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你不回来了吗?
书荷坚决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
她从卧室出来, 保洁阿姨刚走,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景屹不在,她过去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隐约听到很轻的钢琴声陡然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 人没出来,她拧着眉给人发消息:【你在忙?】
景屹:【嗯。】
书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也没多问, 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 没一会儿提了个小箱子出来。
她的第一家咖啡店是在沥棠, 现在基本上是交给那边的店长处理,但新一年即将开张, 书荷还是决定过去看一趟。
下了高铁,她先去店里看了一圈。
和店长聊了很久,她抽空看了眼手机, 才发现有十多条未接电话。
书荷干脆给人回了电话过去,他紧绷的声音带着些试探:“姐姐,你去哪了?”
“怎么了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景屹沉默了会儿:“是我刚才在忙,你生气了吗?”
“你想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在手机那头紧巴巴地问道。
“和你有关系吗?”
“”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很明显,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调。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书荷从店里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走在道路上, 周边的一些大学正逢开学,路上有许多学生迎面走来。
“昨天我喝醉了,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微微一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书荷悠悠反问:“你不回答,看来真对我做了什么?”
想起这人悄悄躲在楼上偷看她的行为,她眯了眯眼:“你不会——”
“我没。”
这次否认得倒快, 仗着他看不到聊天记录,书荷轻哼一声,“但蓝叶说,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当书荷以为他会承认或者否认时,他突然低低道:“对不起。”
书荷漫不经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有情侣,有勾肩搭背的朋友,也有独来独往的身影。
“对不起什么?”
“让你等我这么久。”
书荷眼睫低垂,有些看不清情绪:“别自作多情,我根本没等你。”
他嗯了一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书荷嗓音淡淡,他像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执拗,有些闷闷不乐:“你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我真没做什么。”
那向蓝叶所说他不对劲的模样,估计和她没关系了,但她语气依旧寡淡:“你最好是。”
“”
“那我能问我的问题了吗?”
“问吧,但我不一定回答。”
“你为什么突然回青雩?”
书荷回到酒店,抬手按了下电梯的按钮,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你不会以为,是因为你吧?”
“”
他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闷闷道:“一点都没有吗?”
书荷看着银面电梯里的自己,清澈的琥珀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却笑着反问他:“你很重要吗?必须要因为你?”
“”
他似乎听见她这里电梯的动静,声音恹恹:“你回来了吗?我给你开门——”
书荷没吭声,听筒静了两秒,只听他再次开口时有些紧张:“你不回来了吗?”
她慢悠悠哦了声,刷卡进了房间,故意道:“忘了跟你说,我回沥棠了。”
“”
“怎么这么突然?回沥棠,做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关上门,像是不懂他的话:“突然吗?应该不回来了吧,反正房子都快到期了。”
“可是”他磕磕绊绊,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哦,是么。”
他在那头重重嗯了声,“或者,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电话陷入冗长的静默,书荷点开免提放在茶几上:“我挂了?”
“姐姐。”
他喊住了她,嗓音穿过话筒,她将他话里的乞求听得清清楚楚:“这次让我去找你,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我很快会到的,好不好?”
昨天挂电话前,书荷依旧没有答应他:“我一秒都不想等你。”
他竟真的没有再问过她,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
这两天刚好有咖啡集市,举办的地方她也很熟,在沥棠大学。
活动下t?午开始,她早早和店长过去准备。
沥棠大学很多地方都装修整改过了,果然所有大学都一个样,毕业后就改造。
陆陆续续有很多学生过来逛,“天天”一直开在大学旁,所以还挺多人认识的。
店长一边忙,一边感叹:“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想着快点毕业,现在想想还是当学生好啊。”
她不是这所学校的,等闲下来,好奇地环视了一圈,不知看到什么,她目光一顿。
“书荷姐。”她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你看那人是不是在看着我们?”
书荷回过头,就这么直直撞上了他漆深的黑眸。
男人坐在轮椅上,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倒是他身后的余莫,戴着口罩鸭舌帽,露出几缕红色的头发,社恐到恨不得将自己裹起来。
店长有些近视眼,她眯着眼开始自我怀疑:“是看我们吗?还是我看错了?”
“没看错。”
书荷平静收回视线,身边的姑娘顿时瞪大了眼,她回头看了好几眼,后怕极了:“盯着我们干嘛,好恐怖哦。书荷姐,你都不怕吗?”
书荷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只见余莫推着他走了过来。
瞧见他的模样,小姑娘瞬间换了个语气和她说悄悄话:“我说错了,被帅哥盯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一杯馥芮白。”
店长就要起来给人做咖啡,书荷却悠悠道:“不好意思,馥芮白售罄了。”
身边的姑娘茫然看向她,景屹也是,他抿了下唇,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什么做什么吧。”
书荷微笑起身,看向他身后的人:“余莫呢?”
店长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余莫摇了摇头,他声音有些紧张:“我不用。”
见她不理自己,反而跟身后的人说话,某个人的脸色明显不高兴了,却不敢多说什么。
书荷做好咖啡,他接了过去,目光触及小篮子里的曲奇饼干。
“这个可以拿吗?”
店长识趣不说话,书荷扫了他一眼,“不能拿。”
“为什么?”
他有些郁闷,书荷不由觉得他好笑,小牌子上明明写了免费品尝,这人却故意要多问一嘴,她说了他又不高兴。
不知道在作什么。
“要么拿了赶紧走,要么现在就走。”
哪有老板会这样和顾客说话的,坐在边上的小姑娘悄悄瞥了眼两人的神色,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帅哥沉着脸,却还是伸出苍白的手拿了两块。
离开时眉眼耷拉,像只失落又生气的小狗。
书荷根本不关他现在心情怎么样,到五点多收摊,两人一起收拾完东西,她这才有空看手机。
切换了一下账号,有个人好像要将她的微信给炸了。
【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余莫不喝咖啡,你问他干嘛?】
【苦死了,我要差评。】
【饼干是你做的么?】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你看见我都不惊喜么?】
【姐姐,我看见你现在在休息。】
【书荷。】
【姐姐。】
书荷的脚边在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她漫不经心地敲着字:【提醒你一句,无理取闹的顾客是会被拉黑的。】
她收起手机,低头看着脚边胖乎乎的家伙。
离校两年多,这橘猫似乎过得很好,胖嘟嘟的,走起路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脸又圆又可爱,隐约还能看到耷拉下来的肚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着她,还蹭着她的脚,一边嗲嗲叫着。
店长有事先走了,书荷蹲下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猫咪不说话,又嗲嗲叫了声,还顺势倒在了她的脚上。
滑轮滚动着地面的声响逐渐靠近,她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喊她:“姐姐。”
“喵——”
猫猫不知是不是认出了他,冲着他凶凶叫了两声,随而看向书荷,夹着嗓子又嗲又娇。
景屹无视它,缓缓挪了过来,轻声却不掩委屈地问:“我等你很久了。”
书荷扫了他一眼:“你没走?”
他点了点头:“在等你。”
“哦。”她丝毫不觉得愧疚:“我又没让你等。”
“”
小橘猫见自己被忽略了,靠着她的脚开始翻肚皮,景屹脸色沉沉盯着那肥硕黏人的家伙,“它怎么这么烦。”
书荷完全不在意他,不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学校的,也不看他,摸着猫咪毛茸茸的脑袋道:“你也讨厌他对不对?”
猫咪立刻撒娇似的叫了两声,估计没有忘记,几年前这人嘲笑过它没有对象。
景屹的脸色愈发沉了,只见书荷似乎弯了下唇,眉眼柔和,完全没有对他时那般冷冰冰的模样。
他总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如果不是猫,现在在书荷身边的应该是他。
叫什么叫?
叫得还这么难听。
有本事叫书荷的名字。
不能就别嗲。
不就是撒娇么,谁不会了。
书荷突然被人拉了下袖子,她抬起眼,只见这人沉着脸,唇瓣翕动,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干巴巴的字:“喵。”
“?”
“喵——”
橘猫歪头。
书荷怔愣一瞬,景屹冷冷瞥了眼碍眼的胖东西,争宠似的:“我也会叫。”
“”
书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见他是认真的,她无语至笑:“那你怎么不学狗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只见这人神色毫无波澜,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书荷的心跳突然咯登一声。
天色已然昏暗,寂静的环境里,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汪。”
“”
“谁说我不会?”
“”
第22章 22 他本就没名没份。
这个点, 校园里没什么人。
空气静默半晌,直到猫咪又叫了两声,书荷回过神, 无语至极地看着他:“你有病?”
她站起身, 脚底下的猫咪立刻翻了个滚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拢紧围巾,景屹看了眼她脚边的跟屁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骂了, 声音有些闷闷的:“先去了咖啡店, 看到门口写了今天这里有活动。”
书荷的脚步微微放慢, 她毕业后先在一家公司工作了大半年,因为实在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她选择了辞职,随而决定开咖啡店。
在大学时她就有开咖啡店的想法,那时候他想投资, 却被她拒绝了。
两人第一次有些不愉快,又或者说是他单方面不高兴,“为什么?”
书荷看着他,理智而清醒:“感情里涉及到利益就会变得不纯粹,景屹, 我不想这样。”
他不理解,“我不要求回报, 你也可以不给我分红,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可她还是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他一点儿也不接受她所谓的“事实”,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书荷那天很顺从他, 他撞得有些重,支离破碎间,迫使她回过头来亲他,“有了咖啡店以后,也不能忘了我。”
“永远不能不要我。”
书荷想,不会的,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最开始,她是打算申请创业基金。
但那时向蓝叶主动找上来她,想和她合作开店。两人就是因为兼职认识的,聊了许久,最后一拍即合签了合同。
从选址到装修,她都亲力亲为,而景屹也一直陪着她,直到开业那天,他没有出现。
她却收到了近千多的鲜花。
【开业大吉,书老板。
——你最爱的男朋友。】
书荷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为了给她送花,花粉过敏进医院了吧?
