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那和好了么?”……


    两人一块下楼, 迟牧年心里有事,都忘了要把自己书包接回来。


    等到楼底下才喊了声,“江旬。”


    江旬回头看他。


    迟牧年站在人身后, 一脸认真:


    “你觉得,刚才那男的怎么样?”


    江旬先是站在原地没动,后来抿了下唇,几步走到他面前,脸上闪过一抹阴鸷,但迅速掩住:


    “你说什么?”


    这问题是有点突兀。


    迟牧年在他这副表情里眨眨眼, 立马改口:


    “呃,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刚才那个男的长得怎么样?”


    这就更奇怪了


    江旬睨了会他的脸, 半天才收回来,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声音微沉:


    “没注意。”


    走几步反问他, “你觉得呢?”


    “我?”迟牧年一愣,心里想到什么就说:“我对男的没啥审美。”


    “可你明明以前就说过我长得好看。”江旬指出来。


    迟牧年一愣:“什么时候?”


    江旬没解释, 只是说:“很小的时候,你估计都不记得了。”


    迟牧年没接茬。


    后来等两人走出小区,站到公交站台前边, 江旬又低头睨过来:


    “我听到你喊他哥了。”


    “谁?”


    “刚才那个人。”


    “啊?”


    迟牧年脑子里想别的, 被问到后立刻回神,“他比咱们高两届。”


    “意思是高两届的都得喊哥?”


    “那也不是。”说到这个, 迟牧年杵他一下:


    “嗳, 话说回来你这次回来都不喊我哥了啊。”


    明明小时候天天跟后头叫的。


    江旬垂着眼睛:“你不是说不和好吗。”


    迟牧年想起来,偏头不看他:


    “哦,那也是。”


    两个人后来都没说话。


    走到公交站, 可还没等公交车过来,江旬就收起手机,领着人往前走几步,想要带他去打车。


    迟牧年赶紧回扯住他,“费这个钱做什么,我现在上学放学都是坐公交。”


    “叫车便宜。”江旬睨他。


    “便宜也没必要啊,我现在都习惯了,而且中午公交车路上也不堵,上边人还少。”


    公交车来以后。


    迟牧年领着江旬连刷两次公交卡,轻车熟路拉人坐到最后一排。


    江旬知道他现在都是坐公交,但一路跟人上来,还是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从后边扶着他手臂。


    等坐稳以后才问他:“怎么不骑车了?”


    “天气太热,到学校了一身汗也没法洗。”迟牧年说。


    “可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骑自行车么?”江旬问。


    这就又要倒回去说了。


    “哎,以前是以前嘛。”


    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迟牧年不想说,提了个别的问他:


    “三年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人在马湖么?”


    江旬停了几秒,没戳穿他刻意扯开话题的事,只道:“不在。”


    迟牧年沉默了。


    他就知道。


    要是真杀了人,江旬身上不可能干干净净,怎么可能还会去便利店里坐着等他。


    可没想到江旬后来又说,“我当时在马甫路,胡师傅跟我在一起。”


    “胡师傅是南方人,这两个字说不清楚,我那时候脑子也乱,就听岔了。”


    “胡师傅也跟你在一起?”


    迟牧年惊讶,“所以那通电话他也听见了?”


    “没有。”江旬摇头,“我当时找了个公共厕所。”


    “那电话里说的”


    “我真以为我杀了人。”江旬说。


    迟牧年没吭声。


    事隔三年,他再次从人嘴里听到这些还是会一身冷汗。


    更别提对方嘴里的这个“人”,就是江旬的母亲。


    “为什么你会觉得,事情是你做的。”迟牧年轻声问。


    “因为那天她捅死自己以后,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把那把刀塞进我的手里。”江旬看着窗户边一闪而过的风景:


    “所以那个时候醒过来,我就以为,是我杀的。”


    冷风再度拂过。


    迟牧年嘴巴反复一张一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去。


    只是把两条手臂都抱在一起,侧头看向旁边的过道。


    十几分钟以后。


    下车的时候迟牧年书包还在江旬背上。


    江旬没还给他,身后在他袖口上捏两下,看着他继续说:


    “我当时是真的很想见你,很想很想。”


    迟牧年依旧沉默着。


    他刚才在车上就一直出神。


    要说舐犊之情是最可贵的,那在江旬的母亲眼里就是连滩烂泥都不如,恨到极致,甚至在临死前还要这样给自己孩子补一刀。


    而且那个时候江旬才十一岁。


    她没有考虑他会怎么想,没有去想这件事对一个孩子这一生造成的阴影,甚至于这件事本身的后果都没考虑到。


    太残忍了。


    而且作为一个女人,阮婉婷也是真的很可怜。


    迟牧年心里像被塞满了蜂窝板,张嘴的时候也不知道具体该说什么。


    “其实那天雪那么大,天气太冷了,我就不该给你打那通电话,更不该提出来要见你。”


    江旬没去看他的眼睛,只睨向不远处南三中学的大门:


    “我太自私。”


    迟牧年现在根本没心思和他计较当初那通电话。


    只是走进校门的时候扭头问他:


    “你不害怕么。”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那个时候他再想什么。


    看到自己手里握着刀,而面前是已经断了气的母亲。


    那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江旬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天都塌了。


    迟牧年真觉得要是他自己他早疯了。


    更何况那时候江旬还那么小。


    江旬跟他一起往里边走,抬头,中午的太阳还半挂在天上,他回头看了眼旁边正看向他的迟牧年。


    一种近乎悸动的情绪在心间绕开,是这几年里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希冀。


    江旬收回视线,“怕不怕的其实都差不多。”


    “你爸爸呢?他当时在你身边么?”迟牧年又问。


    江旬目光微闪,没答这个,手放在迟牧年背后的兜帽底下,把人一点点推着往前走。


    迟牧年明白他的意思,三年前的事,他能跟他解释的只有这么多。


    但这其实已经比迟牧年预想的要好了,他以为江旬中午搪塞几句以后其余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迟牧年叹口气,从他这边伸出后在他肩膀那捏了下,表示安慰:“都过去了。”


    “那是和好了么?”江旬把家里问过的那个问题又问一遍。


    迟牧年:“”


    幽幽瞥他一眼。


    江旬手从贴在他背后改成绕到他脖子上,拇指在那细细摩挲,脑袋也低下去:


    “我现在只有你了。”


    两边的树莎莎作响。


    迟牧年这回没反驳,“恩”一声。


    “那和好了么?”江旬下巴还抵在人后颈。


    他反反复复问这个。


    迟牧年被他弄得直痒,本来还想再端一会,硬是没端住,叹口气:


    “看你表现吧。”


    其实迟牧年在家知道他母亲去世的事儿就已经心软了,更何况是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至于江旬那三年没来找过他


    迟牧年现在心疼得要死,哪还会和人计较这个。


    只是人搂他搂太紧,抻了下脖子就想把旁边人挡开。


    被人一下捞回来——


    江旬继续推着他后背往前,“那一会回了班上,你换到我旁边来坐。”


    “为什么?”迟牧年疑惑。


    江旬反问:“你不想跟我坐么?”


    “呃也不是不想。”


    迟牧年确实挺怀念小学的时候坐人旁边,那时候什么都不用操心,连打热水收拾书包这种小事都是江旬在帮他弄。


    说起来迟牧年还挺惭愧的,“不过还是算了吧,太麻烦。”


    “跟高老师说一下就可以,这个你不用管。”


    江旬上楼梯的时候借着身高从旁边扯着,重量都压他身上,特别依恋的样子。


    头在人兜帽蹭蹭:“我想跟你像小时候那样,一直在一起。”


    迟牧年脖子都快被他磨红了,胳膊肘往后拐两下,最后还是心软了:


    “那就,下学期再说。”


    “好。”江旬在他旁边轻应声,看上去还挺高兴。


    两人从教室后门进去的。


    他们这两排座位刚好是最后两排,刚进来的时候周围几个人全都看他俩。


    江旬当没看见,继续挂人脖子上,进来以后贴心帮迟牧年把书包放好,看着他说:“晚自习前一起吃饭。”


    “行。”


    “上午的牛奶钱不许给我。”


    “好,你想要也没有。”


    “下节课课间带我找找这层楼的水房吧。”


    “你之前没去过么?”迟牧年奇怪,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


    “没有。”江旬摇摇头,后边的话意有所指,“是在高三办公室旁边么?”


    “不是啊,方向都不一样。”


    迟牧年说到这忽然想起来,朝他,“高三办公室……你,你去找过我爸了啊!”


    难怪迟北元中午要叫江旬来家里吃饭。


    合着他俩早背着他暗度陈仓!


    江旬朝他笑笑,特别乖顺:


    “好了,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迟牧年:“”


    两人又说了会话。


    等到临上课前两分钟江旬才回去。


    他们这一空,程成坐座位上已经等不及了,赶紧冲人,“你俩这是和好啦?”


    迟牧年“啊”一声。


    蒋天从刚才他们还没进教室就注意到了,往斜后面江旬那看眼,朝着迟牧年:


    “你之前真认识他?”


    迟牧年点点头,话都说清楚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们幼儿园小学都在一起,家住得也近。”


    “那之前怎么没见你跟他说过话,吵架了?”蒋天挑眉。


    程成在旁边插嘴:“怎么可能吵架啊,这世上谁俩人吵他俩都不会吵。”


    迟牧年不说话表示默认。


    也不管旁边蒋天一脸不信,径自从桌洞里把这节课要用的书都摆出来。


    “你早习惯早好。”程成在前边笑两声,故意往江旬那努努嘴:


    “等这位回来以后啊,年年身边就真没咱俩啥事了!”


    蒋天没接他这个,去瞥坐在旁边的迟牧年,只一眼又快速收回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没有其他选择”……


    迟牧年觉得程成说得太夸张。


    他们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还真跟小时候一样, 又不是穿越了。


    江旬虽然还跟小时候那样冷着脸。


    但现在不就最流行他这种话少长得帅成绩好,挺欠揍但又死活揍不赢的高冷人设嘛。


    而且迟牧年单方面和冷着他的那段时间,江旬身边偶尔会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 甚至隔壁班的人过来叫他出去买水打球他都会去。


    迟牧年觉得现在和那时候差不多。


    可没想到他俩就没分开的时候。


    早上江旬先来迟家守着陪他一块坐公交,有时候在家吃早餐,要是时间来不及就一块儿去食堂。


    到了学校以后,上午一起晨跑,连上厕所都要跟他屁股后边,中午还要把人拐到自己旁边的空座位午睡。


    问就是没有迟牧年他睡不着,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搞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关系好。


    他们这是最后一排。


    中午过后,再次从人身边醒来,迟牧年抻抻手臂, 把身上盖着的江旬校服掀下去。


    江旬中午一直在看卷子,眼睛不离,非常自然地把旁边晾好的保温杯挪到迟牧年面前, 轻声说:


    “喝点水醒醒神。”


    迟牧年回头看看他们教室的钟,又趴在桌上停了会才直起腰。


    端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一口, 感叹了声:


    “感觉咱俩这跟小学那会也没区别了。”


    江旬在旁边笑了下,抬手理理他睡乱了的领口:


    “那不是挺好吗。”


    迟牧年抬眼看他,忍不住问, “你之前那些人呢?”


    “哪些?”


    “就是咱班班长, 还有你前桌,体育课跟你一块打球的那些。”迟牧年道。


    江旬看着他, 一双眼睛陡然变得明亮:


    “你观察我。”


    迟牧年:“”


    都在一个班有什么好观察的。


    江旬没得到回应也不再问, 接着他的话往下:


    “我说过了,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你一个。”


    “一直都是这样。”


    迟牧年皮笑肉不笑:“信你才有鬼了。”


    “真的, 每次他们叫我出去,我也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去。”江旬说。


    他这好像是特意在跟谁解释什么,但其实迟牧年心里是希望他真去的,不禁说他:


    “可你总这样也不行啊。”


    “没什么不行的,我不在乎。”江旬说。


    这就更诡异了。


    迟牧年脑补了一下江旬身边的圈子,好容易才想起一个能说的:“之前跟你一块从外校出来的男生呢,是你室友?”


    “你还说你没有观察过我。”他这样江旬反而笑一下,拖着下巴看他:


    “连我跟谁在一起都记得这么清楚。”


    迟牧年:“”


    他是这个意思嘛。


    还不是担心这小崽小时候孤僻,长大以后要真老是一个人也不太好。


    没等他开口,江旬已经很快接道:“他不是我室友,我从来没跟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待过同一个房间。”


    迟牧年问他:“那你在初中在外校都是一个人住?”


