觉好受一点。


    小腿痛得厉害,估计是胫骨骨折,周惟静找了两块钢板忍痛自己固定住,慢慢挪动上半身去看江述的情况。


    她还记得爆炸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块碎石崩到了他脑袋上,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还好有吸附手套。


    周惟静再次感谢了一遍空间系统。


    拨开湿哒哒的头发,看到伤口周惟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很严重。


    因为一开始就被砸晕了过去,导致他眼睛里倒是没有什么泥沙。


    她正打算强行掰开他的下巴让他把泥水吐出来,手指刚伸进去就感觉到手下猛地一抖。


    江述迷蒙的眼睛,倒映着两眼红得滴血的周惟静。


    而她的手正含在他唇间,这个姿势这个动作。


    空气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尴尬氛围。


    “咳咳……你醒了?”


    “我……呕……”江述一动就明白刚才周惟静想做什么了,捂着淌血的脑袋往一个大塑料袋里就吐了出来。


    脑震荡的后遗症之一,眩晕呕吐。


    他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忍住先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空间纸袋,再从纸袋里掏出塑料袋才吐。


    江述把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完才感觉一阵阵的呕吐欲舒缓了一点,他皱着眉打量周惟静的腿,“折了?”


    “跳下来的时候砸到了腿,估计是胫骨骨折。”


    “我晕过去多久了?”


    周惟静大致估算了一下,“我们进空间才八分钟,很快,空间剩余时间还有两小时三十七分钟,还可以在空间里多呆一会儿。”


    “可你的腿伤我们必须尽快去医院。”


    “你现在很疼吗?”周惟静递过去一板白色的药片和矿泉水,“这是止痛药,先吃一片,能缓解不少。”


    “我是担心你好不好……”


    有时候还真好奇,周惟静这种爱偷懒爱享受的人,是怎么这么能忍疼的。


    江述略带不忿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片,含进嘴里用犬牙咬得咯吱响。


    这样仿佛就能忽略那异样的感觉。


    那么多的汽油叠在一起爆炸,保险起见,他们在空间里呆了一个半小时。


    原来背在江述背后的橡皮艇已经完全破损,两人艰难的重新将一个新的橡皮艇充好气。


    考虑到他们一出去就要去医院,所以在橡皮艇的内部还放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自制木排。


    两人也没换衣服,江述一脸一言难尽地穿着他那件沾了呕吐物味的短袖。


    周惟静的腿不能挪动,所以江述用干净衣服扯碎了捂住脑袋上的血洞,就要手脚无力地忙活。


    空间进入和出去的位置相同,所以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周惟静坐在前,舒展着她固定住的腿,江述坐在后,两个人神情都有些紧张。


    周惟静倒数了三二一,两人坐在船上周围的场景一瞬间变化,眼前一黑,顿时被狂暴的雨砸了满身,浓重的焦糊味挤进鼻子。


    看清了周围的模样,她倒吸了口凉气。


    离他们小船不到一米处就是崩塌的建筑残骸,差一点点就完蛋了。


    他们从楼顶跳下来后,短短的几秒钟就被湍急的流水冲出了一段距离,也因此勉强逃脱了爆炸范围。


    明明是下午,可天却黑得像夜晚,支离破碎的建筑在黑色的水面中摇曳着鲜红的火苗,被雨水砸得奄奄一息。


    眼前的场景不像在人间,更像在炼狱。


    到处都是尸体,密密麻麻的尸体在废墟下挤压,有跳楼未成功挂在一钢筋墙角的尸体……


    周惟静不忍心看了,移开了目光。


    鼻子间还能闻到人体被火烧灼后的肉味,让江述俯身就又吐了一遍。


    比天灾更惨烈的是人祸。


    一路避开泡在水里的尸体,两人划出去好远才看到一个幸存者,正趴在一块门板上,双手努力地在狗刨式前进。


    头上脸上都糊了一层的血,在破破烂烂的衣服里连五官都血肉模糊的,透明的雨水从他身上滚落都变成了血红色。


    尽管这段水面平稳,可他挣扎着船前进的速度也微乎其微。


    在看到有人的时候,她扶着橡皮艇的手一动,船身一抖,出现在水面的上的就只剩下那个木头架子。


    “诶!!”那个浑身烧伤,脸黑得像块碳一样的幸存者看到身后有人眼睛一亮,激动之下扯到伤口痛得嘶了一声,“你们也是从水星百货那逃出来的吗?”