她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找到花店的地址,去询问他的下落。
近千多花是一周前的订单,花店老板的印象很深,更何况她记得,来订花的那个男生,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口罩,夸张极了。
她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那男生花粉过敏。
“那为什么还自己来订?”
她只记得那男生笑了笑,“送她的我都想自己来。”
听说他跑了好几家店,因为很少有店铺能在短时间内订到千朵。
书荷从花店出来时,看着手机里无数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心底的恐慌与茫然无限蔓延开来,她迟钝地意识到,景屹是真的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
他说过会第一个出现,第一个祝贺她的,还要做店里的第一位顾客。
是生气了吗?可是她以为她哄好了的。
他怎么这么小气,找到他,再好好哄哄吧,他想要她怎么哄都可以。
可书荷没想到,她找不到他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就这么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它是不是想跟你回家?”
他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书荷垂下眼,只见橘t?猫还在跟着她。
景屹看了眼她的脸色:“你要带它回家吗?”
书荷收回视线:“不了。”
“它在校园里过得很好,有这么多人宠着它。”
“嗯。”景屹应着她的话,又睨了眼那黏人的东西,仗着猫听不懂人话,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它坏话:“它好像比以前胖了,应该很能吃。”
“喵——”
“能吃倒没什么。”书荷语气平淡,“就怕它并没有想和我走,若是某一天它觉得还是外面的世界好,跑了,那还不如不养。”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说,小橘似乎跑累了,就这么原地趴了下来,一边舔着爪子,懒懒打了个哈欠,晃着尾巴看他们逐渐远去,却再也没有跟上来。
景屹不知道猫怎么想的,他现在就像条甩不掉,又不被她在意的尾巴。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姐姐,你在相亲吗?”
这个问题,他显然憋了很久。
书荷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目光与之交汇,却静得毫无波澜:“是啊。”
他像是顿时被人攥紧了心脏,透不过气,又有些不甘:“你对他满意吗?”
书荷想了想:“他挺优秀的。”
他紧紧盯着她清丽而好看的侧颜,指尖掐进手心,憋了好半晌,生硬道:“婚姻是坟墓,你还年轻,别想不开。”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也不知道是谁,以前每天都想把我拐进坟墓里。”
每天都数着日子,念叨着想和她结婚,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触及他乌黑而含着委屈的眼,书荷突然有些好奇:“我结婚了,你会来吗?”
在她清澈平静的视线下,他的眼逐渐泛红,扭过头不看她:“你别做这种假设,我受不了。”
书荷扯了下唇,“受不了可以选择离开,像你以前一样。”
“我不是受不了离开的,我也不是主动要走的。”
正逢红灯,书荷停下脚步问道:“除了因为车祸,你离开还有别的原因吗?”
斑马线的对面,有手勾着手的情侣,身后有自行车路过时泛起的叮铃声,景屹喉间艰涩,点了点头,“嗯。”
书荷站在他身边,视线轻垂与他的目光交汇:“还有四十天我的房子就到期了。”
他心跳咯登一声,明白她是在提醒他,四十天以后,如果他还没有将原因说出来,那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回到酒店,书荷停下脚步,无奈地看向他。
他茫然地抬起眼,只见她双手环抱着:“你也住这家酒店?”
“”
他反应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手机,只见余莫半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余莫是被他临时喊来当司机的,现在估计还在车里等他。
“我可以住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他说。
“”
书荷有些无语:“谁问你住不住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景屹也没再跟着她,给余莫发完消息,便等着他过来。
书荷回到房间,刚整理完东西,手机嗡嗡一震。
书华几乎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荷荷,我和你妈妈明天到你那里去一趟。”
书荷拧着眉:“怎么这么突然?”
“你妈妈胃病犯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最好是要做手术,你之前不是说认识一个很专业的医生?我想既然要做手术,还是去你那里。”
书荷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我帮你们叫车。”
“不用了,你这么忙,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直到挂了电话,书荷立刻联系了成树。等一切都安排好,她又点开订票的软件。
她只买到了明天晚上的票,其他时间都已经售空。
书荷想了想,切到小号:【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他回得很快:【听你的。】
这种时候书荷也顾不得别的了:【明天早上可以吗?我有点急事。】
景屹:【好。】
书荷第二天起得很早,等上了车,她先是对开车的余莫说:“不好意思啊,这么早麻烦你了。”
“没事的,我也是拿钱办事。”
经过几次见面,书荷也发现余莫染了一头张扬的红发,却是个社恐。
她没有再继续和他搭话,一转头,就撞上了一双直勾勾的黑眸。
她微微一顿:“也谢谢你。”
他抿着的唇一动,突然从手里抱着的纸袋子中拿出一个橘子开始剥。
橘黄色的皮很好剥开,他修长的手指黏着几缕丝,车内充盈着酸甜的清香。
书荷怕自己晕车,将车窗开了一条缝,手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圆滚滚的橘子。
他慢吞吞地拿着纸巾擦手,见她看过来,他动作顿住:“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许是昨天没睡好,她的脸色有些差。
书荷收回视线,掰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再口腔迸射,鼻尖充盈着甘甜的气息,倒是没有那么难受。
“医生联系了吗?”
他看着她吃橘子的动作问:“没有的话,我问问梁栩,他应该可以安排。”
书荷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不用了,成树安排了。”
“”
回青雩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少见沉默着,却时不时地给她剥橘子。
书荷吃得有些撑,“你别剥了。”
“哦。”
等到了医院,书荷正要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景屹阻止道:“先去看看伯母怎么样,东西不着急。”
书荷也没太执拗,她匆匆跑进医院,走进电梯时,才发现他也跟了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
她拧着眉,景屹抿着唇,小心翼翼:“我只是想陪着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书荷有些无奈,“真不用的。”
可他就这么固执地看着她,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走了进来,瞧见这样一个轮椅挡在中间,那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视线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怜悯。
等到了楼层,两人一同出来,书荷看着他的腿:“你应该也不喜欢被人打量。”
“我不在意。”
书荷还想说点什么,身后有人喊她。
姚清和书华的手里拿着些单子,书荷快步走了过去,她目光一顿:“唐昀?你怎么”
书华解释着,“是小昀送我们过来的,真的太感谢了。”
唐昀依旧那绅士温和的模样:“没事的伯父,正好我来这里有点公事要处理。”
但不管怎么说,书荷还是和他道了声谢谢。
唐昀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她的身后:“这位是你的朋友?”
姚清与书华也看向了他,景屹背脊紧绷,他攥紧手,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书荷,我来迟了。”
成树走路带风,他来到书荷面前,先是和姚清两人颔首自我介绍,目光与唐昀的视线交汇,随而看向另一侧的男人。
“景先生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景屹冷冷回视着他的目光,书荷拧眉,先一步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成树,我们进去聊吧。”
“好。”他颔首,可话锋却突然一转:“景先生和这位——”
他不知道唐昀的名字,书荷微微一顿,看向他:“唐昀,今天真很感谢你。”
唐昀没有让她为难,“正好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伯母有问题可以及时联系我。”
“好。”
待他离开后,姚清的目光也落在了景屹身上,她问:“荷荷,这位是?”
书荷陡然撞上他安静的目光,他乌黑的眼里含着些光痕,她眼睫一颤,收回视线,“我合租的室友。”
书华两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搬家的事,竟然还是和人合租。
景屹察觉到了书华目光中的不悦,他喉间艰涩,心跳重重落下,只见书荷转身对姚清说:“妈,你们先进去,我马上来。”
成树走在两人身后,进办公室前,幽黑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过来:“书荷,你尽快。”
“好。”
书华和姚清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所以还是需要她在更好沟通。
等他们都进去后,书荷回过头,只见他微微仰着视线,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她,声音藏着克制着颤意:“我就在这里等你,也不会打扰你的,好不好?”
书荷的心脏像是被钝钝撞了下,她的停顿,让他眼底的乞求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他本就没名没份,但成树可以在,那个相亲对象可以送她父母过来,唯独他不行。
心底的惶恐不断蔓延,近乎将他淹没t?。
“姐姐,我——”
“没有必要。”书荷打断他的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橘子,喉间的酸涩让她开口时有些困难。
她视线轻垂,将他寸寸崩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回去吧,或者让余莫上来接你。”
第23章 23 你最好一辈子听话。
心脏像是被剜了一道口子, 汩汩血液和酸意流了出来,他克制着翻涌的难过与颤意,狠狠按了下轮椅上的按钮:“不需要。”
书荷要说的话止在了喉间, 她看着他转身, 直至进了电梯,都没有再回头。
景屹进了电梯, 才发现自己的眼红得厉害。
他想, 如果此时电梯事故, 他被困在这里, 死在这里,书荷大概也不会过来找他。
他知道那是她父母, 但他还是该死的难过,成树是她父母的主治医师,唐昀是她的相亲对象。
全世界只有他没资格陪伴她。
曾经花粉过敏到全身难受, 出车祸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复健时噬骨的疼痛,都没有让他觉得想哭过。
可她赶他走,她不需要他。
他抬手死死压着眼皮,滚烫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沿着脸颊浸湿了干涩的唇,胸腔的难过几乎是将他吞噬, 喉间也不由自主地溢出哽咽。
他再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书荷身边, 也不再被她选择,被她需要。
他唯独没办法接受这点。
书荷陪着姚清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等成树看完所有的报告,他给出的结论是,“确实不能再拖了。”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开始后,书华一直在手术室的门前走来走去,晃得书荷有些头晕。
但好在手术很成功。
结束后,唐昀竟然也过来了,还带了些营养品。
书荷有些无奈,和他开了句玩笑:“我听说你们律师都是按时间算钱的,唐律师,能给我打个折吗?”
唐昀笑了笑:“那,请我吃一顿饭?”