    “嗯,运气好,刚好分到了独立宿舍。”


    江旬说这个的时候没看他,把刚披在人肩上的校服穿自己身上。


    裹住里边余下的一点点热气。


    迟牧年还挺想再问问人初中的事,顶上有人出声:


    “迟牧年。”蒋天刚抱着球从教室后门进来,像往常那样朝他这边喊:


    “快上课了。”


    “噢。”


    迟牧年反应过来,收拾收拾从位置上站起来。


    刚要从凳子后边绕出去,腕子就被旁边人拽住: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江旬这段时间恨不得每天都要重复一遍。


    迟牧年总感觉这江小旬比幼儿园那会还黏人,都长这么大一坨了,脸也跟以前那种可可爱爱的不一样。


    怎么还动不动就撒娇。


    “行。”迟牧年应了他一声,把凳子往后拖,从位置上下来。


    刚回到前一排自己那儿,旁边蒋天就问他:


    “你答应了他什么啊。”


    迟牧年趴回桌上,打了个午睡哈欠:“哦也没什么,就下学期,看能不能换个座位。”


    蒋天先是没往那儿想,后来皱皱眉头:“意思是你要跟他同桌?”


    迟牧年“啊”一声,没把这个当回事:


    “不过也不知道到时候老高同不同意,反正先去问问吧。”


    蒋天完全不能理解,声音不自觉也变大:


    “不是,你俩这天天黏一块的还不够啊,现在连座儿也要挨着?!”


    迟牧年被他这动静吓一跳,下意识往江旬那看。


    见江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座位上。


    才回头问他,“你怎么啦?”


    迟牧年觉得像蒋天这样的人不可能还会担心,在班里对方和谁都能说两句。


    蒋天盯他脸上茫然的表情,一口气没出出去,只是说:


    “你都多久没跟我们一块吃饭了?”


    说到这还翻旧账,“初中的时候我们就没分开过,还有手机,军训的时候要不是我帮你藏着,你当时早就被教官发现了。”


    蒋天说到后边气性又有点上来:


    “是不是你身边只能有江旬一个,我们这些人有没有的你根本就无所谓?”


    迟牧年是第一次见蒋天这样,看着像真有点生气。


    但好像这气的也没什么必要吧。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这些天疏忽了。


    迟牧年想了想,道:“不就是吃个饭么,今天晚自习之前咱们一块出去吃不就行了。”


    “地点你挑,我们都跟着你。”


    蒋天其实刚才也不想跟他大小声,几句话说完就后悔了。


    现在被人这么一示弱,表情语气都有些发闷:


    “行,你说的。”


    从下午最后一节课到晚自习之前,应该是继放学之后第二受高中学生欢迎的时刻。


    南三中学门口全都是吃的,两边的烟不停往中间吹,卖包子炸鸡柳炒菜的老板都恨不得亲自下场,店里根本忙不过来。


    学校里的人一波波往外边涌。


    蒋天他们一帮人刚坐下,店里老板就笑眯眯凑上前:


    “诶哟,你们来了啊,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啊,煲要大份的,再加个鱼香肉丝、肉末茄子、酥肉。”


    蒋天说完又去看周围一圈人,最后落在迟牧年身上: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再加个汽水吧。”人堆中有个人说。


    “对,要大瓶的!”他旁边一个也接道。


    一帮高中生除了在食堂,平常偶尔也出来炒几个菜一块吃。


    这次里边还多了个江旬。


    而且他一直贴在迟牧年旁边,从路上到现在坐下来都是。


    程成好久没跟他一块吃饭了,毕竟以前经常在一起,也跟江旬搭腔:


    “你俩这几天没出来吃不知道吧,咱学校对面开了个奶茶店,他们家饭团味道跟以前木屋的很像,我这几天早餐都是在那买的。”


    “真的啊?”迟牧年挺惊讶。


    那家他们小时候爬山去过的木屋饭团,去年程成就说他们家已经搬走了。


    “对呀对呀,等有时间叫上姗姐,找个周末咱们一块去。”程成笑说。


    “行啊。”迟牧年瞥眼旁边的江旬。


    对方正帮他用热水烫餐具,被看到的时候回笑一声,“好,一起去。”


    蒋天面上一直在跟旁边人说话,实际上一直注意他们这边,听见他说的往后跟了句:


    “为什么非得周末啊,在学校对面你们明天就可以去啊。”


    “那倒也是哦。”程成朝着迟牧年,“等会要不要带你们去看看?”


    迟牧年思考了会,道:


    “没事,反正也不着急,还是等一下姗姗吧。”


    “要是被她知道我们三个单独去了没带她,估计又不高兴。”


    “行。”程成笑说。


    他们三个说起以前的事,桌上其他人也都各聊各的。


    蒋天插不进话,也只能跟旁边人说说话,偶尔往对面那儿看眼。


    等他们这里大份的鸡公煲端上来,火红火红的,面上铺了满满一层辣子。


    江旬第一个皱眉,蒋天也朝着不远处的老板:“老板,刚才不是说好今天的锅要做微辣么?”


    “啊?”老板正在后厨催菜,闻言立马跑过来,赶紧道:


    “噢抱歉抱歉,因为你每次来都挑的是中辣,我刚才没注意就搞错了。”


    顿了下立刻又说:“不然这样,你们先吃的,这顿饭给你们打八折行不行?”


    “不行吧,这中辣的年年你能吃吗。”程成凑个头过去。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迟牧年。


    迟牧年立刻接话:“就这样吧没事儿,谢谢老板啊。”


    “诶行行行,那就还是八折,再给你们送个凉菜!”


    老板招呼好他们以后赶紧去忙自己的了。


    外头还有好几桌呢。


    “迟牧年你吃不了辣啊?不然饮料摆你那边,你随时续上。”坐最里头一个人道。


    说着从旁边递过来。


    江旬帮他接着。


    迟牧年朝大伙笑一下,说:


    “吃得了,就是不能吃太多。”


    晚自习吃饭就那么点时间,后来大家也都把这茬揭过去。


    半大小伙子吃饭全靠抢,上来了一大锅鸡肉没眨眼全被抢完了,等到酥肉上来又一哄而上,没等盘子放稳全部都吃进肚子里!


    高中男生们吃饭是这样的,边抢边吃才带劲儿,一锅大米饭上完又要了一锅,反正米饭不要钱,底下那层米锅巴蘸汤汁特香。


    迟牧年也吃得很满足,一口辣菜配几大口米饭,吃得嘴巴全是油。


    江旬单独要了杯热蜂蜜水回来给人垫胃。


    等算钱的时候蒋天先垫付。


    大伙坐店里一块拉了个群,说是以后出去要跟现在这样炒菜吃,AA的饭钱就往这里边发红包。


    迟牧年去店里上厕所,去之前手机让江旬拿着。


    他走以后没多久自己手机忽然震两下,是蒋天。


    [JT:吃饱了没?]


    [JT:一会你别给钱了,今天这顿就你光在吃米饭。]


    迟牧年手机没有设密码,发过来的消息直接显屏幕上。


    江旬不着痕迹地瞥眼对面,眼尾微挑。


    等到里边钱发的差不多了。


    也掏出自己手机,随手在群里丢了个红包。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他离不开我”


    “蒋哥, 我给你现金行吗,手机没电了。”


    旁边一人正在往外掏钱包。


    蒋天对这类事情一直挺无所谓:“没事,现金太麻烦, 你回去给我就行。”


    “哦好,那我要忘了你得提醒我啊。”对方赶紧说。


    除了他,群里齐刷刷地往外蹦红包,蒋天挨个收以后,中途看到一个顿了下,抬起头, 往江旬这边挑挑眉。


    江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也没看他,只往后头洗手间的方向瞥眼。


    蒋天朝着他的方向皱下眉, 直接喊了声他名字,随便晃两下手机,“你给多了。”


    “我们俩的。”


    江旬没具体说他和谁, 但蒋天只一下就猜出来。


    目光微顿,划开手机屏幕, 淡声道:


    “你给多了,我现在退给你,你收一下。”


    “是你算错了。”江旬随口道。


    “就两个数字而已, 你觉得我会算错?”蒋天皱眉。


    江旬平静无波:“你可以再算算。”


    他俩隔着大半个桌子一来一回, 周围人都往这看看。


    正巧迟牧年从厕所回来,接过江旬给他递过来的蜂蜜水, 见他们在说话, 问了句:


    “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在算饭钱。”江旬说,语气不似刚才那样冰冷。


    “噢。”迟牧年应了声, 也朝着蒋天,“对,我们俩一起。”


    他和江旬两个人买东西经常一块付钱,从小到大的都习惯了,没觉得是个事。


    倒是对面刚在找现金一哥们调侃了句:


    “你俩这亲的,钱还放一块儿用啊。”


    蒋天一直在桌上的磕手机,手机从一个面磕到另一个,最后什么都没说,扯过椅背的外套穿上,对其他人:


    “回去吧,快到晚自习的点了。”


    大伙一块从座位上站起来。


    高中生都挺不羁,走路时浩浩荡荡,经常你拐我一下,我推你一跟头,上楼的时候才三三俩俩互相搭着一块往里走,一路笑嘻嘻,也说不清楚再笑什么。


    反正就是笑。


    但画风到了迟牧年江旬这就不一样,他俩一直搭着,从出了饭店就一直这样。


    真跟亲哥俩似的,岁月静好,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迟牧年刚进教学楼又一头扎进厕所。


    他不管多大都还是不太能吃辣椒,吃多吃少都得跑厕所。


    江旬站在走廊外边等他。


    蒋天正和几个人走在最后边,见状走过来,“他又肚子疼了?”


    江旬抬头瞥了他眼,“嗯。”一声。


    蒋天走到他旁边,状似随口道:“没事,我带了药,过会喝一包铁定没事儿。”


    他旁边站着的一个觉得稀奇,“蒋哥你包里还会放药啊?”


    “啊。”蒋天应了句,继续道:


    “他肠胃不好,我从上初中那会包里就一直带着管肠胃的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你俩初中就在一块?”


    “是啊,那时候他坐我后边,中考也是一块儿填得志愿,他说他爸就这个学校的,可以罩着我。”


    蒋天朝着其他人,这句话却又不像是对着他们说的。


    本以为江旬还会跟之前那样当他不存在。


    结果这回却睨向他的眼睛,声音沉下来:


    “既然知道他胃不好,刚才就不该选那家饭馆。”


    蒋天一句话被噎回来,看着他皱眉: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带迟牧年出去吃饭是在故意害他?”


    江旬站着没动,看向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个意思。


    像是根本没把他那些话 放眼里。


    蒋天冷笑一声:


    “那像你这种,不管他在做什么,走到哪儿都非要拉着他一起,不管他想不想愿不愿意,这样就是尊重他了?”


    “不是我非要跟他一起。”


    江旬朝他这边走过来。


    两个人差不多高,蒋天骨架子大,但江旬五官更立体,而且从脸到身体都自带一种异域的气场,像是布满潮气的空气,很闷,也很稀薄,轻易能让人喘不上来。


    他压根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生。


    这是蒋天现在唯一的感觉。


    “是他自己愿意陪着我。”江旬看着他,鬼神莫测的脸,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离不开我。”


    “你——”蒋天被这股压力激得往后退半步。


    下一秒又要往前走几步,很快被旁边几个男生拉开。


    他们刚在饭桌上就察觉这俩气氛不对,赶紧开口:


    “好了蒋哥,多大事啊,站厕所门口说不值当。”


    “那什么江旬,你也少说两句啊,不就是闹肚子吗,就当排毒了!”


    “走走走,回教室,一会灭绝师太来了又得训人。”


    “就是就是,快回去吧,回去坐着在说。”


    说叨说叨,蒋天被旁边几个他们班人拉走,临走的时候回头往江旬那看。


    后者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身上,靠在墙上看手机。


    又过了快十分钟迟牧年才从厕所出来,见到江旬以后还挺惊讶,说他:


    “我不是让你先回班上等我么?”


    江旬没理他这个,只是领人回班的路上说:


    “今天晚自习坐我旁边。”


    “怎么啦?”


    “给你揉肚子。”江旬说。


    迟牧年:“”


    只觉得无奈,“揉什么揉,我真没大事。”


    “上小学的时候你肚子就是我揉的。”江旬理所当然。


    迟牧年:“”


    那他自己幼儿园的时候还光屁股到处跑呢,难道现在也能在教室里裸奔?


