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我不可以来吗……
夜色浓稠，月影清幽。
顾九半跪于树下，仍保持着方才与那少年拉勾的动作尚未收回。
微风轻抚，额前碎发飘扬，轻柔地划过她脸侧。
顾九眸光落于指尖，思绪发散纷扬，唇边笑意清浅。
耳侧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正唤着她的名字，她循声看去。
不远处，一人身着浅蓝色锦袍，眉心一抹红，面若冠玉，容貌清隽，几日未见气质愈发清冷脱尘。
顾九睫羽似蝶尾轻颤，眸色有些愕然，怔怔地看向对方，试图确认眼前之人是否仅是幻影之时。
却见那人此刻浓密长睫低垂，眸中晦暗不明，抿唇未语，沉默地看向她。
视线自她懵懂错愕的目光，缓缓落于她指尖，与那少年相握之处。
那人颔首未语，长睫在眼尾处落下一片阴影，深邃眼眸中光亮黯淡。
指节微微蜷起划过佩剑，发出极轻微的声响，隐没于空寂。
月华清冷孤冷，落在那人周身，显得有些落寞。
识海之中传来加分播报，‘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4，灵脉恢复值67.04%。’
沈朔？！不是幻象！
顾九杏眼陡然增大，眸中溢出星光点点，嘴角立刻漾起明媚笑容，起身小跑向他靠近。
只是临近之时，脑中却忽然忆起一事。
顾九停下步伐，抬眸看向头顶。
穹顶之上一轮孤月高悬，在其四周分布着碧色瞳珠。
此珠可将幻境中弟子动向实时反映于境外，并由专门人员进行监测，若有意外突发可及时赶到现场，以保证弟子们的安危。
但……
顾九敛眉，低叹一声，将半空中的手收于身后，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同他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她耷拉着头，掌心在身后攥拳，暗自骂道。
就在面前却不能抱，这算什么道理。若非担心给他惹麻烦，自己早把这些瞳珠都给炸了，哪用顾忌这些。
可……
顾九侧身低头，目光有些空洞茫然，背于身后的手搭于腕上，隔着丝线紧缠层层包裹的衣服，紧握着那枚手环。
算了。
顾九清了清嗓子，眉眼上扬，缓声道。
“沈朔，你怎么来了？”
可话音未落，顾九便觉视线一暗，沈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
夜风轻柔地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拂过那人的浅蓝色的锦袍，鼻息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顾九一时有些恍惚，提步欲向他靠近，却在余光瞥见那枚正在向此处靠近的碧色瞳珠，秀眉拧起，再次向后退去。
只是她足跟还未沾地，便被人伸手一把揽入怀中，那人俯身将下巴搭在她颈窝处，彻底缩进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抱得有些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嵌入体内，温热隔着衣物传过来包裹在她周身。
沈朔的声音有些低，沉闷得像是夏日傍晚暴雨来袭前，浓稠得推不开化不散的低沉空气，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小九…”
“我不可以来吗……”
他不开心。
顾九将注意力从那枚逐渐靠近的瞳珠上移出，方才试图将他推开的手，在听到他此刻微哑的声音后，却再做不出拒绝他的动作了。
尤其听到那句自识海传来的加分播报，‘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5，灵脉恢复值67.29%。’时，心头不知为何闷闷的。
“怎么了？”
顾九指尖拂过他的发丝，温声问道。
沈朔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倚靠在她肩侧，不肯抬头。
“怎么几日没见这般黏人了，沈朔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难道是锦州之行受伤了找我撒娇来着？”
顾九贴在他耳侧，顺毛似地拍抚着他的背，语带调侃嗔道，却忽然感受到他呼吸一重，身体有些僵硬。
嗯？难道真受伤了？
顾九收起玩笑之色，欲将沈朔推开些，好留出点距离方便查看他的情况。
肩侧那人却缓缓起身，眸色淡漠，眼尾微红，垂眸看向她，未曾言语。
桎梏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揽得更紧了，几乎令她脱离地面。
沈朔此刻低头，握住她方才试图将他推开的手。
男子的手泛着冷色调玉质白皙，关节处晕着些许淡粉，同它主人般都透着股距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意味。
将她整只手包裹于掌心，分明虚拢着并未用力，却叫人挣不开逃不脱。
只能愣愣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指腹摩挲描摹，薄茧轻轻划过手后，带来的隐隐的酥麻泛痒。
那人目光长久地落在她手上，方才与那少年拉勾约定之处，指尖动作极缓，垂眸凝思，捏了个诀。
须臾之间，一道蓝白灵力缠绕上二人的手，灵力触感微凉，轻柔地拭去其上的尘埃，是常见的清洁术。
直到灵力再次散去，那人的视线仍旧落于勾指约定处，良久缓缓抬眸看向她，声音微哑。
“你见到他时比见到我更开心，是因为我太黏人吗……”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40，灵脉恢复值67.79%。’
顾九：？？？
顾九脑子一时宕机转不过来，分明沈朔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偏偏连在一起却听得她满头雾水。
好似异邦人误入他乡，因为不懂对方的语言与风俗，只能呆愣地看向他，眸中泛着清澈的愚蠢感，唇部翕动却半天琢磨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啊什么东西？
那人动作轻缓，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指尖划过脸颊落于她唇上。浅棕色眸子似一汪湖水，往日平静无波的湖面，此刻却涟漪四起，长久地注视着她。
“小九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嗯？？？
顾九仰头看向那人低垂的眼尾，有些疑惑地蹙眉解释道。
“我之前将梦鲤的空间打碎了，他是梦鲤为寻找新空间召唤出的年少的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和你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啊，喜欢也当然是相同的。”
顾九绞尽脑汁从肚子里搜刮出词语试图解释，可越解释那人的神色反而越低落，就连他眉心那枚红痣的光亮都黯淡了几分，蒙上一层灰色，眸光流转灼灼看向她眼中，一字一句泛着淡淡的涩味。
“不一样。”
顾九面色不解，下意识开口欲问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听见腕部的手环发出滴滴声，隔着衣物也能窥见闪烁的红光。
顾九眉头蹙得更紧了，手环闪红光有两种情况，自行触发以及外界触发。
前者是弟子处于危险状况下，自身实力无法应对妖兽的攻击，在冒死拼搏与下次再战中选择了后者，自行输入灵力于手环中以放弃本次历练，在红光亮起十次之后便会人赶来将他们安全带出去。
而后者则是在强势攻击下，
导致弟子失去意识或者灵力暂失，使其无法主动放弃，却又即将威胁生命时，幻境外透过瞳珠实时观察者此刻便会主动帮其启动。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一旦开启便显示幻境历练的资格将取消，不过后者这种情况中，由于并非弟子主动选择，所以只要弟子能够用确切的证据表明自己能够脱险继续进行历练，便可以取消。
自己并没有主动启动，那就是外界中的人打开的。
可她现在并没有遇到危险，没道理被人启动退出啊？
顾九抬眸看向此刻盘旋于二人头顶的瞳珠，似正思索着如何将这手环停下来时，却听见自手环处传来的慵懒男声。
只是交流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自己身侧之人——沈朔-
幻境之外，美人榻上的绝色男子把玩着珠串，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沿，神色慵懒闲适，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向面前的画面。
幻境之中那名弟子神识出离失去意识后，此刻正被梦鲤拽入湖水中，周围幽蓝发深的湖水瞬间将她包裹，灌入口鼻之中，氧气不断消耗，女子清丽面容上因为窒息感而逐渐浮起痛苦之色。
然神志尚未脱离梦鲤的空间，身体无法挣脱困境，只能浸没于湖水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沈淮川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朝旁边静候着的那人瞥了一眼，腔调散漫，悠悠开口吩咐道。
“别让她死了。”
“是，宗主。”
身侧那名黑衣男子拱手应道。
话音刚落，画面中女子隐藏在衣袖下的手环便立刻闪起红光，黑衣男子正欲动身前去幻境内营救时，却又再次听到沈淮川的声音。
“不用了。”
他回身看去，只见画面之中那女子骤然睁眼，已从梦鲤的空间中逃离，正调动灵力包裹周身形成保护罩，向岸边游去，危机解除自然无需他前去营救。
然而他刚欲转身重回原位，耳侧却响起茶盏坠地的清脆声响，茶盏碎裂，茶水四溅，茶香伴着热气升腾溢满了整个房间。
方才美人榻上双目微阖，姿态悠闲之人，现在却变了副模样，明艳眉眼间的轻傲之色此刻被愠色所取代，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
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画面上的那位同少宗主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以及瞪向旁边的那位女弟子……
难怪宗主今日变了性子，往日几乎从未参与观摩幻境历练之人，竟在此处呆了一整日。
虽神色散漫轻傲，可一见这弟子遇到有危险，却比谁都紧张，对她的态度颇为奇怪，厌恶但不想她死？
就是不知少宗主同那位女弟子之间是什么关系，但瞧着宗主此刻的神情，这并不是他该知晓的事情。
房门被合上，房间里仅剩下沈淮川一人。
沈淮川凝眉看向画面上那两人，只觉额头抽疼，闭目反复按压着额顶，也无法缓解疼痛，手握成拳接连叹气，低声骂道。
“啧，怎么她随便说两句就把你骗得团团转，青霜她想要就给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萤火虫，她若是要星星你也给摘下吗？”
……
沈淮川支着下颌，看着画面上那二人勾指起誓的模样，眉间虽仍旧蹙起，嗓音却已逐渐恢复平素的漫不经心，叹气缓声道。
“当年怎么这般好骗？”