他送姚清两人过来,又是来探望的,书荷也没多想:“行。”
“书荷。”
成树刚刚结束手术回了一趟办公室,此时脱下了白大褂,正要下班。
“你和唐先生要去吃饭?”
两个男人的目光于空气中交汇,似是有什么在无声蔓延。
书荷站在两人中间,成树也是帮了她的忙,反正都要请客,她想了想,问两人:“要不我一起请你们?”
成树率先收回视线,他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唐昀心底轻哧一声,也是和他一样的答案。
书华要陪姚清就没有一起去,等吃完晚饭,成树又临时被医院叫了回去,唐昀绅士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唇角一直弯着恰到好处的笑。
“成医生是你以前同学?”
他突然问,书荷倒是没想这么多,点了点头。
“听伯父说你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店?”
书荷嗯了一声,依旧三心二意琢磨着买车的事。
“那有空去你店里品尝一下。”
书荷回过头,触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浅浅弯了下唇:“律师应该很忙吧,其实外卖也可以。”
他颔首,像是真的打算点外卖,“行,你的咖啡店叫什么名字,或者,有店铺微信吗?”
“有。”
正逢红灯,两人干脆加上微信,书荷找到“天天”咖啡店二号,将名片推给了他。
“店铺号会更新每天的内容。”
唐昀看了眼问道:“这个账号是你在运营?”
“不是,我的店员在管。”
唐昀没有再说话,到了小区,书荷再次和他道谢,推开车门之时,他却突然喊住她。
“或许,我还能再争取一下吗?”
书荷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几乎没怎么犹豫:“抱歉唐昀,我很感谢你送我父母到医院,包括你特意过来看他们,但我的想法依旧没有变,你不用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再一次得到拒绝,唐昀并没有觉得失落,而是看着她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或者可以换一个词,书荷,连追求的机会也不能给我吗?”
书荷抿了下唇:“抱歉。”
唐昀似是挫败一笑:“说实话,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挺像的。”
决绝,果断,不给人留一点妄想的痕迹。
书荷没有反驳他的话,在离开前,唐昀再次喊住她:“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问。”
“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吗?”
唐昀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或者,我换个问题,这个人,是你的那个合租室友吗?”
书荷沉默两秒,她莫名地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三楼的方向,隐约有灯光亮起。
离开前,她说:“抱歉,我觉得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书荷按着密码推开门,客厅灯光明亮,她下意识地朝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没有像以前那般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这么沉默地将菜端到餐桌上,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书荷走了进来,她看了眼餐桌上的两菜一汤,“你这是,给我做的吗?”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低垂着眼睫,转身就要回房间。
“我吃过了。”
书荷并不知道他会做晚饭,因为她的话,他硬生生顿在了原地,苍白的手几乎快将轮椅上的按钮给抠下来了。
他转身,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来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声音有些冷:“不吃就不吃。”
书荷知道他在不高兴,但她却没有精力去哄他。
赶到沥棠忙了两天,又匆匆赶回来,她现在很是疲惫。
直到房门“砰”的被关上,景屹拿着筷子的手僵住,扑鼻的香味将他的期待与别扭啃食得干干净净,他鸦羽般的眼睫一颤,啪嗒啪嗒掉下了眼泪。
虽然没有看到送她回来的是谁,但他隐约猜到了是那个相亲对象。
她赶他走,还和别人一起吃饭,回来以后,也不理他。
冷白的灯光下,他用手背擦着泛疼的眼皮,可难过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喉间不自觉地滚出呜咽,随着热腾腾的饭菜冷却,一颗心也像是缓缓被冻住。
书荷洗完澡,从卧室出来倒水喝。
客厅里空荡荡的,唯独餐桌上的养生壶还插着电,热水咕噜咕噜翻涌,里头的果片浸在橙红色的茶水中,隐约还能闻到果香。
书荷回头望了眼工作室紧闭的房门,心脏钝钝,像是有一把小锤子闷闷敲着,不疼,却实在难以忽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意逐渐蔓延开来,四肢的疲惫感也似乎慢慢被浸湿,她就这么捧着热腾腾的果茶,大脑惬意地放空。
一连喝了两杯,她才慢悠悠拿起手机给人发消息:【这也是煮给我的吗?】
有的人今天很冷淡:【不是。】
书荷:【哦,但我喝了,怎么办?】
他没有再回消息过来,书荷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冒汗了。
书荷:【下次最好不要晚上煮,喝多了会水肿。】
景屹:【你就是不想喝罢了。】
书荷莫名瞧出了些委屈的意思,但依旧没有哄他:【知道我不想喝,你为什么还煮?】
景屹:【我煮给自己喝的。】
书荷:【那你怎么不出来喝?】
景屹:【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书荷盯着他这几个暗含赌气的字许久:【行,那你最好一辈子听话,一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
姚清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吃一些东西了。
“荷荷,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是合租啊?”她忧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书华没有说话,耳朵却一直竖着听。但看她神色寡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道:“你这合租室友还是个男的。”
“虽说他腿有问题,但你一个女孩子。”
他的话没说完,书荷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怕两人吵起来,姚清道:“荷荷,爸妈也不是对他有偏见,但你合租会不会不方便?”
“妈,你们别担心。”书荷将削好的苹果给她,又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我和他只是合租室友,平时都不怎么讲话的。”
“但是——”
“而且。”书荷打断她的话,“房子也快到期了。”
“那就好,你这次早点开始找,找个好点的房子。”
书荷陪了他们一会儿,要离开病房时发现病房的门没有被关上,她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是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轻轻将房门带上,一转身,突然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似是有什么突然破了一道口子,无声蔓延在两人之间。
她上前,静静回视着他的目光:“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纸袋子,闷闷道:“刚来。”
书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白的,不让他掩藏一分t?:“你听见了?”
他喉结上下一滚,低低嗯了声。
书荷的视线看向他拿着的东西:“给我的吗?”
他缓慢点了点头,就这么仰着视线看她,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狗。
书荷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她不说话,让他心底的惶恐不断蔓延开来。
“你生气了吗?”
书荷反问他:“我生什么气?不是你昨天又在不高兴吗?今天又为什么要来?”
景屹喉间一滞,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人。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他有些艰难地开口,纸袋子的一角被他攥紧。
他只知道,他想见书荷,他不甘心她和别人吃饭,不甘心自己和她只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书荷向他伸出手,他愣了下,慢半拍地将自己的手给她。
“”书荷拍开他的手,冷白的手背瞬间浮现轻微红痕,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东西不是给我的吗?”
他沉默着将东西给她,收回手时下意识地蜷紧了手,手背处轻微的疼痛让他心跳有些快,也有些开心。
书荷拿出三明治,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他迟钝地意识到什么,缓缓挪着靠近她,“你今天,不和别人一起去吃饭?”
书荷触上他的视线,银色斯文的镜框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瞳仁黑而安静,毫无攻击力,却还是弥漫着红血丝。
“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迟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景屹却是松了一口气。盯着她红润如浆果般的唇,他空咽了下喉咙,声音很轻,却透着些矫情的别扭:“你别和别人吃。”
“外面的没有我做的好吃。”
书荷莫名觉得,他这样子很像个怨夫,但她还是故意道:“你这话我爸也说过。”
“”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吃东西,直到她吃完一个三明治,他才温吞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去?”
书荷将袋子的封口折好,“晚点。”
“哦。”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我等你。”
书荷却摇头拒绝了他:“你回去吧,如果被我爸看到了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下意识地追问,刚才偷听到的话却如同一根弦毫无征兆地断裂,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书荷看着他瞬间僵硬无措的神色,也明白他反应过来了,她敛着情绪:“总不能告诉我父母你是我前男友吧。”
“”
“这样的话,你就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了。”
第24章 24 只有景屹会这么娇弱。
见她拿着东西进来, 姚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买了什么?”
书荷将东西放在边上:“三明治,刚才饿了买的。”
书华不由说了几句:“那你中午不多吃点,总吃这些东西。”
书荷没有搭理他,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手机。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 景屹肉眼可见失落,就这么闷声不吭走了。
下午, 成树过来查房, 姚清恢复得不错, 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书荷送他出去, 成树提了一嘴讲座的事。
她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他母亲要开讲座, 好像就是这几天。
“我问问蓝叶要不要一起去,正好她的短剧要开拍了。”
“行,有问题可以联系我。”
书荷回到病房就给向蓝叶发消息, 她正好要找她。
新短剧的拍摄场景有一部分是在咖啡店里,向蓝叶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虽说她也有投资,但基本上都是书荷在管,所以还得询问她的意见。
书荷没想太久就答应了,毕竟这对咖啡店也算是一种营销。
原本想让书华回去休息, 但他不愿意,最后书荷还被赶了回去。
等车的时间里, 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目光却陡然顿在一处。
#乞山京抄袭#
#乞山京#单舟#
她点了进去,乞山京和单舟同一天发歌,歌词旋律几乎撞了百分之八十。
随后,有单舟的粉丝贴出,这首歌单舟在一周前就放到粉丝群给他们做福利听过一部分了。
论时间线, 单舟早于乞山京。
两人还是同一家公司,乞山京作为前辈抄袭单舟的歌,话题广场几乎快要吵上天了,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语,大部分都是冲着乞山京来的。
书荷手里还提着没有吃饭的三明治,等上了车,她切到微信小号。
他只发来了一条消息,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指尖一顿,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今晚吃什么?】
书荷攥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回到家,客厅里格外安静——
工作室的房门从里头被打开,他拄着拐杖,像是刚洗完澡,浓密的黑发还有些湿,就这么乖顺耷拉下来。
他没有戴眼镜,黑白分明的墨瞳似是染着很淡的雾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茫然很快化为惊喜。
“你回来了。”
书荷见他脸色没有异常,她蜷紧的手一松,“怎么这时候洗澡?”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来到她面前:“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书荷随手将袋子放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不知道有的人,是不是又在哭了。”
他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在关心我?”