    周惟静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运气好,正好在窗边上,在爆炸刚开始的时候跳下来,就是我的腿撞到石头了。”


    大雨打到水面,溅起飞扬的水珠,挡在两艘破船架子的四周,像天然的雨幕模糊了视线。


    也让周惟静两人看起来更狼狈了些,为了真实,他们也没换掉破破烂烂的旧雨衣,和沾着血的衣服一起被雨淋了个透顶。


    那人的目光在她的腿上打量了一眼,自己像块流血的煤炭依然充满同情心,“哎呀,腿折好痛的!”


    江述乐了,“哥,您真是好心态。”


    那位黑炭大哥裂开嘴角,露出浑身唯一洁白的一口牙,“那是!虽然痛了点,但死里逃生可是件大喜事!”


    周惟静顿时觉得有道理,笑盈盈道,“还是大哥你聪明!”


    双方苦中作乐,在疼痛和冰冷中艰难划了了大半个小时才遇到了来救援的人员。


    被披上防雨布抬上水上快艇,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负责他们这船的志愿者是一个头发染成焦糖色的卷毛阿姨,她确认两人的伤都并不致命才松了口气。


    “我们两个小时之前接到的消息,消防人员一进去就遇到了二次爆炸,又造成了好多伤亡,现在好不容易冒险把还活着的人差不多救出来了,只剩下我们这几艘船在外围徘徊巡逻,还好你们运气好,两次爆炸都没波及到!”


    她心有余悸,“好多尸体,被送出来还剩一口气的人也被烧得浑身焦黑,”说着看向两人的目光就有些奇异,“像你们这样看起来完全没被灼烧到的还是第一个!”


    周惟静和江述对视一眼。


    周惟静白着一张脸解释道,“我们俩靠着窗,是在爆炸发生之前就挤下去的,我撞断了腿,他撞到了脑袋,一下子就被水冲走了。”


    阿姨哦了一声,目光怜悯地扫过她的腿,“那阿姨让开船的叔叔开快点,伤口跑了这么久的水估计更严重了!”


    在热心阿姨的帮助下,周惟静这艘小船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最近的二院。


    早已准备好的医护人员在门口抬着担架,热心阿姨还想跟进去帮忙,被周惟静摆摆手拒绝。


    悄悄凑在对方耳边神秘道,“阿姨,你放心吧,我们家在这个医院有关系!”


    阿姨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对她比了个ok。


    老一辈谁能拒绝‘有关系’这三个字。


    进去对面医生,她又因地制宜地换了套说辞。


    “运气好,在还没爆炸的时候跳下来的,刚好我老公找到了一艘漂来的木板就先把我放上去了。”


    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孩浑身湿漉漉地躺在病床上,因为疼痛脸上都是冷汗,蹙着眉,慌张害怕还残留在眼底,看起来可怜又迷茫。


    也给她的说辞带来了十二分的可信度。


    医生观察她的伤口,确实不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样子。


    欣慰夸赞道,“小姑娘,老公找得蛮好的,这种要紧时候还这么照顾你!”