    可到了班上以后,迟牧年还是被江旬拉到旁边位置上。


    江旬成绩好,平常上个自习课经常有学生到他边上问题,有时候值班老师看到了也都当没看见。


    平行班里出了个成绩这么好的,谁都得高看两眼。


    迟牧年自己成绩也还行,偶尔有人过来问问题他就自觉在旁边不出声。


    等晚自习中途休息的时候才问他:


    “江小旬,你中考考多少分啊?”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江旬看过来。


    “嗯总觉得你中考的成绩不该来我们这个班,或者能去像省实验、附中这样的学校。”迟牧年说。


    而且就算这些学校都上不了,按照原书剧情,江旬初中的时候认识唐卓,高中直接出国了,回国之后就对对方展开猛烈追求。


    虽然迟牧年现在已经不执着拿书里的原剧情去对了,但他偶尔还是会想起来。


    江旬手掌在他肚子那挠了下,笑道:“我去哪儿都一样。”


    “那哪儿能一样呢,尤其是高中,不同学校差距可大了。”


    迟牧年说到这又想起来:


    “其实之前去外校找你,就挺想问问你高中准备去哪读的,看能不能干脆报同一个学校。”


    “没想到最后咱俩还是一块儿了。”


    他说现在说起这个没别的意思,就单纯讲讲那时候心里的想法,但旁边江旬却会错了意。


    “你还在怪我么。”


    江旬眸子黯下来,趴在桌上,抬起一点点视线看他:


    “我那个时候不该不理你。”


    迟牧年没想到一句话给人说那儿去,见人委委屈屈的,像是淋过雨的卷毛小狗,忍不住勾手碰碰他的耳朵:


    “哎哟好啦好啦,我刚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的。”


    “那能不能以后都别想起来,把那些事都忘了。”江旬坐起来,一脸认真道。


    迟牧年受他这样感染,先是愣了瞬,很快跟着也笑一下:


    “嗯,以后都不想了。”


    他俩说这些的时候蒋天刚想回头问迟牧年借两张草稿纸,见江旬像直接是趴在人手上,被趴的那个也俯下身子对他。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在试卷空白的地方随便划几笔,划完拍拍前边程成的背,示意人往后边看:


    “嗳,他俩以前就这样么?”


    程成趴桌上睡了快一整个晚自习,被这么一拍突然给拍醒,抻着胳膊往后边看眼,早已见怪不怪:


    “哎,这才哪到哪啊,他俩以前比这更过分的事儿多了去了,你习惯就好啊。”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程成想了想,道:“江旬,是咱历史迟老师的干儿子,你说他俩啥关系。”


    “所以他们是亲戚么?”蒋天问。


    “呃,倒也不是,不过也差不多那意思吧。”


    程成想起刚饭桌上他俩互相对着,凑过去提醒:


    “年年一直拿他当亲弟弟护着,你平常对人也客气点,别总呛呛的,小心人跟你急啊。”


    亲弟弟?


    蒋天回头又往那看眼儿,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两个人居然都没在座位上。


    后边连铃声响了都没回来。


    课间迟牧年又连续跑了几趟厕所,拉肚子。


    到后边脸都拉白了。


    江旬赶紧领着他去学校医务室,买了含片让他含着,今晚也要上他家煮南瓜糊糊。


    其实对肠胃最好的是蜂蜜,可他们家最后一罐蜂蜜刚被迟北元喝完,新的桂花还没来得及去摇。


    “你以后真的一点辣都不能吃。”


    从医务室出来,江旬看着迟牧年,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他能看出刚才在桌上也是迟牧年自己嘴馋,不然也不可能一口气下两碗饭。


    “好哎,我主要都好久没吃了,刚才就没忍住。”迟牧年有些心虚,还不忘提醒他:


    “你别跟我爸说啊。”


    其实疼也是一阵一阵的,现在含着含片已经好多了。


    江旬从旁边扶着他的手臂,把人扶到一楼一排长凳上坐下。


    最后一节晚自习早开始了,这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


    江旬说:“反正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下课了,我上去跟老师说一声,咱们直接走。”


    迟牧年朝他眨眨眼,忽然想起人之前小学的时候好像就说过,只要不想上晚自习就逃课。


    拒绝的话都在嘴边,想起这个忽然没说出去,只道:


    “那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你就在这等我。”江旬说着另一只手还在底下轻轻揉他肚子。


    迟牧年没多少腹肌,肚子那块很平整,但又不到干瘪的一块骨头,还是有点点肌肉贴在上边。


    小时候江旬也像现在这样经常帮他揉肚子,跟过家家似的。


    可现在长大就有点奇怪。


    而且江旬手揉着揉着会碰到他的腰,衣服往上扯,总是能抓到那点痒痒肉。


    迟牧年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提醒:


    “别,别揉了。”


    “哎,那里不行”


    “手往哪儿摸呢你!”


    江旬本来摸完就准备上楼,到最后忍不住又捏几下,嘴里发出一点点笑声。


    迟牧年被捏的一激灵,下意识想往后躲,赶紧一下揪住他手背,也没抗住地笑出来:


    “你故意的吧江小旬!”


    被人从旁边扯着胳膊拽回来,一把摁在身后的石柱上。


    江旬从上至下,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看他,淡漠的脸只有对着他才闪烁出的异样神采。


    四目相对,迟牧年在看进他眼睛的时候愣了瞬。


    “你”


    迟牧年刚开口,离他们最近的一棵大榕树忽然灯光一闪!


    咔哒——


    江旬神色一变,从坐着的地方翻到另一边,半个身子全侧着。


    条件反射去捂旁边迟牧年的眼睛。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他一个人的哥哥”……


    温热的掌心从前边捂住迟牧年的眼睑。


    他刚才听到快门声了, 应该是有人对着他们俩拍了张照片。


    但他们也没做什么啊


    “哎呀!”


    不远处传来女孩小小的惊呼声。


    江旬还站在迟牧年身后,放在人眼睛上手改搭在他肩上,朝着那棵大榕树的方向, 声音跌入冰点:


    “出来。”


    学校里这个时候要逃课的早跑了,其余的都在班上,很少有人这个时间还在楼底下晃。


    被点到名字的女生本来还躲树后边,听到这一声也知道跑不了,老实巴交从后边站出来。


    手里揣着手机,镜头的方向正对着他们两个。


    她站的地方不完全是教学楼里边。


    江旬从迟牧年坐着的长廊凳翻跨出去, 几步走到人跟前。


    半边脸埋在榕树阴影底下,语气跟刚才一样:


    “删了。”


    女孩被他这架势弄得快要吓哭,差点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人, 赶紧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就是真的没忍住。”


    “我现在马上删,真的不好意思啊。”


    她手机差点没拿稳, 删完以后还主动把手机递给江旬,“你看看,我连回收站里的都删得一点不剩了。”


    周围太黑, 谁的脸乍一看都看不清楚, 但迟牧年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站起来,走到江旬旁边。


    看到对方的脸后愣了下, “怎么是你?”


    是上次他在楼上长廊上遇到的那个没考好的女同学, 那时候她正捧着自己十六分的物理卷子,哭得梨花带雨。


    韩鹿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呃。”了声, 视线在他和江旬面前转了一圈,再次低下来:


    “对不起啊”


    虽然她说是对不起,但这语气听着也没不是特别愧疚。


    好像有种怪异的兴奋。


    其实被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迟牧年朝江旬,“没啥事,咱们回班吧。”


    “你肚子不疼了?”江旬回看他。


    “啊,感觉嘴里的含片起作用了,到现在都没啥感觉。”


    迟牧年伸个懒腰,两步从台阶上跳下来:“反正都这个点,回教室坐会就能放学了。”


    江旬往旁边去看他的脸。


    确定人脸色比下楼的时候要好,就没再多说什么。


    迟牧年对这个女生,“走吧,一起上去。”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韩鹿就一直看他们,被看过来的时候又立马低下头:


    “哦,好。”


    从他们这走到教学楼要穿过一个大厅。


    往那边走的时候,迟牧年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我家里人刚才过来给我送衣服,我去学校门口拿的,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了。”韩鹿小声说。


    “你是住校生?”迟牧年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大纸袋。


    “嗯,对。”韩鹿点头。


    迟牧年想了想,还是问她,“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拍我们?”


    他语气比江旬缓和得多,韩鹿本来还提着的心重新放到地面上。


    原本没准备说什么,但真跟他们俩走在一块感觉像是在做梦,被问到以后还是说出口:


    “积累素材。”


    “素材,什么素材?”迟牧年奇怪道,完全没想到是这个。


    “我,其实我一直在网上写小说,小说的人物长相有一部分是拿你们俩作参考。”韩鹿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又解释,“只是长相,其他都是架空的,完全跟你们没关系!”


    “我们俩?”迟牧年惊讶。


    “对。”韩鹿摸摸鼻子。


    说到小说迟牧年还真有点兴趣。


    韩鹿应该是也看出来了,赶紧从兜里再次把手机掏出来,点开一个页面给他俩看。


    迟牧年接过来握手里,旁边江旬也往屏幕上边一瞥。


    单看主页,居然有十万人阅读!


    而且评论区好多都是999+!


    迟牧年没仔细看里边的内容,但光看这个成绩就知道是非常好了。


    “你不是住校吗?”迟牧年奇怪。


    现在学校宿舍都能允许学生自己带电脑啦?


    “我平常都是偷偷用手机写的,要是需要大修就得去学校的机房。”


    用手机写啊


    迟牧年看看她这篇幅,这字数。


    也难怪孩子月考才打那么点分


    “你选择学文是对的。”迟牧年说道。


    韩鹿见他想往下滑,赶紧拿回自己的手机,讪讪道:


    “内容嘛,你俩就先别看了,嘿嘿嘿,等我写下一本正常点的再给你们看。”


    “这本不正常吗?”迟牧年奇怪。


    “我觉得正常,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韩鹿说到这停几秒,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喜欢看小说么?”


    江旬没吭声。


    迟牧年道:“还行,以前挺喜欢的。”


    但是即便喜欢,他也不会再看以他和江旬为原型的小说,只要想到这结局他就想跑。


    现在跑不了了,只能苟着,不过好在江小旬现在挺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出过幺蛾子。


    不过这倒是又提醒了迟牧年。


    等韩鹿回自己班上,他俩继续往教室那头走,迟牧年一搭他肩头:


    “江小旬,知不知道什么是长兄如父?”


    江旬垂眸睨他,顺手把迟牧年的手扯下来捏捏:


    “我永远只听你的。”


    小学以后很少有人会把“永远”这个词挂嘴边。


    太幼稚,太飘。


    迟牧年本来想说个别的,被这样看过来的时候愣了瞬,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朵,一句话临到嘴边都变了味道:


    “也没让你这样”


    “反正就是你自己记着就可以了。”


    江旬笑了笑,继续像刚才那样顺着他:“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教室。


    他俩都好学生,而且江旬下楼之前提前去请过假,当天守班的老师也不奇怪,没说什么就让他俩回位置上坐着。


    今天迟牧年肚子疼,江旬没听他的坐公交,直接打了个出租车领人回家。


    到家的时候迟北元刚洗完澡,他今晚没晚课,擦着头发从里边出来:


    “今天这么快啊。”


    迟牧年“啊”一声,进房间的时候顺手把他俩书包放房间门口,跟他爸说:


    “江旬今晚住这儿。”


    他俩从小一块长起来的,迟北元早就见怪不怪,顺手拍了下江旬的肩:


    “去洗个澡,叔叔买了葡萄,一会你和年年一起吃点。”


    “谢谢叔叔。”江旬先应了声,接着道:“但他今天肠胃炎犯了,吃不了太多。”


    “肠胃炎?”迟北元挑挑眉,朝着自己儿子:“你晚上又吃辣了吧?”


    “就一点点,吃得不多。”迟牧年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迟北元压根不信他说的,只朝着江旬,让人平常多管管他,别老什么事都惯着。


    “好的叔叔。 ”


    江旬认真道,先是往里一瞥,去旁边的厨房给人煮南瓜糊糊。


    现在迟家的厨房又批了一半给江旬用。


    南瓜从中间挖开,加上牛奶一块放锅里蒸。


    从里到外都蒸得软软烂烂,牛奶蒸开以后和南瓜泥拌在一起。


    橘黄色的奶油。


    厨房到整个家里都香甜香甜的。


    江旬先给迟北元盛了碗,再端着剩下的两碗回房间。


    现在秋老虎,迟牧年刚洗完澡只穿了个大T恤,肩膀上半边全敞在外边,露出里边白皙的锁骨。


    小时候,江旬喜欢从后边搂着他,下巴抵在他脖子到肩膀中间的那个窝里。


    现在暂时搂不了了,他只能看。


    这是他的权利,他的人。


    迟牧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人毫不遮掩地目光,从床上坐起来:


    “江小旬,你过来帮我看看手机。”


    “这页面怎么半天加载不出来!”