书荷瞥到了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也不知道他这种时候了还在高兴什么,“你想多了,是梁栩不放心你。”
他有些不相信,黑眸紧紧盯着她,见她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整个人瞬间耷拉下来:“我没什么事。”
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他闷闷解释着:“梁栩若是这点事也处理不好,那公司可以直接倒闭了。”
“”
书荷有些无语:“你不是他的员工吗?就不怕失业?”
他眼皮动了下:“勉强还能活下去。”
“”
“对了,你吃晚饭了吗?晚上要不要吃火锅?”
他一边问,视线巴巴看着她。
书荷放下杯子,似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片刻,不知想起什么,温吞道:“我去把眼镜戴上。”
“你近视加深了?”她狐疑地问道。
只见他摇了摇头,“和以前一样。”
重新见到他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戴着眼镜,书荷有些奇怪:“那怎么突然要戴?”
他眨了下眼:“你不是喜欢我戴眼镜吗?”
“”
他这样子,像极了求抚摸的小狗,黑发还有些湿,看上去乖乖的。
书荷瞥开视线:“上次忘了问你,是不是不用密码也能开门?”
他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可以智能操控。”
书荷将客厅环视了一圈,自言自语:“那之前李阿姨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景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要再说点什么,梁栩给他打了电话,他有些不愿意接,但书荷已经起身回房。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才不太高兴地接起了电话。
抄袭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景屹的这首新歌,公司原本是打算给另一位更火的男歌手。
而单舟自前年出道后,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那段时间,单舟格外慇勤,讨好梁栩的同时,不忘打听乞山京的新歌。
或许是以为公司会内部消化,又或者他以为梁栩能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现在的确很火,将歌给他无疑是添了一把重要的柴,也是给公司带来了利益。
谁能想到,梁栩没有给他。
单舟了解过乞山京的脾气,一时间就觉得是他不愿意才没有到手。
新歌发表的前两周,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偷到了景屹的新歌。
又是粉丝私联,又是剽窃,梁栩当即让公司的人发了声明,与单舟解除合约关系,并对其起诉。
晚上吃火锅时,梁栩也来了。他挽着袖子,吃得满头大汗。
“我忙里忙外,你倒是幸福吃火锅。”
景屹压根懒得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书荷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说话,她随口问道:“单舟不是很火吗?你解约,不怕粉丝闹?”
“那就让他们闹。”梁栩冷笑一声,夹起一颗丸子,“单舟也就有一张脸,业务能力什么都不行。”
“但这可是在娱乐圈,好看的人遍地都是,比他有能力的也多了去。更何况,景屹的粉丝也不少,看谁闹得过谁。”
餐桌是长方桌,景屹就坐在她身边,只听她问:“他居然也有粉丝?”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个“他”,是自己。
梁栩点了点头:“毕竟唱火了这么多人,有不少艺人想买乞山京的歌。”
景屹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又悄悄将梁栩没捞到的肥牛都夹到了t?她的碗里。
书荷瞥了他一眼,她放在手边的手机一亮,屏幕上推送的是她刚订阅的消息。
景屹余光一瞥,轻声问道:“你要买车?”
书荷点了点头,“有这个打算。”
“你想买什么车啊?”梁栩问。
书荷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我的车给你。”景屹突然插话,“之前大学那辆,你开过的。”
书荷想起来,他在大学时就买车了,重逢后也确实没见到过那辆车。
她还以为是他现在落魄了,已经把那辆车卖了。
书荷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无缘无故要你车干什么?”
梁栩溢出一丝轻哼,咬着根青菜含糊道:“只要你想,他估计想把全部身家给你。”
景屹冷冷睨了他一眼,见书荷是真的不想要,他又丧丧垂下脑袋,戳着碗里的土豆闷闷听他们说话。
晚上吃晚饭,书荷休息了一会儿,拿出瑜伽垫准备练练。
大约练了一个小时,她坐在垫子上看手机,有关抄袭的热搜已经撤了下去,但乞山京的超话里,还是侵入了单舟的粉丝在进行辱骂。
她看了会儿,拧眉关上手机。
晚上吃得实在太饱,她胃有些难受。随便穿了件外套去客厅倒水,又翻出熟悉的药箱,里头真的有很多东西,各种药,纱布,碘酒,什么都有。
她找到健胃消食片,许是听见了动静,工作室的门从里头被打开,他拄着拐杖缓慢走了出来。
“你不舒服吗?”
卧室的门没有被关上,明亮的光线从里头透了出来,她隐约看到了桌面上凌乱的纸张。
书荷想起,两人刚同居那会儿,他也是这样一惊一乍,听到什么动静就过来找她。
他离开后,书荷有次不小心切到了手,汩汩鲜血流了出来,她就这么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觉有冰凉的眼泪滑落,她茫然地擦了下脸。
一只手满是咸涩冰凉的泪水,另一只流淌着鲜红刺眼的血。
她转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脏像是突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蔓延出来,耳鸣声嗡嗡环绕。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在以前,她像是没有痛觉的木偶,这种小伤口她只会面无表情地包扎住,掀不起一点波澜。
可那时,她居然觉得自己好没用,会因为这样一个伤口,疼得受不了,疼到止不住眼泪,疼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只有景屹会这么娇弱,这么矫情,这么怕疼。
她不说话,景屹紧张极了,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却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书荷稳着呼吸看向他,清凌凌的眼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你不是过得很拮据吗?为什么不把沥棠的房子卖了?”
她突然的问题让景屹怔愣一瞬,他唇瓣翕动,迟钝地收回手,“永远都不会卖,那里是我和你的家。”
“就算我不在,也是你家。”
事实上,书荷在分手的第二个月就搬出去了,但她还是觉得他很好笑,忍不住嘲讽:“那你真是好心,分手了,也要把自己的房子留给前女友,或许我应该感谢你,对吗?”
她就要回房,景屹条件反射抓住了她的手腕,拐杖啪嗒摔在地上发出重响。
“你别生气。”他声音带着些哀求。
书荷沉沉呼出一口气,她微笑着,将他的手寸寸挪开:“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也没想到分手后能得到这么多,你做男朋友很好,做前男友也真是大方。”
又是房子又是车,书荷努力平稳着情绪,牵着很淡的笑意看向他,可那浅色的清眸里分明冷得厉害:“你这么喜欢送前女友东西,我结婚的时候,也记得备礼。”
第25章 25 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猫小狗。……
书荷回到房间,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可一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他双眼猩红的模样。
她有些烦躁,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敷面膜, 涂身体乳,等一切结束, 她躺进被子里, 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
这个晚上, 她做了个梦。
梦到她真的结婚了, 捧着鲜花,精致美丽的婚纱, 而她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所有人都在为她开心,唯独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茫然, 直到景屹出现。
他却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崩溃,平静至极,甚至真的如她所说,为她送上了一份礼物。
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 用着仅她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新婚快乐,姐姐。”
“我曾想, 如果你和别人结婚了, 我会嫉妒到疯,会嫉妒到想把他杀了。”
“可这样,你会不开心,你也会恨我的,对吗?”
他平静的面容下, 透着病态疯意。又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任谁都抓不住。
很奇怪,书荷竟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害怕。而是这么贪婪地看着他,看到他红了眼,看到他掉下了眼泪。
他湿润平静的黑眸里似乎凝着无尽的绝望。
“姐姐,你们都不要我。”
书荷被他的眼泪哭得快要疼死了,她想上手擦掉他的眼泪,可他就像不存在般,她碰不到。
“我接受不了你恨我,也接受不了你和别人结婚。”他掉下的眼泪,好像将她的心烫出了一块窟窿,刺刺吹着冷风,怎么也止不住。
画面一转,书荷看到他选择了死在一片娇艳美丽的鲜花里,死在她喜欢的春天,不给自己留一点活路。
他说,所有人都希望他消失,那他就消失了。
“姐姐,我很听你的话。”
——书荷猛地惊醒。
她的背脊甚至生起了冷汗,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因为起得有些早,她将瑜伽练习提前到了早上,等练完,又将一些没来得及拆的快递拿了出来,坐在地上开始拆快递。
拆完后,房间里有些乱,她将一堆东西收拾好,出来时正好有人按了门铃。
是保洁阿姨上门了,她嘀咕了一句:“小书,你们这密码锁是不是坏了?”
书荷一愣,走过去按了两下,才发现真的坏了。
她将垃圾放在门口,回到房间后给李敏玉发消息。
对面很快回了一个ok的表情:【我让人上门来修。】
书荷回卧室洗澡,再次出来时,只见阿姨轻车熟路地往冰箱里塞东西,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馄饨,等吃完,阿姨将客厅打扫得差不多了,正要去她的房间。
“阿姨,我的房间不用。”她阻止道,卧室对她来说是比较私人的空间,就算是打扫卫生她也都习惯自己来。
“你直接去打扫他的房间吧。”
阿姨哦了一声:“景先生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
书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漫不经心道:“您对他的作息还挺熟悉。”
阿姨笑了笑:“我之前第一次来这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啊,还以为他不在家。窗帘拉得紧紧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跟没人住一样。”
“后来才知道,他都是晚上工作,基本都不出门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昼夜颠倒,太不健康了。”
“您是景先生的女朋友吧?现在这房子看上去才有点像家。”
“我不是他女朋友。”书荷解释道:“我们只是合租。”
阿姨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书荷对于她的反应觉得奇怪。
他解释道:“也是你搬过来以后,景先生特地给我发了一份清单,我每次都是按照清单补货过来的,他说您爱吃,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书荷不知道这件事,她放下杯子,“方便将清单给我看一下吗?”