    周惟静流着冷汗,脸上还带着笑,“是啊,运气好。”


    反正既不会有人对口供,爆炸现场也不会有监控,还不是随便她说。


    医生给她开了单子,确认骨折情况再决定是否要手术,周惟静一昂头,迫切道,“医生!我这肯定是胫骨开放性骨折,肯定需要手术,我想尽快做手术。”


    医生愣了下,意外道,“小姑娘你还挺懂的啊。”


    周惟静扬了扬嘴角,“我也是医学生,不过是心外的。”


    又苦笑着补了句,“现在这个情况,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想越快做手术越好,越快回家越好。”


    医生推了推眼镜,“行,你先去做检查,我去看看手术室有没有空的,我尽可能给你先做手术。”


    说完,他忍不住也感慨了一句,“现在这个老天也不知道给我们留条活路,风走了雨还一直下,我们当医生的每天坐船上班也受够了,要是一直下下去你们这群小年轻未来就业也是个问题。”


    可不是吗。


    因为极端的天气,即便现阶段在政府的严格管束下秩序依然存在,但嗅觉敏感的人已经闻出了淡淡的硝烟味。


    灾难、争斗、暴力、戾气往往同体而生,在血腥的末端——医院,尤其明显。


    周惟静做完检查,陪伴的护士因为工作繁忙交代了病房在哪就被急匆匆的叫走,自己坐上轮椅正打算找个角落悄悄把空间里新的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尖叫从走廊尽头传来。


    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脸上都是血神情惊恐的医生。


    他脚步凌乱像是受了伤一边捂着大出血的伤口勉力逃跑一边挣扎大喊着救命,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方向正是这边。


    第39章


    “江哥!你就带我走吧!求你了……”


    江述此刻心情有些烦躁。


    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孩正扯着他的袖子哭诉,“江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跟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现在被赶出来只能躲在医院,我都三天没吃饭了!江哥,你就——”


    江述面无表情地抽手把袖子扯回来,后退一步,不悦道,“该付给你的酬劳我从来没少过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再惨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不想管的意思了?!


    “江哥!你!?”女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我可是……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江述冷淡道,“你演戏我付钱,这可是写合同上的。”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有些烦,“合同到此为止,以后我也不会找你,你也别来找我。”


    说着他扔出一沓现金,“跟我走不可能,这些钱就当是封口费。”


    “只是演戏?”女孩原本只是梨花带雨的哭法顿时真心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把钱一扔哽咽道,“那之前的那些算什么!烟花、游轮还有你亲自挑的花,都是假的吗?”


    哪怕是医院的墙角,也不缺来来往往经过的人,江述有些烦,“那些不就是花点钱就能买到的吗,当然算演戏的道具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让助理订个烟花游轮也就一句话的事,给周惟静收拾吃完的外卖起码还得十几分钟呢。


    眼眶里都是红血丝的年轻女孩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没想到他这么绝情,不管不顾道,“那……那我就去找你老婆!”


    江述目光冷了下来,“你找我老婆?”


    “对!让她知道你再外面还有人,看你怎么解释!”女孩哭着大喊道,“我不要钱也不要你补偿,我只要跟你走!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就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出轨养小三!”


    听到这江述挑了挑眉,反而放松了下来,摊了摊手,“随便你。”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他愣了下,快步追了过去。


    在他身后,哭泣的女孩见人走了,一跺脚就想跟上去,一扭头瞧见边上有人在悄悄捡她的钱,又气哭了,咬了咬牙哭着蹲下,还是决定捡钱先-


    江述一路追到另一个拐角,才看到周惟静裹着毯子坐在轮椅上朝这边探头探脑。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逡巡一圈,顿了顿才走过去。


    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你躲什么?”


    周惟静白了他一眼,松了口气道,“我刚看到你就听见那女孩喊着要跟你回家,真是吓死我了!”


