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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正如高照导演所料, 时默演戏充满了神奇的魔力。


    明明年纪不大,如同老戏骨般,和演技派新人温好语言互相飙戏时,把对方的演技也带上了一层楼。


    他们正拍到女主和大boss初见, 片场气氛莫名和谐。


    沈心慈略施脂粉, 眉间点了柔美的红痕, 身着一袭浅粉衣衫。看上去乖巧可人,像个清纯的邻家女儿。


    她与李梦迟结拜做了姐妹后,却不慎对方让心思缜密的侍女产生了怀疑。


    侍女也是李梦迟从小的玩伴, 沈心慈却下了能让人痛到肝肠寸断的断肠草。


    看侍女饮下那浮叶茶水,神情淡淡,没有丝毫波动。


    随后, 将侍女的钱袋扔在乞儿的碗里, 要他按照她的话说这是在哪里捡的, 看着对方对她郑重磕头道了一声谢。


    沈心慈陪哭红了眼睛的李梦迟找了一夜凶手,只找到那个拿了沾血荷包的小乞儿。


    等李梦迟一剑杀了那乞丐, 情绪崩溃后, 沈心慈把她搂在怀里,说道:“没关系,我不会死的,阿慈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一幕过完,其他人也还算满意,摄影大哥还拍着巴掌猛烈吐槽:“反派太黑了, 搞死了那么多人,可不是只有她活得好好的, 兑现了她对女主的承诺。”


    “大哥你别剧透啊,我们化妆师还没把小说补完呢!”


    然而, 高照喊了停。


    入片场后零失误的演技派新人小花温好语第一次被高导演卡了戏。


    没管禁烟的标识,高照皱着眉头抽起大烟斗,十分头疼地批评道:“反派演得没问题,但是小温,你自己反省!”


    温好语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两遍下来还是被卡。


    而在不远处静静围观的男主饰演者则面露神秘的百合厨微笑。


    时默发现了盲点,高照总是在最后那幕看到温好语的动作时喊停,他明显有些生气,摆出了懒得理你的神情。


    越厉害的导演脾气越怪,时默从前不信这句话,现在看来分人,对高照这种导演,总结得非常有水准。


    时默举手示意:“导演,给我们两分钟。”


    她把温好语拉到摄影机外,压着音量给她讲:“不管作者有没有给沈心慈加感情线,李梦迟不知道沈心慈抱有的想法,而且自始至终钢管直,和周慕武情比金坚。下一遍重来时,我搂着你,你把后腰绷直了演,别滑我怀里。”


    温好语确实得演出女主瘫软的样子,可瘫软不是让她软得像泥,哪怕树懒也知道扒着树干坚决不往下掉。


    时默三遍扶下来,到底“上了年纪”,觉得胳膊肘拗得发酸。


    “好的,阿慈,啊不是,默默姐。”温好语羞红了脸。


    时默虽演着变态的反派,可本人待人很温和,被搂住的时候具有令人安心的催眠效果,不知怎么的就能让人放松下来,如同心理治疗师亲自推荐的疗养温泉般有奇效。


    温好语甚至忘了还在演戏,现在暗暗提醒自己,下回别这样了。


    时默就位替小新人打了圆场,全员再次返工,让演乞儿的演员重死一遍,总算“相敬如宾”地过了这条。


    几日后的一幕惊人的相似,沈心慈搂着哭晕在她怀里的李梦迟,面露愁容。


    被前来观影的编剧文二刀捕捉道,在心里直呼精彩。


    沈心慈有了“人味”,文二刀认为她的人设并没有崩坏,而恰恰相反。


    这是时默按照自己的理解,演绎出了角色入魔前最后那么点仅施舍给女主的人性。


    这点愁绪让沈心慈的所作所为看着更来气,日后想必会拉满普通观众的仇恨值。


    而这幕过完,时默轻轻蹙眉,深刻反思自己不敬业的走神。


    她接住温好语的时候,只觉得重量和乔衣相差不大,也不知乔衣在那边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抬起头对高照说:“高导,我刚才表达情绪有问题,要不要重来。”


    高照扭头和文二刀交流了几句,摆了摆手:“过了,作者大大说很不错。”


    高照把他最后那点头发揪完后,觉得事情不太不对劲。


    这个女人是不是时脉本尊?


    他从未与时脉合作过,查了年轻的前影后近年来的作品,确实没有演同类型角色的经历,连综艺上的片段也没有。


    但眼前的女人真的太像时脉,演技也惊人,很多地方他还没想到,时默就很完美地过了。


    他找翟纯,也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只觉得心头笼罩着巨大的疑云,就等谁将它揭开。


    时默把戏搭子拉了起来,见温好语脸上还是尴尬的红晕,脑中想的又是那个脸红后比清纯貌美的女主演更迷人的小乔。


    小乔脸红起来,如红霞满天,熠熠生辉,把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比下去了,可惜她不出道演戏。


    虽不出道,走幕后职业道路也是极好的,省得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惦记。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时默不希望在自己还没做出什么行动的时候,乔衣这轮皎洁的明月就被哪只猴子给捞走。


    最近她们的互动变少了,虽然隔着时差,乔衣的回复明显比从前慢很多。


    想到此处,时默那如铜墙铁壁般无坚不摧的自信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在做什么,她还好吗。


    她怎么不主动联络她。


    她们先前互相点了一个多星期的赞,终于等到了乔衣生日前夕,可她的朋友圈没有任何要为自己庆祝成人礼的动静。


    时默昨晚睡前给乔衣发了微信,到现在都没等到回复。


    她想了想,又给乔衣发了张新鲜出炉的自拍。


    乔衣前两天忙得焦头烂额。


    人到了法国后,作为班上唯一的“插班生”,开始了为期近三个月的作曲培训。


    开始时,乔衣适应得很快,没有丝毫问题。


    那位老师是吴荃的朋友,丹麦的作曲才女,人近中年,从哥本哈根过来。


    因为她的法国学生基本都在芒什省,便相约芒什小岛上的圣米歇尔山。


    山中景色壮观绮丽,乔衣赶到时正是日出,顾不上睡觉倒时差,拍照发朋友圈,想起忘了解除对哥哥乔言商的屏蔽,连忙道了歉,把他丢进了自己的圈里。


    然后下一秒,乔衣的消息提示她多了十个赞。


    是乔言商给她最近三个月的朋友圈点了一整排。


    乔衣:……


    有点感动也有点莫名的生气。


    哥哥,不愧是你。


    乔衣原本边学谱曲边追星,另注册了小号刷时默现在的新微博,然而上面光秃秃的,除了转发几条《鸷鸟》的定妆照应援外,什么也没有。


    于是乔衣调转方向,披上没人知道的小马甲,刷起钱婫她们搞的时脉粉丝自建站,不知不觉等级竟然混得很高。


    在她混上粉丝站Rank 10的那天,丹麦老师开始了进阶课程。


    乔衣则止步于语言一关。


    她虽自学法语,日常交流问题不大,但随着课程的深入,很多乐理知识的专业词汇,全法语授课的小班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来培训的作曲人中有些不是法国本土的人,但国家相互接壤,上学时也有这方面的外语选修课,都能听懂个大概。


    他们便纷纷自告奋勇地为这位年纪最小的中国同学解释,用自己国家的语言。


    效果感人,乔衣原本能听懂三分的法语,理解后转化为一分。


    几轮下来,乔衣更懵了,只觉脑海里都是浆糊。


    其中有个德国妹子叫狄安娜,也弹钢琴,尤其认真,教乔衣那种词汇的含义时,为她在老师的钢琴上不厌其烦地演示。


    多亏她的演奏,乔衣稍稍了解了一些。


    其他人也有卡着瓶颈的,但基本都是技巧方面没有领悟。


    好脾气的老师给了她们全员两天休假,养养脑子,众人便愉快地决定第二天集体下山去采风。


    乔衣得以空闲,晚上下课回来,马上翻进了微信朋友圈,那是她目前为止和时默的生活最近的地方,尽管时默平时很少发关于自己的动态。


    时默给圣米歇尔山的肥啾点了个赞,又发了个小爱心。


    乔衣的面上浮现一丝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笑,退出朋友圈翻了翻,原来时默早在昨天和今天不久前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提前祝她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新的开心。


    第二条是时默带着妆容和戏服的自拍。


    乔衣见时默的扮相十分雅致,浅粉色的衣襟衬得她五官愈发柔和,额间那抹红痕让人想用手指去触碰。


    隔着层玻璃碰不见,乔衣收回蠢动的手指头,觉得这种摸摸只有怀、春的少女才做得出来。


    时默自拍时,正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露出一排切缘弧度好看的牙齿。


    唇红齿白,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叫人看了移不开双眼。


    乔衣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将视线从这张自拍上上回,好半天大脑才开始转动。


    她想着时默演的角色应该是《鸷鸟》的大反派沈心慈。


    可现在这一身是反串清纯女主李梦迟吗?


    太软萌太可爱了,像是16岁的小姑娘。


    据说人在网络上比现实中更管不住自己的想法,乔衣手快地回了“可爱”,回过神想撤回,想了想自己也没说错。


    时“十六”的确可爱,她有卖萌扮嫩的资本,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夸奖。


    那边刚摸到手机的时默:?


    这张反派造型哪里可爱?明明又酷又A。


    她不禁对自己的妆容造型和邪魅一笑的表情产生了怀疑。


    乔衣的审美向来是好的,一定不是她的错。


    难道是她得罪了造型师。


    她反问,语气有些无法确定:“可爱吗。”


    乔衣更肯定地回答:“可爱!”


    时默无奈地勾起唇,长按乔衣的这条回复,将它收入了收藏列表,加了备注:回头问造型师,哪里得罪了她。


    她又用语音对乔衣说道:“生日快乐。吃蛋糕没有?”


    “谢谢时姐,学业有些忙,今年生日先不过啦。”


    乔衣回了兔子捧花的表情包,微笑的小白兔拥抱着比它的身体还要大的花束,要将怀中鲜花全部送给屏幕对面的那人。


    很可爱,也招人心疼,怎么总是谢她。


    时默心道,傻乎乎,过生日的明明是你呀,小漂亮。


    她想到便要做到,对乔衣说:“我有东西送给你,不用等我,很快就好。”


    她问跟高导一同坐在小板凳聊天摸鱼的经纪人乔呦借了纸笔。


    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伏在拍完戏的石桌上开始画给乔衣的生日贺图。


    她垂着眼看向手中绘出的线条,浓长的睫毛跟随视线的走向微微抖动,偶尔抿住唇,嘴里念念有词:“16,17,18。”


    高照和乔呦停下闲聊,乔呦走到时默身旁,不禁放轻了呼吸,不愿打扰时默认真的创作。


    他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看透了时默这个女人。


    成为时默经纪人担当有段时日,最初见时默性格活泼不失强势,能和翟纯对刚,平时来去如风,一点也不需要他这个职场小萌新的帮助。


    后来,他又感觉时默腹黑,对高导演那样严肃而细致,有时谦虚得近乎可爱,看起来还有几分“傻白甜”。


    但被饰演男二的演员嘴上占便宜时,她完全没有动怒,反倒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顺着杆打到七寸,笑里藏刀怼到他的父亲母亲都不认识。


    日常生活中,乔呦又感受到时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方面做得还不到位。


    只是她作息养生,早睡早起这一点击败了全国百分之八九十的年轻人,成功做到了矛盾的“辩证统一”。


    而看到时默拍戏和画画的时候,乔呦就知道自己对负责的这个艺人了解得还不够。


    她绝不只是个依靠整容和情商混进演艺圈捞钱的老油条网红,她有她自己引以为豪的演技和爱好。


    她对人温柔如水,可对特定的人,却像团燃烧不尽的温暖火焰,不会有人担心会被她灼伤。


    就像现在,她周身的气场平静柔和不失热情,每一次落笔都充满灵动与激情,看起来就像在给相识多年也未过热恋期的爱人写字字斟酌的情诗。


    乔呦干脆趴在时默身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画比那些小猫咪比心卖萌还要可爱的画。


    画面正中间是被切了一小块的大蛋糕,上面绘着很多小花花,还错落有致地堆放了18颗草莓。


    有只脸蛋和白肚皮同样圆滚滚的小兔,藏在被分开的小块蛋糕后面,探头往外看,脸上带着两坨红晕,三瓣嘴上沾了些偷吃后的奶油。


    乔呦:阿伟死了,谢谢!


    乔呦又想,是哪个男人需要这么可爱的插画,莫非时默的圈外对象是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嗯,越看越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时默很快就画完了,用手机正对着拍了照,加了个色调梦幻的滤镜,发了过去。


    乔衣正想着自己人在国外,时默能送给她什么礼物,就接到了微信提示。


    看到这份成年礼时,她幸福到快要晕厥。


    这是时默画的吗?真的不是出自某位大触手下?


    乔衣曾看到过时默在便利贴上画的奶茶简笔画,寥寥数笔,就让人在会心一笑的同时食欲提升。


    现在,无论是草莓奶油蛋糕本身、草莓上的小叶子,还是小白兔看上去就柔软好摸的长耳朵,都非常非常让乔衣快乐。


    只是这只兔子看起来好害羞,圆脸上除了五官之外的地方几乎全被红晕填满。


    乔衣想,如果在时默眼里,她也是只兔子,那她肯定没有它这么害羞。


    她的脸才没有这么红。


    而且今后她会更加努力地成为能独当一面,冷静沉稳的大人,不会轻易对人脸红的。


    乔衣隔着屏幕亲了亲小兔子的三瓣嘴,又对自己说这样的举动好像不可以。


    但是不方,亲的只是兔子而已。


    第三十二章


    生日的第二天依旧是假期, 乔衣和来自各国的同窗们一起去山下的镇上。


    先前在圣米歇尔山上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再下山时恍如隔世。


    乔衣走在队伍的中央,前面的人在对她比划自己印象中的中国功夫, 后面的人在用母语聊天。


    气氛挺热闹, 大家都不是孩子了, 却激起了久违的童心。


    乔衣觉得他们几个像极了她儿时看过的武侠小说,下山游历的江湖少侠,尽是蓬勃朝气, 要去寻找动人的奇遇。


    说来也奇怪,从前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真正置身其中, 却觉得也是生活寻常的部分。


    乔衣恍然想, 也许比起呆在什么地方, 和什么人一起生活更加重要。


    她还未想透想明白这点,便被同伴拉着走了。


    下山后的人群逐渐四散开来, 他们两三人一组, 约定了日落碰头回去。


    乔衣与狄安娜走在镇上的林荫大道,二人单手拿着过节的镇民送给她们的冰淇淋,慢慢地说着话。


    参加完地方节日,她们交流着谱曲与演奏各种乐器的经验经历。


    说着说着,狄安娜走到乔衣前面,转身看着她。


    乔衣停下脚步, 听她诵读了一段《小玫瑰》。


    那是无名的法国诗人写的情诗,韵律优美, 情感真挚,在周边国家也广为传颂。


    乔衣见对方笑着看她, 忽地反应过来,为什么狄安娜对待其他同学的态度很平淡,像个标准性格的德国人,严谨而守序,唯独对她那样热情,愿意一遍一遍为她弹奏单调的旋律。


    果然如她所料,狄安娜用母语对她说:“Joy, Ich mag dich.(我喜欢你)”


    乔衣以为她会害羞,会跑开。


    可事实上,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站在原地,想吃口草莓味儿的冰淇淋压压惊。


    惊的不是告白,是她与时默之前的情况。


    《小玫瑰》让她想起了时默朗读《爱我》的歌词时,那舒缓轻快的语气。


    如果狄安娜的《小玫瑰》是在有心地告白,那时默的《爱我》又是无心地撩人,让乔衣分外心动。


    乔衣想起她和时默第一次相遇,就觉得她甜得像奶茶,无论是容貌、声音亦或性格,这令她对着那三个小年轻,有过微小的嫉妒心。


    她想起时默叫她小宝贝儿时,自己心中含苞的花怦然绽放,那一时模糊的倾心微妙而短促,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想起那两根入她嘴中的草莓pocky的味道,和之前吃过的都不相同。


    还有那个偷偷的吻,落在时默的脸颊上。


    时默将她抱在怀里,接受了她全部的眼泪和坏情绪。


    她的手掌落在她后背上,温温热热,轻缓而连续地拍拍她,从未有人如此对她。


    可是她走了,她为了自己的明天而离去。


    她在这里,融入盛大的节日后,又听漂亮的女孩告白,还吃着同样很甜很甜的冰淇淋。


    “Joy” 狄安娜在叫她。


    乔衣将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背过身后,对狄安娜说着婉拒的话语。


    语气镇定,并不拖泥带水。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很抱歉。”


    她只跟狄安娜学了几句德语,因此说起来蹩脚,又换回了她们平时交流用的法语。


    太阳落下来时,狄安娜的眼神很柔和,没有难过,反而不舍地说谢谢乔衣给了她这一天宝贵的时间。


    她没想过乔衣是否愿意接受同样身为女性的异国人的她,只是想让乔衣知道自己的感情。


    同时也不希望乔衣会有困扰。


    就算在这温柔的眼神中,乔衣同样想起了时默。


    时默专注地看她时,她不希望时默的视线转移,那双颜色与自己不一样的、漂亮如黑曜石的眼睛去看别人。


    乔衣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时默不在她身旁,她却又激动又害羞,精神亢奋得想窜上天炸成一朵烟花。


    喜欢骗不了人,她喜欢时默,从始至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时默外的人,即使他们温柔甜蜜,也再与她无关。


    原来感情是这样私密且排他的东西。


    她终于懂了。


    “Diana, désolé.”