阿姨没多想,拿出手机给她看。
书荷的视线落在有些破旧的屏幕上,他罗列出来的蔬菜水果,的的确确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总算知道,冰箱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酸奶了。
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买的,她很有合租原则,没有碰室友的东西。
但有一天,他装作无意地说:“阿姨买多了,不喝会浪费。”
最后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由,酸奶全塞给了她。
书荷那时还有些疑惑,他不喜欢喝,怎么不和阿姨说一声。而且在这之后,冰箱里却永远会有酸奶。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她将手机还给阿姨,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昨晚在她说完那句话后,他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手,一双眼红得厉害,偏头委屈掉下了眼泪。
书荷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没醒,还是和上次一样躲了起来。
他像是拧巴的贝壳,只要不高兴,委屈了,就会将自己关起来,密不通风,外头的人怎么也撬不开。
她还得去看姚清,出门后,她才发现自己忘拿了东西。
等匆匆从电梯里出来,她将包翻了个遍,t?也没有翻出钥匙。
密码锁又坏了,阿姨估计也走了,没办法,她只能给景屹发消息。
——【你睡醒了吗?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她手指顿住,又想起阿姨说的话,这个点他不会真的没醒吧
算了。
消息最终还是没发出去,她收起手机,转身之际,身后传来动静。
房间的门从外头被打开,他顶着潦草浓密的黑发,脸色苍白,眼睑下落着很淡的青色,开门后,就这么匆匆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书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很快,她喊住他:“等等。”
拄着拐杖的身影就这么僵在原地,书荷走到他身边,仰着视线质问:“你怎么突然过来开门?你知道我没带钥匙?”
他撇开脑袋,嗓音有些哑:“要不然,你站门口干什么。”
书荷拧着眉:“你怎么知道我站在门口?”
“”
许久没有这般仰着视线问他,只见他沉默着,唇线抿直,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的,却缩起了爪牙的大型犬。
书荷突然很想拍下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来,或者让他坐下来,仰着视线实在有些累。
“家里有监控。”
过了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承认。
书荷拧着眉,“李阿姨怎么没和我说过。”
他瞥了她一眼,也不吭声,书荷依旧没有让他走,“监控在哪里看?”
“”
他像是有些不愿意告诉她,书荷突然猜到什么,她环视了一圈,质问道:“不止门口有?客厅也有?”
“”
“卧室呢?”
“没有。”他这次否认得很快。
书荷狐疑地打量他:“怎么家里还装监控?”
他撇开视线,“不知道,住进来的时候就有。”
书荷拿出手机,“监控在哪个软件上看?”
他的视线落在她冷淡好看的脸上:“问这个干什么?”
书荷睨了他一眼:“只有你能看监控?我不可以?”
“”
他教她下好软件,书荷回房间拿上东西,离开前,她回过头,只见他就这么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唇线抿直,乌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将她的冷淡戳破,就这么软绵绵地泄了气。
“我今晚回来得比较迟,不用等我。”-
姚清恢复得不错,等书华回来,书荷与他们一起吃了饭才走。
这期间成树来看望了一次,他带来一大束鲜花,姚清两人还被他幽默逗笑了。
等人走后,姚清拉着她的手:“荷荷,你和成医生真的只是朋友?”
书荷正把鲜花插进花瓶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有些无奈:“只是朋友。”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惋惜,书荷不想再被他们念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白日里还是艳阳天,傍晚却天色骤变,轰隆隆划过闪电,乌云密布,看上去就要下暴雨。
书荷坐进车里时,瓢泼大雨瞬间辟里啪啦砸着车窗。
她漫不经心地点开刚下载好的软件,目光却缓缓顿在某一处,连心跳也倏地慢了一拍。
监控器,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书荷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手里抱着个平板写写画画,时不时地偏头看向玄关处。
偶尔又拿起手机看两眼。
他像极了那种短视频里,孤零零在家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猫小狗。
书荷的心底似乎也漫起了绵延的雨水,湿湿软软,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酸胀,让她觉得闷闷的。
紧闭的蚌壳,趁着没人在家,悄悄打开了一丝缝隙。
不是说过了,让他别等么。
书荷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突然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
她点了一下沟通的按钮,沉默许久,试探性地喊了他的名字:“景屹。”
监控里的人似乎愣了下,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横冲直撞看了过来,拄着拐杖踉跄来到监控前。
看到他的位置,书荷这才猜到监控大概就是放在电视上的那个小摆件里。
“姐姐?”
不同于她离开时的别扭,他整个人几乎是凑在了镜头前。
仗着他看不见,书荷不由弯了下唇:“你好傻。”
听着她的声音,他明显有些紧张:“你怎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窗外雨声有些大,书荷一手撑着脑袋:“没有,就是看看有的人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做坏事。”
“我不会的。”他委屈辩解,随而又紧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看了眼窗外:“有点堵车,应该会很迟。”
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你坐车应该很无聊,我陪你。”
书荷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有的人不是不高兴吗?”
“”
他似乎将小摆件拿了起来,随着他的步伐视线混乱,晃得她头晕,却始终对着他的脸。
“但我想你了。”
他闷闷的几个字,让书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溢出一丝轻哼:“你可真没出息。”
他也不反驳,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镜头。乌黑的眸子在监控里显得直勾勾的,像极了猫咪在黑夜中的眼,直趋猎物。
虽然知道他其实看不见她,但书荷还是莫名有些不自然,她移开视线:“行了,挂了。”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就松开了沟通模式。
但他不知道,她依旧在手机里看着镜头那的他。
他就这么固执地将镜头对准自己,见再没有声音传来,他整个人蔫了吧唧的,恹恹放下摆件。
书荷一想到他坐在那里,抱着摆件的模样就有点想笑。
好傻。
她漫不经心地将监控时间调到昨天晚上——
在她离开后,他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死死压着眼皮。
屏幕里,冷白的光线笼罩,他苍白的脸上滑下了湿亮的痕迹,沿着紧绷的下颌,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胸膛起伏,整个人崩溃至极。
她将音量调到最大,耳机里,他的呜咽声压抑着止不尽的委屈与痛苦。
车窗外雷声轰响,如同滴滴答答的雨水随着他的眼泪与哭声渗透进来,将她冷硬的心淹没彻底。
他真是,又哭了啊
第26章 26 又不是看未来女婿。
堵车堵了将近一小时, 雨势依旧滂沱。
前头的司机骂了两句脏话,他解开安全带,推开门的一瞬间, 刺骨的风裹挟着冷雨涌了进来。
“姑娘你等我会儿,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书荷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兴致缺缺地看着窗外, 鸣笛声此起彼伏, 有许多私家车的司机也下车去看情况。
没一会儿司机就回来了, “前面出连环车祸了, 救护车都开不进来,这鬼天气真够烦人的。”
又慢吞吞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到小区门口时,司机看着后视镜道:“姑娘到这里行不?刚才堵车堵太久,我还得去接下一个客户, 有点来不及了。”
书荷好脾气地答应了,但车子离开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米色的裙摆瞬间湿漉漉的,还脏了一大块。
“”
眼见朦胧的雨雾中又驶来一辆车,她下意识地提着裙摆往边上躲, 可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没有如其他车般飞速从面前驶过,书荷看清车牌号的瞬间, 车子还未停稳, 后座的门被推开——
他只拄了一只拐杖,撑着黑色的雨伞,踉跄着向她走来。
他的步伐不稳,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书荷的心猛地被拽起, 她快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黑色的伞随着拐杖啪嗒摔倒在地,溅起了一小簇水花。
书荷被他抱得很紧,甚至还能听见他紊乱急促的气息。
“你怎么——”
“我以为你出事了。”
冰凉的雨水倾斜着吹打在两人的皮肤上,书荷依旧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意与惶恐。
她稍稍用力推开了些距离,只见面前的人脸色苍白,黑眸却依旧紧紧盯着她。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一滞,她弯腰拿起他的拐杖,黑色的雨伞已经被风吹跑,她拧着眉,费力将手中的伞往上移到两人中间。
“先回去。”
他闷声不吭接过拐杖,另一只手却依旧没有松,甚至往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不知是将她当成了支撑,还是故意贴近她。
书荷根本没想这么多,等回到车上,开车的余莫扫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人:“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回去。”
书荷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浓密微卷的黑发有些湿,眼睫,高挺的鼻梁,整张脸上都浸了雨水,不知t?是不是太着急,只是随便披了一件外套,里头还是他熟悉的居家服。
此时却浑身狼狈,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书荷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你出来干什么?”
他接了过来,却下意识地倾身,帮她擦着脏了的裙摆。
书荷有些无奈地止住他的动作,他就这么僵住,手背很凉,湿漉漉的黑眸一瞬不瞬看向她。
“我让你把自己擦下。”
书荷看向自己脏兮兮的裙摆,有些头疼:“裙子我回去会洗的。”
他这才收回了手,慢吞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看到新闻有车祸,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以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拿着纸巾心不在焉地擦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空气凝滞半晌,车子缓缓停下,书荷的轻叹声在静默的车内响起:“笨蛋。”
车子停好后,余莫就识趣走了。
书荷将他的拐杖拿了出来,他接了过来,慢吞吞地跟在她身边。
他全身几乎被雨水浸透,此时拄着拐杖的姿势实在狼狈。
书荷没了脾气,怎么说,也是因为出来找她才会弄成这样。
她换了一只手拿伞,右手扶住他的手臂。
他偏头看了过来,一双黑亮的眸子显然有些错愕,好像完全没料到她会碰他。
书荷只是轻描淡写道,“你走得太慢了。”
他哦了一声,视线悄悄看着她,忍不住弯了下唇。
“你这样扶着我其实,没什么用。”
慢吞吞地走进电梯里,他还没来得及得寸进尺说一句,书荷松开手:“那我不扶了——”
“姐姐——”
他高大的身体突然一晃,书荷又条件反射地扶住他。
“你装的吧?”