    “当初我们说好,我们结婚只是合作关系,不影响双方各自谈恋爱,我也不是要拆散你们……”


    周惟静欲言又止,“但是吧,现在情况特殊,天灾来临的时候,我的情况还特殊,绝对不可能收留别人,尤其是不够信任的人。”


    这话她不止说过一遍,但她还是不太放心,见缝插针再重复一遍。


    空间这个秘密让江述知道,是迫不得已,只能借绑定利益共同体来保守住秘密,但让别人知道周惟静是绝对不同意的。


    和江述结盟的好处很多,坏处也很明显,这家伙是个不谈恋爱就会死的浪子啊,就怕他恋爱脑上头直接把相好的带回家,说我们仨一块儿生活吧。


    江述扶上周惟静轮椅的把手,无所谓道,“我又不是傻子,谈恋爱而已我才不至于把老底都送给人家。”


    “这就好,”周惟静一脸不信任地继续絮叨,“你跟人家走行,把人带回来不行啊!”


    “我知道!”江述推着周惟静往骨科那边走,拉长声音道,“你看我像那么好心的人吗?”


    这倒是。


    周惟静腹诽道,江述就是个外热内冷的心黑仔,为了小情人放弃物资库是不可能的。


    在拐弯走到其中一条走廊时,周惟静叫停江述,指挥他换条路。


    “为什么?”江述好奇,但还是听话换了路绕过去。


    “我刚才拿了单子准备去找你的时候,在刚才那个过道里就碰到了有极端的家属追着一个医生在砍,血淋淋的。”


    周惟静拧了拧眉,“还好边上是ct机房,门够厚,我们躲里边儿没多久来了警察把人带走了。”


    当时慌乱之下人挤人的都往机房里挤,她这个腿脚不便还坐轮椅的人立马就被扔在了外面。


    “那后来呢?”江述立马追问。


    “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在这家医院上班的学姐,喊了两嗓子就把我一块儿推进去了,”说起这段惊险的事故,周惟静语气里没多少惊恐,更多的是忧心。


    “现在世道不太平,之后只会越来越乱,医生也不是傻子,为了工作甘愿命都不要,那个学姐也是建议我越快把手术做了越好。”


    周惟静还有另外一道担心,她总感觉下一道天灾也快了,之前的经验告诉她,天灾日历上的红色是一定的灾难中的日子,但黄色也并不是风险较低的象征。


    下一个红色日期出现在半个多月之后,但鬼知道中间的一串黄色会发生什么事情。


    尤其是系统给出的天灾顺序中,洪涝的后一个天灾就是瘟疫。


    一旦瘟疫开始,医院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去找医生,尽快把手术时间定下来。”


    周惟静往嘴里塞了片止痛药,“另一个好消息,我那学姐也是骨科的,她说她老师今天下午本来排的那场手术取消了,可以挪给我。”


    江述眼睛一亮,“那最好明天就能回家。”


    为了表示谢意,江述还假装出门了一趟,拿了两大包巧克力和饼干送给学姐和主治医生作为感谢。


    这些放在天灾之前都是些稀松平常的零食,但在现在大批粮食仓库泡水,买粮都要靠抢的时候无异于厚礼。


    学姐红着脸不愿收,被自家老师使了个眼神嗫喏着到了声谢,帮忙的事更尽心了。


    江述的报告单子先出来,脑震荡,暂时没有发现淤血,把外伤处理了一下,裹着一圈素白的纱布就来陪着周惟静等手术室。


    两人换了干净的衣服,靠在走廊的临时床位上休息,周惟静手里捏了张随手拿的宣传单子假装在看。


    她正在用意念看系统面板。


    她轻轻咦了一声,江述不动声色地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周惟静压着喜悦小声说,“有一个新的隐藏任务完成了!”


    在她的意念之中,系统通知栏多了一个红点,面板右边的数字也变成了3/7。


    点开通知栏,跳出一封信的通知。


    [恭喜主人,达成第三个隐藏任务‘死里逃生’!奖励已经发放!(点击领取加速贴*1)]


    她猜这个奖励是跳楼逃生的时候的时候达成,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压根没注意到系统通知。


    周惟静搓了搓手,感觉腿部的痛感都降低了。


    她点击了一下奖励,现在虽然不是将新奖励拿出来仔细端详的好时候,但通过面板看看奖励物品的介绍详情也好啊。


    [加速贴:一张具有极强粘性的贴纸,可附着在一切可移动交通工具上(包括你的双腿),使用后,工具移动速度×2(注:可重复使用)]


    周惟静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假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借此掩饰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江述从周惟静的嘴里听到具体的作用后,眼睛也忍不住亮了亮。


    加速贴,在逃难的时候可不要太有用。


    真是个好系统!