脑中却没来由地忆起当年处理猎雪者收尾的那日，自己同顾启明商议完后续，再次回到书房时。
那少年眉心一抹红，白衣胜雪，端坐于书桌前，眸光清浅，看向窗外，手执之笔墨色滴落，晕染于纸张上。
彼时天气甚佳，院子里不时传来少女嬉笑玩闹之声，向来清冷幽静的院子里久违的热闹了些。
连带着冲淡了少年平素的清冷疏离，多了些这般年岁的鲜活。
“要关上吗？”沈淮川声音温润，问道。
少年长睫低垂，收回目光，面色平静如故，将晕染着墨迹的纸张放于旁侧，提笔继续撰写，声音清冽澄澈，只道。
“无妨，热闹。”
……
第72章 第72章答案不对
薄雾如烟，自鎏金兽首香炉冉冉升起，丝丝缕缕于半空中缠绕融合直至消散，留下怡人幽香。
青烟袅袅，烛火摇曳。
光影交叠，影影绰绰地映照着美人榻上那人。
沈淮川支着下颌，姿态一如既往的随性慵懒，浓密睫羽低垂，掩住眸中情绪。
烛火暖光流转，冲淡了他往日明艳容颜中的攻击性，平添了几丝温柔随和的意味。
良久，静可闻针的房间中传来一声低叹。
沈淮川无奈摇头，像只倦怠的猫般，一双上挑丹凤眼微狭，有些颓丧地掀了掀眼皮，抬眸继续观看着幻境内的画面。
只一眼，沈淮川便似狸猫突然被踩到尾巴般，方才的散漫慵懒一扫而空，直身而坐，视线落在画面中执剑男子身上。
本该身处千里之外的锦州，忙于处理妖兽作乱的人，此刻却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这幻境中。
沈朔怎么回来了？
沈淮川眉间轻蹙，神色微愣，有些疑惑地看向画面那人。
沈朔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未处理妥善前并不会在中途离开。可锦州事态复杂妖兽凶险，并非一两日内可迅速解决的，除非……
沈淮川眼眸微眯，眸色凌冽，不曾放过分毫，调动灵力改变瞳珠的位置以便能更好的观察，画面视角不断变换。
身着浅蓝色锦袍的男子此刻倚靠在顾九肩侧，眼眸低垂，眸色暗淡无光。一时的失神发愣，疲惫困倦突破层层伪装，萦绕在他眉宇之间。
清冷月色之下，那人清隽面容上血色稀薄，惨白到近乎透明。
一抹腥甜涌入他喉头，血痕溢于唇角，映衬得他本就发白的唇色更淡。
那人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又再次恢复常色，沉默地施展着清洁术，将唇角的血迹消除，抹去所有痕迹。
沈淮川眸中情绪由错愕愣神，逐渐被愠色所取代，修长指节几乎要嵌入身侧扶手中，眉头紧锁面含怒气地看向沈朔，出声呵斥道。
“旧伤尚未完全愈合，便这样以损害身体为代价大肆消耗灵力，沈朔你脑子是被妖兽吃了吗？”
“她这祸害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被梦鲤弄死，最多喝点湖水而已，值得你这般糟践身体赶回来吗？你还要这样做几次，真当自己不会死吗？”
沈淮川胸腔起伏，怒气直冲天灵盖，额头上青筋起伏，脑中似被钝刃折磨，密密麻麻地泛起疼。即便指尖按压，握拳捶打也无法缓解，只能闭目等待着身体适应疼痛逐渐麻木。
过往记忆纷纷扰扰，尽数涌入沈淮川脑海中，彼此之间不断冲击碰撞，走马观花似的飞速放映，令人眼花缭乱头昏欲裂痛苦不堪。
沈淮川缓缓睁眼，眸中浓郁愠色逐渐褪去，扶额低叹，神色恹恹看向画面中那二人。
然而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视线朦胧一片似被雾气所笼罩，重影交叠叫人看不真切，思绪纷飞。
倘若当年的自己能早些看明沈朔的心意，倘若自己能够及时阻止顾九走上那条离经叛道的路，至少别让她闹到那般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二人之间会不会……
脑海中消散的纷乱画面又再次翻涌，重叠，交错，融汇，只是末了都化成沈朔方才唇角的那抹刺眼血迹，似烧红炙热的烙铁落在沈淮川心口处。
白烟袅袅，生肉化熟，同七年前雨夜那幕一起落下无法抹去的烙印，令沈淮川再无法喜欢雨，也无法不带恨意地看向顾九。
可即便恨到想将顾九亲手刃之，令其挫骨扬灰，自己又能怎样呢。
沈朔喜欢，很喜欢。
只这一点，仅此一条，却偏偏似一道瞩目红线横亘在沈淮川心上，令堂堂玄天宗宗主不敢动手。
一记无可奈何的低声幽叹自沈淮川喉咙中发出，他好似浑身力气被卸去般，此刻无力地瘫软在美人榻上。
同七年前那次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依旧选择了妥协，沉默地将手中喧嚣奔涌的灵力原数收回。
沈淮川将手握成拳，闭目平息着情绪，待到自己逐渐恢复正常，这才缓缓开口。
“擅自闯入幻境中协助弟子进行历练，将取消该弟子的所有成绩。沈朔你是玄天宗的少宗主，当以身作则不可妄自行动。”
“何况她现在并无生命危险，也未曾主动要求放弃历练，她并不需要你在旁协助。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
刻从幻境中出来，莫要逞强，好好休息等她出来。”
“若再这般待下去，即便你从始至终都未曾协助过她半分，但只要被幻境中的弟子所发现，她的成绩将会立刻作废。”
沈淮川慵懒的声线自手环中传来，裹挟着幻境中微凉的晚风，落入二人耳中。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沈淮川的声音时，顾九神色有些恍然，目光微滞。
若说诺大的修真界中，谁最想铲除她这毒瘤祸害，玄天宗宗主——沈淮川能轻松排到前三。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时间会改变这么多，当年那位提剑砍她比谁都狠厉的人，此刻竟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谈论着她，而不是提剑冲入幻境给她捅个对穿。
沈叔叔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顾九神情微惊，却并未做声，脑中斟酌着沈淮川方才所提及的成绩作废一事。
协助弟子历练视为作弊这项规定，并非他为了吓唬人胡乱杜撰。早在当年游学时，这项规定便已作为入幻境前的规则宣讲内容之一。
年年宣读，这次进入幻境前也是如此，即便自己摸鱼没怎么认真听，脑中也残留留着些许印象。
顾九侧身，借着清冷月华，向周遭环境看去。
彼时四下寂静，她所在之处除了沉默的巨大植株，隐没于丛林间窸窸索索的夜间生物声，以及遥远之地偶尔传来的弟子奔走呼救之声外，并没有其他弟子的踪迹。
顾九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并未遇到需得沈朔出手相助的危险境况，而且这里也只有她与沈朔二人，未被其他人发现，一切为时不算晚尚有挽回的余地。
顾九将沈朔揽在她腰上的手扒开，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试图向后退去。
“沈朔你先出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受伤的。锦州事态复杂，所费时日多，你也莫要再耽搁，快些去继续处理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同时完成任务，一起回院子去。”
“所以别担心我啦，听沈叔叔的快些出去吧。”
顾九话音落下，静静等待着沈朔的回应。
可面前那人却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再次牵起她的手，举于身前。浅棕色眸子低垂，视线落在她手上，目光缱绻好似看着一件绝世珍宝。附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泛起酥麻微痒。
沈朔长睫低垂，浓密睫羽在眼尾落下一片阴影，掩盖住其中情愫，声音比平素低一些，带着沙哑。
“小九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对上沈朔看过来的目光，顾九瞬间愣在原地，神色茫然，唇微微张着，一时不知从何开口，试图向他解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没有要赶你走，我的意思是……”
可是话语却无法连贯，莫说逻辑清晰地解释，顾九此刻就连将一句话完整说出都成问题。
她的脑子在看见沈朔眼尾微红，眸中水光萦绕的那刻，便已彻底宕机，只愣愣地看向沈朔。
那人神色淡然，眉间轻蹙，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苍白无力的解释。
见沈朔点头，顾九松了口气，因仍旧挂记着分数一事，越过沈朔向他身后看去，时刻注意着周围是否有弟子出现，正欲找到合适机会再次开口时。
沈朔却先她一步，道。
“锦州之事已处理完，不必忧心。”
“不过小九，之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那人轻柔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脸侧，抬眸看向她，眸色晦暗不明，目光直白地对上她的眼眸，等待着她的回答。
顾九秀眉轻拧，有些不解。
“我回答了啊，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和他是同一个人，自然是一样喜欢的。”
却见沈朔睫羽轻颤，眸中光亮微黯，良久才再次恢复往日的淡然平静，缓缓摇头抬眸看向她。
“小九，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顾九眉间疑惑之色加重，不是这个答案，那是什么，正思索之时，手环中却再次传来了沈淮川的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慵懒散漫，带了些催促意味。
“沈朔莫再耽搁，快些出来，附近有弟子正在往这里赶来，若是被他们看见，顾九的资格会被立刻取消！”
闻言，顾九视线立刻向茂密幽深的林间看去，屏息凝神，试图越过层层树叶，从交叠的缝隙中探明对方的具体方向，直至听得西南方向传来的几句人声。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对方的脚步声与彼此之间的交谈声，越发清晰明显地落入顾九耳中。
手环中沈淮川的话还言犹在耳，只要被弟子发现沈朔的存在，自己便会被取消成绩，失去本次历练的资格。而再次开启幻境则得等上几个月，入铸剑冢的时间也得依次往后推。
虽对自己而言并无什么影响，但能早些得到没必要再推迟。
可面前那人仍旧看着自己，未有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那群弟子离这里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到了无需灵力，顾九便能听清对方的交谈内容的程度。
顾九蹙了蹙眉，目光越过沈朔肩侧，向西南方向看去，不肯错过丝毫风吹草动，眉间渐起焦急之色。
手上用力，一边试图将沈朔推向旁边的密林，将他藏起来，防止在离开前被弟子发现，一边见缝插针抽空解释道。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然而沈朔却不为所动，依旧不是他满意的答案。
“小九，答案不对。”
顾九咬着唇角，视线越过层层的密林，借着皎洁月色向那方向看去。神色谨慎，听着胸腔中心跳似擂鼓般怦然响动，生怕那行人突然出现。
见四周尚算安全，顾九踮起脚尖，双手捧起沈朔低垂的头，吻在他唇上。