    她又对她说了抱歉,如同小精灵在唇齿间起舞,带着自中国北地来的悦耳口音,“我有喜欢的人,她叫时默。”


    “Elle Si-Moi” 浅灰色眼睛的德国女孩抓住了性别词和时默的名字,释然地笑了,为乔衣递上面巾纸,“Ne t\en fais pas.(别担心)”


    乔衣手里捏紧了纸巾,微红的眼眶却始终落不下泪。


    难过一次可以,但现在总应该明白。


    时默是那样好的人,喜欢上她是她的幸运。


    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没有错。


    想到那天,她反复地否定自己的感情,现在想来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时默。


    即便不说出口,她也应当对自己坦率,承认心中的感情。


    回去后,乔衣上起课竟不觉得像以往那样吃力。


    她并没有生搬硬套那些无法说出整个专业名词的技巧,而是像取绰号一样将它们归类,只记音节首字母,重复的就另外取简单的名字,加以反复练习,在实战中掌握。


    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习的进展变得越来越快,也愈发流畅,所写的每首歌都是风格迥异的全新之作,即便有不少瑕疵,可比原来那种停滞的感觉好过太多。


    授课老师见乔衣放了两天假后就有了惊人的悟性,感慨到假期是最激发人灵感和好奇心的良药。


    做主题为同、性之爱的歌曲时,作曲人们头一回见这个害羞内敛的黑发女孩提问。


    她问的是曲中的主人公究竟怎么样可以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或是女人。


    和蔼的丹麦老师,点了点心口,对她说:“你心中的爱才是答案。”


    乔衣点点头,原来如此。


    老师说得也是她想的,她不过借由他人之口,在为自己的观念做出合理的肯定。


    即便老师说出相反的答案,她心中的喜欢依然不会变。


    乔衣又在圣米歇尔山上度过了心跳过速的日子。


    她好想她,好想见她。


    看她的笑容,听她亲口说话。


    现在隔着屏幕,哪怕天天联络,感觉也是不同的。


    乔衣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因为得相思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适逢时默所在的《鸷鸟》剧组因主题曲的疑云陷入舆论漩涡,乔衣在网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坐不住了。


    她忍不住联络了吴荃,问他是否熟悉这个剧,剧组需不需要外援。


    吴荃当然熟,熟得不能再熟。


    本来顾及乔衣在法国求学,三个月还剩点尾巴,这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然而导演高照因为此事翻车,在圈内最熟悉的老音乐人便是吴荃。


    其他人都不帮忙的情况下,高照只能拼一把,找这位毒舌老先生。


    吴荃也因此被高照拖下了水,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在灵感枯竭的情况下怎么样再憋出首及格线之上的歌来。


    吴荃又给乔衣把具体的事由理了理。


    吴荃长长地叹气,对《鸷鸟》的前作曲担当哀其不幸:“先前用的是高照导演他侄女的儿子朱可,他红得快,歌又确实好听,谁知成名曲居然翻自国外冷门乐队的歌,一样的谱子在网上被人扒了,骂声铺天盖地。”


    而现在的新歌失去了观众的信任,连带书粉也骂起了导演。


    导演高照是个倔脾气的,虽然和网友呛声,私下却着急,不愿意搞拍戏写剧本时东家捞一点,西家凑一些的花花肠子。


    把朱可打发走后,他决定重选主题曲,但现在前三集马上要同步播出,这么短的时间,预算也不够,网上舆论压力也大,没有人敢贸然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本来想着这事不应该让你尝试,你进修还有四五天才结束,节奏不被打乱才是最重要的。”


    充满压力的挑战往往也是机遇,这个机会,乔衣决定把握住。


    “我想帮您,也想帮剧组。明晚前把初稿给到您,您让高导演第一时间确认,确定能用我就提前回来。”


    吴荃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晚上,真敢说,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包括他吴荃也是。


    然而当晚,他就把乔衣初具雏形的初稿拿到了手,二人磨合了半小时,成稿也跟着“顺产”下来。


    由于时差的原因,一天还没过完,吴荃火速找高照和音乐指导老师看了,三个人一致决定就是这首曲子。


    他们用配乐软件调试,连夜模拟出主题曲大致的旋律。


    第二天,高照兴冲冲地拿去给主演们听。


    这几天大家精神压力都大,不希望大好IP改编剧会因为作曲人抄袭而整个黄了。


    饰演女主的温好语觉得新曲子很好听,但对乐器仍有疑问:“咱们也算古装剧,主伴奏是钢琴会不会不太好?”


    时默也在场,毫无由来地觉得这个曲子动听得不像话,异常贴合她的审美。


    她虽然唱歌走调,但审美情趣颇高,普通歌曲入不了她耳,先前朱可特地运用了丝竹和箜篌的曲子在她听来就是“精装修”版的四不像口水歌。


    现在的谱曲虽然用上了钢琴,可并没有违和感,几组带着玄幻元素的特殊旋律都处理得干净漂亮。


    温好语说完后,时默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比之前的好十倍。”


    高照愁云密布的脸终于雨后初晴,重焕青春。他抢过场记人员手中的场记板重重打下,就像敲下交易行的大锤,巨声回响在片场。


    当天中午吃饭,吴荃才提起筷子,就收到了高照的感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脸打得响亮,他却一点也顾不得疼。乔衣这小丫头,靠谱!


    吴荃对挽救他的工作室也燃起了信心,毕竟他有个年纪轻轻便才华惊人的弟子,还这么地为他着想。


    他并不知道,乔衣急着回国,回来见一个人。


    《鸷鸟》成品前三集就要同步播映,因主题曲风波,先前的造势被蒙上阴影。


    曲子的问题解决了个大概,大家更有心思将重点放在最后的步骤,原声配音。


    轮到了时默配音的这天,她素颜去了配音室。


    近日以来,男女主在剧里大秀恩爱,没有她这个万人黑的戏份。


    于是时默前一天晚上熬夜放飞自我,放下成功养生人士包袱,刷乔衣的朋友圈,听她谱曲和弹奏的歌,早上闹钟叫了三遍才醒。


    好在配音是在下午,时默吃了饭,妆也没心思化,去了配音室。


    时默表情恹恹的,快到了录音棚门口,听见一声小小的惊呼,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然后感觉眼皮抽住了。


    乔衣怎么在这里?


    闹钟响起前,她在她梦里,现在又进到剧组里。


    一定是她熬夜出现了幻觉。


    时默纤长的手指揉着眼睛,看那个“幻觉”越走越近,还张口夸她临时做的瑞克和莫蒂美甲:“好酷!”


    时默散漫地扬眉,下意识地回答:“没错,科学怪杰老头最酷。”


    说完,“嘶”了声,倦意也跑得没影。


    时默急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乔衣的脸颊:“嗯?居然是真人?”


    乔衣瞪大了眼,任秋后算账的时默揪着她的腮帮子,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被捏住了命运的长耳朵。


    久别重逢,说话就说话,姐姐你干什么鸭!!


    第三十三章


    乔衣是过来录主题曲的, 想着录完去片场看看时默拍戏时的样子,却没想到在这里对上了本人,还是纯原装的素颜版本。


    她被揪住脸,时默的手第一次让她脸皮子发紧, 乔衣却不觉得难受, 反而借机注视起时默不化妆的样子。


    那掐得出水的皮肤真的是时默这个年纪该拥有的吗?不怪造型师把她往年轻了化, 现在就算把时默扔进学生堆里,她也未必不能完美地混入其中。


    时默见乔衣从最初的受惊吓变得淡定从容,甚至还仰着头跟她对视, 觉得乔衣这出国三个月变了不少,自信多了。


    乔衣身上还带了香香的玫瑰味,是出自法兰西东部的知名香水, 这个年龄段用按理说早了些, 可香氛萦绕在乔衣的颈侧, 却说不出来的柔和好闻,带着玫瑰被日晒过后暖洋洋的太阳味。


    时默松开了手, 揉了揉乔衣被捏红的脸颊, 脑内灵光一闪。


    《鸷鸟》的主题曲《远山苍》是乔衣写的?


    怪不得她那么喜欢呢,果真是心有灵犀。


    她们堵在了这个门口,顺便把后面来的演员也给堵住了。


    时默侧过身让其他人先入内,在门外问:“北鼻,主题曲的外援是你吗?”


    随即得到了乔衣肯定的点头,还看到了那略略害羞的小脸儿。


    没想到主题曲真的是乔衣写的, 这如同旱地迎来及时雨的惊艳之作出自她手。


    时默觉得乔衣不止是有才华那么简单,在别人都观望着要不要救高照场的情况下, 乔衣完成得迅速而漂亮。


    无论从专业度、抗压能力和成长速度,她都远远高于他人。


    可本人看起来并不自知, 懵懵懂懂的,面对时默的神情毫无防备。


    时默坏心眼儿地想,要不要欺负一下呢。


    还是克制一下,真的欺负跑了,她哭都来不及。


    想到此处,时默对她说:“等工作结束了,我们再好好算算。”


    乔衣的心要化了。


    时默在说“等回去再收拾你”这种话的时候,脸上也是温柔如春风拂面,眼底却藏着极深的笑意,让乔衣的脑子里跳出了“腹黑”这两个字。


    乔衣甩了甩头。


    想什么呢,姐姐只是喜欢小恶作剧,才不会做出欺负她的事。


    等工作完,再跟她好好道之前不告而别的歉吧。


    她们分了两个门入内,乔衣去了隔壁间,时默一进房间就觉得被闷热席卷。


    由于并不是全员对原声配音有经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小小的录音室被慢动作的演员占满了。


    时默被分去了乔衣那间有钢琴和古筝竖琴等各种乐器的录音棚,她歪着头狐疑地看向这么分配的乔呦。


    乔呦只是比了个大拇指,为她点赞,满脸都是“我看好你哟”。


    时默:?


    你这八卦的小弱受!


    不过,干得漂亮。


    她转头就去了隔壁间,长腿带出疾风,乔呦甚至追不上她。


    乔衣见时默进来,很是吃惊,了解情况后主动让了位置。


    看不到时默拍戏,听她配音也是极好的。


    后期混音指导倒是头回见到乔衣,刚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冰美人,年纪虽小,不苟言笑。


    他以为这个年轻高冷的女人对于插队的演员肯定会没有好脸色,谁知她还主动站到一旁,双手交握在一起,小媳妇似的。


    他很疑惑,但既然她们双方都没有问题,他就开始指导时默配音。


    乔衣被心心念念的时姐姐插了队,看时默跟着指导走入里间玻璃隔音室,红唇开开合合,抑扬顿挫地演绎那些在拍片时就仔细推敲的台词。


    乔衣在外面戴着大耳机正听得欢,高照轻手轻脚地进了录音室,比着嘘声让她跟他出去。


    又到了外面,高照对乔衣说:“小乔老师,帮帮忙,唱下1-20集的片尾曲。”


    高照被守株待兔的吴荃逮了个正着:“不是,给你找人写歌,特地赶回国弹琴,你又想白嫖一首歌?”


    “钱照付,照付的。”高照急得擦汗,深深感到他接这个片子后没有外包音乐部分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先是朱可的剽窃风波,现在片尾曲《织梦》的演唱者杜荨也出了状况。


    杜荨赶来录歌的路上被私生饭跟踪,现在躲到朋友家里,据说被吓出了心理阴影,这个星期都呆在朋友家不会出门了。


    高照听闻此噩耗,只能临时换人。


    而主题曲那边的刑妙因这场风波早就尥蹶子飞回邺省,临时找人并没有好消息。


    高照有丰富的导演经验,搞歌曲却是第一次亲力亲为,一边后悔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大海捞针。


    吴荃问:“我那又不是只有乔衣一个人,你找其他人?”


    高照否定道:“你手下平均年龄35+,只有这个小姑娘的音色是最合适的。”


    乔衣刚回来,时差也没来得及倒,又要录曲子,吴荃不愿让她太过操劳,一指刚配音出来的女主角:“让温好语试试?”


    高照摇头:“拍戏的时候有李梦迟哼歌哄男主睡觉的戏,她音域太窄了!!”


    见吴荃不信,高照让温好语唱了一段,确实不怎么动听,音色高处,迅速破音,跟老奶奶的纺锤生锈似的。


    吴荃又提议让时默来。


    “让反派唱写女主的片尾曲,怕不是脑子要被观众打没?”


    “现在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不会计较这么多,说到底只要唱得好听,很多人根本不会管片尾曲是谁唱的!”


    眼看高照被吴荃说得动了心,全程围观的乔衣急了。


    时默唱歌走调,比温好语还要难听很多倍的秘密要被暴露。


    比起温好语,时默的歌声可以说是生锈的纺锤掉下来又砸在了老奶奶的脚上,而且本人自信得一批,毫无自觉,唱歌绝对会成为黑料的。


    乔衣连忙接上话:“没关系,我可以试试!”


    吴荃确认地问:“你上?录歌很严格,你心里有准备。”


    音乐指导是高照特聘的,吴荃也久闻他大名。


    上一版主题曲,刑妙唱的时候被卡了10遍才过,嗓子都冒烟了,已经算是最佳纪录保持者,逊色些的人有过唱前自信到飞起,被凑整88回吉利数字,下麦后从此自闭的惨痛经历。


    见乔衣肯定地点头,吴荃转头和高照拍板:“她没录过歌,你让她试试,不行再想办法。那这价格……”


    高照知道老熟人要狮子大开口了,但拍着吴荃的肩膀放松地说:“随你,或者让小朋友定!”


    时默配完音,全程骚操作,可回过神来不见欣赏她配音的乔衣。


    她问起指导,指导努努嘴:“早被导演叫出去了。”


    时默:“。”


    心里有些吃味,希望高照的头发再少些。


    正说着乔衣,乔衣就进来了,还带了一串要听她唱歌的人。


    她先是给主题曲录制了钢琴曲。


    而后接过歌词单,在指导的两轮大致清唱和解说后,配合地点点头,戴上校正耳麦,凑近声筒,要开始了。


    众人惴惴不安,心疼这个从来没有录过歌的姑娘,就等严格的音乐指导在乔衣唱得不到位的地方喊停。


    而乔衣唱出第一个词时,高照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觉得他这挨宰挨得值。


    指导也不动声色地把调音耳机捂紧,让乔衣的声音离他的耳朵更近些。


    “烟雨如织,红尘似梦,仗剑与东风。”


    乔衣本人的音色极为有特色,她的声音清亮饱满,如同黄鹂在清晨的枝头鸣唱。


    少女感满满,气息平稳,收放自如,不失现代人所说的天然的攻气。


    更重要的是,吴荃和指导都听了出来,乔衣的每个音都完美地踩在了正中间的基准音。


    换言之,他们遇上了拥有绝对音准的人。


    乔衣没有任何一个词唱出曲调之外,尽管这是她头一回听到这首歌。


    就连指导本人唱不准,改为轻哼混过去的转音,乔衣也用自己的方式,将它毫无保留地演绎了出来。


    这样的才能在普通人之中颇为难得,就算是在天才中也是百里挑一。


    吴荃又真情实感地迷惑了,努力和天分在一个人的身上究竟占着怎样的比重。


    他曾以为他足够努力,不用依赖虚无的天赋吃饭。


    在灵感跑光后,他也不得不认清自己才尽枯竭的事实。


    而乔衣却不同,她刚踏上这段未知的旅途,她的可能性是如此耀眼夺目。


    吴荃甚至觉得乔衣在他这里是委屈了她,而乔衣自己说了要跟着他学习更多的东西。


    有一点吴荃能够肯定,即使是惊人的天赋,始终藏在心里而不加以练习发挥,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乔衣练十年的琴,才能够自信地写歌,有勇气投出她的谱曲。她像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他人能给到她的所有知识,如今才有勇气站在这里。


    “危楼谁与同归,不胜簪!”


    她气势逼人,身披万丈霞光,歌喉让现场之人为之惊叹,写歌的老师甚至落下了热泪。


    尽管只是个小小的录音室,乔衣却像个女王,这一方土地的生生灭灭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时默也揉了揉眼,在乔衣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千千万万带着热情冲出海选的歌手们激情四射的模样。


    是历历在目的未来之星,也是时默的母亲。


    万千身影最终汇成乔衣,时默按着刺痛的眼眶,只觉得这不是独属于她的宝藏,很快要在人们的面前现世。


    小乔呀,她的欢乐,她的Joy,也是世人的乔衣。


    乔呦戳了戳时默的后背:“姐,你得了沙眼?会不会传染啊,我最近抵抗力差!”


    时默弯着眼,把乔呦不安分的手指头从她身上拎开:“上点心吧,你拿手怼我的时候就已经被传染了。”


    乔呦:QAQ这不是看你有点伤感,想讲个笑话活跃下气氛吗!


    当乔衣停下了歌唱,只是第一遍过完。


    指导按下了stop键,乔衣走过去问:“是不是可以了?”


    指导打心底里感叹,果然唱得好的人知道自己不需要重来,他想卡她也找不到理由。


    他卡人是为了得到最好的歌,也曾遭受过不少歌星的抱怨甚至谩骂,说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死宅男。


    而乔衣不需要他卡就已经达成,态度始终不卑不亢,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他发自内心感动,也由衷地感激老天让他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整理歌曲时头一回抬头,正视地对乔衣说:“可以了。”


    今日的工作终于结束,时默和乔衣二人各自完事。许久未见后,参照彼此的口味,她们相约甜甜的泰式餐厅。


    乔衣正看着时默化妆,感叹她边走边画眼线的手都不抖一下。


    二人说话之间,指导和吴荃紧随其后,高照发现也跟来了,乔呦带着半路上捡到的温好语,还有几个叫不上来名字的群演。


    他们都吵着要请乔衣吃饭。


    时默:???


    她就易个容的工夫,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一串并联灯泡。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单独跟她的小漂亮培养感情?


    众人都认为时默捡了天大的便宜,她从买单的人变成了蹭饭的,而且还逃过了唱主题曲被指导老师卡几十回的魔鬼经历。


    温好语为大家选定了一家清净的泰国菜餐厅,还包下了晚间场。


    乔衣问:“其他人都要吃饭,这样不好吧。”


    索性并不是周末,预约本就不多,温好语大手一挥,贴了双份优惠券,巧妙地解决了这件事,高照感叹她真是会做人,钱也是真的不当钱。


    但他不吃这一套,戏里该批的还是要批。


    望着餐厅外面探头探脑的路人,高照问温好语:“你说这是谁家粉丝?”


    温好语不确定道:“应该是默默姐的吧?”


    时默虽然有山寨前影后的嫌疑,但她演戏水平到位,风格独树一帜,片花放出来之后很快就圈起了粉,围绕她的话题热度经久不散。


    时默的经纪人乔呦听了笑着摆手:“不可能,肯定是你的,温小仙女!”


    温好语想起公司和她财大气粗的家里人通气,最近频繁给她买热搜夸她盛世美颜,就感到头疼。


    她只想好好演戏,并不想被踩到黑红然后心碎地滚回去继承亿万家业。


    好想像时默一样,一气呵成地表演,然后享受他人惊艳的目光,这才是她想要做到的事。


    天气开始变热了,他们几个穿着针织衫的人喊服务员调低了中央空调。


    而时默和乔衣两个人座位相邻,贴得紧紧的,像寒冬里的两只肥啾,令人看了分外疑惑。


    时默欣喜:嗯,她没有发现我挨着她。小乔胖了点儿,胳膊和腿触感很Q弹,就这么发育下去,长成前/凸/后/翘的女人,完美。


    乔衣焦急:姐姐没说我黏黏糊糊的,可她怎么瘦了?肯定又私底下偷偷吃泡面!这个经纪人怎么搞的!