她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质疑道。
他看上去有些委屈,“没有,走太久了,又淋了雨,撑不住。”
“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像刚才一样扶着我”
刚才?
书荷的腰肢似乎后知后觉升起一丝烫意,她瞬间猜出他的心思,格外无情地拒绝:“不能。”
“”
电梯的数字匀速往上升,书荷一只手依旧稳稳抓着他的手臂,他垂眼看向她瓷白的手,有些失落。
行吧,这样也行。
但从电梯里出来时,两人站在家门口面面相觑。
书荷额间青筋直跳:“你出来怎么不带钥匙?”
他委屈抿着唇:“忘了”
现在密码锁又是坏的,只能联系物业上来。
等物业上来的时间里,书荷看着隔壁紧闭的门,不由问道:“对面没人住吗?”
景屹瞥了一眼:“不知道。”
“”
两人等了十多分钟,物业才慢吞吞地赶来。做好一系列的登记,物业对好内容,才将钥匙给他们。
回到家,书荷已经受不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匆匆回到卧室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她开始找消失了一天的钥匙。
哪哪都找不到,她后知后觉,钥匙可能掉进那一堆垃圾里,让阿姨给收拾走了。
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书荷将钥匙的事儿放在一旁,只见他也刚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就是头发还有湿。
“喝点红糖水?”
书荷也怕自己感冒,就没拒绝,她跟着他出去,目光却定定落在他浓密微湿的黑发上。
“你就不能先去吹头发吗?”
他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关心他,语气有些雀跃:“我的吹风机坏了,但没关系,很快就会干的,你别担心。”
书荷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毕竟是因为出去找她才会淋湿,她无奈地回房,再出来时将自己的吹风机给他。
“坏了去买不就好了。”
她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他被说了也不生气,而是顺着她的话:“嗯,我有空就去买。”
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哼:“那你真忙,吹风机都得有空了才去买。”
“”
他再出来时,书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黑发浓密,毛茸茸的看上去很好摸。
但她突然想起什么,放在杯子径直走到他面前,视线警惕上下打量着他。
他显然也有些茫然:“怎么了?”
书荷拧着眉:“你身上痒不痒?”
“嗯?”
她离开医院时抱过花,身上不确定有没有沾上花粉。
他不解的目光逐渐散去,眼尾弯着些愉悦的弧度,摇了摇头说:“没有,应该没沾到,你别担心。”
书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转身回去喝红糖水:“谁担心你了。”
没什么事她又变回了那冷淡的模样,景屹无声弯了下唇,却没有直接过去喝红糖水,他慢吞吞地翻出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两包感冒冲泡剂。
书荷瞬间瞥开眼,他却直接拿着杯子在她面前冲了起来。
“喝一杯,不然你会感冒的。”
书荷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愿意喝。
上大学的时候,有次兼职结束,她淋了雨。
虽然只有十几秒的时间,第二天还是不可避免生病了。
景屹看着她病怏怏又不愿意喝药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而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她那时情绪其实很差,尤其是同样淋了雨,面前这人生龙活虎的,就她病了。
凭什么只有她从小身体这么差。
她甚至有些不讲理地和他发脾气:“你又没生病喝什么?也别靠我这么近。”
景屹随便搅了下药,随后与她的杯子一碰:“你不是不喜欢喝吗?我陪你一起喝,你知道的,我讨厌苦的东西。”
“看看我痛苦的样子,或许你能开心点?”
可看着他皱眉被苦到的模样,书荷却突然鼻子发酸,杯子冒起来的白雾让她眼眶一热,那点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化为了酸意。
他敏锐瞧出她情绪的不对,一口干完剩下的药,拧着眉过去抱她,没有嘲笑她居然害怕喝药,只是碰着她的脸低哄:“要不,我唱歌给你听?”
她不说话,他就继续道:“不会发烧了吧?”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是你男朋友。算了不想喝就不要喝了,我们去医院。”
“以后我得随时随地带伞。”
那一瞬间,书荷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小的时候,她喝药总是会恶心到吐出来。每当此时,她因为呕吐还在颤抖,却不敢抬头,因为书华会以非常不耐的目光看着她,也会严厉指责她。
“喝个药都不会喝,你知道买药花了多少钱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了喝药。
虽说长大以后她有好好锻炼身体,也很少生病了,但偶尔几次她都是面无表情地咽下药物。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觉得难受,可他站在她面前,这样低声哄着她,她的情绪就这么突然破了一道口,随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破裂的伤痕越来越大,理智也逐渐被莫名的委屈吞噬。
和从前一样,他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书荷面无表情地一口干完,又拿起另一杯的红糖水压了下去。
看着她咕噜咕噜喝完两大杯,他不由弯了下唇。
书荷捕捉到了他的笑意,没好气地质问:“你笑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很老实地承认:“就是觉得你不爱喝药的样子很可爱。”
“”
他黑亮的眼眸过于直白认真,书荷移开视线,她喝太多,胃里涨涨的,干脆起身去洗杯子。
很快,她的身边悄悄挪过来一个身影,在另一个洗手池里和她一起洗。
书荷眼皮也不抬一下,等洗完将杯子放进杯柜里,她没有看向他,语气风轻云淡,好像是随口提道:“我今天手机没电了,是意外。”
景屹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是在和他解释。可不等他多高兴,她继续道:“下次有这种情况你不用出来找我。”
他瞬间耷拉下来,不高兴地顶嘴:“为什么?”
书荷的目光落在他蓬松浓密的黑发上,她心不在焉:“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去哪里找?傻不傻?”
“万一你需要我呢。”
书荷被他的固执堵得说不出话来,“算了,随便你吧。”
“反正如果你出事,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这么傻,毕竟我们只是合租室友。”
她冷酷无情地丢下一句话,景屹慢吞吞跟在她身后,她刚洗完澡,不知是发香还是身体乳的香,混合在一起若有若无地绕在他鼻尖,但很好闻。
没关系,反正我会来找你的,他暗戳戳地在心里想。
“对了。”书荷像是想起什么,她回头,差点撞上跟在身后的人。
“你明天有空帮我开下门吗?我妈要出院了,想过来看看我t?住的环境。”她说完,才想起来要问问他这个合租室友的意见:“你方便吗?”
他只愣了下,随而点头:“可以。”
“行。”书荷想了想:“不确定什么时候过来,但我会提前和你说。或者你可以像之前一样遥控开门,不用露面。”
见他没有意见,书荷转身就要走。
但景屹沉默两秒,又喊住她:“伯父伯母喜欢吃什么吗?”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们有什么忌口吗?”
书荷不由觉得他好笑,目光落在他微微卷起的黑发上,看上去很柔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
“他们是来看我的,又不是看未来女婿,你紧张什么?”
第27章 27 好似一同打在了她脸上。
第二天, 书荷去接姚清出院。
去家里的路上,书华有意无意道:“小昀有点事赶不过来,要不然人家还想过来送我们。”
书荷当作没听见他的话, 给景屹发消息:【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到, 你直接留个门就可以。】
他回得很快:【好。】
许是因为昨天下了很久的暴雨,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闷闷的潮湿感。
姚清走进电梯里, 忍不住和她唠叨了一句:“荷荷, 你这些年好像没怎么生病过了?是不是因为长大了体质变好了?”
“但天这么凉, 你还是要多穿点。”
书荷平淡应了一声, 很快到了楼层,从电梯里走出来时, 只见门已经被人打开,留了一小条缝。
一进家里,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书华两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荷荷,不是说不用做饭吗?”
书荷也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是某人做的。
但他人呢?她还以为他会出来的。
“不是说要去我房间吗?”
她带着两人去房间看了看,趁他们不注意,给景屹发消息:【你出去了?】
景屹:【在房间。】
书荷:【那怎么不出来?】
景屹:【我能出来吗?】
书荷莫名从这几个字中瞧出了些可怜的错觉, 她指尖顿住,正思索着怎么回他, 姚清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环境倒是不错的。”
书荷干脆收起手机, 陪着他们出去后,书华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悄悄问:“这是你室友的房间?”
她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想起来客厅里有监控的,也不知道这人躲在房间里, 是不是在偷偷看着。
“爸妈,吃完饭再回去吧。”
如果不吃的话,有的人估计又要不高兴了,更何况也不能浪费。
两人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面面相觑,迟疑道:“荷荷,你的厨艺这么好?”
书荷顿了顿,坦白道:“不是我做的,我室友做的。”
他们都有些惊讶,姚清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声音不由放轻:“你室友为什么要特地做?”
书荷将筷子递给她,随口胡诌了两句:“他就喜欢做饭。”
书华明显误会了:“做大厨的啊?”
书荷有些敷衍地应了声,只听他们继续问道:“他在家吗?那怎么他不出来吃?”
“他比较社恐,而且你们不是对他有偏见吗?”
两人对视一眼,“你这也不是有偏见,只是觉得和男的同居总归不太合适。”
“但他荷荷,你要不让他出来吃吧,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书荷看向他们:“你们不排斥他?”
姚清点了点头,“让他出来一起吃吧。”
书荷放下筷子,迳直过去敲了敲门。
他缓缓拉开一条缝,露出来半张脸,黑眸静静看向她,看上去莫名紧张。
书荷突然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忍着笑意,示意了一下餐桌的方向,“出来吃饭。”
她说完,也没有管他的反应,转身往回走。
书华正想开口说两句,毕竟是人家做的饭,书荷的态度却冷冷淡淡的。
但不等他开口,只见里头的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叔叔,阿姨。”
他轻声喊道。
“哎——”姚清和书华就想起身过去扶他,景屹却已经缓慢走了过来。
他坐在书荷身边,却没有直接动筷,正襟危坐的,俊朗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意,还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书荷却瞥到了他抠在一起的双手。
书华总喜欢找话题,他问了几个问题,景屹都诚实回答。
到后面气氛也稍稍缓了下来,送他们离开时,姚清还悄悄拉着她的手说话。
“你那个室友看上去应该不是坏人。”
“”
书荷有些无奈,却也没多反驳什么。
等两人走后,她回到家,客厅里的人巴巴看向她。
“伯父伯母走了?”