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浅尝辄止。
“他们马上要到了，沈朔你先出去好不好，关于这件事我后面再慢慢和你解释好吗？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会认真回答，不会敷衍你的。”
耳侧那行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对方衣袂飘动的声响，彼此交谈的声音。甚至隔着茂密的树林，透过树叶交叠形成的缝隙能够依稀看清对方的白色弟子服。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顾九无法忽视。
对方的速度很快，只要越过那处抵挡的树影，便能清楚地看见她和沈朔。
就在对方白色弟子服衣角略过树影，即将迈步抬眸看过来之际。
顾九手腕纤细，其上佩戴着那枚入幻境时所分发的手环。
手环自刚才起便一直发出滴答声，即便透过衣袖也能看清手环闪烁的红光。而此刻手环却忽然没了声响，就连红光也同时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安静地戴在她手腕上。
而那群即将靠近的弟子，分明越过那处树影便可看见他们二人，现在却不见踪迹，只能听见对方交谈的声音似隔着厚重的屏障传入她耳中。
一道结界将二人与周围世界分隔开，就连方才盘旋于头顶的瞳珠也被阻拦在外，令其无法看清结界内发生的事情。
沈朔低头，微微俯身吻了下来，加深着方才那个清浅的吻。
识海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40，灵脉恢复值68.19%。’
沈朔抬眸，目光灼灼看向顾九，声音微哑，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意味。
“不好。”
……
第73章 第73章告诉我好不好
月上中天，长空如墨，繁星点点缀于其间，璀璨闪耀。
夜晚的空气中流淌着林间草木的清新味道，微凉，伴着晚风轻轻拂过二人脸侧。
一道结界横亘在二人周身，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
手环的光亮熄灭不再传来声响，先前的那群弟子也早离去，此刻四下寂静。
微风轻拂，顾九只能听到彼此微乱的呼吸声，胸腔中怦然的心跳声。感受到沈朔俯身低头吻她，加重着方才那个清浅的吻，唇齿间交缠裹挟着情愫。
他此刻情绪似乎有些波动，并非如表面那般冷静理智，某种情愫正在疯狂增长，逐渐有了侵占理智的趋势。
即便他努力克制，那种情愫仍旧自他微颤的指尖，凌乱的呼吸，以及微红的眼尾处暴露出来，悉数落入顾九眼中。
顾九秀眉轻蹙，抬眸看向沈朔。
为什么他这么不安。
或许是月色太过清冷的缘故，月光洒在沈朔周身，令他平素本就显得有些清冷孤寂的身影越发落寞起来。
不知为何顾九总觉得，今夜沈朔眉间那枚红痣的颜色，比起往日暗淡了几分，整个人瞧着白得有些透明了。
可自己寻了一周，也却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打斗后留下的痕迹都未曾发现。
也是，沈朔这么强怎么可能会轻易受伤，毕竟这诺大的修真界能伤得了他的屈指可数，锦州的事虽然麻烦，但不至于能伤到她。
想来应当只是因为路途遥远，来回奔波处理事务，消耗灵力后尚未完全恢复，有些累了而已吧。
以及……咳，被她气的。
识海中的加分播报似乎还言犹在耳，顾九心虚的抿唇看向身前那人。
那人此刻唇微微张着，呼吸微乱，长睫低垂，落下一片阴影，令她无法窥得眸中情绪，只能知晓对方在看着自己，等待着她给出答案。
顾九咽了咽喉咙，心里发虚，侧身低头试图躲避。
脑中不断回忆着自沈朔出现在幻境里一直到现在，这期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敢错过任何细节，试图从蛛丝马迹之间找到到底是何事令沈朔反应如此异常。
顾九绞尽脑汁一番搜寻，却依旧无从下手，眉间疑惑丛生，杏眼怔怔地看向沈朔，试图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那人视线长久地落在她手上，眸中光亮渐黯，呼吸凝滞，沉默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可自己的手并无任何异常，不曾在这幻境中受伤落下伤口，上面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印痕，可沈朔为什么反复看着她的手，他往日也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啊？
顾九脑海中思绪凌乱繁杂如同乱麻，解不开剪不断，眉间紧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答案到底哪里不对，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都是他，喜欢自然也是相同的有什么区别吗？
顾九耷拉着脑袋，低叹一声，闷闷地将头轻轻砸在沈朔怀中，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嗅着那抹萦绕在鼻息间的淡淡木质清香，身体的疲惫逐渐消散，绷紧的神经也再次松懈下来。
整个人慵懒似狸猫般，几乎将全身重量都搁在沈朔身上，大有赖在他怀中不起来的意思。
女子轻叹一声，声音微糯，带着撒娇的意味，呢喃道。
“沈朔怎么办啊，我太笨了猜不出答案，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九缓缓自他怀中起身，抬眸看向沈朔，手挽着在那人脖颈之间，踮起脚尖，缩进二人之间的距离。
修长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沈朔侧脸，描摹着他的清隽面容，最后落于他眉心那抹红，轻轻一点。
杏眼微圆，眸中映着他的身影，红唇轻启，声音温柔缱绻，再次问道。
“好不好……”
沈朔睫羽轻颤，喉结上下滑动，眸中情愫涌动炽烈纯粹，末了皆化为一声低叹，再次恢复往日平静淡然，声音温润如玉，悦耳动听。
“好。”
顾九眼底的光亮起来，抬眸看向面前那位玉面小菩萨，等待着他的回答。
却见那人此刻握着她的手，那只之前经过灵力清洁，并没有任何特别痕迹的手。那人抿唇未语，指腹长久地停留在她指节处。
就在顾九脑中雾水一片，不明所以之时，却见一道蓝白灵力再次将二人握着的手包裹。
嗯？还要再洗一遍吗？
然而那道微凉的灵力却并非用作清洁，待到它消散之时，顾九便见二人此刻指节相勾，指腹相触，是一个勾指起誓的动作。
沈朔的温度隔着二人接触之处传来。
顾九抬头向他看去，他此刻亦正看着她，眸色清润，目光灼灼。
顾九脑中电光火石之间，方才支离破碎的片段此刻被一条线连贯起来，之前一直困惑着她，令她不得其解的问题，此刻迎刃而解。
她明白了，为什么沈朔一直说答案不对了。
顾九莞尔一笑，踮起脚尖，吻在沈朔唇上，动作有些重，缱绻暧昧，汲取着属于那人的味道。
直到听到他微乱的呼吸，直到看到他白皙面容上浮起的红润，顾九这才肯松手。抬眸看向沈朔，一字一句珍重，不曾有半分戏谑。
目光注视着他，仅看着他一人，不曾松开二人勾指起誓的动作。
声音认真，唇角上扬，荡漾着明媚的笑容，缓缓道。
“沈朔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从头到尾只喜欢你一个人，从第一次见你时就心悦于你。”
“所以别偷偷吃闷醋啦。”
识海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100.
……
第74章 第74章可能因为好看吧……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人间。
风过林间，树影婆娑，夜风微冷裹挟着草木的清香，轻轻吹起二人的衣袂。
那人将她揽入怀中，俯身枕在她脖颈处。
平素向来清冷自持，淡然从容之人，此刻睫羽低垂，眼眸深邃似墨，冰霜消散溶解。
声音微哑，温柔缱绻，伴着晚风落入顾九耳中。
“小九，我很想你……”
闻言，顾九神色微愣，安抚顺毛的动作一时停下，指尖悬停于半空，须臾又再次恢复正常。眸中星光闪烁，唇角轻扬，再次拍抚安慰着某位偷偷生闷气的少宗主。
顾九莞尔一笑，微微侧头，贴靠那人侧脸，狸猫似地蹭了蹭。嗅着怀中之人身上的淡淡木质清香，感受隔着衣物传来的那人的温度，绷紧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
顾九眼眸低垂，思绪放空，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沈朔身上，松弛平和，安静地仍由他抱着。
月色如水，微风轻抚，涟漪荡漾，静夜无声-
夜深雾重，明黄色符箓穿过层层浓白雾气，自远处裂风而来，停于二人结界之处。
只是甫一触及结界，符纸瞬间自燃化为灰烬跌入尘土中，烟雾亦隐没入夜晚雾气中，失去了指引的作用。
远处几名弟子正执剑往此方向赶来，隐隐约约能到他们彼此交流的声音。
顾九回神，循声向远处看去。
幻境之内植株疯长，粗壮根茎蟠扎横亘于地面，层层叠叠的厚重树叶阻挡着本就清冷稀薄的月光，再加上四周缭绕的雾气，夜间可视度大幅度下降，只能窥得夜色之中几抹白色身影正在向她这里靠近。
但饶是如此，随着距离的缩短，那行人彼此间交谈的声音越发清晰。
直至一记熟悉的女声落入顾九耳中，少女声音轻柔软糯，此刻因为符箓的突然消失，音色不免染上了些许焦急，正同身侧同伴交流着解决方法。
灵灵！他们来了！
顾九杏眼亮起，目光灼灼，试图越过面前的浓雾看向对方 ，唇角不自觉上扬。
却见肩上那人缓缓起身，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瞧见她此刻眉眼间的喜色。低声浅笑，眉目温柔，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音色温润似玉。
“小九，我该走了。”
话音刚落，沈朔指尖轻扬，面前那道将二人同外面世界分隔开的结界便瞬间消失，没了结界的阻隔，头顶的瞳珠又一次向二人靠近。
与此同时，顾九腕上手环也再次亮起红光，幻境外沈淮川叮嘱的声音随之传来。男子声音有些急躁，细听之下还能窥得周围物品坠地的刺耳之声。
顾九耸肩，默默捏了个诀，凝神调动灵力包裹着手环，将沈淮川威胁的话语隔绝在灵力团中，令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远处，原本失了搜寻方向的符灵一行人，听得这边动静，一道明黄色符箓再此出现，指引着前行方向，逐渐向顾九靠近。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缩进，传来的脚步声越发明显。可却在即将靠近之时，脚步声再次停下，那行人被突然出现的结界阻挡了的前行的方向，无法再次前进。
沈朔将手放下，视线自那行人身上收回，垂眸看向顾九，目光落在她此刻攥着他衣角，阻止他离开的手上。
浓密长睫掩映之下，那双浅棕色眸子微微闪动，某个不切实际的猜测浮上心头。
沈朔抬眸，与她四目相对。手中动作轻缓，试图将她的攥着衣角的手移开，然而他刚一动作，却被她攥得更紧，甚至将他的手整个握住，阻止他反抗。
沈朔喉结滑动，眸色似墨，声音比平素更低沉一些。
“小九，会被发现的。”
耳侧不断传来符灵他们试图攻破结界的声音，顾九低头握着沈朔的手，未曾言语。