    作为表里如一的萌新,经纪人乔呦并没有把时默养残了的自觉。


    坐在左边的他又戳了戳时默的后背,挤眉弄眼地跟她说:“桌子这么大,你俩分开点呗。”


    他说完便看到旁边的乔衣害羞的垂眸,和时默端着架子那副如同柳下惠般虚伪的模样,恍然大悟地闭嘴,没有再说什么,任这两人黏在一起发汗。


    生日贺图就是给小乔老师画的吧?


    求锤得锤,她们果然是在恋爱!


    如果向翟纯打小报告,被翟纯借机买热搜给翟心娱乐引流,明日头条就会变成:


    #手下的艺人都在拍拖,只有翟三老板本人至今单身#


    #震惊!影视圈高仿女星与作曲圈黑马新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时默乔衣 CP名该怎么取#


    然后马上出来一堆粉黑路人三方混战,达成翟纯想看到的黑红黑红的效果。


    想到时默平时对他多有关照,自己根本就是跟在时默身边带薪休假,偶尔才充当翟纯的眼线,连这点事都告诉翟纯着实不厚道,乔呦心道时默这下可算欠他一个人情。


    他终于可以当一把有脑子的人了。


    乔呦把这把甜腻腻的狗粮嚼吧嚼吧往肚子里咽,还是流下了宽面条泪。


    呵,女人。


    呵,恋爱的酸臭味。


    第三十四章


    这餐饭称得上甜甜糯糯, 包场后众人畅所欲言,充满了解决事件的喜悦。


    然而,吃瓜的心思也没有按下,只等谁先开口问问他们想问的话。


    身为傻白甜富二代的新人温好语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先提起了时默的脸:“默默姐, 你的鼻子真的有垫过吗, 我觉得不太像诶。”


    乔衣先吃了一惊。


    怎么时姐重新入圈还是披着小马甲没脱掉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到需要精分拍戏的事情……


    乔衣不禁脑补起了前世今生强取豪夺的虐恋,为时默掬了一把同情泪。


    刚掬完,她又想到, 上次她同情时默整容的时候,其实她并没有整,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所以精分大概也许有可能真的只是恶趣味?


    搞不懂, 更懵了, 这个姐姐令人摸不着头脑。


    与她相对的是时默的淡定。


    时默正把一勺冒着热气的三色糯米饭舀到乔衣的碗里。


    闻言将视线转了过去, 对温好语说:“其实没整。”


    温好语:!!!


    高照:哦?!


    乔呦:emmm


    时默笑着看了眼试图摸鱼蹭饭不干活的乔呦:“具体的问我经纪人,我不方便透露更多。”


    温好语和高照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嘴里塞满泰芒甜虾的乔呦。


    “泥萌嗦啥?”乔呦口含大虾, 酱料飞喷, 差点糊了看他的人满脸。


    高照嫌弃地拿起餐巾,擦着嘴想:算了,乔呦此人看上去傻白甜,实则一肚子小九九,问不起问不起。


    乔呦艰难地把食物咽了下去,想跟大家一同分享八卦, 可再也没人问他问题。


    “说起来,小乔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 父母支持你搞音乐么?”温好语在时默和乔呦这边碰了个软钉子,转而问起乔衣。


    她的话剖开字面还有另一层含义;一般这个年纪都在准备高考或留学事宜, 乔衣不用上学的吗?


    乔衣把糯米饭的碗吃得一粒不剩,清澈的眼眸看向温好语,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家里做生意的。”


    后面这个问题她真的答不上来。


    自她离家后,从未收到过父母半点消息,哪怕她发生了什么,有的也是来自乔言商的关心。


    从前她卑微地想要讨好他们,几度自我怀疑。


    现在却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应当珍惜时光,珍惜自己。


    时默的手在乔衣背后悄悄地轻拍,乔衣垂眼,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时默也用气声回应:“小漂亮,管自己吃饭。”


    乔衣幅度极小地点点头,又把人挨近了点儿。


    那冬日肥啾的既视感愈发强烈,让人喉头齁得慌,拒绝吃狗粮。


    温好语见气氛陷入停滞,岔开话题,和乔衣交换了微信。


    随即越挫越勇,调转方向,问乔呦有没有女朋友,得到了小经纪人翻上天花板的大白眼。


    一旁的高照看得哭笑不得,他收回说温好语会做人的话。


    捅马蜂窝的本事一流,一捅捅到三个,这傻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得练练。


    这餐饭下来没套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有一条能让人肯定,时默和乔衣之间的互动最为显眼,也最自然。


    明明乔衣是个作曲的新人,刚从法国飞回来,可她俩的CP感都快要满出来了。


    众人的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好得能穿同一条裙子的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没人知道啊!


    只有吴荃满腹心事地从包里掏出乔衣给买的木梳,细致地整理他的大胡子。


    他的内心是反对的。


    本来想着乔衣为他归来,他这个糟老头子感动得不行。


    谁知道是因为时默!


    小丫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个女的。


    看起来不好惹,对她倒是挺好的,只是万一分了手,怕是要伤心难过咯。


    也不知道乔衣的失恋情歌画风如何,能不能勾起大家最伤心的回忆。


    结账时,大堂经理感谢温好语的包场,带着一排服务员过来鞠躬致谢,请他们帮忙宣传打打广告,还送了个限量版餐厅吉祥物。


    吉祥物是一比一大小的仿真榴莲模型,上面用记号笔涂了拟人化的小眼睛,正中间涂在榴莲的尖刺上,线都涂出了框。


    着实鬼畜,放在真正的榴莲堆里能吓坏小孩。


    温好语戴好墨镜和口罩出了门,就要把它丢进不远处的不可回收垃圾桶。


    乔衣有些不忍,对她说:“给我吧。”


    温好语当她喜欢这玩意,觉得天才的审美总是异于常人,但她记得了刚才吃饭时的教训,什么也没说,就把榴莲递出去。


    乔衣从温好语手里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实心,挺沉的,怪不得温好语想扔掉。


    她看着这颗假榴莲,榴莲也看着她。


    乔衣想,好歹是限量版的,可是那么寒碜。这双小眼睛要是交给时默来画,肯定没人愿意扔掉它。


    时默伸出手:“看着挺沉,我来拿吧。”


    乔衣摇了摇头:“你拿久了会累的。”


    这话说得有点皮,时默第一时间想反驳“她不行”的错误观点,脑子里却浮现乔衣将半醉的她扔到沙发上的画面。


    都飞起来了,那是自由的感觉。


    时默:。


    险些忘了这个小漂亮的上肢力量是很惊人的,如果不是因为腿有些不便,乔衣这个臂力和腰力,至少能成为一代舞后。


    时默看着那个榴莲,略有不甘。


    这么丑,也能被小乔抱在怀里。


    那她呢??


    说话之间,车来了。


    温好语吃饭时叫了自家管家,现在打开黑色宾利的门,直接坐到后座。


    前排副驾驶是她的妈妈,看着很年轻,与几人打招呼的样子优雅端庄。


    连乔衣这种极少表明自己想法的人也不禁说:“好漂亮,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谢夸,我很庆幸自己长相随我妈~”


    温好语要送乔衣和时默回家,被谢绝了也没强求,只说:“这么晚了,可别被狗仔盯上了。”


    她拉开车后座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十副墨镜和口罩,“日抛”一般,看起来架势就不小。


    她取了两套递给二人,时默接过,道了谢:“路上小心。”


    送走了温好语,乔衣微闭上眼,时默给她戴上墨镜和口罩的时候,她感觉还不真切。


    温好语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而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呢,她说不上来。


    比起对方的家世,她更羡慕温好语有个愿意在大晚上坐上副驾驶,接女儿回家的妈妈。


    她的妈妈很漂亮,很温柔,她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密的母女。


    但是没关系,她有时默呢。


    乔衣望向同样戴着□□镜的时默,藏在口罩后的嘴唇抿了起来。


    像歌里唱的那样,她俩现在就像一对快乐的小青蛙。


    饭后她俩在餐厅附近的商业街散步消食,戴着同款墨镜口罩,穿的也都是黑色衬衫。


    时默是长风衣的款式,还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乔衣是短装,穿着平底运动鞋,本就有三公分的身高差,硬是被拉到了半个头。


    看起来就像大漂亮领着小漂亮逛街。


    路人纷纷回望她们,窃窃私语,这是从哪里走完秀出来的模特。


    商业街灯光熠熠,人来人往。


    这座大都市的人们夜间生活丰富,都十一点了还热闹得如同白昼,只是街上的车流少了很多,偶尔飞驰过的声音倒为街道平添了些并不突兀的静谧。


    人是容易受环境感染的生物。


    在这样的气氛里,乔衣将她一直以来没能倾诉的话说出口:“时姐,很抱歉,那个时候我逃走了,没有亲口对你说再见。我……”


    她想对她说,她离家时真的很害怕,全凭一股冲动克制着不回去。


    她们从前住在一块儿时,她的内心有多么安适而满足。


    到了法国后,她倒时差,结识新朋友,受到丹麦老师的夸奖与批评,学会了弹琴时全新的打开方式,在异国写出第一首歌……


    还有,她有多想她。


    这一切一切,都想要告诉她。


    乔衣确信,时默是愿意听的。


    那双眼始终落在她身上,那双温暖的手总会安抚地触碰她。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是块施工用地,封锁住了不能在往前走。


    灯火依旧通明,行人们擦肩而过。


    在时默的视线中,乔衣却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乔衣抱着榴莲模型,有些疑惑。


    时默不可能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时默放轻了声音对乔衣说:“你也发现了吗。我们被人跟了。”


    看样子,先前在餐厅外面游荡的路人并非狗仔,也不是温好语的粉丝,而是时默的。


    又或者说,是时脉的。


    她们二人置身明亮的路灯之下,时默心道暂时安全了。


    那个样貌清秀的男人却径直向时默走来,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冲着过来,还撅起了嘴,像是要给时默热情的吻。


    “脉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1年——11个月——零二天——”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


    艹!


    时默在心里口吐芬芳,没忍住骂了声脏话,又立马憋了回去。


    死变态罢了,除了小乔她都没兴趣。


    有了许妍这种段数高的,她竟然忽视了还有这类人的存在。


    对不起乔衣,把她也卷了进来,希望她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时默拉住乔衣,要带她跑。


    谁知刚转身,乔衣就把她的手甩开了,力气之大差点让时默360度空中转体一周半。


    乔衣甩开了她!


    怎么手也不给拉了,现在是紧急情况,有合理的理由!


    随后就听见沉闷的响声和那人的哀嚎。


    时默踩着高跟鞋,脚脖子打了个踉跄:……?


    转头发现乔衣扬着右手,怀里空了,那个被她爱惜地抱了一路的丑丑模型已不见踪影。


    而那男人捂着被砸肿的眼眶,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嗷嗷地哭着往反方向逃。


    “你拿榴莲丢他了?”


    “对!”乔衣咬着牙,“等我把他追回来,送警察!”


    她的语气就像整个人被冰雹淬炼,又被陈年老醋泡过,最终装进榴莲罐头似的。


    只是这会儿才发生过紧急情况,二人谁也没注意。


    乔衣想追,又被时默拉住了手:“小心点,这样就好,不要追了。”


    小漂亮细声细气,安安静静的,可是脾气却不小。


    先前帮单一枫阻止房东也是,现在也是,冲动得不像话,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时的胆子小得像只兔子。


    时默拍她后背,给她顺气:“来,深呼吸放松,可别又岔气打嗝了。没关系,我没事,我们都好好的呢。”


    乔衣:……


    姐姐怎么还记着她打嗝的事!


    她心情复杂地抿着唇,摘下闷热的口罩,随着时默数的一二喘了几口大气。


    时默提醒得对,她扔完之后胃部就有些不舒服,先前吃的东西也没消化好。


    好在呼吸逐渐平稳,那阵横膈膜的抽搐也就慢慢过去了。


    冷静下来后,乔衣又挺担心:“你要不让公司给派几个保镖吧,保护艺人也是公司的职责,艺人出了事公司有责任也会遭受损失。”


    时默莞尔,小漂亮的理论居然一套一套的。


    她安慰道:“没问题,我直接和老板说。”


    乔衣保护了她,这个认知让时默捏了捏乔衣的手心:“小乔,谢谢你,救命之恩,不如我以身相许。”


    乔衣才发现时默还牵着她的手。


    她这下真的脸红了。


    时默的手指松松地与她五指相扣,跟刚才要逃跑时的力气之大完全不同。


    可就是这样轻轻的牵着,乔衣却不敢像刚才一样直接甩掉。


    时默那句“以身相许”的话,乔衣不敢往深了想,只觉得这个姐姐又在作弄她。


    她小声恳求:“姐……松开吧,我答应你,不追啦。”


    软软的语气让时默很想亲她。


    可才这么一会儿,乔衣连小手都不给拉。


    以前她俩都贴着身跳过舞,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甚至还不如一只画着眼睛的榴莲。


    “啊哼,咳咳!”


    时默余光扫见来人,便勾着小指,在乔衣的手心里挠了两下,算作吃了豆腐,才放开了她。


    等吴荃去完餐厅的洗手间赶过来,什么事儿都发生完了。


    乔衣的脸上还带着红,说话之间有点儿稚嫩的鼻音。


    吴荃同迟到的老父亲,看着眼前女儿被渣男拐跑般的画面,和时默相见分外眼红:“怎么回事,乔衣明天还得跟我去培训,你别闹她太晚。”


    时默撇嘴,不知怎么提不起跟吴荃装可爱扮无辜的兴致。


    她噙着笑,语气淡淡地说:“我没闹她。”


    第三十五章


    吴荃蹙眉, 以长辈的姿态,很不乐意地批评了时默两句。


    时默一一笑着收下,那副态度摆明了是“虚心接受,下回还敢”。


    乔衣不知气氛怎么就便僵了, 但好像是因她而起, 便笨拙地打圆场, 对吴荃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说当时时默的情况有多危险,差点就被强吻了。


    吴荃看时默的眼神愈发像看一条咸鱼, 护着乔衣道:“我的徒弟当不起你的保镖。”


    时默摇摇头,眼神带了点坚定的意味:“再有下回,我提头来见。”


    “这可是你说的!”


    吴荃没再多纠缠这问题, 他的关注点除了报警外, 落在了不要乱扔东西上。


    得知乔衣特地向温好语要的东西后, 吴荃自告奋勇地帮她们找那个飞进草丛不见了的模型,一边絮絮叨叨过去自己的妻子也喜欢做这种粘土类的手工。


    他以为, 以乔衣这样的年纪和体型, 最多扔扔棒球大小的物体。


    那个榴莲从重量上来看显然不是超轻粘土材质,见吴荃误会了,时默也没戳破。


    虽然跟吴荃有些不对付,时默感受到了他藏在脾气背后的细腻心思,以及对待乔衣的善意。


    他们四下搜寻,天又暗了, 并没有找到,只能作罢。


    吴荃在他们结账时离开得早, 没能看到限量版纪念品的样子,皱着眉毛摸摸白胡子, 还挺遗憾。


    这种遗憾的心情在看到时默时又变成计较的心眼儿,吴荃闷着气想,都是女的,她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怕招狗仔。


    吴荃挺想棒打鸳鸯,可人家先前也没做什么,只是拉个小手,头对头讲两句悄悄话。


    又没准乔衣不是在恋爱,是在近距离追星,追得比较狂热而已。


    这么一想,吴荃心里好受多了。


    如他所愿,时默接了通电话,有事要早点回去,不能再粘着乔衣了。


    在乔衣的强烈要求下,住得离剧组很近的时默被她送上了出粗车,还以防万一地拍下了车牌号,随时保持联络。


    时默摇下车窗,对乔衣温温柔柔地笑:“小乔,有缘见,新歌加油。”


    这回乔衣只是来露个面录两首歌,虽然乔衣和剧组的合作结束了,但以她俩的缘分,只要乔衣还在矶市一天,她们就能经常碰面。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在她们这里,后面一句接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我会加油,时姐也是!”乔衣却觉得时默说这话肯定又有得忙了,她也不好打扰她,只能送上关切,“晚上早点睡,别吃泡面啦。”


    时默捂住了额头。


    哎,怎么这都能发现,乔呦打小报告了?


    第一个溜回家的乔呦突然感觉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他肯定是被谁冤枉了!


    隔天,时默对乔呦说要找翟纯,确认下她的人身安全问题。


    翟三老板忙到双脚离地,时默约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翟纯在翟成鸿办的酒会之前监督员工布置,还只给时默五分钟时间。


    她们进行了简短迅速的谈判。


    翟纯确实很重视时默,在她选上沈心慈的角色后不惜用工作号为她打声援,底下一片“妩媚女总裁爱上我”的八卦。


    时默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这种。


    翟纯当然也知道。


    两只狐狸相视,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


    翟纯听了时默的诉求,倒是颇为大方地为她指派了三个佣兵退伍的保镖,让她随时召唤他们。


    “三老板,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想让我觉得你对我格外关照?”


    翟纯拿起光滑的玻璃酒杯打量,眼神却不落在时默身上。


    时默心想,翟纯知道她的价值,也许之后要花心思为她铺路了,只是不知道路会往哪边走,是不是她要走的路。


    翟纯把易碎的杯子放了回去,抬眼看时默,神情带了些取笑的讽意:“商人自然要不择手段地谋利,让你觉得我对你好,正是我的策略。”


    而这点嘲弄却拉近了她们二人间的距离。时默仿佛不是在同老板说话,而是相熟的能给她意见的人。


    翟成鸿到来之前,翟纯很快就赶人了,很是不想让时默和翟成鸿正面对上。


    时默拿起翟纯把玩过的玻璃杯,透过它看对方的脸,就好像能从杯壁中窥见真相:“我们正常签约,你想在他面前藏着我,究竟有什么考虑。”


    翟纯不希望她和翟成鸿之间变得熟悉,这非常明显。


    翟纯扬着柳叶眉,目光如剑:“我是你老板我说了算,别让我大哥见到你,他那人是三多纨绔,花钱多,女人多,屁事多,以你的性格不会喜欢的。哦,除非想爬/床,但他未必肯在别人身上投入多少。”


    这么损自家人的第一回见,翟纯言之凿凿,时默也收起慵懒的笑意,答应得认真:“那我可真要离他远一些。”


    尽管她本就这么想。


    走在回片场外宾馆的路上,时默突然觉得翟纯跟她哥翟广源不一样,不光有脑子,情商也不低,你以为她能力弱的时候,她冷不丁能给你皮一下,怎么在翟心只能当个三把手?