她嗯了一声,只见男人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她,有意无意地问道:“伯父伯母,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书荷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咬开一角,慢吞吞地喝着,声音含糊敷衍:“他们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我远离你。”
“”
他恹恹跟在她身后,声音低落:“我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书荷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门锁还没人来修过吗?”
景屹心跳咯登一声,想起李敏玉给他发的消息,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李阿姨忘了。”
书荷坐到沙发上,她拿出手机咬着酸奶嘀咕:“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开门。”
“没关系的。”他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身边,只见她的手机屏幕上李敏玉刚好回了消息。
李敏玉:【你问问景屹,他应该有备用钥匙。】
他一边羡慕李敏玉有她的私人微信,一边又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毕竟李敏玉早就给他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发过消息,只是被他当作没看见而已。
在她的注视下,他不情不愿地找出备用钥匙。
书荷一手拿着喝完的酸奶,接过钥匙狐疑道:“有你怎么不早说。”
他含糊其辞:“忘了。”
“我听阿姨说,你给了她一份清单。”她突然转移话题,让他愣了下,有些迟疑地嗯了声。
书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酸奶包装,这是她最喜欢喝的一个牌子。
“为什么这么做?”
“你喜欢,就买了。”
他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就好像他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呢?”
“嗯?”
“买的都是我喜欢的,你喜欢的呢?”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我喜欢你。”
“”
书荷无语地看向他,这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倒也没怎么想,“我没什么喜欢吃的。”
书荷定定看了许久,垂下视线:“撒谎。”
他喜欢吃甜的。
书荷以前就知道,他这么高个儿的男生,格外嗜甜,尤其喜欢奶油蛋糕。
以前出去约会时,两人都会带一个小蛋糕回去。
书荷洗完澡出来,就瞧见他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吃蛋糕,唇边染着白色的奶油,见她出来,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湿亮的舌尖一舔,很随意的动作,但书荷总觉得,他看上去比他手上的蛋糕更诱人。
她还常常去掐他的腹肌,十分嫉妒:“你这么爱吃甜的,怎么一点赘肉都没有?”
他的吻压过来时,唇齿间裹挟着奶油的甜腻,甜到她有些晕,流连于肌肤处的那只手烫着她:“姐姐,你的腰也很细啊。”
“我已经很久没吃甜的了。”他平静回答着她的话,很快又巴巴补充道:“除了之前你给我带的。”
书荷扯了下唇,“总之,你不用特地按照我的喜好来买,我的东西会自己买的。”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袖口轻轻往上一滑,隐约露出手腕处有什么青色的痕迹。
“你明天要去店里吗?”
“不去。”
景屹原本还想和从前一样,下午去店里,但听到她的话,他心跳一紧:“为什么?”
书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解释,“明天要去青雩大学听讲座。”
听见青雩大学,他神色似乎僵了下:“讲座?”
“嗯。”书荷将他的手拿开,他又像条尾巴一样跟了上来:“什么讲座啊我能一起去吗?”
书荷将酸奶扔进垃圾桶,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你去干什么?”
他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她,语气稍轻,可听起来有些委屈:“不可以吗?”
“我是陪蓝叶去的,而且。”她顿了顿,“成树也在,你确定要一起?”
听见成t?树这个名字,他心底皱巴巴扭成了一团,反而更固执地点了点头:“想去。”
“”
书荷也不知道为什么,猜到如果她拒绝,这人估计又要偷偷掉眼泪了。想到这里,她好似不耐道:“随便你吧。”
“但去了那里,我可不会时时刻刻看着你。”
“嗯。”他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
等到了第二天,瞧见他也一起时,向蓝叶圆溜溜的眼看向书荷,明显是在疑惑。
书荷系好安全带,也没理后头的人,“他自己要跟过来的,甩不掉。”
“”
到了青雩大学,三人跟随着校园里的指示牌找到学校的大礼堂,来的人有点多,成树出来接他们时,瞧见她身后的人,也不由一愣。
“景先生也感兴趣啊?”
景屹脸色寡淡,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高冷至极地移开视线。
“”
向蓝叶勾著书荷的手,和她说着悄悄话:“情敌见面,好修罗哦。”
“”
几人往里走,因为人太多,成树看向拄着拐杖的人,他弯起恰到好处的笑,“景先生,我扶你吧,这里这么多人,万一等下摔倒了,学弟学妹都会看你的。”
景屹冷淡撇开他的手,“不需要。”
成树被拒绝也不尴尬,他耸了耸肩,只见景屹慢吞吞地跟到书荷身边,又垂下眼低低道:“姐姐,你走慢点,我有点跟不上。”
书荷有些无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让他方便跟上自己。
礼堂里叽叽喳喳的,几人坐在最后一排,成树离开前,探过身来和她说了两句话。
景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至人走了,他心底忍不住轻哧一声。
书荷一边听着向蓝叶说话,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却突然撞上一道冰冷至极的目光。
幽黑的眼眸宛如不可见底的深渊,含着莫名的恨意与厌恶,让她背脊生起了一丝凉意。
但不等书荷多想,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台上主持人出场,她再往那处看去时,人已经消失。
“怎么了?”景屹悄悄问她,书荷敛下心底的疑惑,摇了摇头。
一场讲座会,向蓝叶记了好几页的笔记。
结束后,她过去排队问专家问题,书荷与景屹就在最后一排等她。
在这期间,景屹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书荷偏头看向他,冷白的光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处,他眼睫轻垂,敛着让人看不透的晦暗。
“姐姐。”他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有些听不出情绪:“我出去一下。”
书荷像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她沉默两秒,点头应下。
台上排着的队伍很长,书荷等得有些困,拿起包准备去外头吹吹风。
她对礼堂不是很熟悉,一时间没有找到进来的大门。
正疑惑着想要不要往回走时,却在拐角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站在景屹面前的男人身着剪裁精致的儒雅西装,他手里还拿着文件,看上去像是学校的教授。
而此时,他不知在说什么,可那深不见底的眼里却透着令人心颤的冷意。
他面前的景屹垂眉敛眸听着,脸色笼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看不出情绪。
书荷记起来,这个男人,就是在讲座开始前盯着她的那人。
她轻轻拧着眉,正在心底猜测他是谁,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扬起手——
“啪!”
书荷瞳孔猛地一缩,他突然的一巴掌透着十足的狠劲,景屹几乎是瞬间踉跄,清脆的声响好似一同打在了她脸上,耳鸣声嗡嗡不停。
第28章 28 暗恋。
熟悉的淡香猛地撞向他——
景屹迟钝地抬起眼,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可脸颊处火辣辣的疼似乎在清晰告诉他,面前这个护着他的人, 真的是书荷。
这般狼狈不堪的一幕, 被她看见了。
景泽良拿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细致, 宛如在擦掉什么脏东西般。
他扫过来的视线让书荷有些不舒服, 只见男人轻哧一声, 睥睨的目光透着冷然的嘲讽。
“你怎么不去死。”
冷冰冰的一句话, 深不见底的恨意。
直到男人离开后,书荷看到他唇角还在流着血, 她压着一肚子的疑问,就要带他去学校的医务室。
令她没想到的是,景屹竟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蜷紧手, 低垂着眼,右脸颊的红印有些刺眼,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我先,我先回去。”
书荷看到他有些迟缓地捡起拐杖,垂眉敛眸, 宛如一个毫无情绪的傀儡。
擦肩而过之际,她拉住他的手, “你确定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逼迫他看向自己。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躲着她的视线,唇角处的伤口像是撕裂般疼着,“我”
“你想诉说委屈,或者是别的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和我说。”看着他红肿的右脸,还有逐渐湿润的眼眸,她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轻轻软了语气道:“就算想让我心疼你,也得要个理由的。”
书荷就这么静静等着他的回复,直到——
他密长的眼睫颤着,一寸寸,再次缓慢抽出了自己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书荷躁动的心跳也逐渐冷了下去。
“我”
“对不起”他有些无措而慌张地移开视线,喉结上下一滚,开口时声音发颤:“我先回去。”
书荷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拄着拐杖的背影缓慢,缭绕着莫名的孤寂感,就好像,他在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世界,距离渐远,也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晚上吃饭时,向蓝叶问:“景屹怎么突然走了?”
书荷没有告诉她刚才看到的事,她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蔬菜:“不知道。”
餐厅里热闹非凡,书荷的筷子顿住,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惯来冷淡的清眸里透着挫败,无力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向蓝叶愣了下,瞧出她有些失神:“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亮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眶一酸,她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浮现男人被打到踉跄的画面。
还有他红着眼躲避她的动作。
她心底闷得厉害,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见她状态不好,晚上吃完饭向蓝叶就送她回去了。
回到家,空荡荡的,静得好像没人回来过。
书荷径直走到工作室的房门前,连着拍了好几下,手心红了一片,里头却依旧没有动静。
她看向门缝,也没有光线渗出来。
但她依旧没有离开,拿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确定要一直躲着我?】
【景屹,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什么都不说,对我真的很不公平。】
他没有回消息,书荷就直接给人打电话,连着好几通都没人接,她甚至没有听见房间里面的动静。
手心的刺痛不断蔓延开来,她低头看着手心,不由想到他被打时,应该还要疼。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书荷如同陷入了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不知该往哪走,也不知自己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蜷紧手,用尽全力砸了好几下门,冷声道:“有本事你永远都不要出来!”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一连几天,书荷都没有再见到景屹。
与之前不同,他像是彻彻底底消失了,连微信也不回。
这几天咖啡店暂停营业,向蓝叶和她的团队要借地方拍戏,作为店主,书荷每天都得过去盯着。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啊?”