沈淮川之前的警告提醒还言犹在耳，这幻境之中参与历练的弟子繁多，不止是符灵他们，还有其他弟子的存在，的确除非沈朔离开，否则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但……
顾九抬眸看向沈朔，清冷月光落在那人身上，此刻瞧着比平素多了几抹落寞与疲惫。
其实也并不是全无法子。
顾九牵起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声音轻柔，道。
“沈朔别走，留下陪我一起。”
话音落下，识海中传来熟悉的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40，灵脉恢复值69.59%。’-
悬浮于夜空中，用以实时反映幻境内弟子行踪的瞳珠不知何故，有几颗总是会同时失效，所呈现的画面皆陷入一片黑暗中。
顾九仰头，看向头顶那些在灵力调动下无法正常使用的瞳珠，杏眼微弯，满意点头，奖赏似地捏了捏沈朔的手，这才侧身回答胡丰的问题。
“所以沈兄你的意思是，这位不是少宗主，而是因为你破坏了梦鲤的空间，梦鲤为了找到新空间所召唤出的幻影？”
顾九脸不红心不跳，点头，“对。”
见胡丰此刻粗眉疑惑地皱着，摩挲着下颌处新冒出的胡渣，似乎还在质疑着她话语里的真假。
顾九咳嗽一声，将二人握着的手举起晃了晃，补充道。
“如果真是那位少宗主，他会这么乖巧地让别人牵着吗？”
闻言，胡丰点头，视线落在那二人紧握的手上，喃喃道：“这倒确实，虽说只见过少宗主几次，但是少宗主性格清冷疏离，喜静不亲人的事玄天宗人人皆知，这么多年里也一直保持着孤身一人的转态，确实不可能这么听话的让人牵手。”
思及此，胡丰满意地点头，又道，“不过这梦鲤为何召出的幻影同少宗主一个模样？还模仿得这么像。”
顾九挑眉，回头看向身后的沈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玩味，缓缓道，“可能因为好看吧，毕竟召唤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去找新空间，不好看怎么行呢。”
胡丰看着面前那位玉质金相，恍若天人的男子，点头道。
“确实好看，”说罢目光又落在二人握着的手上，弱弱补充了一句，“还有点黏人。”
顾九闻言，不免莞尔，“这不是怕我不负责跑了吗，黏人点也正常。”
顾九说罢，侧身回头看向沈朔，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掌心，挑眉缓缓道。
“我说得对吗？”
“走路也要牵着，这般黏人是怕我不负责任？”
清辉洒落，那人气质越发清冷脱尘，配以眉心那抹红，好似悲天悯人的菩萨。
那位玉面小菩萨长睫低垂，视线落在她作乱的手上，微微侧身，低咳一声，点头应道。
“嗯。”
看着那人耳稍微红的模样，顾九唇角不自觉上扬，却又立刻压下去，转而皱起眉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声线拉长悠悠道。
“我向来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结果到这梦鲤面前反成了不负责任的人，需得令你时时刻刻紧跟着才放心？”
顾九无奈摇头，长叹一声，再次开口。
“算了你又不是梦鲤，同你说这些不过是白费口舌，还不如省些力气用在寻空间上。你要牵便任由你牵，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答应了给那梦鲤寻空间定会做到，随便你监督。”
“不过……”
顾九尾音拉长，将沈朔的手握得更紧了，甚至大胆地在另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摸了一下，又再次正声义正言辞道。
“牵着也好省得你乱跑，若跟我们走散了，我还得分出时间精力去找你。所以牵好了别乱跑，不准添麻烦，听见了没？”
顾九杏眼圆瞪，努力装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抬头看向沈朔。
却见夜风和煦，那人此刻低头浅笑，眉间温柔缱绻。
只一眼，她便破了功。眉眼不自觉弯起，眸中星光点点，不自觉地也笑着，好在此刻背身面对着众人，并未穿帮。
笑什么笑，差点穿帮！
顾九气得直咬牙，瞪他一眼。
见众人此刻并未注意这里，顾九低头在那人手上迅速落下一口，瞧见莹润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她这才解气，高昂着下巴，耀武扬威颇为挑衅地瞪向沈朔。
直至瞪到那人不再笑，顾九这才满意转身，在这幻境中正大光明地牵着他的手，向众人走去。
那位小菩萨眉目温润柔和，深邃眼眸温柔缱绻，不吵不闹不躲不闪，乖顺地仍由对方牵着他向前走去，唇间笑意清浅。
月光柔和，晚风轻拂，树叶婆娑，沙沙作响。
良久，风停树止，四下寂静，唯如擂心声怦然不止。
……
第75章 第75章呼吸声
夜深人倦，风声萧瑟。
“呲——”
青色长剑出鞘，寒光四溢，剑气凌冽，锋锐剑刃直指向面前那群突袭发难的妖兽。
顾九手执青霜，长剑在空中划过流利的弧线，伴随着破空之声，妖兽尚未感知到痛意便已纷纷倒下，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再无机会开口。
它只能在魂魄消散前，看着其它妖兽争前恐后地向那执剑女子奔去，试图向她发起攻击，却无一例外同它一样倒下，两侧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流淌的血液渗透入土壤将周围的地面染红。
而那女子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见丝毫疲惫，就连发丝都未曾凌乱，步履舒缓从容，握着身侧那人的手向前走，挥剑的空隙里不时回头同那人低语几句。
声音有些低，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只见那绝色男子唇间笑意清浅，微微点头以作回应，抬眸看向她，眉目温润清朗。
方才那位一剑一只妖兽几乎杀疯了的女子，此刻神色微愣，睫羽颤动，目光呆呆地看着那男子，手中挥剑动作一滞，有一瞬的失神。
旁侧突袭的妖兽没了阻隔，立刻向她发起攻击，利爪挥下欲穿破皮肤刺入她咽喉。
然而妖兽爪子挥到半空，却被男子一记眼神扫来，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分明那人并未动作，只是抬眸看了它一眼，目光疏离漠然，可强烈的压迫感却让它呼吸困难，四肢发软，欲向后躲去。
只是还未转头，那女子手中长剑便已刺入它身体，将惊恐呼声彻底扼杀于咽喉之中。
女子似只招摇的花孔雀，眸中星光点点，唇间笑意璀璨，牵着那男子的手大摇大摆地向前方走去，挥剑快准狠宛若修罗，所到之处妖兽
无声。
直至最后一只妖兽应声倒下，便听手环中传来加分播报。
“成功解除妖兽浪潮攻击，顾九：＋450分。”
顾九勾唇一笑，趁着众人尚未注意此处动向，将长剑递入沈朔手中，下巴高昂看向他，语带戏谑。
“看在你这只小妖听话没乱跑给我添乱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饶你一命。以后我执剑斩妖，你拿剑鞘乖乖跟着。”
沈朔低头浅笑，接过青霜，长剑入鞘，乖顺地提剑跟在她身后，声音温柔带着丝纵容，大有仍由她随意捉弄的意味。
“好。”
顾九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般干脆利落，眼眸中狡黠之色渐浓，腹中坏水晃动，手心泛痒渐起捉弄之心。
只可惜此刻时间地点都不对，顾九无奈摇头，默默将坏心思收回肚中。指尖轻轻滑入那人手中，化虚为实同他十指交扣，悄悄摸了一下他的手便作罢，拉着他向前走去，同符灵他们汇集。
此刻夜幕渐沉，苍穹如墨，正是人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候。
经过此番与妖兽的搏斗，众人虽未受伤挂彩，却也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体力逐渐见底，四肢百骸发软泛酸，眉宇间萦绕着疲惫之色。
施展清洁术处理完身上的妖兽血污后，只想贴靠着身后树干躺下休息，累得几乎不想开口说话，就连许无恙眼眸中都浮着一层疲倦之色。
在这种情况下若再盲目前进，恐有异变发生。何况组内积分排名本就已位居前列，无需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前进。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小作休憩以调整状态，待到天明之后再前行。
地面豁开裂口进行着自我清洁，巨大的缝隙将那堆小山似的妖兽尸体悉数吞噬，化作养料滋养周围植株。
本就高大粗壮的树木生长得愈发疯狂，层层叠叠茂密的树叶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将清冷月光尽数阻挡在外，视线越发黑暗不见五指。
空中不时传来寒鸦四起翅羽扑朔之声，显得有些阴森，令人不免怀疑黑暗中是否会蛰伏潜藏着危险。
不过，此处先前才经历了那波妖兽浪潮，短时间内基本不会再有妖兽突然袭击，比起别的地方相对而言更安全些。
众人索性留在此地，寻了处较为宽阔整洁的地方，合力在周围设下结界，这才靠着身后树干休息。
不算沈朔在内一共四人，四人按照抽签顺序站岗，轮流休息。
顾九调动指尖灵力汇集光亮，垂眸看向手中纸团，只见上面用朱砂赫然写着一个三。
第三个还不错。
顾九打了个哈欠，眼底浮着一层水雾，上下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恨不得能倒头就睡，好在不是第一个现在就能去睡，不知道灵灵是几。
顾九迈步上前去，欲查看符灵手中的结果，出声询问道，
“灵灵你第几个啊？”
那位年画娃娃一瞧见顾九，眼眸便不自觉地弯起，然而听到她的话时，苦涩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纸条，恹恹地低叹一声说。
“第一个。”
“啊，”顾九看向符灵眼底的青黑，于心不忍，“我第三个，我跟你换。”
毕竟自己跟沈朔是两个人，交换着站岗休息也不算太难熬。
“不了，一一你也很累……”
符灵摇头，拒绝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纸条便空了。
她侧身抬头看去，便见那清隽少年一双潋滟桃花眼，目光平静淡然。
“睡不着，我先。”
许无恙说罢，将他的纸团递入符灵手中，未等她开口转身便已离开，抱剑立于树下。
顾九目光自许无恙身上移回，戳了戳微愣还未缓过神的符灵。
“他是几来着？”
手中纸条打开，上面字迹娟秀写着一个‘四’。
还不错嘛。
顾九悠悠伸了个懒腰，欲同符灵一起，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却见符灵转身向许无恙走去，似乎有话要说。
顾九挑眉，打了个哈欠，默默将手收回，寻了棵看得顺眼又隐蔽的树坐下，依靠着树干倒头便欲睡。
此次为了不引起多余的注意，并未点篝火。
幻境中温度本就比外界低些，到了夜里这种情况更甚，此刻寒风萧瑟卷入衣袖中，顾九没忍住打了几个寒颤，被冻得半梦半醒睡不舒服。
顾九睡眼惺忪，朦朦胧胧看向旁侧。胡丰在另一侧早已睡熟，符灵尚未回来，仍旧坐在许无恙身侧。