    江旬走过去,紧贴着他身体坐下,发现是某小说网站,眉头微拧:


    “不是说不看吗?”


    “不看内容,就看看评论。”迟牧年说。


    虽然理智说不看就不看,可回到家后闲下来还真有点好奇。


    他还是第一次身边遇到活的网络小说作者呢。


    江旬不乐意他看别人写的东西,把人手机拿过来后揣自己兜,扯着他手腕过来:


    “先把南瓜吃了。”


    飘香的南瓜味迟牧年早闻见了,被扯着也没撒手,乖乖坐到桌子旁边。


    江旬做了两碗放桌上。


    他自己那个先没吃,看迟牧年吃了几口就先出房间门。


    厨房还没收拾。


    从桌子到锅全沾满了南瓜,一会干了更不好洗。


    江旬站在洗手台前边,撸起袖子,洗锅之前怕溅水,先把兜里迟牧年手机拿出来搁茶几上。


    可就在这瞬间一直加载不出来的页面亮了!


    江旬原本只是匆匆扫几眼,结果只看第一章开头几行字就定在原地。


    不自觉往左滑几页:


    ——酒精上头之后人都是晕的,他们不记得是怎么跌进酒店,从电梯里就亲的难舍难分,房间门一开其中一个就被另一个摁在墙上。


    ——这么多年没见,指尖的触碰像是火柴和火种,小彦开始只是在抱他,到后边摁上他的腰,推着衣服往上,炙热的唇重新落在他小腹。


    ——哥哥


    ——他把自己卷曲的头发用力往后扒拉,亲得对方脖子费力向后仰,两人互相扯着领口,身上的衣服尽数落地


    江旬五指都快把手机捏碎,手里锅都忘了洗。


    刚巧迟北元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见他站那儿不动还以为是学累了,赶紧说:


    “小旬,家里上周添了洗碗机,你把这些放进去就行了,其余的不用多管。”


    “好的叔叔。”


    江旬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面上状似和平常无异,看他到门口穿鞋还走过来:


    “叔叔这么晚还出门么?”


    迟北元“啊”一声,“有个快递今天落学校了,我过去取一趟,很快回来。”


    完了不忘嘱咐,“你俩早点睡啊。”


    “好。”江旬应了声。


    他说完以后走回房间。


    半掩着的门,可以从外边清楚看到里边背对着他的迟牧年。


    后者趴在桌上吃南瓜,微微弓起的身子,侧颈中间那个被他以前枕着的小窝长成细致的锁骨。


    江旬盯那看了快半分钟。


    迟父已经走了,现在客厅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个家里只有他和迟牧年。


    他,和迟牧年。


    江旬眼里的光从刚才起就陡然变黯,喉结滚两下,抚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紧。


    很多东西早就从初见端倪过渡到根本不容他控制。


    好容易压下的心思因为一个契机从心底冒出来。


    这个契机可能只几句话,也可能是在学校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守不住了。


    是属于他的,发酵过后的感情。


    江旬继续从后边看他,眼底的炙热像是滚烫的蛇的舌头,把人从头到脚舔舐一遍。


    哥哥。


    他一个人的哥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他们就不该分开三年”……


    江旬站在门口牢牢盯他。


    他知道坐在里边的人随时就会回头。


    要是他看到他了, 就会发现江旬多年伪装下最真实的一面。


    是偏执里的情欲和渴望,琥珀色的眼珠子中间一边锁着一个小小的迟牧年,从那截白皙的后颈, 在他蝴蝶骨和细细的腰。


    不到三秒就能把人从里到外剥个干净。


    江旬忽然很嫉妒那个写书的。


    凭什么


    自己想要了那么多年的人,在书里就可以随意被人染指。


    他们小时候天天睡在一起。


    现在迟牧年不让了,但殊不知这种驱赶会加剧这种欲念,会把人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全逼出来,更何况还是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


    要是吓到他怎么办呢?


    要是他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再也不理他, 像刚开学那样对他失望,看到他就躲着走。


    那就关起来吧。


    江旬想——


    即便是不愿意又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他对迟牧年的感觉, 起初是很模糊的,模糊中裹挟着朦胧的清晰,混着他小小的身体, 在分开那几年里迅速发酵。


    分开那三年是横在他心中的一把刀。


    他现在宁愿杀了自己都想回到那时候。


    他们就不该分开三年。


    但那时候他太小了,即便有心也什么都做不了。


    是啊。


    自己的世界原本就是黑色的, 里边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点点微白,哪里还有就地放走的道理。


    死都不可能。


    就算对方反抗, 不愿意接受也没办法。


    他会让他愿意的。


    江旬从屋子里把房间门关, 一步步走到迟牧年身后。


    两条手臂从人身后一边一条撑在桌面上,把人紧紧禁锢在中间, 低头睨他:


    “迟牧年。”


    他极少喊他的全名, 因为只要喊出来一腔情绪会完全脱离掌控。


    太容易暴露,但江旬此时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低头闷头喝糊糊的人仰起头,眨巴两下眼睛。


    看江旬手里还拎着锅。


    便从自己碗里舀起一勺南瓜糊, 跟喂小宝宝似的递到他嘴边:


    “张嘴。”


    勺子里的橘黄色把他两只眼睛趁得明亮,像是点燃的烛火,只要靠近的人都能在这点火光中变的清明。


    很好看,很勾人。


    却也让人格外舍不得。


    江旬在这一声中目光微顿,不自觉张开嘴。


    软软糯糯的南瓜被喂到嘴里。


    两个男的共用一个勺子也没多大事,尤其其中一个还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迟牧年喂完以后就转回去,继续闷头喝糊糊。


    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微弯,手上一勺接着一勺,喝得停不下来。


    是真挺喜欢。


    江旬撑着椅背从后边看他。


    清甜的南瓜香在嘴里融化,像奶油。


    而在他眼里这个人更像一团软软的棉花糖。


    把人的心涨得都膨起来,无论多么龌龊的心思都能被搅在一起,拉丝成一条条细腻的糖浆。


    江旬紧挨着迟牧年坐下,撑手顶着下巴,从侧一点的角度睨他: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做给你喝。”


    别说是做这个,只要是迟牧年想得到的,无论什么他都能握手里捧着送给他。


    他感觉迟牧年眼睛一瞬间变得明亮,但很快又静下来:


    “还是算了。”


    “怎么?”江旬皱眉。


    迟牧年端起碗,把剩下那点南瓜糊糊全部喂进嘴里,对他说:


    “都高中了江小旬,就算你现在成绩好,之后还不一定呢,别总是分心做别的。”


    江旬沉默一瞬,看着他:


    “可你上周不是还跟程成他们周末去唱歌?”


    迟牧年:“”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去那对面书店买书,看到你们了。”


    迟牧年更奇怪:“那你都看到了怎么不过来?”


    江旬坐到人旁边,搅着自己手里那碗南瓜糊,漫不经心道:


    “我怎么过来呢,我怕我来了你不高兴,觉得我扫兴,还得花时间陪我。”


    说到这儿抬眼瞥他:“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骗我说周末要跟叔叔去银行办事?”


    迟牧年:“我”


    好像,也许,大概


    好吧确实有点。


    迟牧年没法接他这句,只小声嘀咕:


    “我主要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那里,太吵了不是”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江旬歪头看他。


    迟牧年被他看得有点虚,问说:“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


    江旬拖着下巴看人,从人额间的碎发往底下看,到微挺鼻子,白皙的侧脸,嘴角那儿还剩下点南瓜糊。


    江旬用尽全身意志力才克制住不凑上去把那点橙黄舔掉。


    收回目光后却说: “我想跟你一起睡。”


    迟牧年:“”


    皮笑肉不笑:“这就是你喜欢的事儿?”


    “恩,行么?”江旬一脸无辜。


    “不行。”迟牧年想都不想,勺子敲敲对面的小碗,一脸冷漠:


    “快喝,喝完自己去书房把床铺了。”


    现在江旬在他们家已经恢复成之前那样。


    什么事都自给自足。


    麻烦是麻烦,但也少了客人之间的客气和生分。


    江旬也没想他能真的同意,耸耸肩,先把两人喝完的碗拿到厨房里洗,再自己去书房里铺床睡觉。


    刚才站在房间门口,他就是差一点点没有完全克制住本能。


    想要他。


    想占有他。


    想把他锁起来


    这念头江旬已经压在心中三年,只要和对方稍微靠近一点点就会往外涌。


    但其实不用急。


    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个人的一辈子都是他的。


    江旬带着这样的想法躺在床上,身体紧贴着两个房间中间那堵墙。


    原本这张折叠床是靠在门的旁边,江旬把他换了个头。


    虽然这样他不得不蜷着腿,但这起码能离旁边房间的人更近一点。


    迟牧年对江旬这样做的原因一无所知。


    第二天进他房间见他又跟之前似的,因为前面摆着的旧书架双腿不得不蜷在一起。


    纯粹觉得他是在找虐。


    洗漱完出门以后。


    等公交的时候迟牧年就说他,“你干嘛每次都那样睡觉?”


    江旬:“贴着墙有安全感。”


    “矫情。”


    江旬扭头看他,目光迷蒙:“跟你睡也安全。”


    这就更不可能。


    就他那张单人床,睡俩小孩还差不多,换个大人随便就能滚下去。


    刚好公交车来了,迟牧年看都不看他:


    “我不安全,上车。”


    秋冬里的随城,太阳升起的时候偏晚。


    窗外漆黑一片都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行驶在路上的公交车这么早总是空空荡荡,


    像是午夜里的幽灵。


    但很快真幽灵出现了。


    还在车上的时候,迟牧年正眯着眼靠在椅背上补觉。


    远远见着底下一人正准备从公交车前门上来!


    腰板一下挺直,二话不说抓起旁边江旬的手腕就往车后门跑,两步从公交上跳下去。


    距离南三中学还有四站,两人已经下车了。


    等着车浩浩荡荡地开走


    江旬扭头问他:“怎么?”


    迟牧年一时语塞。


    刚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完全就是下意识想跑。


    想了半天措辞才勉勉强强:


    “那什么那辆车里头一股油漆味儿,咱们换一辆哈。”


    江旬瞥了他眼没吭声。


    好在现在时间早,下一辆车没多久也驶过来。


    迟牧年和江旬重新坐上去。


    他刚把书包从背后拿下来抱怀里,旁边江旬就说:


    “你干嘛老躲他?”


    迟牧年一磕巴,往旁边偷偷看眼:“躲谁”


    江旬没想让他就这样混过去,继续问:


    “你很怕上次来家里的那个人么?”


    迟牧年想起刚才戴着眼镜的唐卓,用力抱住怀里书包:“没什么好怕的。”


    “那是怕我么,怕我见到他?”江旬又问。


    迟牧年:“”


    他觉得江旬这辈子应该去考警校。


    正在这边绞尽脑汁。


    江旬忽然把他书包拎过来自己抱着,神色很淡:


    “不想说算了。”


    迟牧年再次沉默,心道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


    不说就不说了。


    等他们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早。


    高秃头难得一次没有那么早过来,教室门关着,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开。


    迟牧年和江旬先一块儿去食堂吃早餐。


    南三食堂的热干面做得比学校外边的还好吃,四块钱一碗,还能免费续花生碎和咸豆角。


    冒着热气的面条端上来,迟牧年从旁边扯了个大袋子,把俩纸碗都放进去,冲人:


    “端着去操场吃。”


    江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他,一句“为什么”停到嘴边没问出去。


    到最后只是说:“就在这吃吧,这两天纪律审查,被发现以后要扣分的。”


    “而且这面要端过去肯定坨了,你肯定也吃不进去。”


    他句句在理,迟牧年只好把面放下:


    “行吧。”


    但很快又指着后面,食堂后门的一个角落,前边有两排长长的学生专栏挡着:


    “那换个位置吃。”


    “好。”江旬没意见。


    他俩把地方挪过去。


    两碗热腾腾的热干面,迟牧年吃得飞快,芝麻酱没拌匀就往嘴里塞。


    塞完以后去旁边打了两杯豆浆。


    紧赶慢赶地,递给自己和对面的江旬。


    “走走走,吃完了吧。”


    江旬顿了下,抬头看他,“我还没有。”


    “啊?噢。”迟牧年说着,往人碗里瞥眼。


    还好还好。


    这看着也没剩下多少了。


    其实真不用反应这么大,迟牧年江旬也经常一起来食堂吃饭。


    但那是因为高三尖子班和他们不在一栋楼,而且上课下课时间都不一样,平常在路上基本没碰见过。


    重要的是唐卓这个时候应该在外地参加竞赛!