    临近手术时间,两人在护士的带领下推着躺着周惟静的病床往手术室靠近,越往那去,两人刚才因为开出新奖励的雀跃心情就越低落。


    哪怕是风风火火的护士,在走到这里的时候,也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固定在病床下的万向轮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空气中的血腥味重得仿佛还能闻到烧灼的焦味。


    江述和躺在病床上的周惟静对视了一眼,下意识握紧了床头的栏杆。


    这里的伤患全都和他们来自一个地方。


    爆炸的水星百货。


    和他们相比,那些病床上的伤员即便伤口都得到了第一时间的清洗,也洗不掉血红的伤口和皮肤上凸起斑驳的烧焦痕迹。


    一眼看过去,甚至分辨不出隆起血肿的脸上眼睛和嘴巴在哪里。


    数十个比他们在寻医路上遇到的大哥还要惨的病人正被束缚者痛苦呻吟着等待手术。


    重度烧伤后的疼痛,是连止痛药都无法缓解的痛苦。


    她甚至还看到了某一张病床上残留着警徽的名牌,这张病床被沉默的护士们从等待手术的队列里推出。


    缓缓地盖上白布。


    病床上的人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靠这个方式来分辨这个人的身份。而这张床边除了护士,空无一人。


    家属还未来得及赶到,人就已经没了。


    周惟静不忍心再看,但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默默地缩回自己的被子。


    江述也看见了,他弯下腰冰凉的掌心碰了下周惟静滚烫的额头,然后顺着蹲下的动作手掌下落,和被子里滚烫的手相握。


    紧紧相握的手掌像是一个承诺。


    他轻声说,“就算是死,你好歹也有个伴儿。”


    周惟静鼻头动了动,更用力的握住。


    这也是她的承诺。


    第40章


    手术的过程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意识像是被打包进盒子里从自己的脑子里被隔开。


    声音晃晃悠悠的恍如隔了一道厚厚的玻璃。


    随着一声声凑在她耳边的轻声呼唤,周惟静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听见了耳边聒噪的金属滚轮声。


    然后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辆快速移动的病床上,身下垫了厚厚的几层被子来减震。


    她微微昂起头,发现轰隆作响的滚轮声之所以这么响,是因为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空空荡荡,连原本堆在走廊的那些器械都不见了。


    江述正卖力推着病床在往前跑,支撑在床尾的手臂在她的视野范围里一闪一闪的。


    “这是怎么了”


    周惟静有种睡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的荒诞感。


    江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差点手一滑,发现是她醒了之后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念叨了一句‘谢天谢地,还好你还能醒过来’。


    看见她想抬起头,连忙阻止,“你麻醉还没过,躺着吧,我跟你说。”


    然后才一边快步推着病床往前跑,一边跟她解释。


    “在你手术的时候,外面发生了雷暴,医院的供电系统短路,临时用备用电源顶上了,但好死不死我们那层手术室的电路被劈坏了,所有的手术都被迫中止……”江述想起当时火花四溅的场景就有些后怕,“还好你进去的早,已经在缝合了,打着手电筒勉强缝合完。


    听到这,周惟静心头一跳,“那岂不是其他做手术的病人都……”


    在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周惟静仰起头,看见了他的表情,带着些许怜悯,被梗住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答案便无需言语。


    躺在快速移动的病床上,看着头顶快速闪动的天花板,周惟静的脑海里闪过在手术室门口殷勤期盼着的病人家属,躺在病床上盖着的白布的病人,还有那个浑身烧伤还乐呵呵跟她开玩笑的船友大哥。