暂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向。
顾九抬眸看了一眼沈朔，直接不客气地将手伸入他衣服里取暖，整个人好似树懒般挂在他身上，倚在他温暖怀中，嗅着他身上那抹淡淡的木质清香安稳睡去。
自他走的那日起，一直未曾好好休息过，此刻多日的困倦疲惫叠加，悉数涌上来，令她倒头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匀平和，安静地依靠在沈朔怀中。
一夜无梦。
直到识海中不断传来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10，灵脉恢复值69.69%。’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15，灵脉恢复值69.84%。’
‘＋10，69.94%’
‘＋12，70.86%。’
……
顾九缓缓睁眼，打着哈欠查看着周围，见一切仍旧保持着原样，并未有人注意这里。这才抬眸看向沈朔，眼神惺忪朦胧。
有些幽怨地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因为还未睡醒，手上动作软而无力，不像是捏倒像是摸。
末了没了力气竟连摸也不算了，指尖漫无目的地轻轻戳了戳，一路自他的脸侧滑向他唇间，随意拨弄了几番彻底没了力气，向下跌去，将他的手握于掌中。
顾九埋在他怀中，说出口的威胁话语听起来发软微糯，比起警告意味，更像是爱人之间的低声呢喃。
“沈朔，你好吵。”
顾九说完，似只发现猫薄荷的狸猫，在他怀里蹭了蹭，仍不过瘾，还用牙轻轻咬了几口这才作罢。
睫羽轻颤，依靠在沈朔怀中，杏眼半眯，把玩着他的指尖，视线无定地发着呆。
却发现这人身体有些僵，整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就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嗯？呼吸声？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说的是呼吸声，不敢呼吸了吧……
顾九抬头看去，与他四目相接。
却见沈朔目光有些闪烁，清隽容颜上泛着一层薄红，此刻见她看来，微微侧身低头避开她的视线，呼吸有些急促。
顾九挑眉，眼底睡意全消，直接跪坐起身，捧起那人的脸，低头敛眉，做出一副势必要查探清楚的模样。
那人被她捧着脸，眉头微微蹙着，眉心那抹红色泽更为鲜艳，浓密长睫低垂，浅棕色眸子有几分躲闪之色。
顾九眼睛瞪得像铜铃，眼底的狡黠之色呼之欲出，故意将秀眉拧起，压低声音，明知故问道，“呼吸怎么这么快？”
那人看她一眼，垂眸，摇头未语。
“嗯？怎么不说话？”
顾九凑上前去，欲继续捉弄几番，然而嘴角的笑意呼之欲出，最后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身体因为笑意小幅度颤抖着，跌倒在沈朔怀中。
直到再次恢复平静，笑声停下，顾九这才跪坐起身，抬眸看向他。
“笨蛋，不是呼吸声啊。就这么一个沈朔，别给我憋死了。”
“嗯？那是……”
那人眉宇间萦绕着不不解，长睫扑闪，有些愣愣地看向顾九。
顾九唇角微勾，迎着沈朔疑惑的目光，低头，蜻蜓点水似地吻了上去。
识海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加分声，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40，灵脉恢复值70.66%。’
顾九杏眼弯起，眸光潋滟似春水，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沈朔的脸侧，一路向下，直至停在他心脏所在之处，心跳声怦然如擂鼓。
顾九红唇轻启，缓缓道。
“是心动的声音。”
……
第76章 第76章你果然没死……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
顾九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几滴残泪，向来清秀的脸上此刻倦色未消、困意深重，表情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幽怨，向前方走去。
昨夜所公布的小组积分排名中，他们组排名第四，总积分同第一组之间相差980分，同第三组之间相差226分。
此刻距离幻境结束仅剩一天，如果只停留于幻境外层斩除那些低阶妖兽灵植，所获得的分数终究有限。
若想在此期间拉开彼此之间的分数差距，以获得更高的名次，需得斩除收获更高阶的妖兽灵植以获得加倍的分数。
越靠近幻境腹地，所遇到的生物越为凶险，斩除后获得的积分也越为丰厚。
于是天色方明，一行人手执长剑，衣袂飘扬，穿过晨雾径直向幻境腹地行去。
晨风凌冽，拂在脸上，将顾九额前碎发吹得有些许乱，发丝轻轻扫过脖颈处时泛着些许痒意。
顾九杏眼半眯，抬了抬眼皮，拨弄着指尖试图整理头发。因着还没睡醒，动作不免慢上几拍，优哉游哉整理半天，一根呆毛仍旧高高翘起。
迷迷糊糊中只听身侧那人的一声极轻的笑。
顾九睡眼惺忪，循声，朦朦胧胧看向身侧那人。
那人一袭浅蓝色锦袍，眉心一抹红，面容清隽，身长玉立。向来清冷疏离的眉眼，此刻微微弯起，眸光温朗似水，中有繁星点点。
沈朔低头浅笑，动作轻柔，帮她拨弄整理着那根高高翘起的秀发。
先前那抹顽固不化的呆毛，到了他手中却跟变了副模样似地，竟然异常乖顺，轻而易举间便恢复了往日形态。
顾九抬眸，隔着眼底的水雾看向沈朔，睡意尚未完全消退，目光还有点懵然。
却在瞧见他的那一刻，杏眼便不自觉弯起，嘴角漾起笑意。
而后自他手中利落拔出青霜，潇洒一舞，耀武扬威地牵着他冲到前面去，提剑招惹沿途妖兽。
一路之上，刀光剑影交错，只听手环内不断传来加分播报。
直到听得满意的分数，顾九这才收手，下巴微扬，邀功似地看向沈朔。
四下雾气缭绕，光线有些昏暗，耳侧不时传来剑刃破空之声。
身前那人微微俯身，手中丝绢轻柔拭去她额前的细汗，眉目舒朗，声音清润。
“嗯，很厉害。”
顾九闻言叉腰，花孔雀开屏似的眉飞色舞，拍着胸脯豪迈发言，“我保护你，你可得跟紧些莫要走散了。”
那人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缓声道，“好。”
那人相貌本就生得极佳，清隽端秀，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此刻微微颔首，唇边笑意清浅，往日通身的清冷疏离之气散去，眉眼之间满是温柔缱绻之色。
顾九睫羽轻颤，咽喉微动，愣愣地看向沈朔，目光有些失神，指尖若即若离地描摹着他的唇，下意识开口道。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笑。”
“是因为我吗？”
顾九缓缓抬眸，眸光流转，对上沈朔的目光。
少顷，沈朔清朗温润的声音随风送入顾九耳中。
“嗯。”
那人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眸色深邃似湖水，直白地看向她，眉间轻蹙收了笑，试探性地问道。
“那……要改吗？”
顾九挑眉，咽喉滑动。
下一刻，手中灵力奔涌而出，光辉萦绕在二人周身，在障眼法的掩盖与在周遭雾气缭绕之下，旁人并不能轻易窥得他们二人的动向。
顾九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似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看着那位玉面小菩萨眉眼再次舒展，有些懵然地看向自己的模样，顾九杏眼弯起，恶作剧般捏住他的脸颊，轻轻捏了捏，笑道。
“不用改，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看。”
顾九挽了个剑花，牵起沈朔的手，唇边笑意璀璨，又满血复活似的蹦跳着前去斩除妖兽，比之前更为猛烈，不知疲惫地挥剑落刀。
耳侧不断传来手环的加分播报，以及一记来自识海中的加分声。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4，灵脉恢复值70.9%。’
……
众人一路向前，径直向幻境腹地深入，越靠近中心，周遭植株的生长便越发疯狂。
根茎盘曲折叠破土而出，地面起伏波折附着腐叶残枝，层层叠叠的树叶堆积，几乎将所有阳光隔绝在外，使得树干被迫扭曲盘旋向上生长，只为了夺取稀薄的阳光存活下来。
此刻虽是午后，林中天色却惨白近灰，四周雾气浓郁深重，裹挟着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脚下的石面布满了苔藓，潮湿易滑。
树高林深，幽蓝静谧，除偶尔几只寒鸦惊起，飞掠苍穹外，再无其他声响。
一切都太过安静。
妖兽们呢？
越靠近腹地，妖兽数量应该越多，凶险程度越高才对，可现在一连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竟连一只妖兽都未曾看到。
众人放缓步伐，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
顾九敛眉，手中长剑寒光凌冽，扫视着周遭环境，欲上前探明情况，刚迈步却被人伸手拦下。
顾九视线顺着那只青筋微微凸起，纤细匀称富有力量的手向上看去。
只见沈朔此刻将她护在身后，抬头凝视着穹顶上那几枚瞳珠，眸色晦暗不明，面色深沉冷若冰霜。
顾九随他的视线看去，灰白天空中，那些平日用以实时反映弟子动向，以确保对方安全的瞳珠，此刻似被无形的丝线固定般，凝滞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可她分明记得，先前这些瞳珠被沈朔控制时，除开无法反映他们二人所在之地的场景外，并无其他异常，仍旧不断移动着。
微风吹拂，树叶婆娑作响，给潮湿的空气带来一股草木腐化的气味。
光影交叠斑驳，瞳珠之间几缕银光一闪而过。
顾九瞳孔微缩。
是针！
有不速之客进入幻境内了。
头顶那些被针贯穿定住的瞳珠，视角固定无法正常移动，所反映的画面只有偶尔摇曳的树叶，几只遨游花海的蝶……
这片区域里几乎所有的瞳珠所显示的画面都是如此，并未有任何弟子的身影，可这种画面在幻境外的人眼里看来再正常不过。
毕竟越靠近幻境腹地，凶险程度便越高，到达此处的弟子数量自然少，见不到弟子身影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对方是谁，有无同谋，几时来此，何故而来，可有弟子受伤……
顾九杏眼半眯，低头思索之时，
便听沈朔低声唤了一句：“青霜。”
青色长剑闻声，迅速自她掌中飞出，剑光凌冽，穿过浓雾，径直向腹地深处飞去。
须臾，远处传来刀刃相接的激烈打斗之声，惊起飞鸟四散。
沈朔声线偏低，微微俯身，在她耳侧道，“我去看看。”
“好。”
顾九点头，余光见他手中蓝白灵力溢出，即将落下结界将他们一行人罩住。
一想到设下结界后，自己得长篇累牍地向灵灵他们解释前因后果，顾九就觉口干舌燥脑子发疼，赶忙抬手拦住。
“结界就不用了，放心我们不会乱来，只是待在这里休息而已，等你回来我们再往前走，不会有事的。”
那人皱了皱眉，垂眸看向她阻拦的手，二人僵持一番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妥协，留下句注意安全前去处理事情了。