    所以也许是他看错了?


    这世上长相妖冶,上学放学从不背书包,头发天天跟被半瓶啫喱水焊死一样,还总是习惯把眼镜挂脖子上的人——


    应该,不止他一个?


    想清楚以后,迟牧年一颗心放肚子里,整个人跟着也松下来。


    “吃着呢?”


    旁边坐下道阴影。


    肩膀被人一巴掌拍下去,迟牧年一口豆浆直接喷到对面!!!


    所以幽灵真的是幽灵。


    想躲根本就躲不掉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真有这么喜欢吗”……


    迟牧年木着脸扭头, 旁边刚刚坐下的就是他可亲可敬的唐卓。


    “嗨。”


    唐卓还和江旬打个招呼,朝他碗里努努嘴,“吃得惯么?”


    “还好。”江旬说。


    唐卓摇摇头, 从兜里拿出一个奶黄包:“我就不行,感觉食堂的面里有股味儿。”


    迟牧年肠胃咕咚两下,忍不住说他:


    “他们家面已经比学校外面的好吃多了。”


    “我是受不了芝麻酱,跟哪家店没关系。”


    “你不是随城人么?”


    “我是啊,但我就是不爱吃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放点芝麻酱往里一拌怎么就成随城特产了。”


    唐卓每次说话间隙会往江旬那边看。


    迟牧年怕他主动撩对方说话, 赶紧继续问:“你早上就吃一个包子?”


    “是啊。”唐卓往嘴里喂一口,笑了下说:


    “本来买了就想回教室的,结果不是一不小心就看到你俩了嘛。”


    迟牧年:“”


    藏这么好居然能被“不小心”看见。


    一听就是故意的!


    江旬知道对方老在看他, 但他从小到大就经常被一帮人围着看,早习惯了。


    他注意力只放在迟牧年身上,见人豆浆没喝几口, 准备接过来:


    “这个是用豆浆粉冲的,等下次从家里打好了再带过来。”


    被迟牧年摁住:“哎哎哎, 没事没事,打得那种豆味儿太浓。”


    “刚吃的面干,现在喝这个正好。”


    说完以后立刻对着吸管猛吸几口。


    江旬看他喝这么快, 怕呛着, 又禁不住在旁边提醒一句:


    “喝慢点儿。”


    迟牧年:“啊。”


    唐卓一个奶黄包下肚,见他俩这一个守一个的, 嘴角微勾:


    “家里?”


    “怎么?不行啊。”迟牧年一脸警惕。


    对方眨眨眼, 朝江旬笑一下:“你也住迟老师家啊。”


    江旬看都没看他,只“恩。”一声。


    唐卓一脸恍然大悟:“噢难怪你俩那么早就能一块去坐公交车,原来是住一起啊。”


    迟牧年:“”


    实在是忍不住了, 冲他道:“我记得高三的早自习比我们早半个小时吧。”


    “是啊,不过也分人,你要是成绩连续三年都保持年级前三,在家多睡几分钟也没人管你。”


    唐卓说是这么说,却也从位置上站起来,朝他俩道:


    “行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们。”


    临走时用力一拍迟牧年的肩,在人耳边轻道:


    “下次遇到可别装看不见了啊,还从车上跳下去,你以为你拍警匪片啊。”


    迟牧年一个字没说出去,面无表情地虚虚锤人一拳。


    等他走后。


    迟牧年勉强松口气,对江旬,“吃面。”


    “吃完了。”江旬也看着他。


    迟牧年:“那就走。”


    先站起来,想起唐卓也才刚走,轻咳一声后重新坐下来:


    “等一会再走。”


    江旬刚把桌上两个吃完面的空碗叠一起,端起来的手默默放下。


    “好。”


    一副反正迟牧年无论说什么他都照做的样子。


    特别乖。


    特别听话。


    但是等从食堂里出去,江旬还是问了句,“你欠他钱吗。”


    “欠谁钱?”


    “刚才那个人。”


    迟牧年一听就知道是误会了,赶紧道:“噢没有,就是看他挺不顺眼的。”


    “为什么?”


    江旬下一秒就问,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理由。


    “呃”


    迟牧年绞尽脑汁。


    最后才憋出一句:“你不觉得,就像他这种人吧,长得帅,成绩好,走哪都跟个大灯泡似的,谁在他旁边就自动被衬成个棒槌。”


    “不是挺挺受挫的么?”


    迟牧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是打心底不想让人再问这件事。


    因为本身就说不好。


    虽然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崩得不能再崩,而且江旬现在对他的黏糊劲儿,也不像是会对唐卓动那种心思的。


    但万一呢。


    万一他俩就是看对眼了,藏着憋着不愿意说。


    迟牧年想起原书里江旬对唐卓,那痴情的,好像没有对方就根本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迟牧年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有些别扭。


    真有这么喜欢吗


    又不是人民币


    江旬先是没说话。


    直到他俩走进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从旁边推着他的背,声音很淡:


    “不觉得。”


    “他没你好。”


    笃定得语气跟宣誓一样。


    迟牧年朝他看过去,刚才那种微妙的闷燥感完全消散。


    好像清风吹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被一瞬间抚平。


    最后只能低声冲他:“算你有良心。”


    但很快想起来:“但你也没见过他多少次啊?”


    “见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江旬扭过头,目光定定放在他身上:


    “他们都不如你。”


    对上视线的刹那迟牧年下意识缩回脑袋。


    因为他这句话耳尖有些发烫。


    好奇怪的感觉


    但其实迟牧年也有类似的想法。


    他也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比江旬还要真诚待他的人了。


    但事实证明——


    真诚也不完全代表听话


    迟牧年刚到班上没多久,高秃头走进来,对他俩:


    “迟牧年,下节课课间,你换到江旬旁边的位置上。”


    迟牧年:!


    惊讶回头。


    刚把书包放下的蒋天也在旁边眉头拧起来,朝江旬那边看过去。


    后者似是没注意到对方的目光。


    等这节课结束以后,很自然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迟牧年旁边,帮他收拾桌上桌里的鸡零狗碎。


    在他把桌上那摞散乱的草稿纸理好对折,迟牧年小声冲他:


    “不是说好下学期再换么?”


    江旬垂着眼睛,没看他:


    “这学期都快结束了,现在换跟那时候换也没区别。”


    程成在边上朝人挤眉弄眼一阵,一脚去够迟牧年的脚脖子:


    “嗳,你俩这算不算是破桌重圆。”


    迟牧年:“”


    “你少说两句吧。”


    蒋天在他们过来挪桌子的时候就出去了。


    等几摞书都搬过来。


    迟牧年又忍不住对江旬,“你要去找老高商量换座位的事儿,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咱们一块儿去。”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江旬表情一直很淡,对着他:“水杯给我,我出去打水。”


    “噢,好。”


    迟牧年反应过来,乖乖把保温杯递过去。


    主打一个嘴上各种埋怨,该受的照顾是真一点儿没少。


    被搬过来的时候,江旬这是最后一排,前边也都是他们班的,就隔着一条走廊。


    大伙彼此都熟得很,见他过来都纷纷扭头跟迟牧年打招呼。


    坐前边的肖哲尤其高兴,冲他:


    “哎,这空位可算来人了,平常我坐这儿头都不敢回,感觉回一下头就得被冻住。”


    迟牧年想了想,问他:“可你们之前不是还一块去食堂么?”


    “啊?啥时候啊。”


    “就刚开学那会。”


    “噢噢,一开始是叫了他,他也跟我们去了,但每次一出去就找不到人,他也不跟我们说他要去哪儿。”


    肖哲顿了下,又道:“后来几次我们也都没喊他了,他也没来,感觉他可能也不是很想跟我们一块儿。”


    “这样啊”迟牧年明白过来。


    看来江旬之前跟他说的是真的。


    他突然觉得这么过去多年,江旬其实就是个子长起来了,其他还是跟小学时候一样。


    社恐还黏人。


    恩


    虽然但是,还是得就这个问题找时间跟人多聊聊。


    不然这以后进了社会可咋整,还有他后边那个江家,每次问起来人就找话题撇开。


    也不知道江旬平常还会不会回去。


    迟牧年一颗心快要掰成两瓣操,都没注意他们班现在人都快给坐满。


    除了他的新任旧任,俩同桌。


    预备铃响了两次。


    江旬打热水的时候,蒋天就靠在开水房的墙边上,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头。


    整个南三是不让抽烟的,学校对这种事抓得特别紧。


    从江旬进来的时候蒋天就盯他,一直盯到他把手里两个颜色形状都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全部灌满热水。


    江旬早注意到他了,但他就是能把所有除了迟牧年以外的其他东西自动屏蔽掉。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里这个不是迟牧年的保温杯,而是带着某种象征意义的奖杯,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想法放小学里都幼稚至极。


    但江旬此时此刻就是这样在想。


    开水房里烟雾缭绕。


    江旬刚把两个水杯的盖子都拧上,从人进来起就缄默如深的蒋天忽然道:


    “你还挺有本事啊。”


    江旬扭头看他,但不是看这个人,只是睨向对方的手。


    那里没有迟牧年的保温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烟头。


    蒋天注意到他视线,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在看他的烟,故意抬起来晃晃,挑衅道:


    “你要举报我么?”


    江旬抬头睨他,“我为什么要举报你?”


    太蠢。


    而且那样迟牧年肯定会不高兴。


    为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引发他们之间的矛盾,江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你不是跟老高关系好么。”蒋天故意挑眉,看向他的时候意有所指:


    “说换位置就给你换,也没个理由。”


    江旬表情很淡,看向他的时候答了个别的:


    “我和他没关系,但我和迟牧年有关系。”


    “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蒋天冷笑一声,等江旬出去以后才在里边很不屑地接了句:


    “不就是总把你当弟弟护着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江旬在他这句话里的脚步微顿。


    偏头往开水房里瞥了眼,从里边人的后脑勺一直盯到踩在光滑地板上的鞋尖。


    继续往前走。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分离焦虑”


    迟牧年发现自从坐一块儿, 江旬对他黏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之前只是做什么都要跟着。


    这回跟着还不够,上课下课,一有时间对方就喜欢扯着他的手攥住, 捏着虎口或者只单纯玩手指。


    小时候江旬就经常喜欢这样。


    但他们已经长大了啊。


    两个高中男生一个给另一个人牵指头玩,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问题是下课藏着掖着,上课的时候稍微动静大点就能被老师点出去站着。


    迟牧年身体不好,一点儿也不想出去吹凉风。


    所以当他很严肃地跟人说:


    “老实点你,别影响我听课。”


    江旬就变了,改成左手在底下揪着他衣角玩。


    他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 就这样另一只手都能熟练地把黑板上的化学式子记下来,还顺便配了个平。


    迟牧年:“”


    等到大课间跑步的时候,迟牧年看到连跑步都要跟他贴这么近的江旬。


    实在没忍住, 边跑边对他:


    “江小旬,你是不是有什么雏鸟情节。”


    “雏鸟情节?”


    “对啊,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成你哥。”


    江旬呼吸都漏掉一拍。


    被发现了?


    但很快迟牧年继续说, “是把我当你爸爸了。”


    江旬:“”


    从旁边捏捏他后颈,无奈道:“不要把自己跟那种人放在一起。”


    “可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真挺奇怪吗, 你看程成、肖哲他们,谁跟你似的好像离了我就不行。”


    江旬先是没接茬,似是认真在想他说的。


    等到他们跑第二圈的时候才道:“我可能只是有点分离焦虑。”


    “简单概括就是, 我不能离开你。”


    迟牧年:“”


    这不一回事嘛。


    而且先不说将来读大学。


    文理分班考试, 迟牧年就觉得自己不可能跟江旬分到一个重点班。


    要他真有这个运气迟北元不得放一晚上大鞭炮庆祝。


    “你已经不小了,还当咱俩在幼儿园呢。”迟牧年无奈道。


    这话他已经重复不下一百遍, 旁边江旬却像是正等着他这句, 立刻接道:


    “那你想不想回幼儿园看看?”