    如果不是要保护小乔,不让翟纯知道她俩的关系,时默很想问问翟纯有没有参与网黑乔衣的事件,是否是幕后黑手中的一个。


    她现在,尚且不能完全给予翟纯信任。


    当然,在对方眼里,她时默也是同样。


    第二天时默没收到乔呦的早间电话,便一个人去了剧组。


    进组时,她被等候多时的乔呦拽到了角落,塞给她手机。


    时默定睛一看,乐了。


    热搜第5名,#乔衣时默私会泰式餐厅#,热度还在持续上升中。


    温好语没说错,狗仔总是无孔不入。


    但他们偷拍的不是在室外商业街,而是从餐厅外面的隐蔽处进行录像。


    她和乔衣坐在一起时真的有挨那么近吗?


    从画面上看,她俩坐在两把水曲柳木的座椅上,座椅本身离得近,她们又相互靠着,没夹菜的时候都快看不出胳膊是谁的了。


    她们昨天明明是很多人一起吃饭,拍摄人却搞得像是她和乔衣单独私会。


    时默看着那画面笑笑,将微卷的鬓发撩到耳后。


    真是二人约会就好了。


    哦,还拍了她给乔衣夹菜的照片。


    不得不说,到底是专业摄像,那颗蘸着酸甜沙拉酱的生菜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大动。


    时默点评:“像素挺高的,没有偏色。”


    乔呦见时默的重点跑偏了方向,连忙给她拉回来:“你往下看!”


    时默慢慢地下滑页面,以老年人阅读手机文字的速度,仔仔细细看热评的每一条。


    有人舔屏夸小姐姐们盛世美颜。


    有人问乔衣是谁,时默又是谁,谁买的热搜。


    有人发起投票,问画面中的两位,你更吃谁的颜。


    有人误会乔衣是翟心娱乐艺人时默的新助理,还问原来那个哪去了。


    时默心道,原来的那个不是助理,是经纪人,不过干的活却差不多,摸得一手好鱼。


    还有人……嗯?吵起来了?


    角度挺新奇,骂她靠整容山寨前影后上位,又骂乔衣是靠整容上位的时默上位的爬床助理。


    像极了“俄罗斯套娃”,时默都险些被绕晕了。


    其中有几个还挺眼熟的,昵称里顶着她的名字,竟然是她和梁芝雪被拉郎配“芝士”CP时期的毒唯。


    时默曾经当红时,有部分粉丝经常去别人的主页上拉踩diss其他明星。


    时默逐渐注意到,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粉丝,很多人特别是男女团的偶像都因为毒唯而遭路人讨厌。


    时默离开后,梁芝雪得了影后宝座,熬那么久火出了圈,毒唯的队伍逐渐扩大,跑别人视频里去卖安利,挑别人刺,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梁芝雪很是头大。


    时默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人会跳到她的头上,用她本人踩她。


    她不得不心生感慨,世界之大,总会被踩。


    以及,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即便她退圈两年,他们依旧活跃,连ID也没换。


    而他们只代表了一小部分的舆论,大部分还是在夸乔衣的颜和歌曲,以及来自路人和黑子的质疑,这个年轻的女人怎么频频出现在热搜上。


    的确,就连热搜名也是乔衣被放在了前面。


    时默想给写这条热搜的人点了小赞,乔衣这么可爱,当然应该在最前面,她不介意在后面接住她,给她垫着。


    由于近期微博上乔衣蹿红的势头已经超过了时默,乔衣的粉丝很多都是从于霈粉转来的,开始向路人卖安利,觉得她好是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期待乔衣和于霈再合作。


    这条热门微博的前几名是疑惑乔衣是谁,后面则是被乔衣的新生粉攻占了。


    翻了半天,终于有个明白人指向了画面最右边的小半张脸,还有戴着百达翡丽手表的小麦色手腕。


    网友1:旁边那不是风语矿业的千金温好语吗!她家大业大,才貌双全,简直是女主标配,空降《鸷鸟》电视剧做女一,我猜最近难产的主题曲应该请了这位乔衣小姐姐做外援吧?


    网友2:不可能,高照这么大个导演,怎么会请一点名气都没有的新人。


    网友3:我们乔妹才不是一点名气没有 [MV链接]和于总合作的新歌好听着呢![歌曲链接]期待出个人专辑!


    网友4:之前不就请新人了吗,结果被撕成那样,我猜最后肯定是贴钱外包给专业团队……


    也有一部分吃瓜群众默默地站了跳舞姐姐x软萌妹妹的舞衣CP,夹在大混战中间,安静地剪辑。但苦于没有大量拉郎素材,只能做短小的视频,嗑这一点点糖。


    有位美女bot相关的黄V博主将视频成果发了出来,取名“你起舞时旋动的衣摆,是我此生挚爱与光芒”。


    可能是因为视频名称过于文艺,流量不高,转发量也只有寥寥几十。


    博主气愤地发微博吐槽:当初一个个嗷嗷待哺想吃糖,糖来了,你们人呢!


    底下网友回应:姐妹,这儿呢!人来啦!


    追加留言:糖在哪里啊,这不就是张糖纸吗!


    这才是最明白的明白人,是狗仔偷拍照片所存在的唯一意义。


    刷到这里,时默的手指顿了顿,将那视频微博收藏了。


    但差点忘了,这不是她的手机。


    时默抬头对乔呦道:“收藏的这条,回头发我微信上。”


    乔呦捧着大脸说:“我会扒视频!直接把WMV发你!”


    “非常感谢。”


    听了时默语气郑重地道谢,乔呦有些不习惯。


    这个人是什么爱好,连自己的糖纸都嗑。


    怕是爱小乔老师爱到了骨子里。


    真正火起来的却不是这条同框照片的微博,而是紧随其后发布的视频。


    并不是同一个博主上传的,像是路人的手机,渣画质,结束时还伴随着水果手机掉电音量和自动关机的猝不及防的黑屏。


    是私生饭想强吻演员的视频,停止在那个男人扑向时默的画面。


    至于后面乔衣拿榴莲砸人的片段,因为手机没了电,没有跟着一起录进去,博主只是做了简单说明。


    时默又错过了欣赏乔衣英姿的机会,扼腕叹息。


    微博一片哗然,开始刷小姐姐们不管做什么职业都要保护好自己。


    风向逐渐走向二十四字价值观,却还是有人死死咬着乔衣蹭流量不放,要将她踩到底。


    乔呦拿回手机,侧头问:“都看完了,有什么感觉?”


    时默姨母笑:“她真可爱。”


    “说正经的呢!”


    乔呦不清楚乔衣招惹上了谁,但看这架势咄咄逼人,他很担心乔衣被人黑得很成功,连累她谱的主题曲《无眠》和《鸷鸟》的剧流量下滑,让时默跟着倒霉,最终影响到翟心娱乐。


    这种担心无非杞人忧天,时默看他的眼神像看不懂事的儿子:“小乔和我都很厉害的,别担心,呦呦崽,相信阿妈。”


    乔呦瞪大了眼儿,捂着心口跑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时默目送他跑没影,拍片开始前,又抓紧时间蹭着剧组wifi给乔衣打了微信电话。


    先前乔衣去法国,也是时默最忙的时候,二人跨洋跨时区文字聊天,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乔衣回来后,时默为了能更好地运用视频通话,终于把已经用了五六年的老年机给换了。


    还反复跟店员确认了这是最新款,配合快得飞起的流量,用三年之内绝对不会卡。


    乔衣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声音跟着开合的唇形,音画同步,一点也不卡顿。


    她像是睡了懒觉才起来,原本顺滑的黑色长发翘起了几根,身上穿着米白色睡衣,领子上还绣着几根胖胖的胡萝卜,眨着眼看时默,表情懵懂,眼神乖乖的,有几分令人怜爱的无辜。


    摸新款数码产品就像老年人学手机的时默感到非常满意。


    把找乔衣说微博热搜的事情放到一边,她愉悦地隔着屏幕触碰乔衣的衣领,之后是纤长的脖颈,下巴,樱粉色的嘴唇,上唇的唇珠。


    乔衣的上唇有些薄,抿起时更显得清冷。


    而下唇有明显的颏唇沟,也被叫做“美人沟”,和下巴呈现出饱满的弧度,说话吃东西的样子都非常美,而且……


    很适合接吻。


    加了一层柔弱滤镜,就更可爱了。


    小白兔软乎乎的“三瓣嘴”,有谁会不爱呢。


    想亲她,想得不得了。


    特别是看了情歌配乐的同人向cut后,时默心里高喊舞衣is rio!


    她的目光近乎凶狠地看着那张嘴唇。


    把指腹探进去,压那软软的舌根也很可。


    弄得她脸上满是浅浅的桃红。


    让那勾起人欲、望的嘴唇毫无意义地咿咿呀呀,说不出别的话。


    然后将全身心都交给她。


    乔衣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磨人小妖精?


    隔着屏幕,感觉更加强烈了。


    很是刺激。


    乔衣并不知道时默满腹的少儿不宜思想,她哼着新曲子初成的旋律和时默说早安。


    时默喊她看视频,让她放宽心。


    想顺便让乔衣看看她们两个人在狗仔的偷拍下都有多么的上镜。


    以及般配。


    乔衣很快从微博上回来了,心情复杂地对时默说:“那个椅子的形状让我觉得……我俩像一根树梢上的两只秃毛麻雀。”


    时默的心情同样很复杂。


    她脑补的小乔可不是麻雀精。


    第三十六章


    只有乔衣一个人觉得她们秃秃的。


    实际上, 她的羽翼逐渐丰满,自己却不自知,拿着第二笔酬劳,盘算着要请时默做点什么。


    《鸷鸟》的前三集开始放送后, 乔衣却想不到她就这么火了。


    电视剧在线上与数家地方卫视同步上映, 吃瓜群众第一时间发现了歌曲列表上的名字。


    #鸷鸟新主题曲#从今日新热度榜第47位飙升到榜三, 第一位还是刘天王的新专辑,浏览量相差无几。


    乔衣的微博粉丝数则由去法国进修前的五万暴涨至十万。


    他们发现乔衣非但是主题曲《无眠》的谱曲和弹奏者,还是片尾曲《织梦》的演唱者。


    业界优秀的填词作者们和众多谱曲人转发了官方出品的新CUT, 为电视剧和歌曲造势。


    《织梦》的编曲古木从美国发来贺电,祝贺高导演喜提完美主题曲一首,称赞乔衣是明日之星。


    就连主题曲的演唱者吴妙也说, 朱可抄袭门出来后, 她本来想付主题曲的违约金作罢, 在看到新曲子后,第一时间飞回矶市, 只为唱好这首令她再也难忘的歌谣。


    歌很好听, 且旋律令人印象深刻,深受指导老师批评的她三遍下来就有模有样。


    六遍录完,第一次没跟指导老师呛起来,达成了亲切的共识。


    《无眠》这首充满韵律又不失大众喜爱的通俗歌曲,发出当天便有数十名b站乐器up主扒下了曲谱,用各种方式演绎。


    几大K歌app平台也拿到版权方的许可, 放出了纯钢琴伴奏,单日翻唱量突破了一万人。


    乔衣的粉丝太激动了。


    无论是好听的主题曲还是乔衣演唱的片尾曲, 都让她们惊为天人。


    她们热泪盈眶地为自家神仙妹妹打call,单方面宣布她们的小仙女下一步就是出道成为十项全能偶像。


    至于和艺人姐姐们的私会晚餐?普通应酬罢了, 仙女偶尔也是需要接地气的嘛。


    不和谐的音符依然存在,见乔衣x于霈的兄妹亲情CP热度也有所上升,水军转移了攻击点,开始挑事。


    “怎么每次拉郎都能拉到她?男的女的疯狂捆绑炒作?”


    在这大量水军之后的正是翟成鸿。


    上回一掷千金,想靠舆论封杀乔衣不成,反倒被一群狐朋狗友看尽了笑话。


    他找了父亲,想打压乔衣父母所在的企业,却被向来宠爱他的翟广源告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那对为了解决融资问题肯把女儿献出去的夫妻尚未成功上市,还在困难的“摇号”阶段,穿鞋的最怕光脚的,逼急了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倒打一耙。


    翟成鸿憋屈again,但翟广源倒也没说错,对方上赶着送女儿,很乐意见到这门亲事办成。


    只不过是乔衣自己跑了,不给他脸,敌我矛盾要分清。


    《鸷鸟》开播后,翟成鸿看着那些夸奖和朱可被人喷到退微博的事件,心里生出了绝佳的妙计。


    不就是只飞上枝头的小麻雀么,真当自己是只凤凰了,看我翟成鸿拔了她的鸟、毛。


    他二度购买了热搜,甚至暗中凭借父亲的关系向相关负责人施压,将乔衣的微博做封号处理。


    他让多名拿钱办事的娱乐大V说乔衣捆绑流量歌手和艺人炒作,然后放出调色盘,证明乔衣的歌曲是抄朱可的。


    此言一出,微博哗然。


    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也是盲目的,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证据盘后,路人们对乔衣的喜爱倒戈为质疑。


    真的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吗?先前他们怎么吹朱可的,就怎么被打脸,阴影犹在。


    现在又来了个连歌曲都是自己唱的、自带流量话题的美貌全能girl,令人起疑。


    “营销翻车了吧,什么四千年才貌双全美少女?”


    “差评,好不容易有首喜欢听的歌居然又是抄的,再见再也不见!”


    “转黑了,拜拜。”


    经过上一回得了好几千恶评的事件,乔衣深知舆论猛于虎,不要被漩涡卷进去才是最明智的举动,无论它是好是坏。


    早在受到网友们的夸奖后,她就关了转发和评论的提示,安安静静地刷时默的微博。


    突然后台私信跳出消息,说她因为违反相关政策被做了销号处理。


    她去查看时,已经有七八个娱乐号扒她的事,连自家门牌号都被人扒出来,好在是她身份证上的那个住址,举家搬迁后早已不住在那里。


    被泼了脏水很难过,想扒谱自证,可细看朱可的谱子跟她的确实神似。


    为了避嫌,她先前谱曲时特地没去听对方写的歌。


    乔衣一时搞不明白,怎么两个人的脑电波会重合到这种地步。


    但她牢记吴荃和于霈之前告诉过她的不要在网上轻举妄动,决定先从线下展开行动。


    还是先去和高导演解释自己没有抄袭吧。


    她开始往脸上抹防晒隔离粉底液,把自己化成了“他人”,牢记不要让狗仔再抓住莫须有的把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变成了出门都需要注意不被人拍下来的“名人”。


    她最开始,只是想离时默近一点,能够在她的身后帮上她。


    最好可以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乔衣的眼眶泛起了微红,视线也变得模糊。


    短短时间内,她二起二落,接受了多大的赞美,就遭受多重的诋毁。


    乔衣抽了抽鼻子,用力地眨下眼,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就是没做,按照时默的话来说,“总有刁民想害朕”,只要自己开心,让黑黑们狗带。


    从常住的宾馆出来,去剧组找导演的路上,果然有奇怪的人跟着,手里牢牢地握着什么,乔衣猜测是小型摄影机。


    但她并不是头一回经历狗仔了,早有准备。


    先是温好语给过的口罩,还有新买的棒球帽;还涂上了黑皮专用的粉底液。


    由于先前狗仔对着她的眼睛大做文章,说她和于霈一样是N国混血,乔衣还以防万一地戴上了战术美瞳。


    美瞳是钱婫寄来的,说她男友沉迷深红色的虹膜有段时间了,选的中二红,当小惊喜送给了她。


    钱婫受到了惊吓,当即转送给了乔衣。


    乔衣的瞳色叠加美瞳,倒是显出极为纯正的深黄,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来的瞳色。


    她就跟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灰头土脸小麻雀似的,佝偻着背,从狗仔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进剧组前还被保安拦下,可见变装之成功。


    她见了高照,高照还问她怎么几天没见晒黑了。


    他们聊了聊曲子的事,都认为有人在搞鬼。


    高照接了个电话,转头对乔衣说:“咱们的混音指导老师扒了谱,重合度很高,可以算得上借鉴过度。”


    乔衣的心脏揪了起来,又听高照说:“但我知道是你先写的,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再看吧,这种脏水也不是没人泼,肯定能说清的。”


    乔衣的手指攥上衣领,双眼亮亮地看着高照:“谢谢导演的信任,下次还有与您合作的机会吗?”


    高照大手一挥:“怎么没有,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点黑料算得上什么?哦对了,这是你本来眼睛的颜色吗,挺好看的,那种浅色美瞳戴多了,色素伤眼睛。”


    乔衣回答她现在是戴着美瞳,从前是浅绿色虹膜。


    高照凌乱了。


    他作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导演,见过的人绝不算少,可却在乔衣这里翻了几回车,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问乔衣什么。


    比如,乔衣跟时默到底是啥关系。


    “请问……”


    高照从怀里拿了金丝楠木的烟斗,听这个绿眼睛的姑娘又要问问题了,耐着性子把烟斗放了回去。


    “时默在吗?”


    哦!高照心里那点八卦对上了乔衣的问题,但他不无可惜道:“时默最近的戏份已经杀青,这个月暂时不用来剧组。”


    最近他连卡其他演员戏的时候都变得中气不足,温好语还体贴地给他送了野山参,让他多补补。


    哪里是因为这个,还不是,时默不在,剥夺了他半数的乐趣。


    看时默和别的演员飙戏,细细体味那年轻的躯体里蕴藏的爆发力,闲暇时翻来覆去地想,就像重温最为喜爱的经典老电影,真真是种享受。


    乔衣本想着过来找高照,顺便可以看时默拍戏,结果却又扑了个空。


    她怀着二人果然缘分不够的遗憾之情,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接到了陌生来电。


    是乔言商的新号码,他问她网上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他在邺城有人认识,乔衣被骂惨了可以躲过去避避风头。


    乔衣按了免提,才发现从离家后,她只解除了朋友圈的屏蔽,却一直没把他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手忙脚乱地把哥哥的旧手机号也放了出来,乔衣的心里快被愧疚占满了。


    虽然乔言商被网上的舆论带跑,真的以为她抄了别人的歌,但是他有这份心,让她很感动。


    “是假的,我被人黑了。”乔衣的底气很足,跟哥哥说话也没有过年时那么软绵绵。


    乔言商听了,十分欣慰,又叮嘱乔衣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了问他拿。


    在听到乔衣一次性拿了多少稿酬后,乔言商把给妹妹打钱的话收了回去。


    他身为创业公司的小老板,一个月的进账纯利竟然没有妹妹写一首曲子来得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乔衣真的长大了,也成长得颇为迅速,可以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


    从始至终这么优秀的人,是他的妹妹。


    他该再多多相信她。


    乔衣通完电话,发现有两个微信未接来电,是时默打来的,还是半个小时之前。


    原来她站在树荫底下,和乔言商说了那么久的话。


    他们原先交流并没有超过五分钟的时候,这回乔衣还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乔言商听了还低低地笑,心情很好。


    乔衣想着她也能让人为她骄傲了,拨打回去给时默,说刚刚是在和哥哥打电话。


    时默却轻轻地在电话里叫乔衣的名字,要她转身。


    她没告诉乔衣,她一早见到微博就担心得瞌睡也飞走了,找人找不到,电话打不通,这才跑到了街上。


    谁知她们的缘分如此奇妙,她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乔衣,想要叫她,却见乔衣慌慌张张地接起了对她而言很重要的电话。


    她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乔衣打了十几分钟的通话。


    乔衣脸上神采风扬,是她从未见过的。


    是朋友还是家人,让乔衣感受到了这样的幸福?