    进手术室前江述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还专门提了一嘴,那大哥正好在我们隔壁做手术,你说巧不巧。


    在天灾之下,意外随时都可能到来,血肉之躯在意外的镰刀下,脆弱得宛如一粒沙尘,无声无息就可能失去生命。


    悲凉在她的心中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庆幸、后怕、惶恐、恐惧……这些情绪像流水一样从她的心头划走,根深蒂固的只有更猛烈的求生欲。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悲观主义者,即便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她也要想尽办法好好过完生命历程的最后一秒钟。


    挣扎着也要活下去,哪怕面对的是迟早会淹没所有人头顶的洪流。


    “那怎么现在这层楼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只是医院通知转移到供电系统完好的楼层去,江述绝不会推着她这个刚做完手术的病号跑这么快。


    江述脚步加快,“因为现在外面的雨太大,快淹到三楼了,医院广播通知能转移的人全都转移到五楼以上。”


    “那些能转移的人还好,不少不能挪动的病人只能等电梯,电梯还被雷劈坏了,现在护士台那边还在闹呢,”江述语气冷静,带着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我们从a区的应急通道走,我趁他们吵架的时候拿了一个轮椅,等会儿你坐轮椅上我背你上去。”


    周惟静动了动麻木的手指,下一秒,那片创可贴大小的蓝色贴纸就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你试试看这个”


    江述眼睛一亮,刚才的意外情况一个接一个,让他差点都忘了这个新奖励了。


    根据亲身试验,加速贴贴在病床上时,行进的阻力瞬间变小,像是从年久失修还漏气的古董自行车忽然变成了新时代最新款公路自行车,丝滑流畅得让人觉得像在光洁的冰面上滑行。


    周惟静躺着,她也感觉到速度变快了,她眼睛一亮,还感觉到了另外一道附加的隐藏效果。


    “病床移动好像变平缓了?”


    经过这么久的摸索,她发现,系统奖励物品的作用永远不止介绍的那些,吸附手套的吸附功能在灵活运用下还能作为拆家盗门的最强工具,加速卡不仅能加速还能减震。


    离谱中透着诡异的合理。


    背她上楼的时候,他们尝试将加速贴贴在轮椅上,没什么变化,江述又将加速贴贴在自己的腿上,感受更深刻。


    身体顿时一轻,甚至连楼梯的幅度都感觉变矮了,带来的效果就是不仅省力,被他背着的轮椅晃动幅度也明显减小。


    因为缝合,也因为江述特意选了离手术室最远的步梯,现在楼道里空空荡荡,还能清楚听见上面两层传来的嘈杂声音。


    偶尔有急匆匆赶下来找器械药品的护士们和他们擦肩而过,在看到这背着一个打石膏的病人,不仅爬得飞快还巨稳无比的男人时都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这看着斯斯文文的年轻帅哥居然是这等深藏不漏的肌肉猛男!


    在加速贴的辅助下,爬了两层楼才用了五分钟不到,五楼的楼道里乱成了一锅粥。


    需要治疗和手术的病人家属围着医生催什么时候能继续看病。


    那些家人因为伤病转移不上来,堵着护士们急得脸红脖子粗。


    还有慌乱中孩子不见了正在一锅粥里翻来覆去扯着嗓子喊孩子的家长。


    江述背着周惟静从热闹人堆的外围转了一圈,周惟静微微后仰,低声说,“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感觉很容易出事。”


    呆在医院的里的人,不是心情烦躁的病人就是满心悲愤的病人家属,随着时间过去,情绪只会更差,到时候要是爆发出冲突来,他们这些路人最容易被殃及池鱼。


    江述的目光从肆意冲刷的雨水中移开,‘嗯’了一声,“按照现在这个雨的趋势,我们再往上走走也更安全。”


    周惟静的意识在系统面板上扫了一眼,电量已经掉到了17%。


    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系统即便是有电也保持待机状态,只有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才会主动预警。


    预警的范围不仅包括天灾,甚至还包括人为灾难。


    天灾日历上的今天是黄色,确实没有意外的天灾来临,却发生了人为的爆炸,要不是系统提示,他们恐怕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


    而主动预警往往耗电量巨大,这次爆炸预警就足足消耗了15%,可和预警带来的巨大作用相比,消耗大的问题简直微不足道。


    周惟静决定以后还是少问系统问题,将电量都留给预警。


    这可真是真能救命的功能!