    迟牧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干脆不跑了,站在原地冲他:


    “你真当自己没长大呢啊。”


    江旬却理所当然:


    “不都说任何问题都需要追根溯源吗, 也许回去一趟我的毛病就能够解决。”


    迟牧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想想这也话糙理不糙。


    万一能成呢,而且他自己也确实好久没回去了。


    “行吧,那就找个时间,叫上程成、姗姗他们,咱们一块回去。”迟牧年说。


    江旬原本还有话要说,结果卡半天没说出去。


    只是在迟牧年后颈上轻轻捏捏。


    可是到了那天。


    真正去幼儿园的只剩下迟牧年江旬。


    顾姗姗瞒着家里人偷偷报了个声乐班,现在每周六都要逃课去那儿补课,想去也没法去。


    而程成是单纯的不想。


    半大小伙子了,对以前曾经挂一大撮鼻涕,迈着小短腿满地溜达的地界实在不感兴趣。


    其实迟牧年兴趣也不太大。


    他们四个唯一像是对这里有留恋的居然是江旬。


    甚至他进门之前,保安看到他还挺自然地打了个声招呼,什么都没说就放他俩进去了。


    迟牧年简直不可置信:“你经常来啊?”


    “偶尔。”


    迟牧年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幼儿园大门,还是无法理解,


    “他们就这样放你进来?”


    本来他都准备要费一番口舌,实在不行就拉人翻墙根。


    江旬神态自然:“不难,每年过节的时候给送箱水果就可以了。”


    迟牧年:“”


    还挺有心。


    迟牧年两手插在衣服兜里,在里边左左右右地看。


    只从外边看还没发觉,真逛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这里真的变化很大。


    以前这个幼儿园,很简单,说是幼儿园其实更像是个小小宅基地。


    没什么玩具,给小孩子准备的就一小片沙场。


    但就这样他们当时都玩得很开心。


    那时候的迟牧年仗着自己长了个十八岁的脑袋,经常在幼儿园里一个人偷着跑来跑去。


    到后来身边又多了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江小旬。


    他俩在这逛了一圈。


    迟牧年才后知后觉道:“今天放假。”


    难怪逛半天都没看到一个小豆丁,老师也见得少。


    迟牧年在一个动力秋千上坐下来,看看周围一圈齐全的设备,有的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玩。


    不禁感叹道:“变化真大啊。”


    江旬紧挨着他旁边的也坐下,往这看了一圈:


    “是吗,我没看出来。”


    在他这儿这里只是他和迟牧年认识的地方。


    这个前置条件永远不会变,所以这里对他来说和小时候也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你看看这,前边一排蘑菇亭都没了,还有那儿,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大的显示屏吧”


    迟牧年嘴里说个不停。


    江旬顺着他目光往那儿看看,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俩在这呆坐了快半小时。


    虽然就只是坐着吹吹风,但迟牧年觉得也还挺有意思。


    人很容易就静下来。


    好像回到小时候,又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变。


    江旬忽然开口:“要不要去后面看看?”


    “行啊。”迟牧年一下站起来。


    底下的秋千因为这股力道被摇得前后一晃。


    穿过最靠近后门那栋教学楼,里边的门今天没锁。


    到了这儿迟牧年才找回点记忆。


    还是一大片翠绿的狗尾巴草。


    沿着墙根底下的下水道管也都露在外边。


    江旬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表情。


    趁人没注意,从旁边牵起迟牧年的手。


    那个时候是迟牧年主动牵起来的,这回轮到他了。


    两人先是靠墙站着,后来站累了,慢慢蹲下来,到最后一屁股坐在那片狗尾巴草上。


    旁边就是埋葬飒飒的地方,上边开满了黄色的小花。


    迟牧年手指往那轻戳一下,让上边的小花都左右动起来。


    “你就是在那里救的我。”江旬抬抬下巴。


    迟牧年“啊”一声,也指着不远处:


    “你就在那儿摔了个狗吃屎。”


    江旬:“”


    没忍住,报复性地掐了下身边人的肚子。


    但很快迟牧年就反客为主,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抻,朝他咯吱窝里轻轻一戳。


    笑着眼睛都眯起来:


    “江小旬你,胆大包天!”


    开始疯狂挠人痒痒!


    一个躲一个追。


    很快滚到中间那片狗尾巴草,最高那几根率先被两个少年的身躯压弯了腰。


    但随着他们的动作很快又直回来!


    他俩真就跟小孩一样闹,突然一下江旬就先完全倒地。


    两只手都被摁在地上的时候他再没反抗,躺着没动,只歪着一点点脑袋看着悬在他上方的迟牧年。


    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一只蝴蝶落在他们附近,只一下又快速飞开。


    两人互相对着,迟牧年一条膝盖跪在人□□,呼吸突然一瞬间没跟上来。


    率先挪开眼睛。


    爬起来的时候都没看躺在地上的人,声音莫名有些发虚:


    “快起来吧你,这地上多脏啊。”


    江旬一直看着他的脸,从下往上地看着,撑了下地以后轻松地就自己站起来。


    两人后来也没再闹,拍拍裤子上的草屑,往大门那边回去。


    “你怎么知道教学楼后门是开的?”迟牧年问。


    “苗老师跟我说的,每周六下午三点会开。”


    “苗老师?”迟牧年先是没想起来,后面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又被他骗了,


    “你连苗老师都见过,还说没经常来!”


    江旬却仍垂着眼睛,坚持之前说过的:


    “只是偶尔。”


    两人在这走走看看。


    江旬一直牵着迟牧年的手。


    刚才打闹的时候是松开的,站起来以后立刻又牵上了。


    在人反抗之前就说:


    “反正现在在幼儿园里面,就当重温小时候。”


    迟牧年今天除了刚才压住江旬时有瞬间的别扭,其余时间也挺开心。


    都忘了他们原本来这儿的目的是解决江旬的“依赖症”问题。


    最后只嘀嘀咕咕:“出去以后就不可以了。”


    “好。”江旬依旧快速答应。


    低头瞥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尾微挑。


    今天晚上江旬住在迟家。


    迟北元听说他俩下午去了幼儿园,还挺惊讶:


    “怎么突然想去那儿啊?”


    “重温一下嘛,都这么多年了。”迟牧年往自己碗里搁了勺红烧肉。


    咸甜的汤汁泡饭特香。


    “恩你俩现在去去也好。”迟北元似乎回忆了一下,继续说:


    “听说他们那边下个月好像要拆迁。”


    迟牧年惊讶抬头:“拆迁????”


    “是啊,应该是因为生源不够,要搬到六渡桥那边去。”迟北元说。


    “这样么”


    迟牧年应了声,突然觉得碗里的肉有点硬。


    旁边江旬倒是继续吃饭吃菜,完全没对这个他“偶尔”会去的地方表现出有多留恋。


    还很自然地给旁边食不知味的迟牧年添了碗汤。


    到了晚上,迟牧年早早洗完澡钻进被子。


    没一会房间门开了,江旬从外边进来。


    走到他身边以后,抱着膝盖坐到他房间的毛绒地毯上。


    迟牧年背对着外边睡的,听动静都知道他在干嘛,随口一接:


    “有事说事,不许卖萌。”


    江旬歪着头,凑到他耳边:


    “既然今天在幼儿园也牵了手,那晚上是不是也能重温一下。”


    “重温什么。”


    江旬说:“一起睡。”


    迟牧年:“”


    刚想直接对他说“不行”。


    但可能是今天在幼儿园里待了块一天,勾起点零零碎碎回忆。


    也有可能是知道那里马上就要拆了,好不容易被吊回来的那些心思被迅速打散。


    一股情绪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堵在胸口之后,就想拼命抓住点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坐在底下的江旬已经自觉坐在他床边上。


    怀里好像还抱了个枕头。


    迟牧年:“”


    想说的话没说出去。


    叹口气。


    默默往里让出个位置。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哥哥弟弟只是一种情趣”……


    江旬上床以后很乖。


    自己睡自己的, 也没有在后边动手动脚。


    而且早早把书房里给他准备的被子也一起抱过来,生怕被人以东西不够为由赶回去。


    迟牧年本来就没睡着,感觉到动静后测过身看他, 皮笑肉不笑:


    “你这装备带得够齐全的。”


    江旬在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勾起嘴角,把这些家当摆好后再次贴着迟牧年躺下,眼睛也对着他:


    “怕你赶我。”


    迟牧年挑眉:“这么可怜?”


    “恩,一直都很可怜。”江旬真挚道。


    两人大眼瞪大眼。


    迟牧年“切”一声,从侧着变成平躺,两手搁脑袋后边:


    “江小旬,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


    “你要是去幼儿园,可以叫上我啊,咱们一块去。”


    没等人开口迟牧年又道:“别说你只是偶尔去去啊, 当谁瞎呢。


    江旬想说的咽回去,顿了下只道:


    “我只是觉得那地方对你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去不去都可以。”


    “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迟牧年一句话闷心里没出去。


    江旬说得对, 他确实已经忘了。


    要不是今天特意回去一趟,他可能连那里什么时候拆了都不知道。


    “对你来说呢?”


    “重要也不重要。”江旬侧躺着看他, 低沉的声音在夜晚有些懒懒的:


    “反正你在哪里,哪里就对我重要。”


    迟牧年无奈:“肉麻死了你”


    之前那种说不清的微妙心思从身体里涌出来。


    可转念想,既然重要, 为什么那三年江旬里宁愿去那个幼儿园, 都不愿意来找他。


    从心底飞起来的氢气球被一瞬间戳破。


    迟牧年背过身,已经想着不搭理人。


    可在关灯以后,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每次睡之前都拍拍身边小被子:


    “睡觉,小旬。”


    江旬在他这样的低哄里闭上眼,可没闭多久就睁开。


    看着近在咫尺, 茫茫漆黑中的一道虚影:


    “好。”


    原本说好的一块“重温”只有今晚。


    可有些闸门一旦开了就完全阖不上。


    他俩最后天天都在重温


    江旬实在是能赖,赖到人家家里,又赖上迟牧年的床。


    好在在班上已经不会非要跟之前那样牵他手了,但底下膝盖一定跟他贴着。


    只要稍微往旁边一侧肩膀也会挨在一起。


    其实这些在他们中间也不算个事,都是男的,勾肩搭背地再正常不过。


    但迟牧年就是会觉得别扭。


    也说不清为什么。


    好像是那次从幼儿园回来就变成这样。


    迟牧年被这种情绪折腾得快疯了。


    下节课课间坚决拒绝跟江旬一块去楼下小超市。


    “抽屉里没纸了。”江旬说。


    迟牧年面无表情,“那你给我买上来。”


    说完也不看他,趴桌上装死。


    等到旁边座位一空,迟牧年走到程成旁边坐下。


    大程子鼻炎,一个喷嚏只打了一半,被逼得直接咽回去。


    往斜后边一瞥,冲他:


    “哟,总算想起我来啦,你家江旬呢?”


    迟牧年叹口气:“他不是我家的。”


    程成见他这样想笑:“怎么就不是你家的了,这不天天黏一块么。”


    “问题是这也太黏糊了啊,感觉我们四个里就他没长大。”迟牧年小声抱怨。


    “没长大?我看是只对你吧。”程成拿纸巾搓鼻子,完全没把他这点抱怨当回事。


    但兄弟归兄弟,眼见他这一脸纠结还是说:


    “你要真觉得烦。”


    “等圣诞节,咱们一块去网吧的时候我帮你跟他说说?”


    迟牧年:“ ”


    不可置信冲他,“你跟江旬说了我们圣诞节的事?!”


    “说了又怎么了?你俩天天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你还真舍得抛下他自己去过圣诞?”


    迟牧年:“”


    “我也没说不带他呀,主要我本来也没准备真的在网吧待多久。”


    程成不高兴,声音也大起来:


    “啊?别啊,好不容易大伙出来约一次你说跑就跑?”


    迟牧年没立刻答对,但他这回是真有其他事。


    去网吧那就是个顺带的。


    而且不能告诉江旬。


    后来快一个多月迟牧年都故意不在江旬跟前提“网吧”俩字,装不知道。


    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非要扯着人去过圣诞节。


    直到出发前一天江旬问他:


    “明天一块去书店?”


    “我这周日要去补课。”迟牧年说这个的时候都没敢看他,低着头道:


    “你自己去吧。”


    江旬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默默帮他把晚自习刷完的卷子收起来。


    两个人心思各异。


    翌日,迟牧年早早换好衣服。


    头发随便往后扒拉两下,洗漱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连早餐都不准备在家里吃。


    想赶紧溜到外边。


    结果刚出房间,就见到门口厨房里的迟北元。


    和帮忙一起搓汤圆的江小旬


    对方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


    “桌上有包子,酱肉陷的,是你之前说好吃的那一家。”


    迟牧年:“”


    迟北元甩掉手腕上的水珠从厨房出来。


    见他顶着个鸡窝头,外套都穿好了,奇怪说:


    “要出去啊?”