直到看到沈朔的身影隐没于雾气中，顾九这才转身回去，寻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同他们一起坐下。
好在众人当前关注的点都集中在沿途消失的妖兽上，并未太过在意梦鲤所召唤的幻影。
顾九随便胡诌了个理由将沈朔的消失糊弄过去，而后低头抱膝同大家一起商议着后续的行动方向，挑拣组织着语言将瞳珠的异常，幻境内有
其他人入内，以及此区域可能已被那群人掌控的猜测告诉众人。
众人闻言，面色均有些沉重，权衡利弊后，决定不再贸然前进或停留原地，而是打算迅速向外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去。
顾九起身欲同众人向外走去，然还未曾站直迈步。
耳侧便忽然传来极轻微的破空之声，虽无法隔着雾气看清楚来物是何，但只知晓此物速度极快，直奔他们而来。
“小心！”
顾九提醒道，手中灵力调动设下阻隔，试图拦下利器，然而那利器直接无视灵力阻拦，就连速度也未曾减弱，直接向她面门袭来。
顾九向旁侧身，这才堪堪躲过。
那抹银光闪过，扑面而来的利器直接没入她身后三人怀抱粗细的树干，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向旁侧倒去激起尘埃扑鼻，地面震荡久久未平。
那利器速度极快，几乎擦着她的侧脸划过，虽看不清细节，但仍能分辨出是针。
顾九抬头看向头顶那些被固定的瞳珠，又垂眸落在自己掌心，方才那针无视灵力阻拦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播放，令她心中警铃大响，神经瞬间绷紧。
虽袭击来得迅速，但好在并无人受伤，那些针都被挥剑劈开。
然而对方并未给他们喘气的机会，不再小打小闹直接下死手，成百上千跟银针穿过薄雾向他们袭来。
众人刚欲动身躲开，提剑劈开那些银针时。甫一动作，一股鲜血逆流而上，自唇腔中溢出，众人面色发紫舌象发绀，俨然中毒之象。
那些未能避开的银针直接刺入**，加重中毒的程度，或是扎入穴位中，令人肢体酸麻无法动弹。
顾九跪坐于那些倒下的树干中，强撑着将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颤抖着手拭去唇角的血迹。
却见面前忽然站了一人。
少年红衣乌发，银色面具上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虽半遮面仍不难窥见其惊艳容颜。
那人声音有点颤，咬牙切齿道。
“顾九，你果然没死。”
……
第77章 第77章松手
风停尘定，四下寂静。
少年的声音偏冷，音色清冽悦耳。
随口抛出的那句话好似惊涛骇浪，在顾九脑中一瞬间炸开。
顾九瞳孔骤然缩紧，呼吸凝滞，下意识地咬着唇腔内的软肉，只能听见胸腔中疯狂得几乎要穿破肋骨的心脏声。
直到腥甜的味道在嘴里绽开，细密的疼痛涌上来意识才再次回神。
她抬头向那少年看去。
少年一袭红衣似火，腰间束带上镶珠玉宝石，乌发如瀑梳在身后，通身气度矜贵非凡。银色面具之下，那双墨色眸子澄澈明亮。
少年垂眸，此刻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眼底傲气凌人，炽烈恨意几乎夺眶而出。
顾九神色一愣，有些不解，迟疑地看向那少年，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到与他相关的只言片语，却毫无收获，脑中仍是一片茫然。
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人？
顾九蹙眉，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
“你是？”
话音刚出，面前那少年错愕愣神，先前眼底的傲气消失而空，脸色惨白泛灰。
少年浓密长睫低垂，睫羽轻颤，僵在原地，缓缓抬眸看向她，眸中神色复杂，好似被雨淋湿的狗。
他许久才再次回神，垂于两侧的手握成拳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带着颤音与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顾九，你敢忘了我……”
顾九被他目光看得有点心虚，低头抿唇未言，面上表情不显，后背却几乎被冷汗浸湿。
脑中记忆走马灯般反复播放，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还是没有半分这少年的踪迹。
这人是谁啊！
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
顾九目眦欲裂，只觉头疼难耐，低头敛眉沉思之时，余光瞥见手中银针上的血痕，方才被其刺入的痛感又再一次明晰起来。
令她无暇再去思考此事，将其暂时抛于脑后。
管他是谁，保命为上，跑了再说。
顾九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以适应逃跑。
背于身后的手缓缓聚集着灵力，等待趁这人不注意之时突然发起攻击，以掩护自己逃走。
顾九掌中灵力不断充盈汇聚成球，身体紧绷欲向后退去，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远处突然传来巨物坠地之声，惊起寒鸦四起掠过苍穹。
面前那少年闻声，侧身向声源处看去。
好机会！
顾九挑眉，低声默念着咒令以加强效果，抬手将灵力球抛出。
少年身侧那棵坠落于地的树干，在接触到灵力球的那一刻，巨大的力量冲击令枝干四分五裂，瞬间化为齑粉，粉尘随风飘散于雾气中，令视线大幅度受阻。
顾九在周身设下灵力保护环，趁着迷雾，按照方才所规划的路线准备逃走。
然而才刚迈出两步，数道银针无视灵力保护环的存在，直接刺入她的身体，准确地扎在对应的穴位上，将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掌心积聚以用来反抗的灵力也再次溃散，无法积聚成型。强行挣脱束缚除了遭到反噬，令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外，只是徒劳白费力气而已。
粉尘散去，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少年肤色白皙近雪，指节纤细修长，紧扣住顾九的手腕将其拽至身前。
那些没入她体内的银针在少年灵力的调动下，再次抽离坠落于地，留下酸麻胀痛之感，险些令她跌倒。
少年眉目凌然，直白地对上顾九的眼眸，声音冷淡漠然似淬着寒冰，令周围温度瞬间下降数倍，质问道。
“跑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想要便随手扔掉？顾九，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顾九：？！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自己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了，这简直是在污蔑！
顾九横眉倒竖，未等她开口反驳。
只见那少年指尖搭在她手腕处，力度逐渐加重，感受着该处的脉搏跳动，眉头紧蹙不散，古怪地扫她一眼。
那少年手中寒光闪过，短短一瞬，数十根银针便已扎入她体内。
顾九：！！！
整个扎针过程太过迅速，令她猝不及防。
顾九横眉倒竖，心中怒火升腾，视线自她腕处的那双手上移，瞪向这手的主人。怒意在看到那人手中银针欲再次落下，扎入她额顶时达到了顶端。
顾九向后仰去，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手扯回来，避开那人即将落下的银针。
二人推攘之间，少年面具滑落坠于地面。
突然的变故令顾九手中的动作停下，抬头向那人看去。
褪去面具的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虽仍带着些许青涩，但容貌却已出落得精致昳丽不似真人，恍若画中摄人魂魄，蛊人心智，以美貌闻名的狐妖。
顾九愣在原地，怔怔地看向那少年，良久这才收回视线，秀眉拧起，压低声线嘟嚷着骂道。
“长得人魔狗样的，怎么老喜欢拿针扎人呢？”
顾九话音刚落，却听耳侧风声响动，不远处刀刃相接之声紧随而来。
只见林间突然出现一黑衣男子，那人捂着胸前的伤口，嘴角溢出鲜血，身形有些踉跄狼狈 ，迅速移到顾九二人身侧。
男子神色警觉，紧攥着手中半截残剑，时刻紧盯着身后树林，一有风吹草动便似惊弓之鸟般，呼吸急促，有些神经质地挥剑指向身前的空气。
直到确认只是风吹过，并无异常后，男子这才压低声音对那红衣少年道。
“他追过来了，走！”
然而当男子目光落在顾九身上分布的十数根银针时，瞳孔中瞬间溢出恐怖之色，迅速回头，确保那抹浅蓝色身影暂时没有追来，这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敢这么弄她，你找死吗？知道沈朔那疯子有多难缠吗！”
沈朔！
顾九眼眸亮起，不动声色地看向远处摇曳的树叶。
身侧男子声音太过激动，引起咳嗽不止，唇角的血溢得更多，令他脸色越发苍白。
却因为害怕引起林中那人的注意，男子只能将咳嗽悉数吞下去，喘着粗气，拽着那少年衣角试图将他拉走，皱眉低呵道。
“算了快走，别被那疯子追上来了！”
那少年却不为所动，待在原地，手中银针发出渗人的光亮，抬手便欲将其如之前那般刺入顾九体内。
顾九身体下意识向后缩，但几次尝试挣脱均已失败告终，手腕仍被那少年桎梏在掌中，不得动弹。
顾九视线越过少年，看向远处的丛林，在那银针即将落下刺入体内时，故意张口大骂吼道。
“干什么！没人教你随便扎人不礼貌吗？”
四下寂静，顾九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重物坠地之声，余震波及甚远，地面撼动久久未曾平息。
黑衣男子的脸色越发暗沉难看，捂着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用力将那少年桎梏着她腕部的手掰开，试图强制性将他带离此地，呵斥道。
“别闹了！他真的来了！”
黑衣男子话尚未说完，耳侧却忽然传来长剑破空之声。
青色长剑自远处疾驰而来，剑光凌冽冰寒，映照在黑衣男子脸上。
男子面上布满惊恐之色，呼吸骤停，方才同那疯子交手的恐惧再一次涌入脑中，令他几乎僵立原地无法动弹，只能茫然地看着青霜剑向他们这个方向袭来，脑中骤然出现‘完了，逃不掉了’六字。
却听，“嘶——”
耳侧传来锦缎破裂之声。
黑衣男子向旁处看去，只见那把青色长剑此刻刺入那少年小臂，几乎将他的手贯穿。
少年衣袖被割裂飘散于地，血液自伤口处沿着白皙手臂向下蔓延，鲜红的液体将顾九的袖口染红。
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起，少年却连眉头也不曾蹙起，仍旧保持着握住顾九手腕的动作，不曾松开，沉默地将长剑拔出扔在旁处。
顾九咽喉滑动，身体绷紧，目光警惕地盯向面前那少年，提防着他突然发难进攻，余光却见绿芜青蔓之间，一抹淡蓝色身影向此处迅速靠近。
顾九眸子瞬间点亮，不再有所顾忌，灵力自指尖溢出，试图将手解救出来。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动手，少年却先她一步松了手。
少年此刻低头未语，浓密长睫低垂，落下一片阴影，一抹残泪缀于眼尾，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地将脖颈处的物件扯下，镶嵌着珠玉宝石的项链即便沾染上血迹，也无法掩盖其璀璨耀眼的光芒。只一眼便知晓其绝非凡物，可他却不曾再看一眼，视若弃履随手将它扔向顾九。