    应该是家人,时默看到乔衣的口型,喊的是哥哥。


    拥有那副小模样、喊着叠字的乔衣更可爱了。


    她没怕呢。


    时默觉得,自己也是被乔呦传染了杞人忧天的情绪。


    这一次的风波击不倒乔衣,毕竟她是坚强的小白兔。


    她开始学着爱自己,给予身边的人爱,今后也有更多更多的人爱她。


    天亮了,让键盘侠骨折吧,他们不配攻击这么好的乔衣。


    在乔衣小步跑向她的同时,时默也走向前去,一把搂过乔衣的肩膀,将她大半个身子圈进了怀里。


    乔衣的个头与她相差不大,骨架子却很纤细。


    即使长胖了,搂着还是觉得再丰满些,风味更佳。


    时默侧过脸,见乔衣的表情还是挺甜的,没有被黑后的阴霾,更没有对肢体接触的讨厌。


    时默心道,这不是挺好,就算排斥恋爱,但也不排斥她嘛。


    这个念头令她心情大好,先前那点被乔衣的无心之言吹灭的小苗头又冲破土壤蹿出了心房。


    叮叮当当的钥匙扣在橄榄石色的指尖悠哉转动起来,时默另一手拍着乔衣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说:“走,姐姐请你喝最贵的奶茶,做最美的崽!”


    乔衣从那阵骄傲的小情绪里回过神来,慢慢地抬眼,瞅着时默。


    心里也慢吞吞地说:那我可想要喝姐姐的奶茶,做最美的姐姐了。


    第三十七章


    时默搂住人, 瞧见乔衣瞅着她。


    棒球帽底下的小脸蜡黄蜡黄的,整张脸到脖子都遮着土了好几个色号的粉底液,还有颜色奇特,戴上就能遮住仙女气息的美瞳。


    这不是她雪白如兔、眼神勾人的小漂亮!


    时默诡异地沉默了, 心道乔衣是在研究什么原宿黑皮辣妹妆。


    挑战全套妆容是好事, 特别是在被黑的时候转换下心情也很不错, 不应当打击她的自信心。


    不过细看之下还有种别样的美,就好像天仙下凡后故意变得普通,混进人堆里, 还是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时默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危险。


    可老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别说涂成小黄人, 就算蓝成阿凡达, 她也可以。


    时默搂着乔·小黄人·衣, 去了二环新开的网红奶茶店。


    看乔衣捧着小杯草莓芝芝,小口吮吸底下的布丁, 甜得脸都皱了起来。


    这张精心涂抹过的脸比布丁还黄, 时默没忍住,笑了。


    “唔?”乔衣很懵。


    记得很久之前时默看她喝奶茶,也是这样笑,还夸她可爱。


    姐姐的笑点果然不同常人。


    她们又去M记吃了汉堡,当作晚餐。


    出店门后,乔衣在旁边的大反光镜里发现了自己更黄了几分的脸, 被自己吓到想当场卸妆。


    原来姐姐是在笑这个。


    她戴回口罩,拽住时默的衣袖, 小声地问:“有卸妆水吗?”


    时默拍着乔衣的手臂:“有啊,我带你去。”


    乔衣以为时默会带她去屈臣氏之类的地方, 谁知等她跟着时默乘完地铁,又走了一公里,到了完全陌生的宾馆门口。


    来……来干什么的,开个房卸妆吗?


    刷卡进门,发现眼熟的护肤品大全套,原来是时默平常在住的房间。


    不是第一次到时默的房间里了,可乔衣的心里仍然是七上八下。


    她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睛,任时默擦掉了她厚如漆墙的妆容。


    看着底下白嫩的皮肤“重见天日”,脸颊那里却红红的,怎么也卸不干净。


    时默加重了几分力道,就听乔衣喊“轻一点”。


    仔细看,原来不是腮红,就是那张羞红的小脸。


    “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给乔衣卸完妆,拍了拍光滑的脸蛋,塞了块刚买新毛巾,就把她赶去洗把脸。


    乔衣抓着小猫吃鱼的童巾进了浴室,时默托腮微笑,望着她消失的身影,转回头打开了笔记本,查起那几个泼脏水的大V。


    几轮天眼查的扒数据之后,她发现果然是同一家水军公司出来的人。


    不得不说,翟成鸿这回下了血本,找的人也比先前来得专业,各自挂靠不同的公司,风格和流量都有所不同。


    只是架不住她那些年和许妍斗智斗勇,认识的水军更多,翟成鸿到底还嫩点。


    时默查着他们,手机放在一边。


    乔衣出来后看到时默套着大脸猫壳子的手机,好奇地问:“时姐,你换手机啦。”


    “来了?看看这个。”


    乔衣凑过去看时默扒那些大V的黄马。


    乔衣的记忆中,钱婫也为她展示过类似的“大纲”,如今时默像穿针引线般将他们放入X-MIND的思维导图软件上,连成嫌疑人名单般的画面,不经感到很惊奇。


    “差不多了。”时默合上笔记本,绕起一缕卷发,轻笑着对乔衣说,“别看我手机玩得慢,扒马甲的事还是轻轻松松。”


    乔衣联想到时默的精分日常,瞬间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有了时默这番话,乔衣的心情更为轻松。


    她看向时默的侧脸,只觉得她从额头到下巴都写满了“胜券在握”,那好看的曲线始终向乔衣诉说着从容,让她最后的关注点不禁落在了那张提前说着胜利宣言的嘴唇上。


    好看的唇线下,圆润饱满的唇珠,像颗水滴状的珍珠,就等谁靠近,去亲吻它,用舌尖承接住它。


    她读《爱我》的歌时,也是这样地说着话吗。


    都说“温饱思欲”,乔衣现在不由得起了点奇怪的心思。


    她强压心头的躁动,拿起手机假装关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却定在调色盘的页面一动不动,明显是神游天外。


    时默只当乔衣触景生情,心情不佳,也仔细看了两首歌的调色盘,真的很像,连门外汉都看得出来,大段的音符都在同样的位置,用的技巧也相差无几。


    但乔衣绝不可能抄袭,更不可能去抄这个刚刚臭掉的朱可,砸掉《鸷鸟》的招牌。


    时默蹙起眉问着:“有没有可能是朱可那边的发布日期被修改了?”


    朱可删除了最近半年的微博,只保留了一首先前还没有放出来的歌。


    底下评论却都是最新的,也有人解释这是原先的仅互相关注微博转为了公开,他们有对这条微博的印象,是朱可为了自证清白才设置了公开可见。


    可即便这样解释,也多少有些可疑。


    乔衣又想到了钱婫。


    IT专业技术宅钱婫,扒人好手,但她最近正在做一个大case,淡圈大半月,最近也和乔衣说没什么时间顾及其他,就连乔衣被黑她都未能关注。


    乔衣不确定钱婫是否有时间,试探性地戳了下,钱婫却光速回复。


    case已接近尾声,她刚想喘口气和乔衣聊天,乔衣就来找她,真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的默契。


    钱婫顺着乔衣说的,看到了热搜,惊了。


    “我才卸载微博十几天工夫,这个世界怎么就变了模样?”


    她的小嘴开始叭叭,声音还挺大:“我的好友火啦!我的女神精分混脸熟!”


    乔衣心虚地瞄了眼停下敲键盘的手,笑着看她的时默,连忙把语音条转为文字。


    钱婫的下一句话是:你俩终于同框凑成CP了?!恭喜恭喜!


    乔衣捂住心口,心道还好没直接外放,不然她在时默面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钱婫连发三个狗头:你们打算啥时候公开?


    乔衣否认否决以及否定:我们没有,别瞎说。


    钱婫抒发了一番闺女长大了,不需要老妈妈了的鬼话,没有瞎扯太久,靠谱地回到了正题:盗号木、马可以修改发布日期,我请大神看看。


    乔衣又颇为心虚地给钱婫发了几个表情包,把她刚刚搓的两个语音条刷了上去。


    然后和时默二人坐在宾馆的床上,头贴着头看钱婫发来和大神的聊天截图。


    见那微博发布时间的记录是真的可以被程序篡改的,乔衣的疑惑也打消了。


    看来并不是脑电波撞成了重合,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抄了她的歌,把发布日期放在她之前。


    至于有人对这条微博有印象,是因为黑料就借了这一天这一条的微博,并且把里面的别的什么谱子给偷换了。


    朱可的微博本身就不热闹,也少有人去看五线谱本身,经过这一次的“加强记忆”,他们都以为自己记得真相。


    实际上盗号人运用了另类的“蒙太奇”手法,这种手法在推理电影的诡计中格外常见,扰乱观察者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达成想要的人证物证。


    这样的分析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乔衣错过了回自己宾馆的晚班车,一个人走夜路又挺害怕,便留宿在时默这里。


    钱婫正在那头编辑长微博,要作为乔衣的一号大老婆粉,为乔衣被泼脏水和被冻结的账号讨要说法。


    老年人作息的时默已经洗完澡吹干头发躺进了床。


    她轻点着头打瞌睡,见乔衣洗漱回来,劝她也早点躺下。


    时默担心以乔衣这样重情重义的性格,会在屏幕的这头陪着钱婫战到天亮。


    果然,乔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乖巧地借宿在时默的大床房,但并不打算好好听话。


    最后倒是钱婫让她早点睡,说自己很快就好。


    乔衣被钱婫怼了一顿,终于听进去了。


    她放下手机,抬眼望向床,却见时默在安安静静地捧着手机追小说。


    “姐姐,不睡吗?”


    “等你。”时默撑起身子,将手机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接上数据线充电。


    乔衣见时默探向茶几,酒店白色薄被滑落,时默露出小半截腰,精瘦结实,还有弧度优美的人鱼线。


    不愧是常年跳舞、能在钢管上飞转的人。


    而时默翻过身的时候,乔衣看到了她后腰上成片的荆棘,以及藏在底下的和周围肤色不同的皮肤。


    果然是烧伤的痕迹。


    乔衣想起,乔言商小时候给全家做早饭,曾有一次被煤气灶上的火烫伤了手腕。


    那块痕迹拿表遮住,乔衣也每年都会从小金库里拿出一笔钱给他买新的表带做生日礼物。


    因为没有好好保养,那块皮肤时常会发痒刺痛,皮质表带时常需要更换。


    时默腰上的痕迹,和乔言商手腕上的很像。


    如果时默的后腰和腿上是烧伤,怎么还拿纹身遮住,不会难受吗。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会不会,她不想对她说的退圈原因,就在这里。


    乔衣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鬼使神差地踮着脚走过去,想凑近了看。


    等时默重新往被子里缩的时候,收回的手肘差点砸到了乔衣的鼻梁。


    下意识后退,心有余悸的乔衣:……好险,差点儿被撞出鼻血!


    不明状况的时默:这只小兔叽是会瞬间移动还是怎样!


    时默拢了拢卷发,关切的声音带了一丝懒倦:“怎么了?”


    乔衣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没什么,我来……嗯,来睡觉。”


    尽管她本来打算在单人沙发上苟上一晚,可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合理的接近床的理由。


    现在她不得不爬上了姐姐的床。


    就连曾经的比赛也没这么紧张。


    盖着宾馆不合时宜的厚重的棉被,在春光明媚的季节中打低空调,时默假模样地感叹:“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


    乔衣疑惑地问:“凌翃说姐姐在矶市有房子。”


    好像还是大别墅,和乔衣原来住的家里差不多大,只是地段在五环和环线外的区别。


    时默失笑:“凌翃这个人呀。”


    乔衣不赞同地轻声说:“翃姐挺好的呀。”


    “的确,很久没见了,有点想她。”时默顺着夸了把损友,又说起了她在矶市的那些年唯一添置的大件。


    也就一套别墅而已。


    “离开时早就委托朋友租出去了,那里太空旷,一个人住冷清,还是小些好。”


    从事演艺事业的多年里,除去捐款,时默的积蓄也不少,便听取了同事梁芝雪的建议,为自己购置了一套房。


    算是和对方团购的三层洋房,带上眺望河岸和远山的大露台,在环线外的市郊,那时房价还没起来,价格相对亲民。


    二人的别墅隔了三百米路,算不上近邻。


    时默去巫市前,把房子交给了白漫梨代为保管,听说梁芝雪还抱怨过明明是和她一起买的房子,怎么不交给她。


    不过那两个人都住一起了,现在看来,交给谁代出租也没有多大区别。


    时默挺羡慕老白三十多了,将手下的艺人养成了真爱,即使这位真爱心眼子多,爱计较,吃飞醋又惹白漫梨生气。


    但她们住在一起,多少有些家的感觉。


    用他人的话说,一个人偶尔去住着的地方,那只能算是房子,不是家。


    时默搬走的时候没有多大留恋,如今回来住了剧组外的宾馆,也提不起兴致再回去。


    而现在,时默突然生出了点小想法。


    她想把乔衣也藏进自己的房子,最好还能天天做些别的什么。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在肚子里说,真的说出口,小乔怕是要再度上演“夜奔”了。


    时默说话时已经躺下,乔衣睡在她身旁。


    “房子拿回来以后嘛……”


    光听时默的声音,乔衣的心跳就到达了每分钟一百下。


    她想本就偏低的血压大概也飙升到了正常值。


    偏偏时默还转过身,用气声笑着叫她:“小乔。”


    乔衣颤抖着轻声应:“嗯……”


    “你的心跳声好大。”


    乔衣眼睛一闭心一横,想着索性在床上来番同床夜话,告诉时默,她算是知道恋爱是怎么样一回事。


    而时默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她蠢动的念头。


    时默夸奖道:“到底是年轻人,心脏供血能力强劲,隔着枕头都在震。”


    乔衣开到一半的嘴又闭上了。


    心里莫名酸溜溜。


    转过身,留给时默倔强的后脑勺。


    不听不听,姐姐念经。


    时默看着乔衣纤瘦的蝴蝶骨透出薄睡衣的弧度,弯着眼笑了。


    乔衣睡到天未亮就已经醒来,做了一夜的筋骨,都克制着自己,不在睡着的时候翻滚进对方的怀里。


    时默还在熟睡,一只手贴到了乔衣的脸上,就好像捧着她的脸睡了一整晚。


    乔衣拿手背碰了碰,好凉。


    她垂着眼,将时默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


    摸到手机,拿起来是20多条钱婫凌晨发的微博消息,告诉她事态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而早在5点零几分的时候,早起练声的于霈发了《爱我》MV后的第一条微博,力挺乔衣。


    底下有人疑惑,听说遄声和翟心娱乐是兄弟公司,于霈这么做不等于倒毛摸,某些高层会不会对他施压?


    于霈在评论里向大众解释:“这次不是以遄声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最高转发量的那条挺有意思,是个没有头像的手机用户小号,嘲笑于霈男女私情,要不然别干了。


    然后被好事者扒出了背后的手机号码,居然是翟成鸿的手机号注册的微博。


    然后顺藤摸瓜,扒到乔衣是翟成鸿那个未成年跑路小娇妻。


    翟成鸿被网友嘲得头都要掉了,这意图也太明显啦。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下有好戏看了!


    乔衣不想看翟成鸿的好戏。


    她对他并不熟悉,只是偶有听闻,一次比一次离奇。


    翟成鸿的风评一路走低,俨然是个浪荡二世祖界的标杆。


    乔衣又看了一眼时默。


    她想了解、想一直看着的人在这儿呢。


    只是今天还与师父吴荃有约,她必须早些走了。


    学着时默曾经的做法,将便利贴贴在房间内的小冰箱上,乔衣轻手轻脚地离开,手还让沉重的门夹了一下,憋着眼泪没出声。


    她一点儿也没发现时默已经醒来,看着她被夹了手,皱起了眉头。


    时默摸着身旁被窝里的余温,心道怎么又躲着她。


    她除了半夜醒来后摸了乔衣的小脸儿,可什么也没干啊。


    时默不服,拎起棉被遮住了脸。


    被子边缘还有淡淡的玫瑰味,是乔衣的香水味。


    现在也是她的了。


    之后的大半天时间,乔衣同吴荃一道拜访合作人,没有特地去关注微博上的走向。


    而黑乔衣抄袭的热度减下去,质疑的声音随着看到了钱婫那条指证朱可删微博改时间的澄清贴变得越来越响亮。


    原本退微博的朱可又被人踩了一轮,在他亲朋好友以及高照导演的夺命连环call之下,登录账号发布澄清。


    他说根本不认识乔衣,先前的抄袭是他错了。


    他代表自己,哭诉他是被人盗号了,微博也被删掉了几百条,就为了搞个盘黑乔衣。


    可又被扒出最近的登录IP,透过模糊的马赛克隐约能看出,是他自己登录的。


    朱可万万没想到这都能查到,他没能成功抵赖,只好承认了有人联系他,让他顺着指令操作,又甩锅给了大方的买家。


    “我只是被二十万块钱蒙了心,和这位乔衣同学没有任何私仇,请大家理性上网,千万不要人身攻击!我是无辜的!”


    对此,网友一致在这条充满了认真“道歉”的微博下评论:he tui!


    由此,黑点只能往钢琴方向集中。


    职业水军拿钱办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他们挂上长微博,证明《鸷鸟》的歌曲曲风应当以丝竹管弦类伴奏,靠钢琴这种西洋乐器怎么能上大雅之堂,简直是把人的智商和审美按在地上摩擦,挑拨原著书粉的情绪。


    可大部分人已经十分清醒,对这一波接一波的黑料不买账了。


    某暴躁黄V竖笛大佬:宁耳朵聋了?中间过渡那么响的萧声听不见?


    活跃在乐器界的年轻票友:我还听到了被调低N倍的唢呐还有踩点的锣鼓,编曲神想法2333


    乔衣的粉丝:据说乔妹和编曲老师商量了钢琴做主伴奏,再根据老师的经验穿插东方乐器。


    由于纯玄幻过审难度增加,作者文二刀在重新编剧时融入了盛世元素,是以正史为基调的,宣传也说得比较有历史感。


    名家点评中西方乐器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还结合了剧的时代背景,从剧中的定妆造型、街景取景到配乐的韵律,为当时的历史风貌作了还原。


    娱乐圈一哥来了V发布了微博投票:前段时间FM9989主持人点评,说这首歌被业内人士一致推荐,一定能进金曲库。大家认为《无眠》质量如何?