    迟牧年怕迟北元念叨他去网吧。


    刚想胡乱编个理由,可江旬随后也从厨房里出来。


    腰上围着围裙,和迟北元同个角度看他。


    迟牧年呆住。


    偏过头,不敢看他俩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最后指着那个围围裙的:“我跟江旬约了。”


    “跟小旬约了就约了呗,干嘛那么狗狗祟祟的。”


    迟北元觉得他这样好玩,又对着江旬:


    “出去玩别吃太多啊,今天圣诞节,晚上回来叔叔领你们吃肉蟹煲。”


    “好的叔叔。”江旬应声。


    迟牧年一句话不说当没听见。


    坐在桌子旁边吃包子,江旬给他煮了碗桂花甜汤放对边。


    他俩一块儿吃。


    挺温馨美好的早餐,迟牧年却觉得吃了一肚子瘪。


    出门以后胳膊肘用力拐他:


    “喂江小旬,你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大周末的这么早来我家。”


    “我只是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江旬无辜看他,“而且,我自己在家也是一个人,挺害怕的。”


    他说的迟牧年是一句都不信,“你还会害怕?”


    “会。”


    江旬认真点头,高出一截的身体靠在旁边人肩膀上:


    “不过跟你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之前那种感觉又涌上来,迟牧年眼睛都睁大几寸。


    微愣之后,别别扭扭不看他,嘀咕出一句:


    “怎么老说这些有的没的”


    网吧开在附近一个商场里边。


    周末人很多,还没进去都能听见里头键盘的敲打声。


    刚进去程成就朝他俩挥手,


    “年年,江旬,这儿!”


    他们这帮人占了快两排位置。


    蒋天看到俩人一块进来,把紧挨着自己这台电脑上的衣服拿起来。


    看向迟牧年,示意人坐他旁边。


    江旬也注意到了,还没走进就朝着迟牧年:


    “我闻不了烟味。”


    “烟味?”迟牧年动两下鼻子,疑惑问:“有么。”


    “有的。”江旬扯住他的袖口,往里边看看:


    “我们坐那两个靠窗的位置好不好,他那个还是沙发。”


    迟牧年觉得坐哪儿都一样,往那边看眼:


    “行吧。”


    接着对蒋天他们,“你们就在这儿,我们上后边坐去。”


    蒋天皱着眉刚要开口,他对面一个对游戏出了名儿较真的周宽道:


    “别吧,开黑当然要大家坐一块嘛,你俩单独去那儿算怎么回事,离那么远我们也不好带你。”


    程成也在旁边:“就是就是,年年你们就在这,好不容易大伙一块出来玩,别跑了。”


    迟牧年还要说句什么,江旬已经走进去,坐到紧挨着蒋天的那台电脑,面带平静道:


    “就在这吧。”


    迟牧年奇怪,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你不是说有烟味?”


    “已经没了。”江旬说。


    他俩说话的时候蒋天全程一直听着,瞥眼旁边的江旬。


    抿抿唇,把搁在桌上的耳机重新戴上。


    几人玩了两把。


    江旬上手很快,没多久就跟上其他人,倒是迟牧年,一直掉在后边。


    他是真不会玩游戏,尤其团战的时候,都是还没开打自己人先没了。


    “啧,我说迟牧年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周宽急得直挠头:“都说了你这个是吃伤害的,不能老躲在后边,哎哟,咱们这把又要输了”


    他刚吼完,迟牧年旁边两个人都扭头朝他看眼。


    周宽瞬间不吭声了。


    迟牧年知道自己的水平。


    后边干脆坐旁边看他们玩,看了几把发现自己看都看不过来。


    确实不是玩游戏的料


    不过他也正好有其他事,趁这个机会站起来:


    “那什么都快中午了,我出去买点吃的,你们想吃什么一会发群里,我带回来。”


    江旬见他起身也要跟着,“我和你一起去。”


    “你这把都开了怎么一起。”迟牧年指着他电脑:


    “坐在这等我,要有想捎带的就给我打电话。”


    没等江旬开口立马拿起后边的羽绒服,边出去边给自己裹上。


    等重新坐下来。


    江旬手里这个英雄差点遭对面包抄,被旁边蒋天两把手枪一下给干飞。


    周宽直接蹦起来:“我靠,蒋哥漂亮啊!”


    他旁边一个人跟着说:“牛逼牛逼,这波我服了!”


    江旬也往那儿一瞥。


    蒋天注意到他视线,漫不经心道:“不用谢。”


    他眼睛没有离开电脑。


    挺平淡的语气,却话里有话:


    “我和迟牧年是朋友,他把你当弟弟,那你也就是我弟弟,肯定得多照顾着点。”


    他一口一个弟弟,殊不知江旬自从回来就没喊过人一声哥。


    江旬先没答他的。


    沉默地坐在位置上,直到把对面几个一次全部反杀。


    瞥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嘴角微抿。


    快速从中间突破出去!


    他们这次赢才用了十五分钟!


    一把下来,周宽都被打服了:


    “哇靠,学霸都这么会打游戏吗?”


    “不知道啊。”他旁边一个人跟着感叹。


    他们都偷摸往人身上瞥。


    江旬一句话没说,从位置上站起来。


    准备到外面找迟牧年。


    临走时只对蒋天:“我当不了你弟弟。”


    蒋天抬头盯他。


    江旬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眼里的复杂,甚至还在他这神态里浅笑一下: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哥哥弟弟的,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一种情趣。”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该做的都做了”……


    “你什么意思?”蒋天眉头一直拧着


    手也不搭在面前的电脑桌上, 抱臂放在胸前。


    “这不是很明显么。”江旬又笑一声,朝他的方向轻微侧侧。


    “我们俩天天在一起你看不出来么?”


    他说得隐晦,那个意思只露出一个角, 蒋天却瞬间就听懂了,差点从位置上起来:


    “可你们都是男的!”


    “那又怎么样。”江旬收回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


    “还是说你其实对这个有歧视,瞧不上我们这种人?”


    蒋天眉头皱得更深:“我没有。”


    “没有就好。”江旬说。


    蒋天没说话,手指在鼠标上磨两下,扭头去看旁边这个让人摸不清的少年, 脸色沉下来:


    “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单方面这么决定,还是迟牧年他也知道。”


    江旬神色平静, 像是丝毫没受他这句话的影响:


    “他要是不知道,我也没理由拿这个在外边到处说。”


    意味深长地一瞥,“显得我自己像个单相思。”


    蒋天后槽牙都快被磨碎:“那我能当面去问他么?”


    “可以。”


    江旬看了眼手机, 随手拿起搭在椅子后边的外套。


    等他刚把座椅往后拖,一旁的蒋天猛地也站起来, 一直挂着的耳机摘下来摔桌上: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这问题问得太直接,刚问出口的时候蒋天自己也愣了下,完全是口不择言。


    本来还在看电脑的几个弟兄都朝他俩看过来,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程成分别喊了声他们名字, 问说,“你俩咋啦?”


    蒋天回他:“没咋。”


    继续看着江旬。


    反正问都问了, 他定定站着没动, 就是要等一个解释。


    这个问题问得太隐私,一般人顶多会回个“关你什么事”,或者直接上来给他两拳。


    蒋天想, 要是他自己他多半就会这么干。


    结果江旬依旧没什么表情。


    穿好外套,把领子和后边的帽檐往外边翻好,拉链从最底下拉到顶。


    才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


    “该做的都做了。”


    说完以后没和其他任何人打招呼,径自往网吧外边走。


    独留一个像是三观都被震碎的蒋天。


    江旬刚出门就给迟牧年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不接。


    这个人太不省心了,江旬想。


    稍微没看住就有人对他抱有那种幻想。


    江旬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刚才也没有故意挑衅。


    他自己是这样的人,当然也能看出蒋天的心思。


    不过那个问题,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问他都会这样说,没有任何的负罪感,也不怕被人知道。


    不管这个人指的是迟牧年还是其他任何人。


    也不管迟牧年同不同意。


    反正他们的事,是早晚的事。


    和这群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不一样,江旬的经历就注定他思维和寻常人不一样,为达目的的方式很笃定也更直接。


    他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靠墙打开手机。


    其中一个隐藏小程序,左上角的小红点显示出的定位离网吧不远。


    江旬收起手机,顺着那个位置找过去,


    迟牧年对某人背着他在外边胡说八道的事儿一无所知。


    正站在几块手表跟前纠结。


    江小旬生日快到了。


    小时候手里没钱,有也不敢乱花,每次生日都只敢买什么橡皮文具盒圣诞帽,或者往后一扯,会自己朝前跑的载着圣诞老人的红色小车。


    那个粉粉嫩嫩的少女头盔是迟牧年买过最昂贵的礼物。


    现在长大了,就想认真挑个东西送给他。


    迟牧年很早就决定要送他这个。


    以前迟牧年经常牵着江旬手腕,那时候虽然他自己手也小,但感觉握着江旬两个腕子都富余。


    而且捏在手里,好像连里边骨头都是软的。


    可现在,江旬宽厚的手腕,从小臂一直顺下来的肌肉线条甚至比迟牧年还清晰、


    很沉稳,也很有力量。


    迟牧年原本想给人买个运动手环。


    只是江旬这张脸,五官立体,贵气逼人,好像和石英表更相配。


    “在看什么?”


    他上半身都快趴在柜台上,被后边人搂着腰给扯回来。


    迟牧年回头的时候愣了下,眼睛用力眨巴两下,说话都结巴: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旬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进商场上厕所,刚要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网吧里没厕所?”迟牧年不理解。


    “味儿。”江旬说。


    迟牧年:“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挑?”


    江旬没应他这个,跟着往柜台里边看;


    “要买手表?”


    迟牧年“啊”一声,想到什么赶紧含含糊糊,


    “就看看,没说真的要买。”


    话音刚落年轻的导购就走过来,满面笑容:


    “帅哥,这个是你刚要的这款手表的同款表带,都拿过来了,你挑挑。”


    江旬往旁边一瞥。


    迟牧年:“”


    瞒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看。


    看的时候感觉旁边这道视线,赶紧把手里一袋零食递过去:


    “你拿回去跟程成他们分了吧,我一会就回去了。 ”


    江旬乖乖接过来提着,但人没走,站在迟牧年身边也没动。


    过了会才道:“这些表带的颜色偏深,都不适合你。”


    迟牧年摸摸鼻子,有些虚:“我最近喜欢深色系。”


    江旬又说:“可是这个表盘明显比你的手腕还大一圈。”


    迟牧年心虚:“我我想买个成熟点的不行啊。”


    “而且你上周才买了个小手环,戴两天就没见你戴了,你也说过自己平常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


    江旬记得他的每句话每件事,到最后一针见血:


    “你不是给自己买的。”


    迟牧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暗暗感叹这人的敏锐,联想到他这狗鼻子,叹口气:


    “你要不然去应聘当警犬吧,我看挺适合的。”


    江旬往他这边瞥眼,神色渐冷,五指继续贴过来:


    “所以是谁?”


    感觉腰上靠过来的手,迟牧年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下,控诉他:


    “江小旬,你最近怎么总摸我腰!”


    一次两次也就算算了,这都多少回了。


    “是谁。”江旬又问一声,声音沉到谷底。


    他看得出,这款手表虽然颜色深,但款式偏年轻,所以肯定也不是买给迟北元的。


    究竟是谁让迟牧年偷跑出来这么久,还不惜撒谎骗他。


    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迟牧年有些不舒服。


    其实不止这次,他觉得长大以后的江旬变得比之前更黏人,而且这种黏人不像小时候那种缠着不放。


    更多的像是不知不觉的压迫,让人没法拒绝。


    在学校也是,出来也是,现在连他干嘛都要管,像是看犯人一样。


    还没等迟牧年想明白,江旬已经收回手,下巴搁在人肩上,声音也软下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你要是告诉我这个是给谁人买的,我也好帮你选选。”


    江旬一字一句对着他耳朵,听起来倒像是真在替他着想:


    “别到时候买错了,钱也花了,对方不一定会领你的情。”


    几句话说的迟牧年也不好再接什么,被抓到后有些沮丧:


    “这不是你后天生日吗,我就想给你挑个礼物。”


    “生日?”