    楼道间前不久刚维修过的崭新窗户在瓢泼大雨的冲击下发出轻微的震颤,透明的玻璃被一团团的水流冲刷,看出去仿佛晕开的画板。


    四楼的楼道可比二三楼的热闹多了,那些暂时还没得到安置的病人们就被心急恼火去要说法的家人塞到角落。


    垫着塑料袋捧着杯子,像一颗颗焉了吧唧的洋葱。


    有个捧着手机指尖夹着烟的瘦削年轻男人,眉头紧锁走来走去找信号,一着急就想把窗户打开试试。


    于是周惟静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正迷迷瞪瞪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雨水。


    外面的雨大得像高压水枪,窗户打开容易关上难,年轻男人神情手忙脚乱地去关,一个身材偏瘦的成年男子竟然合不上。


    边上有个扶着女儿背打盹的中年女人忍无可忍,扔下一句“你个吃白饭的”,上前猛地一用力就把窗户合上了。


    那猛地一声巨响让楼梯间里的几个人都浑身一抖,敬畏地望向那个身材结实穿着土气的中年女人。


    那瘦削年轻人咽了口口水,“呃……”被她那威严雄壮的气势下磕磕巴巴说了声抱歉。


    大娘抹了把脸上的雨,摆摆手转身正打算回到女儿身边,视线在看到周惟静二人时眼睛顿时一亮。


    三两步上前,毫不见外地直接上手摸了摸周惟静坐着的轮椅,“小姑娘,你们轮椅哪里来的哦?”


    周惟静脸色发白,笑了笑道,“我老公从二楼医生办公室那拿的。”


    大娘的女儿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角,身下垫着妈妈的外套,即便是潮热的夏天也穿着严实的长袖长裤,瘦得像个骷髅,小巧的一张脸被口罩盖住了大半,露出一双枯井样毫无波动的眼,定定的落在母亲身上。


    按照女孩的身体情况,即便是有自己走路的能力,想必也非常吃力,估计被人背着走都容易被自己的骨头膈着疼。


    大娘顿时露出后悔的神色来,“早知道这雨没这么快淹上来我也去找了……”又忍不住重重锤了下扶手,用方言骂了一句,“都怪这广播呦——说得跟马上要淹死了一样!”


    江述在边上随口安抚了一句,“要是怕淹,现在先慢慢往上走吧。”


    大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也还要再往上面去吗?我听广播说等会儿会有人开船送我们回家呢!等会儿排不上队了咋办?”


    周惟静和江述对视一眼。


    他们自己有船,当然不在乎排这个队,他们更担心万一外面的雨一直不停,但这显然不适合大娘母女俩。


    “我们就是怕到时候雨深起来一个浪打过来水就淹进来了。”


    周惟静提醒了一句,也没多说,怎么选还是看大娘自己。


    踏着湿漉漉的台阶,江述又背着周惟静往上爬了三层,八楼的高度怎么着暂时都安全了。


    几乎是他们拐进楼道没多久,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也随之跟了过来,周惟静睁开沉重的眼皮瞄了一眼。


    是那个开窗的瘦削年轻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周惟静困意正浓,下意识也朝他笑了下。


    但就是这一眼,她看到了年轻人白色牙齿上一条蠕动的黑线。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头发里忽然传来一丝刺痛,像是被什么虫咬了一口。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时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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