    A. 好听,给我进去!


    B. 还凑合,推荐近期其他歌曲。


    C. 不如第一版主题曲。


    网友1:我选A,毫不夸张。


    网友N:aaa!


    网友N+1:乔妹冲!!!


    果不其然,不久后,电视剧主账号被五千年音韵官微转发点赞,之后其中的歌曲《无眠》和另外两首歌也上了省卫视,成为日后金曲库中候选中的一匹黑马。


    乔衣的微博账号在这天后被放了出来,微博小助手道歉,是操作失误将她封号。


    吃瓜网友在底下吐槽:多久了才发现失误?


    乔衣刷微博刷到凌晨两点,等来了微博解禁的消息,看着登录成功的字样,可以正常和粉丝互动,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


    这几天下来,她都快忘记大号的后台里是什么样了。


    她截了个被五千年音韵官微转发at 的图,在朋友圈里编辑,还附带小兔捧心的表情包。


    是从微博粉丝偷来的图,那个小心心是碎成两半又被创口贴贴在一起,还要送给别人,看起来挺惨的,乔衣一时没注意,顺手就发了出去。


    发出后瞬间多了一排点赞,从乔言商、钱婫、温好语到吴荃甚至号称从来不熬夜的高照,应有尽有。


    不过没有时默。


    乔衣猜想,姐姐是养生的女人,肯定正做着好梦。


    不知怎么却变得委屈而伤感,明明被人黑了也没有这样的情绪。


    也许是到了夜里,心理防线会变得脆弱。


    可她好希望,发重要的动态时,时默也能像哥哥那样,给她一个分秒必争的小心心。


    时默在乔衣这里的备注是姐姐,还被设为了置顶。


    乔衣瞅着时默的珍珠奶茶头像,嘴撅了起来。


    老天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那点矫情的小别扭,时默今天并没有规律地养生。


    乔衣正打算放空大脑,好好睡觉,微信就被时默戳了。


    被置顶的姐姐:怎么不睡。


    乔衣打了语音通话,汇报不规律的作息:“就要睡啦,我的账号回来了。”


    该罚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几个造谣的大V被封禁一年,建议他们好好反省。


    而扒乔衣身份证信息和家庭地址的那个直接被送进了局子,据说得拘留一段日子。


    可在时默眼里,幕后之人却活得悠哉游哉,她还在公司撞见过他,搂着个样貌清秀的艺人说悄悄话。


    自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就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他本人毫无关系。


    时默不禁口吐芬芳:“翟成鸿这个铁憨憨,正事不做一天到晚想着祸害别人。”


    乔衣突然意识到,时默得知翟成鸿这个人的小动作,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时默也没瞒着,将自己推理所得一五一十跟乔衣说了,重点是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乔衣是因为逃婚而离家出走。


    “以后会更好,我不相信凭他这样的手段就能撼动你。”


    动摇你心,动摇你的才能,让你心生畏惧,再也无法向前。


    这样的人,他不配,也不能。


    乔衣听说时默现在是在翟心娱乐,心里酸酸的,太阳穴也开始抽痛:“时姐……时姐是为了我去的吗?”


    时默否认:“是翟心待遇好,我在翟成鸿的妹妹手下,一切顺利。”


    听乔衣细细地跟她道着歉,时默还想多听她说会儿话,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催促乔衣:“快睡觉吧,狗男人自有天收。”


    之后的几天,随着全网黑风波的平复,乔衣的正向流量又开始重新涨起。


    她得到了诸多称号。


    她的瞳色像橄榄石又像猫眼,网友们便叫她宝石妹妹。


    由于英文名是Joy,又被阿姨粉们亲切地称呼为乐乐。


    乔衣许久没有在微博上发表任何动态,到现在也熬不住了,回复了点赞最多的评论:这些称呼都是在叫我吗?感觉好暖,谢谢你们。


    被回复的博主也激动了:我们乔妹最暖,永远爱你!


    然后乔衣又给了她一个小兔亲亲的表情,博主幸福晕了,把小兔几设为了头像。


    至于那个“霸道总裁小娇妻”的称呼,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拿来逗乐的梗,白送女儿,让人迷惑。


    粉丝一番神仙打架,确定了他们的粉丝名:由橄榄石-橄榄枝延伸的得票超过半数,确定粉丝名为和平鸽,简称鸽子。


    路人也笑:别放大家鸽子,期待你更好的作品!新歌加油!


    乔衣的粉丝卖安利:欢迎加入舔屏买碟第一线!嗷嗷待哺等第一张专辑!


    “那个什么小娇妻……”


    “姐妹,这个梗一点都不好笑,请勿提起。”


    “哦,好的,多谢姐妹提醒。”


    翟纯停下手机扣字的手,表示很开心。


    亲大哥的笑话最好看了,她和二哥真是笑到不行。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动摇翟成鸿在父亲心中宝贵的大儿子地位。


    翟纯抿着嘴想,这可麻烦呢。


    不过时默家那个小朋友真的太可爱了,特地把自己化成黄皮,是想学习易容术吗?


    骗过了狗仔的眼睛,可骗不过她。


    时默是最后一个知道乔衣宾馆到剧组的路上遭遇了狗仔的,还是爱八卦的梁芝雪告诉的她。


    时默联想到乔衣之前那张脸,才知道这是另辟蹊径的赶狗仔的方法。


    现在的狗仔也太不专业了,这样就认不出来。


    小乔就算套着玩偶服,她也能一眼看穿。


    不过总是住宾馆,生活不但不方便,还有些危险。


    时默想着,她还是赶紧把市郊的房子要回来。


    当天,时默就联系了白漫梨,问自己的房子现在有没有人租,什么时候合约到期收回来。


    白漫梨不解地问:“今年还没成功租出去过。你不是不喜欢一个人住大房子吗,怎么,转性了?”


    时默轻抚着吊坠,语气缱绻地开了口:“想要金屋藏娇。”


    白漫梨被这含羞带怯的语气弄得起了身鸡皮疙瘩,连连发问,什么时候要回来,需不需要先雇人进去打扫。


    时默听着各种翻新老房子的注意事项,突然很想要抽烟,掐着耳垂忍住了。


    戒了,为了让身边人远离二手烟,她只能时常地虐、待自己最为敏感的耳朵。


    效果还挺好。


    “你可别是被许妍老板传染了,想做些什么骚操作吧?”


    时默失笑地说:“怎么能,我和她可不一样。”


    乔衣砰砰不止的心跳还回响在她耳畔,像要告诉她一个轻轻柔柔的答案。


    时默心说,我确定啦。


    第三十八章


    在收拾房子, 准备想点什么方式让乔衣主动住进去前,时默却等来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新电视剧开播前,就有技术大V开始把她扒了个遍。


    从头发梢的弯曲弧度到双脚尺码,论证她并非精致的“高仿马甲”。


    脚比时脉小, 腿部线条没有时脉来得好看, 卷发的大波浪远没有本尊的御用TONY卷得好。


    对于最后一点, 时默有话要说。


    她给自己做头发的手艺从未下降,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共45集的《鸷鸟》每周播出后,才看了三集的原著粉们逐渐发现盲点。


    他们中很多人喷电视剧毁原著, 真是喷早了。


    演员们尽情演绎,投入了激情和技巧,那些俊美的脸庞并非只是吸睛的流量, 配合到位的台词, 给了观众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盛宴。


    电视剧超出了近年来玄幻剧的拍摄水准, 就连那个演沈心慈的网红,演技都能彪悍到这种地步, 如今的演艺圈比修仙界还要不好混, 真是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本来偶有甜蜜、时不时掐架的前后两家影后粉们达成了默契的对脸懵逼。


    沈心慈在原著中本就满腹阴谋诡计、痴迷于自己艳丽的容貌。


    如今的磨改之下,更成了对女主情根深种,为她疯魔又欲她死的病娇自恋天然黑。


    每当她对镜自揽,双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时,人们就知道, 又有人要倒霉了。


    “新人”时默驾驭住了这样一个神经病角色,没让人因为沈心慈弃剧, 反倒每周三眼巴巴地等。


    观众们倒要看看,沈姐这周照镜子之后又生出什么坏水, 搞死了哪个可怜的配角,耍得她的阿迟团团转。


    就跟不会吃辣的人吃麻辣烫那样让人上瘾。


    而沈心慈的这张脸,和以绫罗对敌、悠然起舞时掌控全场的模样,都让人移不开眼。


    时脉的粉丝们心中也有疑问,时默她真的只是个靠山寨出道的钢管舞网红吗?


    虽然和前影后时脉走的温柔路线截然相反,可作为新人,她过于厉害。


    简直像个常年演戏的老艺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将“传神”二字都刻进了骨子里。


    只是那股灵动劲儿倒像是刚出道没多久的人,热情尚在,皆是锋芒。


    不管怎么说,她们爱了。


    这是新发现的宝藏。


    各方媒体也嗅到了八卦新闻的气味。


    不管网上怎么评价时默对于前影后只是失败的模仿,对于媒体人来讲,炸裂的演技骗不了人。


    他们开始写稿,猜测时默=时脉,用各种离奇的假设去论证时默隐藏身份的原因。


    未婚生子带球跑说。


    收了粉丝贵重礼物说。


    和高层虐恋你追我我追不到你说。


    和梁芝雪假戏真做说。


    全部围绕着前影后的感情生活,仔细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都快被猜中了。


    然而,什么小时脉都是翟心故弄玄虚签人搞得老一套。


    时默是翟纯手下签的新艺人,而翟纯这个样貌平平却古灵精怪的女人最喜欢搞声东击西的一套。


    她早已料到媒体会强脱时默的小马甲,却未曾想开始地这么早,这才放了三集,别说马甲,时默的骨头都快被人拆了。


    翟纯紧急传唤时默,让她演得再逊色些。


    最好在接下来的剧集里频频NG出差错,制造一种反差。


    翟纯把玩着办公桌上的黄金地球仪,食指点在六边形的版图上来回拨弄。


    她抬起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时默,压着脾气给她权衡利弊:“现在才一部剧开头,你重新回圈不到半年,时机完全不成熟。照我说的做,这样没有人在那里乱猜,真的掉马时就能形成更强烈的反差和更为持久的发酵。”


    翟纯有她的考量,可她也总有想岔的时候。


    时默觉得现在在捂马甲,隔那么久曝光,怕是要捂臭了。


    她走上前,定住了那个晃她眼睛的地球仪,说:“合同里只说不自曝,可没有写明以不同的人设或人格去装疯卖傻。”


    更何况,翟纯并非一开始跟她这样强调。


    随着《鸷鸟》的开播,沈心慈的角色已经定型,只有往上演出灵魂的可能性,而高开低走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如果她按照翟纯说的胡演,非但败坏高照导演的口碑,还会扫了观众和原著粉的兴,文二刀对反派角色的爱(shao)惜(nan)之心也会受到伤害。


    遭到时默否定,翟纯的眼神流露出不耐:“合同在我手里,你就在我手里。你退圈有段时间,演技下降了不也正常,别有偶像包袱。”


    利字当头,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不触及法律底线的事,她翟纯就觉得是好法子,更何况现在半点没违法,最多败些路人缘罢了。


    她看时默那副不打算配合的模样,漂亮的脸上没有写“花瓶”二字,反倒写满了“真拿你没办法,可是我觉得不行”。


    倒显得她这个做老板的是个无理取闹的“妹妹”。


    翟纯的手指重重地扣了两下桌子:“当初公司最低短期合同是三年,你说两年我也答应了。你签了两年,我就雪藏你两年。当演员的,或者做女人的,能有多少个黄金的两年?”


    两年后再没人签她,她不可就得乖乖回她手心里?


    翟心要想和翟成鸿对抗,正需要时默这样纯天然脸蛋又会演戏的,时默走了,她不会垮掉,但至少这段时间会很难办。


    年龄能扎每个女人的心,激发她们心底最深的焦虑。


    翟纯以为她说完,时默就会妥协。


    时默慢慢地抬眼,仔仔细细地看向翟纯。


    她左侧的眉毛轻微上挑,右眼稍稍眯起。


    眼神沧桑而淡然,像寂静的海面,包容下那微不足道的小风小浪。


    翟纯话到嘴边,看时默变换的表情,被震得耳膜巨震,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


    她差点就站起来,和对方说一句:“爸爸我错了!”


    时默的这个表情,像极了翟纯的父亲翟广源。


    翟广源专心看人的时候,眉眼也是这般,时默模仿得分毫不差,毫不做作,让人能相信这是她看人时的样子。


    但在翟纯这里,时默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头一回。


    遭到作弄的翟纯微愠,时默这幅态度摆明了是要和她对着干。


    翟纯反手将地球仪摆件投掷了过去,沉重的小金球侧着时默的脸砸到墙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时默的侧刘海被风带起,一缕卷进了地球仪的转轴中,被带了下来,明明该很疼。


    可她眼睛也没眨一下,好脾气地笑:“老板,解气了吗?”


    “你怎么不躲??”


    “跟你演苦肉计呢,吃吗。”


    “不吃,我钢管直!”


    翟纯那点遭受到嘲讽的恼怒被时默这宛如贴心心机下属般的做派抚平了。


    都说时脉此人在《东风》之前常年走温情套路,被人说一身起舞时的傲骨任岁月消磨,沦为了资本的玩物。


    可翟纯却觉得,他们误会了。


    这哪里是玩具,是狐狸成了精,出来为祸人间了,还想勾引她这个直女。


    做她上司不到半年,时默将她的顺毛倒毛通通撸了一遍,还将她的弱点交到她手里。


    即便翟纯是重利的奸商,意图玩弄人心和娱乐圈的流量,也下不了手,将时默真的砭入翟心的“冷宫”。


    真正喜爱狐狸的人,可不会去掉它们锋利的爪牙,囚于铁笼中观赏。


    翟纯认为,那样容易心理抑郁,掉毛变丑。


    ——丑了的时默是无法替她赚到更多钱的。


    “你真是……”翟纯摔了东西,自知理亏,给了时默台阶下,“对衣食父母这个态度!时大牌,我可真雪藏你了。”


    时默用她那温柔的嗓音温温吞吞地“宠”她的现任顶头上司:“那你藏吧。你藏了,我就能带薪休假,安心做一只社会的蛀虫。”


    翟纯词穷。


    底薪一个月两千,在矶市三环以内租个车位都够呛,时默想怎么做蛀虫?


    拿出这样的话与她抬杠,怕不是疯了。


    谈判破裂,翟纯打发走时默,又转念一想,时默从前开奶茶店、跳舞的薪水也不止这些,这绝对不是时默的真心话。


    有个从未深究的问题在翟纯脑中铺开。


    从前的国民温柔女神来到她这里,真的只是传闻中与许妍不合?


    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性,那她来这里是想要什么,或者她是因什么人而来的。


    翟纯认为从这点下手可以更快地化解时默跟她对着干、想要早日掉马的不安分心理。


    她让手下的人去找了时默退圈两年的蛛丝马迹,一圈下来,居然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除了:


    时默调制新奶茶的N种名字。


    乌龙冻奶绿的黑暗料理奶茶。


    时默跟过来店里喝奶茶的人说,她的鼻子是垫的。


    时默可能喜欢那个最近圈粉无数的钢琴师妹妹。


    翟纯:?


    养这些不争气的人有何用!她要这些没营养的八卦干嘛,她又不是时默的唯粉!


    她倒是看出了一点,时默这个人很爱跟人扯谎。


    这么一个大忽悠,急着想在大众面前脱掉自己的马甲是为什么?


    她最后亲身上阵,找到了皓光的经纪人一姐白漫梨。


    对方电话长时间占线,很晚的时候打过去才打通。


    翟纯听说白漫梨吃软不吃硬,尤其喜欢带长相甜美的艺人,手下的梁芝雪一把年纪了还黏黏糊糊的。


    翟纯唾弃着白漫梨这傻直男般的嗜好,也出卖灵魂地卖萌打滚。


    她声音本就偏年轻,稍加修饰更显甜软。


    一顿瞎扯后旁敲侧击询问白漫梨知不知道时默回来了。


    白漫梨流利地回答:“时默啊,之前炒股亏光了,房子也赔了。她回圈也是为了讨生活,都是过手的交情,作为她曾经的老妈妈,我在这里请翟三当家多多照顾她,让她财源广进。”


    翟纯还想再客套地黏糊几句,白漫梨却被电话那头的梁芝雪黏糊走了。


    那充满醋味的声音,翟纯听得清楚,梁芝雪问白漫梨,是哪只狐狸精打来的电话,声音做作死了,不及她万分之一好听。


    先前翟纯觉得时默是狐狸成精,这下自己又被梁芝雪认为是狐狸精,不知在时默那里,梁芝雪是否又是抢走前经纪人宠爱的狐狸精。


    这世界就是个环。


    也好,今夜大家都是狐狸,谁也别跟谁玩聊斋。


    翟纯不与皓光的艺人计较,只是皓光先前的影后和如今的都弯成一道彩虹,她手下的乔呦也时常花痴男人。


    莫非圈内只有她们翟家人直如钢管,对同性没半点感觉?