顾九来不及活动重获自由的手，低头看向手中的珍贵物件，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啊？给我干嘛？
顾九不明所以，迅速将把手中的物件重新退还给少年。
少年垂眸，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鲜血自他伤口溢出，向下滑落，坠于地面将其浸红。
可他却好似不知晓疼痛的木头人般，愣在了原地，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物件，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不认我，也不认它了，是吗？”
少年眼尾泛红，唇瓣发颤，再次握住顾九的手，低声质问道。
然而尚未触及她的衣袖，身侧一阵凉风袭过。
来人一袭浅蓝色锦袍，眉心一点红，容貌清隽端秀，好似悲天悯人的菩萨。
手执青霜长剑，立于顾九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剑刃锋利，剑尖直指那少年咽喉。
沈朔声音清冷，恍若冰霜，声线平静无波，却极具压迫力令人无法反抗。
“松手。”
……
第78章 第78章玩玩而已
顾九拽着沈朔的一处衣角，坦然自得地环腰躲在他身后。下巴高昂，杏眼弯起，唇间笑意璀璨，清丽白皙的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模样，颇为耀武扬威地看向那少年，侧身向沈朔告状道。
“就是他用针扎我。”
顾九边说边抬手，在那双被人养得白净如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上好一番寻找，终于找了个不知在何时被蚊虫叮咬后，自己抓挠后留下的红包。
顾九指着那快消散的红包，抬眸看向沈朔。
“你看都扎红了，打他。”
沈朔握着她的手，垂眸看向那处明显是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红痕，并未拆穿。
一抹蓝白灵力自他指尖溢出，须臾之间，那某红便在指腹摩挲触碰时，消散无踪重又恢复莹润白皙。
他温声问道：“还疼不疼？”
顾九拨浪鼓似地摇头，顺势贴靠在他肩侧，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告状。
“还有那个黑衣服的同他是一伙的，也一锅端了。”
闻言，在一旁屏息敛声努力降低自我存在感，欲寻机会偷偷逃走却被突然点名的黑衣人甫一抬头，便见那位少宗主目光冷冽漠然，看了他一眼。
黑衣人身形一晃，方才同沈朔交手时感受到的恐惧再次降临，令他不自觉地想向后退去，拉起身侧那位红衣少年的衣角，便欲同其一起逃离此地。
可那位红衣少年却不为所动，仍旧伫立原地，俊美近妖的面容上不见丝毫畏惧之色。目光越过沈朔肩侧，直白而长久地看向顾九，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环着沈朔腰际的手上。
少年浓密长睫轻颤，墨色眸子中血丝渐起，眼尾似有水光闪烁。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良久，掌心蜷缩紧握成拳，其上青筋微微凸起，缓缓落下垂于身侧。
微风轻拂，红衣飘扬，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许落寞。
少年低头未语，无视面前锋锐的青色长剑，沉默地将方才取下的项链重新系回脖颈间。
他生得白皙，乌发红衣，镶嵌着珠玉宝石的佩饰散发着璀璨光芒，此刻系在他脖颈间。非但未曾喧宾夺主，反而令他眉眼间的明艳之色更为突出张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少年缓缓抬眸，目光淡漠，冷扫沈朔一眼，咬着字眼重复沈朔方才的话语。
“松开？”
少年轻嗤一声，眸色孤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
“她失忆了，你呢？沈少宗主，需要我替你回忆当年的事吗？欺侮捉弄当年的宿敌好玩吗？”
顾九闻言，杏眼不自觉增大，目光古怪地看向面前的红衣少年，思绪飘扬发散。
少年步步向顾九靠近，指尖尚未触及她的衣角，面前寒光一闪而过，一柄青色长剑横亘于他脖颈之间，白皙的皮肤上血痕浮现。
少年神色不见凌乱，食中二指桎梏着青霜，一道赤色灵力顺势缠绕在剑身。
锋利长剑上，一赤一蓝两道灵力相互抗衡，试图吞噬对方。汹涌澎湃的灵力冲击相撞，耳侧狂风呼啸，残叶飞扬，将二人衣袂吹起。
两道灵力相持抗争，此消彼长，你来我往之间蚕食着彼此。末了赤蓝二色化为一抹淡蓝，萦绕在青霜周身，消散隐没于空。
少年虽败，面色却不见丝毫畏惧，从容如故，指尖擦去唇角溢出的血，看向面前仍平静自若的沈朔。
顾九怔怔地注视着那少年的一举一动，脑中记忆纷乱，无数重影交叠汇聚。少年偶尔露出的一些熟悉的动作神态，隔着水雾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逐渐重合。
顾九敛眉凝思，正欲拨开水雾看清那个身影之时。
却听那红衣少年启唇道。
“沈少宗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种情况之下仍大幅消耗灵力，以伤害身体为代价阻拦我靠近她……”
沈朔受伤了？
顾九思绪断开，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又再次坠入水中，注意力转而落在沈朔身上，细细观察着沈朔，果见他脸
色比往日更白些近乎透明，几抹倦色隐于眸中不易被察觉。
顾九秀眉拧起，有些着急地上下寻找着伤处，慌乱的手却被沈朔握于掌中。
“我没事别担心。”
沈朔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目光温柔缱绻微微摇头，将她掩于身后护着。
顾九感受着掌心属于他的温热，又并未见到任何伤口，她紧悬的心这才稍有所松懈，只是眉间却仍旧蹙起。
那少年视线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眼中的冷漠之色更甚，继续道。
“少宗主这是入戏太深，一时失神忘记自己的立场身份，还是说这些日子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妄想？”
红衣少年目光凌冽锋锐，墨色眸中淬着警告与危险的意味，一瞬不移地紧盯着沈朔。
“劝告你一句，她不过是暂时失忆忘了往事，外加灵脉碎裂功力减退后无法逃离玄天宗，闲来无事同你玩玩罢了。可莫要当真，被她随便几句话骗得失了理智。”
“不过是见你生了副好皮囊而已，还真当她喜欢你？未免也太过天真。等她忆起过往诸事，灵脉恢复后有能力逃离此地之际，你以为她会为你留下来吗？”
“她玩玩而已，总有腻了想扔掉离开的那天，你还当真了不成？”
少年声音清冽，字字落入沈朔耳中。
他此刻垂眸未语，面色如故，一袭浅蓝色锦袍随风轻扬，通身气度更为清冷疏离。
良久，沈朔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红衣少年，眸色晦暗不明。手中青色长剑破空而出，剑意凌冽，直指对方咽喉。
红衣少年侧身躲开，一道赤色灵力顺势缠绕在青霜剑上，阻止剑刃继续向自己逼近。
剑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少年脆弱的脖颈，将少年的尾音扼杀在腹中。
白皙的皮肤瞬间留下红痕，鲜红的血液一路向下浸染在衣物之上，令那件红色锦袍更为耀眼。
“很吵。”
沈朔声音清润如玉，平静无波。
少年好似不知疼痛，不晓畏惧，对于脖颈处的青色长剑只是轻笑一声，指尖将其拨于旁侧，眼底张狂之色不减反增，令那张貌美近妖的精致容颜更添别样的魅力。
“吵？”
少年胸腔因为笑声震颤微微起伏，长睫之下，墨色眸中却不见笑意。
“欺瞒诓骗满纸谎言所得来的假象，终会有被戳破的一天，这件事沈少宗主应当比我更为清楚。我不过是阐述事实，何来吵一说，还是说你怕了？”
少年话音未落，身侧那黑衣男子瞥见沈朔的脸色，以及那柄即将刺入少年脖颈的长剑。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恼怒地瞪那少年一眼，无可奈何叹气，自脖颈处掏出一件物什。
清脆一声响起，自不远处密林中兀自传来地面晃动的声音，以及妖兽的低吼嘶鸣之声，尘土飞扬，正在向此地急速靠近。
众人循声向密林深处看去，隔着层层叠叠厚重的树叶，仅能窥见叶面的晃动，寒鸦惊掠飞过苍穹。
未待顾九看清到来之物，身侧忽然迷雾四起，刺鼻的气味令人几乎无法睁眼。
青色长剑划过空中，将身侧的烟雾劈散去。
短瞬之间，方才那红衣少年的和黑衣男子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空中残留着一抹转移符燃烬后的气息。
顾九敛眉，提步欲上前查看之时，震荡之声却越发清晰，一群妖兽冲破树叶，自密林中向他们极速奔来。
经过之前同那红衣少年的交手，此刻周围那些几人环抱的树木早已倒下，东倒西歪地斜躺于地。日光久违地再次光临地面，虽算不上明媚，但却足够视物。
在看清面前那只向她迅速奔来，近乎小山高的妖兽真实模样时，顾九整个人愣在原地，面色有些无措，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妖兽身上，未曾回神，直到听得身侧传来沈朔的声音。
“小心！”
青霜刺入妖兽身体，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听耳侧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激起尘埃四溢。
那只小山高的妖兽尚未发出嘶吼痛呼，便已经倒地，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顾九再次回神，目光落在面前的倒下的妖兽尸体上。面前的妖兽相貌凶狠丑陋，体格比平素遇见的妖兽更为硕大些，几乎是数倍，但这并不是方才引起她失神的缘故。
她见过比这只妖兽壮硕数百倍，凶险万倍，丑陋万倍的妖兽，也同它们交手过。相较之下，这只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但偏偏方才就是这只妖兽令她失神，险些忘了躲避。
因为这只妖兽并非一只，而是由数只品类各异，大小不同，属性不同，等级不同的妖兽糅合而成。
观测其模样，几乎像是将这幻境中的妖兽集中粘合在一起，具备着多种妖兽的外貌特征，也具备着多种能力，威力等级远超过这里的妖兽该有的等级。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人为因素影响。
顾九眉头紧锁，思绪飘扬，紧盯着那具尸体发呆。
却见沈朔向前，自那尸体中取出了一件物体。
……
第79章 第79章我们继续
云出雾散
小山高的妖兽尸身前，一人长身玉立，手执青霜长剑。
残风裹挟着草木冷香轻拂，湖蓝色衣袖随风微扬。
那人眉心一抹红，此刻垂眸看向尸身心口处，那里横亘着一道异样纹路。
一缕蓝白灵力自他指尖溢出，沿着那道横纹将其下之物取出。
日光落下，光影透过朱红色碎片在掌中落下斑驳绚丽的光点。