    “是啊。”


    江旬这一脸茫然倒是和小时候挺像,迟牧年无奈冲他:


    “你连你自己的生日都忘了是不是。”扯过江旬的手,拿起桌上几条表带放人腕上比比:


    “来,反正你人都来了,我也不非要搞什么惊喜了,赶紧挑挑吧,看喜欢哪个。”


    江旬从刚才起就没说话了。


    被扯着的时候也跟个机器人一样,让干嘛干嘛。


    迟牧年专心给人挑表,不同款式给试了好几种。


    后来是江旬挑中了一款。


    银色表盘黑色表带,内里和镶边都没有多余装饰,很大众的基础款。


    虽然简单,但真是不同人不同戴,江旬戴就有种克制的精致,带着禁欲型男的味儿。


    他俩来的不是名表专柜,挑手表的时候店员一直在旁边跟他们搭话。


    见他们挑的这个太普通:


    “哎,这款是前年的款了,没什么特色,帅哥要不要看我们新出的青春时空系列?”


    “那种更适合你们这个年龄,我自己堂弟上周就买的那款!”


    迟牧年却只看了眼江旬,很快对他,“不用了,我们就要这个。”


    江旬再从旁边拿起一支同款的,其他什么地方都一样,就表带是白色。


    “你要两个?”迟牧年问他。


    “另一个我给你买。”江旬说。


    “我手上不爱戴东西。”迟牧年这回说实话了。


    “没事,不戴就放着。”江旬道。


    结果刚出去没多久。


    迟牧年的手腕就被江旬扯着,被迫也戴上手表。


    “不是说先放着?”迟牧年疑惑。


    “买的第一天当然要戴了,不然不就白买了。”江旬理所应当。


    迟牧年无语,说他:


    “你怎么一下一下的。”


    两人戴着同款手表回网吧,回去之前按照群里程成发的,给大伙带了汉堡炸鸡冰可乐。


    刚进网吧坐着的那群人朝他俩:


    “哎呀呀,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快点救我狗命!”


    “你们去哪了啊,哎哟迟年年我刚真没针对你,就是玩起来的时候嘴收不住。”


    周宽坐最外头,把炸鸡接过来的时候说:


    “你别见怪啊。”


    “你们买啥了啊,怎么去这么久。”问这个的是程成。


    迟牧年先对周宽说了个“没事儿”,朝程成伸了个手腕,“就这个。”


    后者扯过去看眼,认真评价:“挺好,就有点像是小老头戴的。”


    迟牧年:“”


    没理他,给大伙分汉堡。


    最后把蒋天那份递过去,“吃点?”


    “噢,谢了。”蒋天从刚才脸色就不太好,后来打那几局都没和其他人说话。


    一帮男生抢着分炸鸡吃汉堡,吃完以后程成他们喊着还要再开一局。


    蒋天注意到邻座江旬拂在键盘上那块同款手表,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局你们打吧,我出去透透气。”


    除了他迟牧年也没打算玩。


    他是真不会,来网吧就纯粹想凑个氛围,准备从电脑里找个电影出来看。


    正在纠结是喜剧片还是悬疑。


    旁边手机震了两下。


    是蒋天。


    [蒋天:年年,你能出来一下么。]


    [蒋天: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你也喜欢我一直黏着你”……


    怎么这么严肃?


    迟牧年觉得奇怪, 咬了一半的汉堡用包装纸团成球,搁桌子上。


    站起来后对旁边,“我出去一下, 你慢慢吃。”


    江旬不像刚才那样黏人,还帮他在食物下面垫了张餐巾纸,表情乖巧: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网吧里到了下午人越来越多。


    迟牧年出去的时候蒋天正靠在门口抽烟,看到他的时候下意识把手里的烟头掐掉。


    朝他看过来。


    蒋天乍一看是那种四肢发达的体育生,校服里总是整套的运动服, 皮肤不算白,但五官立体里带点凶样,叼根烟像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 看着挺不好惹。


    迟牧年之前见他抽烟还是在他们初中部的水房,上了高中人反而抽得少了。


    “怎么又开始抽烟了?我还以为你戒了呢。”迟牧年走到他边上。


    “我在学校里不抽,不代表在其他地方也不抽。”


    蒋天随口道, 原地顿了下,突然又想从口袋里拿根烟出来, 硬是忍回去。


    迟牧年见他一脸烦躁,再问:


    “怎么了突然,心情不好?”


    蒋天看着他没说话。


    “游戏输了?”迟牧年继续问。


    蒋天脸转回去, 目视前方:“不至于。”


    两人并排对着网吧门口这条马路发呆。


    迟牧年觉得他绝对有事, 但陪这站着也什么都解决不了,拍拍他肩膀:


    “那我先回去, 你要什么时候想说随时喊我。”


    迟牧年说完准备进网吧。


    蒋天却在这个时候对他:


    “初中的时候咱们三个就经常在一起, 我还以为到了高中还能一直这样。”


    迟牧年:?


    “你平常不也老跟周宽他们在一块?”


    而且初一刚开学蒋天身边就乌泱泱一大帮大人,他们是初二那次打架以后才认识的,而且再这之后这人身边也朋友不断。


    迟牧年心觉他压根不在乎谁跟谁一块玩。


    “这一样吗?”蒋天问他。


    迟牧年疑惑:“不一样么?”


    他瞪圆的眼睛像是真不知道区别, 蒋天忽然有些怀疑江旬说得,心里有什么就都问出口,


    “那你和江旬呢。”


    “我和江旬?”


    迟牧年想了想江旬的黏人程度。


    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像个女孩,好像只有女孩之间才会那样黏在一起。


    但他们从小就认识,而且江旬那时候总喊他哥,做这些也不奇怪吧。


    他能够理解。


    迟牧年纯纯的理科脑袋,仔细分析过后老实答道:


    “那确实不一样”


    这世上确实没有比江旬还黏人的。


    蒋天目光黯下来。


    迟牧年其实从上次就发现了,问他,“你是,很讨厌江旬么?”


    “不是讨厌,我只是想提醒你,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


    蒋天说到这有些烦躁:


    “他很阴,你明白么,平常也不跟我们说话,对谁都爱理不理的,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就算就算是为了你自己,都该离他那种人远一点。”


    迟牧年沉默了。


    蒋天说的这些他不知道么?


    他当然知道。


    迟牧年就是看过本书。


    江旬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书里作者最后都在说,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人赶紧跑,而且她自己还因为创造出这个人物天天晚上做噩梦,后来受不了,被逼着去看心理医生。


    迟牧年能不跑么。


    他就是从离人远一点那个时候过来的。


    他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江旬。


    蒋天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是生气了:


    “我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你也该替自己想想,万一到时候被学校发现了”


    没等他说完迟牧年就接道:


    “我知道了,以后我跟你们出来的时候尽量不带着他。”


    他说的蒋天一个字不信:


    “但是他平常那么粘你,怎么可能不跟着你?”


    “我回去以后好好跟他说。”


    迟牧年觉得蒋天只是单纯的不想带江旬玩:


    “放心吧,反正他每天晚上都要来我家,那时候再在一块就可以了。”


    “他晚上还去你家?”蒋天完全不能理解。


    “对啊。”迟牧年点点头:“我们还睡一张床,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蒋天完全定在原地看他。


    这个时候网吧里有人出来,步态懒散,从后边撑住迟牧年脖子,像是抱住一棵郁郁葱葱小树苗:


    “炸鸡只剩下最后一块,还有你的汉堡,再不吃就要冷了 。”


    “噢,对哦。”迟牧年应了声,看眼前边蒋天又回看眼身后:


    “那我们先吃汉堡吃完就回去吧。”


    “好。”江旬乖巧点头。


    搭着人脖子往里头走,刚进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蒋天。


    很快又收回来。


    蒋天从他们俩靠在一起的身体就定在地上没动。


    等他们进去以后,背过身,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出来抽,神态不明。


    迟牧年和江旬先走了。


    一伙人玩得正在兴头上,迟牧年走可以,他们是真不想放走江旬。


    虽然对方不说话但技术好,赢的那几场都是靠他和蒋天在前边顶着。


    但没辙,迟牧年走他肯定会跟着。


    出去的路上。


    “之前都没看出啊,原来你这么喜欢玩游戏。”迟牧年惊讶。


    没想到江旬却说,“不喜欢。”


    “嗯?不喜欢么,我看你玩的挺高兴的。”


    “我高兴,是因为跟你待在一起。”江旬点出这个。


    迟牧年一怔。


    无意识摸两下脖子,“那你下次还想出来么?”。


    “你来我就来。”


    江旬从后边给人捏肩膀,看着他说:“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分开。”


    迟牧年想到刚才蒋天说的,


    “听到了?”


    “恩。”江旬歪过脑袋,蹭蹭迟牧年的,小声说,“你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这听得还挺委屈。


    迟牧年才不上人当,说他:“那你平常对他们就客气点,别总是板着张脸。”


    他说完这个江旬先是没接茬。


    等他俩站在公交站前等着,江旬才看着他。


    一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


    “你没发现么?你也喜欢我一直黏着你。”


    迟牧年看向他。


    江旬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边耳机线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用过。


    “你喜欢我只黏着你一个人,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江旬说。


    迟牧年在他这句话里静默片刻。


    刚好他们这趟公交来了,迟牧年从他手里把自己耳机包拿回来。


    冲人一嚷,


    “我不享受,自己爱干嘛干嘛去。”


    跑几步后直接跳上那辆车。


    江旬紧紧跟他身后,在人找到位置的时候贴着他坐下。


    “我错了。”他认错认得飞快,在对方还没还嘴的时候又说:


    “是我喜欢只黏着你,而且特别喜欢。”


    江旬总是说自己离不开他。


    迟牧年听在耳朵里嫌弃他,实际上心里还是默默记住了他说的。


    即便他们都这么大了还一直记得。


    迟牧年没理他的道歉,想把耳机扯出来挂上,手却被江旬握住: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没去找你的事。”


    迟牧年很想说没有,但看着车窗外略过的街道,还是道:


    “我不该那么小心眼的,尤其是你还经历过那些事情。”


    “这换做是我,我可能活都活不下去。”


    “本来就是两件事,你就是太好了,这件事你本来就可以怪我。”江旬头枕在他肩膀上。


    迟牧年:“不是说让我都忘掉么?”


    “后来想想,那样太卑鄙了。”江旬侧着去看车窗里迟牧年的影子,认真说:


    “你可以记一辈子,让我永远都欠着你。”


    迟牧年扭头看他,江旬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回头。


    目光坚定里带着温柔。


    迟牧年忽然有些后悔。


    去网吧打游戏,两个人还买了同款手表,本来应该一路去一路回来都高高兴兴的。


    现在却又突然提到之前的事。


    蒋天说江旬总是不合群,独来独往。


    但其实迟牧年自己也没太合群到哪里去。


    要不然也不可能整个初中都挂着耳机。


    可能是受迟北元性格的影响,比较宅。


    也可能是他在自己那个世界,无父无母地长大,所以比起主动,更依赖别人对他的依赖。


    小时候非要给人当哥,是想照顾他,也是想安慰自己。


    那个曾经孤身一人的自己。


    到了现在,迟牧年自己每次嘴上说说的,但心底也还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在下陷。


    换句话说,江旬到现在这么黏他,虽然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他骨子里粘人,但非要说的话——


    也是他自己纵容过后的结果。


    “到站了。”江旬提醒他。


    “噢”迟牧年应了声。


    两人先后从公交车上下来,左右看看有些疑惑,“是搬了么?”


    “应该不是。”江旬环顾四周,指着马路对面那栋五层大楼,“在对面。”


    从网吧出来以后他们没立刻回家,要帮迟北元来省图把借阅证的年限延长。


    过了马路以后,迟牧年忽然问他:


    “江小旬,你有没有觉得我这几年,其实变了挺多。”


    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就连程成有时候都说他,说他没以前爱笑了,不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像小时候的江旬。


    江旬从刚才起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被问到以后开口:


    “是变了。”


    “变得比以前更好看。”


    也变得更让我想要你。


    后边这句江旬没说出口。


    还不到时候。


    迟牧年被他这句逗得哑然一瞬,之前那些小心思全部飞走。


    无奈道:“就知道捡好听的说”


    他俩一块去图书馆大厅办事。


    临走之前江旬借了好几本书,全都是跟工商税务相关。


    “你以后打算学金融么?”迟牧年看到以后奇怪。


    “没,就看看。”江旬说。


    因为江旬是第一次来,借书之前要先拿身份证办借阅卡。


    迟牧年觉得一楼大厅暖风筒吹得太干,打算去外边坐着等他。


    省图外围着的都是人。


    迟牧年绕着这走了两圈才找到个人少的地方,远远就见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那。


    模样有些眼熟。


    衣服好像还是他们学校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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