    翟纯不禁起了几分作为异性恋的莫名的优越感。


    可想到大哥那个因玩弄女人而生,又迟早为了搞女人翻车的蠢货,翟纯的优越感幻灭了。


    得了吧,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都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没脑子。


    真的让大哥掌权,翟家要完。


    挂电话后,翟纯想着“炒股”两个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翟成鸿把她账户上的几百万炒光了,没想到时默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炒股都能亏光。


    翟纯瞬间对时默的敛财能力失了望,看来时默所剩下的只有演技,她再限制她未必也抬不厚道。


    翟纯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除了《鸷鸟》外没给任何资源,电视剧都是时默自己挣来的,她本来只是准备看时默的笑话。


    这么一想,翟纯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愧疚,觉得时默有些可怜。


    她并没有想到,白漫梨和时默共事的那些年,也被沾染上了忽悠别人的陋习。


    很不巧,白漫梨从头到尾都是驴她的,除了她真的是为当年的小时脉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翟纯想问题太深,没能想到,时默只是为了喜欢的人、以及想演戏才到了她这里。


    而且,时默真正想要的,翟纯也给不了。


    时默被翟纯请出门,在公司外面,看到市中心最高的商业楼上,大幅LED屏播放梁芝雪和刘天王合作的MV。


    时默想,翟纯虽然限制她颇多,可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翟纯的本质是个有心计又会生活的女人,她手下带的人虽然脸上动的刀子多、演技也有待磨炼,可到底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的黑料。


    因此,翟纯拍着板让时默装疯卖傻,时默只是坚守原则地拒绝,但并不生气。


    她算是遇上了个正常的老板,在做领导的智慧上,翟纯甩了许妍几条街。


    时默又抬起头,顶着刺目的正午阳光,看了眼LED屏。


    主题居然是关爱心理健康的公益广告。


    不知道这个策划是哪位好汉担当的。


    恐怕没几个员工知道皓光的许妍老板是psychopath。


    如果许妍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存在着缺陷,也去找心理治疗,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可她只会把帽子扣在别人头上,以爱为名绑架别人。


    这点,时默对着乔衣,断然做不出来。


    《鸷鸟》的拍摄进度就要过半,最难演的部分已经过去,而时默已经和白漫梨交接完,重新给市郊的房子录入了指纹和人脸识别。


    那么,乔衣要怎样才愿意跳进她的套路里,接受她的同居邀约呢。


    时默想着,再度联系了白漫梨。


    白漫梨接了两通长电话,晚上是应付翟心的三老板翟纯,中午的前一通则是和时默的通气。


    时默在那头也把嗓子放软了:“梨姐,翟纯可能想雪藏我,你那儿有什么活,给出场费越便宜的越好。”


    白漫梨听到时默这么问,又听见那软趴趴的精分声线,知道时默内心蠢动,要作妖。


    时默和翟心只签了两年的短期合同,没想到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就要搞事了。


    “好好说话,芝雪在掐我。”


    白漫梨顿了顿,又说:“也就这种时候服个软,喊我一声姐。翟心没有阻止你和其他公司经纪人不纯洁交往?”


    时默打趣:“你也会讲冷笑话了,看来梁芝雪没少祸祸你。个人行为,顺水人情,怎么能算接触其他公司呢?”


    “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我帮你找找这两个月排档期的综艺,晚点答复你。”


    “脱马甲。”时默言简意赅。


    时默没有明说,她还想借着节目和乔衣有些互动,即使她们隔着电视,她也想抓住一切机会和乔衣小漂亮再培养培养感情。


    让她知道,她们适合彼此,这样的感情难能可贵,乔衣不跟她来电,跟谁来电。


    这只害羞的小白兔,不好好鼓励一下,总是怕她来去如风,跑没影了。


    《鸷鸟》拍摄正是过半,剧情的小高峰过去后,时默也有时间刷一刷微博上最近的舞衣超话又产了什么新鲜的粮。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脉脉总受我可以!”


    “单方面宣布时乔时锁了!”


    “这么看,我们乐乐还挺攻的。”


    时默难以相信她的眼睛。


    有个同人圈大佬从大家猜测时默和时脉是什么关系的那天开始写文,主打时默x乔妹x时脉,脑洞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温柔淡漠前影后时脉,霸道白切黑新人时默,这对相爱相杀的姐妹,还有无辜被夹在她们针锋相对的宝石妹妹,每天都在上演“谁爱谁、谁恨谁、谁又想啪了谁”的修罗场。


    作者本是自娱自乐,每天舔屏之余灵感大爆发,疯狂码字,至死方休。


    但她马上就被组织盯上,光是最新一章更新的转发量就破了千。


    爆肝更新,剧情紧凑,又时常开车,颇为紧张刺激,让不少原本不看百合和同人文的人也追了连载,过瘾之余直呼不够作者你头发还好吗,需不需要给你寄霸王洗发水。


    等时默看到这篇文的时候,它已经连载到十万字,比之前黄V剪辑的视频还要火爆不少。


    同人生出了同人,时默好奇地戳进去,瞎着眼退出。


    双时□□,纯良影后受x心机反派攻,盼着前影后也杀回娱乐圈,让时默在现实中来一出以“你抢我的人,我就顶着你的脸睡你,刺不刺激”为主题的强制爱。


    ……纯良吗。


    看来人们对她从前的性格误会很大。


    虽然时默是觉得自己这张脸不错,但现实中的自攻自受,果然还是有点难度。


    照照镜子说两句“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对!是你!”已经是羞耻play的极限。


    “腹黑的新人把娇柔的前影后咚在墙上,掐着她的下巴吻到她几乎断气”?


    还有“其实我爱的是你,整成你的模样入圈,抢你的爱人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时默对于披马甲拍戏这点本就心怀内疚,现在突然发现网友的脑洞可比她大多了,吸双时能让她们感受到双倍的快乐。


    但时默被雷得不是很快乐。


    遭受滚滚天雷的她决定看看全世界最美丽最可爱的小漂亮,洗洗眼睛。


    自从同床那天起,很久没见到乔衣。


    时默摸进了乔衣的全部社交媒体。


    她却知道,其实乔衣同她一样,并不喜欢发自拍。


    时默徒劳地刷新乔衣的朋友圈动态,挑了几条她认为好玩的、可爱的点赞,但也是前几个星期发的了。


    她又摸进了Joy-冬秋影音的微博账号。


    这个账号遭遇了两次网黑和一次封禁,现在坚强地存活了下来,信用状况良好,无被人投诉的不良记录,粉丝数量已经破了20万。


    但仍然有些少,让时默想给她买粉,最好能碾压翟成鸿那个#¥%…的100万。


    想到乔衣可能会觉得这样在作弊,时默收了为她填充门面的念头。


    不急,再出新作,百万粉丝指日可待。


    乔衣唯一露脸的照片还是不久前《无眠》被选入金曲库,她和吴荃、陶双霜老师等人的合影。


    渣画质,放大了眼睛都是糊的,那么好看的绿色眼睛偏光成了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青色。


    底下的人说,天凉了,让摄影师告老还乡吧。


    甚至还被沙雕网友ps成了宝石妹妹镭射之光照样你考试不挂科的表情包。


    时默纠结了有一会儿,还是选择保存了这个表情包。


    不算丑化小乔,她家小乔可爱着呢,又怎么会是区区眼睛偏色就能残掉颜值的。


    时默一条条地看下去,和网友的猜测重合,乔衣去准备新专辑了,这几个月估计都够呛。


    别说请她吃饭,就连小手也rua不到。


    时默百无聊赖地倒回去看那篇双生子x小漂亮的同人解闷,又被天雷滚滚的车糊了一脸。


    但回过味来觉得还行。


    作者深谙姿势之道,文里的小乔很主动,满足了时默各种场景下的各种愿望。


    时默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至少抛弃双生子的这个梗来说,互动还是很带感的。


    时默将作者的微博设为悄悄关注,投入千人大军吃粮团,不动声色地开始追连载了。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第三十九章


    儿童节这天, 时默等来了白漫梨的消息。


    “我这私下有个综艺,老板认识很多年,人好但做不起来快倒闭回家种地,出场费最多给两千块, 料想皓光除了菜鸟萌新, 没有艺人愿意多看它一眼, 够破吗?”


    时默被两千块逗笑了:“什么类型?”


    “运动类逃生综艺。很安全的那种,老板是医学出身,砸重金配备了一整个医疗团队, 中规中矩,不够刺激,一年了收视率还是垫底, 还要倒贴钱给医疗团队, 所以快要倒闭了。”


    时默一口答应:“业界良心!就它了, 给我个联系方式。”


    这个综艺类型并不是时默擅长的领域,白漫梨见她答应得快, 心生疑惑。


    两千块钱, 总不真的是为了赚钱,那格局也太小了。


    莫非是时默久违的圣母病发作,要给破产综艺扶贫?


    怕她一个人托大了,白漫梨还做时默经纪人那会儿的老妈子性格又发作:“不用你联系,我们晚上有约,时间足够, 我带你去。”


    当日,在白漫梨的引荐下, 时默就和综艺的老总景瑟见了面。


    时默对上综艺有兴趣和自信,而直接和老总而不是负责人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看综艺是运动+逃生的类型, 又得知老总的名字,本来以为该是严肃稳重的中年男人,谁知道面前站着个萝莉脸的小个女孩。


    时默与对方握了手,话语之间带着礼貌的疑惑:“您的长相似曾相识。”


    白漫梨在一旁说:“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位妹妹你曾经见过的。”


    时·宝玉·默:“我不是这意思,快收收你的冷笑话。”


    她发现白漫梨最近真是讲冷笑话上瘾了,还问她乔衣的皮肤那么白,像不像北极狐。


    时默笑不出来,实在是太冷了。


    “萝莉”却先一步认出她:“原来是你呀!我表弟说过你!”


    “你表弟是……”


    “乔呦呀,你的经纪人!”


    时默疑惑地问:“乔呦?”


    “他说你没从他那里报备,汇报给领导了,是翟纯对吧。”


    时默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在乔呦这里翻了车。


    然而乔呦汇报上去有段日子了,翟纯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还放她过来,时默不禁对她改观。


    看来不是雪藏,是带薪休假。


    景瑟细细端详时默精致柔和的五官,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帮大忙了,你的脸一定能为我们带来曝光!”


    时默问:“只是脸吗?”


    景瑟诚实地点点头:“是啊!”


    时默抚摸着吊坠,对景瑟说:“我走后,你发现了什么,也暂时不要告诉乔呦,可以吗。”


    乔呦这个小弱受,她这样照顾着他,他还是通风报信。


    时默让事实保留到综艺上的掉马再揭晓,吓吓他。


    景瑟答应:“没问题,这点事情有什么关系!”


    心想:什么事需要瞒着自己的经纪人,莫非是恋爱问题?


    她们沟通之中,时默得知,景瑟的综艺是在去年下旬通过报备,开始播放的。


    每周五22:00播出,总共10集,节目效果很好,播放时间都在一小时内,请了大咖坐镇,嘉宾们的互动都有cue到观众。


    只是从第7集开始,地方娱乐频道告诉他们,因违反了协议中的不得向其他卫视签二期协议的约定,二期合约终止。


    那时二期也才刚开始策划,嘉宾也没请全,景瑟发现他们被极限类的某竞争对手摆了道,因为自己这边缺乏正面的营销,还招来了毒唯互掐,说综艺过于无聊,收益率频频垫底。


    后来误会解除,晚十点的黄金段时间已经给了别人,景瑟跟对方一集一集地续签,只能放后半夜收视率最凉的时候。


    如今是已是二期第2集,公司严重赤字,只能请请想混个脸熟,不要片酬的新艺人,和人脉圈里的人。


    时默就如同及时雨,景瑟不常看剧,但喜欢看电影,记得时默是和时脉同一张脸。


    何止混个脸熟,她的脸会成为综艺最大的救星。


    景瑟如此期盼着。


    时默像她确认:“安全措施都做到位了吗。”


    景瑟以她的负资产起誓,绝对能保证大家所有人的安全。


    那个搞她节目的竞争对手《最强飞人请向前》上一集做了夺人眼球的“空中自转”,搞得特邀嘉宾都非常吃不消。


    于霈的老前辈刘贺韩在节目中心脏早搏,却被狡辩的节目组打成碰瓷,说他有先天心脏病却隐瞒参加节目。


    时默:“飞人这个综艺竟然还没凉吗。”


    “他们没凉呢,可我们快了。”景瑟不无忧心地说,“这边会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合同中也一起带了,你可以看看。对了,你真的只要两千吗?以你的脸和话题度,去找哪个综艺都不是问题,我这儿真的只能给你蹭蹭,完了未必能带起多少流量。”


    一听景瑟还挺担心自己,时默也勾起了笑,告诉这位年轻善良的老板:“尽我所能。”


    反向为您引流,算是借平台自曝的报酬。


    时默建议景瑟研究合约条款,尽可能去视频门户投放广告和综艺,景瑟也一一记下,态度很是认真。


    时默才发现她真的是对综艺之外的事两眼一抹黑,营销炒作的手段很多都没有用起来。


    时默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白漫梨推荐给她的综艺是炒不起来的冷门类节目。


    一旦开始造势,凭借节目本身的质量,未必能糊到哪里去。


    在已经敲定的成员列表里,时默看到了其他出场嘉宾,最红的也是是三线小花,熟面孔,是王卉。


    “是《勇敢少女恋爱记》的女主演王卉吗?”


    “对呀,你认识?”


    时默轻笑:“还挺熟。”


    时默记得王卉也在沈心慈的试镜时露了面,可惜被她截胡,没能面上。


    她替王卉要了高照那里的试镜机会,本意是想看王卉能演到什么程度,谁知她跑了,之后一直沉寂着。


    现在再看,她跟这个漂亮妹妹还是颇有缘分的,接小破综艺都能遇上。


    时默很期待王卉这位拍戏认真的小花能有好的表现。


    等到王卉那边得知了时默也会去“快逃!冲出密室”的综艺后,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个节目是她的经纪人为她精挑细选的,综艺负责人不会引流,她参加节目后能在自己公司的扶持下分走大部分流量和热度,是占尽了便宜的大好事。


    原本胜券在握,谁知半路杀出个时“影后”。


    王卉在被时默演的“沈心慈”吓到后,她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她都不黑时脉了,怎么还能跟时默撞在一起?


    时默走后,公司挑大梁的景瑟开始整理材料。


    过年时因为无法确保新一年的利润,从人事到财务走的走散的散,也只有她的医疗团队跟着她。


    把合同录入系统,景瑟发现了盲点。


    时默在身份证上的生日和时脉是同一天。


    也追了双生子文的她难以置信地将前影后的身份证号码拿来比较,得出了让她惊愕的结论。


    时默=时脉=影后。


    景瑟:???


    白漫梨给她带来一尊大佛,没准她的节目真的能起死回生。


    就让她保留些期待吧,让老天听到她的请求,把她最爱的事业撑下去。


    她并不知道,老天早已听到。


    时默看到了她乐观面孔下的渴望。


    眼睛是心灵之窗,说不了谎,景瑟很爱她的综艺,爱她的团队。


    网友喊“逃冲”是个短命综艺,但景瑟只是用了错误的方法,达不到想要的结果。


    执着的人都是相似的,时默愿意趟进逃冲,并认为它不算放凉了的浑水。


    离开后,白漫梨与时默并肩走着,感叹:“逃冲是个良心综艺,就这样夭折了多少有些可惜。”


    时默侧过脸望向景瑟置身的大厦:“不会夭折的。”


    只是缺少引入正轨的指点者,和一个把节目重新爆起来的契机。


    这个契机就杵在这儿呢。


    “说起来,六一,要给你家小朋友过节日么?”


    “她成年了,我想比起六一,她更愿意过情人节。”时默挑高了眉毛,“怎么,老梁又缠着你装嫩了?”


    “还不是你和你老板一前一后打电话过来,芝雪的飞醋快把我淹死了。”


    “真是抱歉。”时默说着完全听不出歉意的话,心里却盘算起要给乔衣什么样的儿童节礼物。


    直接问吧,这正是个可以骚扰对方的好机会。


    时默和乔衣通话,却听乔衣的情绪不是很好,语气恹恹的,像是裹着棉被在跟她打电话。


    时默便给她分享最近的趣事,说自己要上个很糊的综艺了,只能赚两千块钱,露宿桥洞底下。


    这样的想法,乔衣刚离家时也有过,闻言心疼极了:“实在不行,就别去那个综艺了,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我最近的工资和稿费还没动过,可以帮你租房子。”


    听到时默要送她儿童节礼物,乔衣想到了时默养的玄凤鹦鹉:“我想摸摸袜子的小呆毛。”


    她很想念它。


    听到了对礼物的要求,时默沉默了。


    从南方飞到北方路程太长,怕袜子年纪大了受不了旅途颠簸,她把它交给凌翃养着,没一起带来。


    乔衣要是真的想撸它,不知道是她们飞过去,还是让凌翃滴滴打鸟带着鹦鹉飞过来。


    怕扫了乔衣的兴,她小心翼翼地问:“换一个?袜子在巫市,现在看不到。”


    乔衣轻声道:“那就姐姐,综艺加油,想看到最棒的你。”


    在时默这里,乔衣的回答可以说是很主动也很灵性,时默恨不得坐上窜天猴,一下子飞到乔衣的眼前。


    乔衣说还要谱曲,她们便说了再见。


    时默打完电话,就白漫梨鄙夷地看着她,好像老母亲看孩子考试作弊。


    时默总说她和梁芝雪腻歪,可是这两个人还没恋爱呢,就让人觉得她俩热恋如火又似蜜。


    “什么睡在桥洞里。你的露台花园大别墅呢,跟你家小朋友都要卖惨。”


    时默顾左右而言他:“她说见到我就是最好的儿童节礼物,声援的话比我的粉丝都热情。”


    白漫梨揭穿了她:“我听到‘那就’两个字了,你只是鹦鹉的替代品。”


    “你觉得我不如袜子可爱吗。”时默绕着卷发,怡然地反问,殷红的嘴唇带着自信的弧度。


    “哎。”白漫梨把手揣兜里,在微风和煦的六月起了鸡皮疙瘩,“提前预祝你们新婚生活甜蜜和谐。”


    “谢谢老白,我们会很和谐的。”


    乔衣的情绪低落却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


    乔衣跟温好语认识之后,对方善解人意地没有再问她家的情况,会和她分享最近的娱乐新闻。


    钱婫得知乔衣结识了圈内的朋友,鼓励她多跟人交流,但也要有提防的小心机。


    但温好语的嘴总是比脑子快一步,乔衣和她聊得久了,也觉得在这人面前没什么好掩饰的。


    就在时默打电话来之前,温好语正跟乔衣八卦到,前影后时脉的感情生活。


    乔衣本对这种事兴致缺缺,但听到和时默有关,便竖起了耳朵。


    温好语说,跟时默很像的前影后曾经有过一个恋人。


    没人知道他是谁,但就是有这么个人。


    有实锤的细节是时脉在得金芝奖前的半年时间里,总是会因各种事情被人叫走,有的时候甚至还影响到了工作。


    老板做不出来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时影后又没有需要她隔三岔五探望的家人,做完排除选项后,剩下的真相只能是影后有个控制欲强的恋人。


    乔衣听到这个八卦后,去向钱婫确认。


    钱婫说印象里也有这么点小道消息,但后来都被删得没影。


    时脉的形象是清纯卦的,公司绝对不允许她传出绯闻,她本人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们谁都没当真过。


    但圈里人也这么说。


    乔衣丧了。


    她心里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


    姐姐九成九是为了前任离开最爱的工作,蛰居在老家的小城里的。


    现在回来呢?是为了再续前缘吗?


    好想问问她,也是她以什么立场去问呢。


    爱慕者的身份……


    不,最多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搞暗恋的。


    听到时默亲口说要去天糊的综艺里露一手,乔衣想着,时默的前任应该是在那里吧。


    她们要破镜重圆了吗?