那人低头，沉默未言。
浓密长睫之下，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晦暗不明，叫人瞧不出其中情愫。
顾九：“那是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沈朔手中是何物，正欲提步上前看得更仔细些，尚未看清全貌，便听沈朔道。
“只是些碎石罢了。”
音色温润如玉，语气平静淡然，除了不知是否因为隔着段距离的缘故，语调听着比往日冷了些许外，旁的一切如故。
话音落下，那人掌心微合，将那枚朱红色碎片握于手中，等到再次打开时。
远处一阵清风拂过，顾九便见数缕朱红色粉尘自沈朔掌心向外飘出，纷纷扬扬随风坠于四处再无法汇集，末了彻底隐没于尘土之间，无迹可寻。
再无人能自那些齑粉中窥得它过往的模样，只当是一捧尘土罢了。
顾九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些粉尘上，神色有些愣然，朱唇轻启似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是立于原地放空发着呆。
正当思绪飘扬之时，耳侧却忽得传来异响。
顾九循声看去。
只见脚下的地面竟再次震动，摇摇欲坠，大有从中间断裂将地上所有生物吞于内腹的意味。
身后野兽嘶吼咆哮之声纠缠不休，震耳欲聋。
方才那只早已死去的变异妖兽此刻竟然重新复活了，再次起身高昂着头颅，脖颈间青筋暴起，气势汹涌充满敌意，时刻准备向他们发起攻击。
顾九目光凌然，屏息凝神正欲出手之际，却见一道蓝白灵力已先她一步再次萦绕在那妖兽身上。
强大的灵力包裹桎梏着那妖兽，令其无法移动半分，先前那些嘶哑难听的咆哮声，此刻只听得些许不成调的呜咽声，再无方才的气势。
末了，随着那道蓝白灵力的再次加固，连断续的呜咽声也听不见了，那异变的妖兽好似瞬间被毒哑了般，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它试图挣脱束缚，却只能像木头一样待在原地无法动弹，原本狰狞骇人的面容此刻倒因为挣扎看起来有些许滑稽。
顾九再次放松下来，手中汇集的灵力散去，她拍拍手上前一步，俯身近距离看向那妖兽。戏谑一笑，出言调侃道。
“你这妖兽看着怪老实的，还玩起诈尸来了。”
说罢，她低头上下审视着那妖兽，试图琢磨出它再次复活的原因。
只是瞧了半天，也没探究明白。
难道是因为它是由多只妖兽异变汇集而来，所以命有数
条？
正思索时却听沈朔唤她，她抬眸看去。
那人生得极好，浅棕色的眸子此刻看向她，勾唇浅笑，眉目间的疏离孤寂尽数散去，只余下了温柔底色。
他轻声唤道，“小九，过来。”
温朗润泽，恍若春日暖阳。
顾九长睫轻颤，目光落在他递来的手上。
冷白如玉，骨节分明，纤细修长却不失力量，颇为赏心悦目。
顾九：“怎么了？”
她走上前，握住那人的手，任由他牵着。
那人的手比她大上一些，修长指尖自她手腕缓缓向上，直至将她整只手握于掌中。
因为长年修炼，那人的指尖附着一层薄茧，随着动作似有若无地轻轻划过她的手背，酥酥麻麻地泛着痒。
他站于她身后，将青霜送入她手中，同她一并执起玄铁剑柄，将那泛着锋锐冷光的剑刃笔直地指向那妖兽的心脏。
顾九神色有些茫然，视线落在剑刃之上，只听那人在她耳侧轻声说道。
“保护我。”
四下冷风肃肃，手中剑刃冰寒，顾九却觉得有些发热。耳根处后知后觉地浮起一层潮红，久未消退。
她微微侧头，低咳一声。
“好。”
屏息之间，灵力自她指尖溢出，缠绕萦绕在青霜周身。
青色长剑寒光凌冽，径直向妖兽心口处刺去。剑刃没入躯体贯穿而出，赤红的鲜血冲体而出，瞬间挥洒坠入尘土之间。
重物坠地，扬尘飞溢。
待到尘落之际，便听藏于层层绑带之下的手环传来播报声。
“成功消灭异变妖兽群，顾九＋6000分……”
耳侧风声呼啸，手环加分播报声尚未散去，掠过纷扰凌乱的心跳呼吸声，只听一清脆利落的响声。
青霜入鞘。
那人将长剑送入她手中。
顾九指腹轻轻划过玄铁剑柄之上的那枚青玉，触感温润，缓缓抬头向他看去。
尘埃落定，经过方才的打斗，周遭一派狼藉，入目皆是凌乱纷扰。
那人却长身玉立，依旧洁净如故，一袭浅蓝色锦袍衣袖轻扬，清冷若谪仙，不见丝毫凌乱。
那人动作轻柔，将她额前几缕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轻轻拂过耳，本就泛红发热的耳朵此刻一路红到耳根，分外明显。
他却似乎恍若未见，只低头笑道，“我们继续。”
顾九咽喉微动，浓密长睫轻颤，视线停留在他唇上。
她侧身向身后瞧去，经过方才打斗之后的密林，此刻静谧无声，只有他们二人。
一双杏眼不自觉弯起，其中点点星光溢出。
她将他的手松开。
迎着沈朔错愕愣神的目光，她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
耳侧传来青霜坠地之声。
顾九微微踮起脚尖，闭目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如擂鼓声自胸腔中响起。
睫羽之下，那双浅棕色眸子微微弯起，错愕散去只余缱绻温柔。
他低头，加深着这个吻。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60，灵脉恢复值71.5%。”
……
凌乱纷扰的密林之中，往日拔根而起的树纷纷倾斜跌落，其上层层叠叠的叶坠下铺满了路面。
人踏上去，鼻息之间满是清香。
沈朔视线自二人紧握的手，缓缓移至身前那人的背影上。
彼时阳光正好，落在那青衣女子周身，晕着一层柔和的暖光。
方才她说的话似乎还言犹在耳。
那人一双杏眼弯起，目光清冽纯粹，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背于身后，抬头看向他。
一字一句道：“好，我们继续。”
沈朔颔首，笑意清浅，任由她牵着向前走去。
……
第80章 第80章无名无分
已近傍晚，天边残阳胜火。
林间树叶交叠掩映下，白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转移符气味。
远处石山后，传来二人的争执声。
“你疯了吗？”
男子一袭黑衣，此刻脸色极为难看，伸手拽住身侧那少年的衣角制止他离去，手上青筋鼓起几乎要撑破皮肤暴露于空气中。
一双鹰眼死死盯在那少年身上，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温执，别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少年低头，往日骄傲上扬的眉眼此刻低垂着，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还残留着方才留下的血痕，瞧着有些许狼狈落寞。
他缓缓抬眸，眼尾泛红欲哭，像只被雨淋湿了的狗。
语气却丝毫不见服软，固执又拧巴地将黑衣男子的手推开，斥道：
“放手！”
少年转身欲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手上落了空，黑衣男子盯着那道赤色身影，胸中压抑的怒火似岩浆喷发般，不可抑制地向外溢出。
他出声吼道：
“这般叛逆固执的性子，难怪她当年抛下你。”
闻言，少年离去的步伐停下，那张昳丽貌美的脸上布满怒意，上前拽住男子衣袖将其推至身后树上，紧扣住对方的咽喉。
枝干摇晃，落叶纷纷。
“闭嘴！”
少年声音有些颤抖，目光却执拗地瞪向面前那人。
“让我闭嘴？”
男子低头嗤笑，再次看向那少年时，鹰眼中满是冷漠。
“温执，我说错了吗？别再自我欺骗了。”
“你太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以为自己对她来说很重要”
“但其实她早将你忘了，她不记得你了！你还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
“我让你闭嘴！”
少年动作加重，男子脖颈上青筋暴起，脸色因为缺氧涨红泛紫，唇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即便如此，男子依旧继续说道。
“方才的情形你还没看清吗？她有新的生活了，就算你现在回去，她也不会和你离开的。”
“这是玄天宗，有沈朔在，除非你能将他杀了，否则在这里你根本没法强行将她带走。何况凭你现在的状态，同沈朔交手只是在送死。”
“即便你侥幸杀了沈朔强行将她带走，只会让她恨你一辈子。而换成你死了，她只会拍手叫好，继续同沈朔长久地在一起。”
男子嘴角溢出鲜血，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不再似那般愤怒，而多了一丝年长者的怜悯劝诫。
“温执，你清醒点，她不记得你了，你的死并不会唤起她的记忆，她不会为你流一滴泪。”
“是想这般无名无分地死在她面前，还是从长计议随你选。”
话音落下，林间陷入死寂。
良久，脖颈间的桎梏消失，氧气大量涌入咽喉，男子干咳一声，感受着咽喉处的血腥味，抬头看向面前那少年。
平素高傲之人，此刻却低垂着头，眼尾通红。
男子轻叹一声，再说不出责怪的话，只上前去拉住那少年的衣角，声音稍缓，道，“走吧。”
话音刚落，却听耳侧传来破空之声，速度极快，有什么正自远处向他们笔直而来。
“小心！”
男子尚未看清，便已被少年拽向旁侧，那道利刃紧贴着他的脖颈刺入身后的树干。
三人环抱的树在巨大的冲力下，瞬间化为了齑粉尽数坠落在地。
扬尘四起，视线受阻。
远处的攻击却并未停歇，纷沓而至，速度极快威力迅猛，势不可挡却又稍无声息地向他们冲来。
待到看清时，便见一纸人在不远处站立，向此处发起着攻击。
即便已经预料到坠落之处，向旁边躲去，却仍旧被冰刃再次刺入体内。
少年将男子护在身后，跌跪在地，捂住腰腹上豁大的洞口，乌黑的血液溢出唇角。本就貌美近妖的少年，此刻眼尾处浮现出红纹，多了几分邪性。
他微微喘息着，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向远处。
少年敛眉，指尖拭去唇角溢出的血痕。深吸一口气，左手捏诀，寒光落于手腕处，低头默念着咒令。
瞬间鲜血自手腕处溢出，滴落在地，甫一接触地面，周遭便传来了嗡鸣之声。
无数生物争先恐后地向此地聚集，争先恐后地吸食着地上的鲜血。血液滋养着虫体，待到吸食完毕后，迅速
增长的虫体缠绕上袭来的冰刃。
蛊虫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去，阻拦着突来的攻击。
直至最后，纸人被蛊虫吞噬殆尽，化为白烟随风飘去。
少年喘气，侧身确认了男子没有受伤后，问道，“那病秧子呢？”
“谁知道那疯子跑哪里去了。”
“先走，后面再议。”
少年敛眉，神色严肃，迅速突破玄天宗的结界。在身后追兵赶来之前，强行突破了结界冲了出去。
血液止不住地向外溢出，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不敢耽搁。
咒令起效前，少年侧身，回头看向远处虚无之处。
嘴里反复斟酌着一个名字。
沈朔。
旁侧那枚纸人彻底被蛊虫吞噬吸食殆尽，化为白雾随风飘去。
风起，雾涌。
红衣似血，随风轻扬。
残雾悄然无声地附着在旁人身上，推不开散不去，无声无息。
……
远处，小径之上。
顾九感受到身后那人停下，她回头看去，“怎么了？”
夕阳余晖明媚，天边绚丽，在那人周身晕染着温柔的光辉。
那人低头，指尖轻捻，几抹碎片随风散去。
他缓缓抬头，浅浅笑道，“无妨，一些小插曲而已。”【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