    乔衣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她从未想过她会陷入三角感情的漩涡中。


    而且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热到灵魂蒸发,换来姐姐一句“年轻人的心跳得很快”。


    难过,很难过。


    这点郁闷的心情直接影响到了本职工作。


    乔衣的谱曲正式地卡了壳,比吴荃预想中提早了大半年。


    吴荃认为,这不应该。


    乔衣的曲风中多带有温柔或欢快的旋律,个人风格鲜明,十分具有女性气息。


    吴荃也让乔衣在新专辑出来前尝试突破自己的领域,最好带一两首其他曲风的歌,扩宽自己的路,为日后的发展打下铺垫。


    乔衣非常听话,照他说的出去采风,走街串巷,还埋着头看了三十部普通人也不敢看的电影,最终写出了让人听了想跳楼的致郁神曲。


    吴荃让她倒回去先把别的歌完成了,可乔衣就连她最拿手的温柔之歌也写不出半首。


    吴荃拄着孙女送的拐杖,敲着地板骂骂咧咧:“走偏了,一开始就走偏了!”


    谁料乔衣听到了地板敲击声,哼唱起旋律。


    吴荃侧耳倾听,竟是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三交响曲》。


    第二乐章,又叫做葬礼进行曲。


    乔衣自己也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恳切地说:“对不起师父,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


    吴荃气得想骂人。


    他敲拐棍的声音有这么踩着慢点吗?


    但对乔衣那张脸骂不下嘴,好像骂了她,自己就会变成面目可憎的□□。


    乔衣的状态确实很不对劲,做这个工作开始就尽心尽力。吴荃带过很多人,少有乔衣这样的年轻人,跟着他这老头东奔西跑,半句喊累的抱怨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生病了。


    离出专辑还有两个多月。


    天才容易写歌,也容易抑郁,吴荃还没有这么不人道,他作为师父兼老板,大手一挥,给乔衣准了一个月的假期。


    “算了,看你最近一直在努力,应该是太久没休息了。我给你报个综艺,你上去放松放松身心,想想该怎么写曲子,顺便混个脸熟,最好再交点朋友。你有想去的类型吗,不要再是有关音乐的,你要把大脑放空,里面的东西全部给我丢掉。”


    乔衣想了很久,认真地回答:“脑力除外,那就体力吧,比如投掷竞技之类的。”


    小时候起就抱着电钢琴到处奔走,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力气有自信。


    近一年时间,掐指一算,还扔过不少东西……和人。


    包括偷偷喜欢的姐姐。


    吴荃考虑到乔衣不喜欢人多,曾经又很害怕在公众场合露脸,便联系陶双霜,问她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姑娘第一次参加的节目,别太火,影响正事。


    他问到了个叫“快逃!冲出密室”的综艺。


    陶双霜说节目火过,现在很贫穷,艺人出场费两千,其他嘉宾打对折。


    但安全系数绝佳,负责人斥重金配备了医疗团队,这期做完应该就没有下期了,不用担心热度把人引到偏的地方。


    一切条件都让吴荃很满意,除了那个时默也去了。


    吴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他满脸暴躁地提起手里的拐棍,想打鸳鸯。


    可乔衣听到时默会上这个综艺的消息,眼神噌地亮了。


    时默只告诉她,去综艺,可没说名称也没说类型。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们要上同一个舞台啦。


    乔衣的心里在欢呼,在喝彩,丝毫没有考虑到她是否害怕踏入这个未知的领域,会不会恐惧钢琴之外的即时表演和多台摄影机的录像。


    与陌生的人们互动,互相配合着夺得比赛的优胜。


    还有时默会不会跟她分在敌对的阵营,到时她们只能含泪做掉彼此。


    时默那个没准会一起上综艺的“前任”也被乔衣暂时性地抛在了脑后。


    乔衣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那些本来下沉到坑底的音符又长着翅膀飞起来,扇动的风将她举高高,要送到时默的眼前,告诉她,姐姐,我也来啦。


    吴荃看乔衣那少女心乱跳的模样,不禁叹气。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自己飞去吧。


    第四十章


    综艺筹备组雷厉风行, 短短一周内就打点好了场地和节目内容,拍摄后可以赶在七月初将节目放到卫视和网络播映。


    时默进组这天上午,已来了很多人,熟面孔也在。


    王卉身着仙女裙, 脚上踩着小高跟, 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气冲冲地和人抱怨:“说好了是密室, 可没有说过会是上岛啊!”


    她身边的艺人惊讶地问:“合约里都写了,你不看的么,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王卉伸出一个小指尖, 点了点那边的时默:“那人还穿得像去开会,你怎么不说她呀?”


    时默穿了身小香风的西装,黑白色小格纹, 修衬得她肩挺腰细, 更让她增添几分淑女风范。


    前胸和西裤侧边还有两个小小的蝴蝶结, 并不显小气,反倒减少了深色正装带给人的压抑感, 看起来灵动而美艳。


    王卉看时默颈间挂的吊坠, 撇了撇嘴:“那条项链一点也不衬这身衣服。”


    但是印象里,时脉也有这么一条同款项链,曾经流行过一阵,市面上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大家戴的多是类似的款式。


    和王卉说话的艺人却捧大脸,陶醉地说:“颜值即正义, 时默姐姐又美又A,别说西装, 套个麻布我也可以。”


    王卉无语,去听导演讲这期的综艺规则了。


    《快逃!冲出密室》第2期第3集, 主题为“逃出无名岛”。


    综艺演员们被直升机打包丢在四面环海的小岛上七天七夜,每个队伍都可以在供给点拿到足够的食物和药品。


    大家都有共同的任务,结合队员的头脑与力量,在岛上寻找能逃出去的线索,最先破解“密室”谜题的队伍视为优胜,其他队伍必须接受相应惩罚。


    嘉宾共9人,正好分三个小队,队名分别为葵花(白天组)、轮椅(全天组)、狼人(夜晚组)。


    葵花和狼人分别代表小队在这七天内可以行动的时间。


    葵花队早5点到晚7点,有太阳时活动,剩余时间帐篷待命。


    狼人队相反,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轮椅队不受时间限制,看似占尽了优势,实际上每个队员每天被规定只能走两万步路。


    计数软件到达步数后,本人将被视为“瘫痪”,由节目组工作人员拿轮椅接走,送回营地待机到明天0点。


    由于主打的是运动类综艺,像“钥匙挂在最高的树梢上,得爬上去拿”这样的套路也会出现,而爬树、游泳之类的动作也算在了步数之内。


    两万步在岛上少得可怜,要是抽到了“轮椅”这个令人残念的小队,基本告别了优胜的可能。


    这回景瑟下了血本,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在野外进行跟踪航拍,聘请知名综艺节目导演何许人带头,从统筹策划到拍摄制作都进行了改进。


    王卉问何许人:“何导,万一一个礼拜过去了,没人找到出岛的方法怎么破?”


    她身边有个青春靓丽的平面模特不赞同地说:“我们不可能都这么菜。”


    何许人也想过这一点,毕竟这个收视率跳水、几乎付不出工钱的综艺能请到也是些不出名的演员和模特。


    考虑到参与者的头脑和节目的话题度,他另想了条规则:


    若七天后“无人生还”,则全员确认存活。


    妨碍其他队伍成员找线索是节目允许范围内的,如果自己找不到,也可干涉他人行动,例如在可行动的时间里破坏他们认为有价值却带不走的线索。


    换句话说,鱼死网破,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时默勾起唇,和身旁紧张得手里扇子都在抖的经纪人说:“暴风雪山庄模式,要是有‘死人’出现,是不是更刺激了。”


    乔呦欲哭无泪:“你是当事人,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还不如跟我一起祷告被分在葵花队!”


    王卉听完室外小摄像机下的导演宣读规则,只觉得被自己那个来也没来的经纪人坑了。


    再看看时默的经纪人,又是给矿泉水,又是扇风,体贴入微得像个助理,恨不得也一起跟上岛。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没准是时默用刀和可怕的笑容威胁她的经纪人了。


    王卉只祈求导演不要把她和时默分在同组,否则这个节目的第一个“遇害者”就是她。


    哒哒哒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可容纳十余人的中型直升机飞来,螺旋桨带出疾风。


    它停在不到百米的露台上,景瑟从副驾驶走下,带着小太阳般的灿烂微笑向众人跑来。


    “这谁啊,最后一个参加人吗?”


    “逃冲的老总,想不到吧。”


    “???”


    众人只觉得这位小景总很软萌,从脸到性格都与何许人的节目设计反差过大。


    景瑟清点了人数,发现只有八个人:“乔衣来了没有?”


    时默:?


    是她幻听,还是娱乐圈又出了个别的什么乔一巧伊。


    下一秒,幻视了。


    乔衣从景瑟相反的方向跑来,嘴里喊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穿了套深灰色运动衫,乌黑顺滑的长发高高扎起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光洁的额头旁带了几撮新长出来的小绒毛,软软的看着像胎发般,让人想摸摸。


    踏过室外水洼而来的板鞋上绘着跳舞的小黄鸭,丙烯画成的线条歪歪扭扭,很可能出自本人之手。


    时默:哎鸭~


    这是谁家的孩子,放出来把人都可爱坏了!


    她没给成儿童节礼物,乔衣反倒给她带来了,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小漂亮脸皮薄,她真想把人搂在怀里,举高高转圈圈。


    为了早日达成这个乔衣本人才能轻松完成的画面,时默决定等综艺拍摄结束后,去健身房里撸铁。


    可别举人不成,反被小乔举起来了。


    乔衣一路跑来,额头上挂着汗,表情却十分严肃。


    她抿起唇,非要跟景瑟道歉,拉都拉不住。


    她的脸上起了些薄红,因为皮肤如雪,那诱人的红晕浮在上面,如初开的红莲在清池中摇曳。


    与时默心情相似的其他人:?!


    刚在心里吐槽完小景总与节目画风不同,这儿还来了个不苟言笑的认真的姑娘,因为替景瑟给人传话,没有提前半小时到,还自责得急出了汗,不能更令人惊喜。


    他们就差在乔衣脑门上给她“靠谱”两个大字。


    仔细一看,这橄榄石般的漂亮眼睛,不是最近很火的天才钢琴谱曲人乔衣吗?


    高大的男艺人自来熟地招呼她:“小乔老师,再过来点,这边这边!”


    招呼完,乔衣反倒退后两步,往时默那里粘。


    捞到小漂亮,时默顺手摸了乔衣额头上的小毛毛,软乎乎的一点也不扎手,果然很好摸。


    倒也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王卉就在想,她果然老了,经纪人让她多抢抢镜头,巩固少女感人设,可在真少女的威压下,谁做得到?


    王卉又看了乔衣身旁的时默。


    她同样扎起了发,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角,微微带些硬朗,却很迷人,光滑的肌肤看不出年龄


    时默心情很好的样子,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那颊廊不宽不窄正正合适,十分具有少女感,多一分显得小家子气,少一份显得上年纪。


    王卉想,时默演戏厉害得吓人,人也是很厚脸皮,看就看吧,还笑得那么妖孽,一副想要诱惑对方的模样。


    如果真的是时脉本人,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她会被吓死的。


    乔衣平复了心跳,偷看了眼时默。


    近在咫尺的姐姐柔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盎然的兴味。


    还好,她给的这个惊喜,对方收得很开心。


    乔衣收回目光,和景瑟说:“让大家久等了。”


    她作势要鞠个躬致歉,景瑟摆手:“没事儿,谢谢你帮我传话!正好大家都提前来了,那咱们开始抽签组队吧,一会儿让驾驶员小哥送你们上路!”


    “上路”这词十分危险,几个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那年纪能被称作大爷的“小哥”,觉得这个濒临倒闭的公司的小景总好像不那么可靠。


    只有时默将嘴唇凑到乔衣耳畔,压着声音,语调微微上扬:“你怎么来了。”


    知道乔衣向来机智,没想到这么聪明,能顺着她给的不算线索的线索,摸到同一个综艺。


    现在她们不是观众,是一起录节目的队友了。


    乔衣的耳廓立马就红了,时默的鼻息洒在她侧脸上,那好看的唇线跟她贴得极尽,热度混合着脉动的心跳,都快要碰到她的耳朵。


    她进退两难,僵硬地站着,半天憋出话来:“只是凑巧,运气好。”


    哦。时默在心里反复地念乔衣口不对心的话,只是凑巧。


    那她希望,乔衣的运气能一直好下去,最好这好运势能一直把乔衣往她这里推。


    她就拿个碗等在底下,让乔衣掉进来。


    然后,顺势吃掉。


    老天说no。


    乔衣的运气似乎出了点问题。


    她作为最后到的人,被导演惩罚最后一个抽签,小黑手揪到了“轮椅”。


    与她运气同样差的还有两人,王卉和平面模特贾甜。


    乔衣到得晚,在吴荃之前签合同时也没细看,错过了规则解读,拿着抽到的纸疑惑地想,是要坐着轮椅行动吗,那还挺不方便的。


    贾甜单手撑着不怎么遮阳的蕾丝小花伞,望着自己做的丝绒美甲,偶尔转两下伞,带起微风吹动额发,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就好像她不是来拍逃生综艺,是去岛上度假的。


    王卉苦着脸,看向时默。


    这个女人是有金手指吗!倒数第二个抽,居然还抽到了白天组!


    时默的心里其实不太痛快,怎么只有她抽到好队伍。


    和乔衣做对家也就算了,可把小漂亮丢进最辣鸡的队伍?摆明了是让乔衣做个炮灰。


    尽管乔衣的功利心远低于在座的各位,但人输了之后肯定会难过。


    想到乔衣输掉后那张哭哭小脸儿,时默突然觉得……


    好像也可。


    但这七天七夜都跟人家呆一块,一个偶尔吃了炸药的王卉,一个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没在想比赛的贾甜。


    不可以把她的崽托付给她们。


    要输也得她们捆在一起输。


    时默望着愁眉苦脸的王卉,料想王卉那个公司的经纪人缩减成本让王卉参加这个节目,也是想用最小的代价让王卉取得优胜。


    王卉这样要强的人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闷闷不乐,大概是在糟心手气。


    时默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何导,我申请用第一天的行动权换组。”


    听景瑟说岛上没人,可鸟兽蛇虫却不少。


    充分利用吊桥效应,让小乔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美事,怎么能落到别人头上。


    “行,你问问谁愿意和你换。”


    何许人答应,就没见过时默这样抽到好的要换去差的的做法。


    也许她有绝佳的夜视能力,想去狼人组,又或者她是个夜猫子?


    没听说啊。


    狼人队的几位男演员纷纷举手,要交换美貌御姐手里的票票。


    却见时默和王卉说:“小美女,换吗?”


    男演员们:OK, fine, 我们男人不值得。


    王卉天降鸿运,想也没想就和时默换了,分到两名小鲜肉的葵花组里,她还如坠美梦。


    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优胜者预定没跑了。


    时默拿了写着轮椅的“机票”,长腿迈步,矜持地走回到乔衣身旁。


    黑亮的双眼透出一丝难耐的欢喜,就好像拢着她的光,不让人分去丝毫。


    乔衣见时默一步步走来,就像踏着红毯走向奖杯的卫冕者。


    即便只为了参加综艺,从旁观者们的表情来看,来轮椅小队绝不是个好的选择。


    乔衣默默地想,时姐不是来和前任复合的吗?


    她喊王卉小美女,态度熟络,是不是说明了什么问题。


    是在情侣吵架吗,故意弄弄敌对阵营。


    不对,她们本就不同组,换过来也没大用。


    所以姐姐到轮椅队来,是为了她……


    乔衣胡乱地分析着,时默却把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语气轻缓地问:“想什么呢,脸这么烫。”


    乔衣将双手藏起,好像这样能把脸也藏起来:“没没什么。”


    “还结巴上了~”


    “没有结巴!”


    同组的贾甜盯了她们有一会儿,见时默回望自己,眸色温和,却让人心生退意。


    原来如此,谈恋爱令人掉智。看来这整一星期,她都得做大灯泡,上千瓦的那种。


    正式定下三个小队的成员,组团起飞了,从空中鸟瞰,蔚蓝壮丽的海面上有山林环绕的岛屿,如同远古陆龟的后壳,青翠钝圆,呈现隆起的硬弧。


    可当他们下了直升机,踩在无名岛一脚一个水洼的泥坑里,全员的小岛之梦都破碎了。


    小景总吹牛的吧,什么问人租借的岛,这根本是个荒岛。


    完美贴合时默说的“暴风雪山庄模式”,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他们甚至开始担心起会不会真的出现失踪人员,刚上岛就有了伤员。


    王卉的仙女裙染成了黑的,细高跟也断了,委委屈屈地崴着脚,走起路像个年迈的老太太。


    贾甜的丝绒指甲湿乎乎地倒毛,失去了美妙的触感,漂亮的脸蛋被枝条带出了串细小的血珠。


    景瑟在镜头外面吆喝:“朕的医疗兵呢,快给贾甜搞点酒精棉消毒!”


    何许人拦住了瞎指挥的小景总:“三个供给点都有,他们会各自找到的。”


    事实上,三队的人在之后的大半个小时里没分开,靠着九人之中“胆量”最大的乔衣杀出了条路。


    葵花组的直男艺人原昊天魁梧健壮,名字和外表都令人安心,刚上岛时却崩溃大叫:“WTF!我身上有虫子,王卉姐帮我拍死它!”


    王卉搓着弄脏的裙摆,脚突然不瘸了,跳开三米远:“啊啊啊啊我不!”


    乔衣离得近,人美话不多,伸出细长二指,夹蚕豆似的帮他捏了下来。


    顺便从自己的头发上捞下几只。


    时默伸向乔衣头顶上的手收了回来。


    隐藏摄像机已经开始运作,近一米九的原昊天弯下腰,夸张地抱拳:“谢谢!谢谢小乔姐!”


    乔衣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声音变得很轻:“不客气。”


    可谁都没发现她这小得可怜的笑容和回答声,只当她这会儿冷若冰霜,看不出表情。


    而乔衣双手手指比了ok,“比油”地把那些丑丑的无辜的小家伙弹走,就像冷酷的双戕杀手打出了没有硝烟的子弹。


    见到虫子从不留活口的原昊天讪讪地说:“小乔老师还挺有爱心。”


    狼人队的两个女演员伸出友谊之手,和乔衣相握:“我们也怕虫,接下来合作愉快啦。”


    乔衣简单地应:“嗯,好。”


    时默拨开一根疯长的树枝,望向乔衣现在那“众星捧月”般的背影。


    怎么感觉她的小队友在给别人送经验,对家们的好感度都一波一波的涨,跟在乔衣后面。


    时默抖落西装裤上的蛛网,无言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密布的枝桠,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那朵最大的黑云就像个巨大的四分休止符。


    疯狂暗示她:


    什么投怀送抱,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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