休息期间,向蓝叶过来和她聊天。
书荷扯了下唇;“有么?”
向蓝叶点了点头,见她心情不好,她岔开话题,“你和岳一晗认识吗?”
岳一晗是这部短剧的女主角,书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女人来不及收回视线,目光陡然在空气中相撞。
她平静收回视线:“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向蓝叶撑着下颌:“你没发现她总是在看着你吗?包括昨天我们刚来,我就发现她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
但这种“不对”,并没有一丝恶意。
书荷兴致缺缺听着她讲话,并不怎么感兴趣。
收工后,向蓝叶跑过来约她吃饭:“我们剧组导演请客,正好用的是你的地方,你也顺便过去蹭饭呗。”
书t?荷想拒绝,但导演从她们身边路过,也顺嘴邀请了她。
最终还是一起去了,巧的的是,她的左侧坐的正好是岳一晗。
虽然她打量的视线已经尽可能小心翼翼了,但书荷还是察觉到了。
“我们认识吗?”
岳一晗被她发现,顿时有些窘迫,她犹豫了一下,“学姐,我和你是一个高中的。”
书荷显然没料到她和岳一晗之间会有这样的关系,她顿了顿,说出了高中的名字。
岳一晗点头,她看上去有些腼腆,和拍戏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书荷上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别说她了,就连一些同班同学此时出现,她都未必能记得起来。
岳一晗露出了可爱的酒窝,“没事的,学姐你那时候可是年级第一,经常被我们老师当作榜样来讲。”
书荷轻轻弯了下唇,她拿起杯子喝水,只见岳一晗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岳一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和景屹,一定要好好的。”
“景屹?”
书荷动作一顿,岳一晗温吞啊了一声,她慌张解释:“您别误会,我和景屹没什么,我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我就是挺羡慕他的。”
“羡慕?”
岳一晗点了点头,她由衷道:“我只是羡慕他,真的能和自己暗恋的人在一起。”
书荷明显错愕,她心跳咯登一声,下意识地反问:“和暗恋的人在一起?”
“嗯。”像是怕她误会,岳一晗解释道,“我之前在沥棠拍戏,遇到你们了。”
书荷红唇翕动,像是被她的话砸得回不过神。
她有些艰涩地重复着她的话,“你是说,景屹高中的时候,暗恋我?”
岳一晗有些疑惑,她迟疑片刻:“您不知道吗?”
一时间,她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高中时,书荷始终不知道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有一个人暗恋了她很久。
同样的,岳一晗的暗恋也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上大学后,她兼职拍戏,偶然一次去了沥棠,却遇到了他。
她本觉得惊喜,但是和高中时一样,景屹的目光从来不会看向别人,他身边的人,竟然就是那位书荷学姐。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男生牵着她的手,眉眼之间尽是对她的爱。
在她以为是缘分再次遇见时,他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原来真的有人会美梦成真,那一刻,岳一晗很羡慕景屹,即使他喜欢的另外一个人。
所以再次见到书荷,她总是忍不住地看向她,她以为,他们应该还在一起的。
书荷因为她的话久久回不过神,直到耳边一阵吵闹,有人坐到了她身边。
“书荷姐。”
书荷抬起眼,看着面前有些熟悉的面孔,过了好半晌才记起一个模糊的名字:“徐逸池?”
男生爽朗一笑,镜片后的黑眸像是染着光:“是我,姐姐。”
“哟,逸池,你和书老板认识啊?”
徐逸池点头一嗯,他唇角一直弯着浅淡的笑:“姐姐以前是我的家教老师。”
向蓝叶惊讶极了,她看向书荷,只见她似乎也有些意外。
“你不是出国了吗?”
兼职的时候,徐逸池才高二,后来因为他家里人安排他出国,她的这份兼职工作才结束。
徐逸池:“提前回来了,谁知道这一回来,就被李导逮住了。”
李导瞬间哈哈大笑,和身边的人说着他是怎么选中他入娱乐圈的事。
书荷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竟成为了一名小演员,虽然名气不大,但去年客串的一个角色让他小小出圈了一番。
这部短剧也是他的第一部男主戏。
徐逸池被人叫走了,向蓝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轻哼了声:“我的位置怎么被他坐了。”
听出她话里有些不爽,书荷问:“他不是你的男主角吗?”
向蓝叶嗯了声,悄悄和她说:“但原定的不是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把别人挤掉了,你别听李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后台硬。”
书荷记得,徐逸池的家境确实挺好的。
“而且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眼熟吗?”向蓝叶打量了一下处于人群中的徐逸池,突然瞪大了眼:“你不觉得,他简直就是景屹的复制版吗?”
书荷心跳一滞,她抬眼看向徐逸池,也察觉到了不对。
一样的卷发,银边眼镜,黑色高定的大衣里搭着的是干净的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松开一颗。
甚至是他拿起杯子时,指尖都会有意无意地敲着。
无论是从穿搭还是一些细小的习惯,都似乎透着景屹的影子
吃完饭,书荷与向蓝叶就要打车回去,徐逸池凑上来。
“我的司机今天请假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和你们拼车?车费我可以全部承担。”
向蓝叶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自己直接打车不就好了。”
徐逸池挠了挠头,看上去格外无害:“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总看到网约司机杀人事件,我有点害怕。”
“”
向蓝叶和她对视一眼,有些无语道:“现在是法制社会,更何况现在网约系统都有安全警惕的。”
被她这样一说,徐逸池也不恼,反而好脾气地求饶:“向老师,您就当我胆子小,别跟我计较。”
若是换做别人,估计很吃他这一套,但向蓝叶完全不。
两人看向书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拒绝。
向蓝叶最先到家的,她下车时,还示意书荷看手机。
向蓝叶:【我总感觉这小子不怀好意,你离他远点。】
“向老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徐逸池主动问道,书荷收起手机,摇了摇头:“没有。”
徐逸池抬手扶了下眼镜:“我知道向老师对我有点意见,但是我能证明这个角色由我来演不会让所有人后悔,姐姐,你能相信我吗?”
静谧的车厢内,书荷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她只是淡淡道:“我现在也不是你的老师了,你不用喊我姐姐,直接叫名字就可以。”
徐逸池定定看了她两秒,忽地一笑:“这不太礼貌吧。”
书荷扯了下唇:“没事,我不在意。”
“那行,书荷?”
“嗯。”
等到了小区,书荷下车时,他也跟着下来。
“师傅你稍微等我一下。”
徐逸池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礼袋,“礼物没拿。”
书荷没有伸手接,她依旧拒绝,“真的不用。”
徐逸池的手僵了两秒,他似是低落道:“没想到我出国一趟,和姐姐之间的关系变得生疏了。或者,当作谢礼,也不可以吗?”
他的银边眼镜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一道光痕,书荷原以为她喜欢的是银边眼镜,现在发现,好像不是。
书荷想起他之前偷偷将香水塞给她的动作,有些无奈:“我只做了你一学期的家教老师,真的不用了。”
她再三拒绝,言语之中是很明显的疏离。
徐逸池点了点头,失落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直到他离开,书荷转身走进电梯,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书华知道了她拒绝唐昀的事,打了好几个电话。见她没有接,连着发了一大段的话,言语之中都在斥责着她做错了,她不应该拒绝。
书荷烦躁地收起手机,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她推门进屋,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一眼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许久不见,她却没有如前几天一样主动和他说话。
“姐姐。”
她冷淡至极,脚步没有停顿一次。
他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哑得厉害:“你是要找男朋友了吗?”
书荷还不知道,她和徐逸池站在一起说话的一幕被人拍了下来,此时已经上了热搜。
她不是很想回答,景屹心跳重重一坠,他伸出手,才碰到她的手,就被她甩开。
一瞬间,书荷心底积压的情绪像是在此刻轰塌:“我问过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但你选择了逃避。”
她的声音冷到极点,景屹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脸色煞白,如同被人抑住了呼吸,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莫名其妙发什么疯,什么都不告诉我,自顾自地躲起来,现在又突然出现质问我。”
“我也很想问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冷得宛如重逢那天,居高临下站在t?面前,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般,一字一句,寸寸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无处可逃。
“你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第29章 29 笑得一点儿都不好看。
空气陷入冗长的沉静, 景屹整个人如坠冰窖,却在她要离开时,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
他猛地站起的身体不稳, 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 胸膛紧贴她的背脊,横亘在腰间的那只手像是要将她嵌进怀里。
“对不起你别走。”
他不敢再看她冷淡的眼眸, 浓密的黑发讨好而乞求般蹭着她, 书荷闭了闭眼, 她微微偏头躲开, 落在颈间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别的吗?”
一瞬间,紧锢在腰肢的那只手, 似乎也将她的心脏攥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鼻尖一酸,贪婪而委屈地埋在她的颈窝间, 声音有些颤,“你别这样对我你别找别人。”
紧绷在心底的弦就这么突然断裂,她转身,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发泄在他身上, 甚至唇齿间都有了血腥味,他却闷声不吭地承受着。
看着他皮肤处深红色的牙印, 她却没有感受到报复后的爽快, 只觉得这伤口似是反噬而来,重逢以后,她第一次情绪如此崩溃。
“除了我父母,你也把我丢在原地。”
“我真的恨死你了。”
景屹被她猛地推开,他高大的身体没了支撑, 却又下意识踉跄地抓住了她的手——
“啪。”
他的左脸轻轻一偏,手心密密的刺痛让书荷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仿佛从高空猛地坠落,跌入了一个无底洞,失重感随着清脆的声响嗡嗡环绕,这一巴掌也好像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相信,她和那个男人一样打了他。
可这种一个人被困住的感觉,在此刻彻彻底底失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想伸手拉住他,却被他躲开。
她连一个真相都没办法知道,却还是因为他理智崩溃,也因为他做出了从没做过的事。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可面前的人就这么讷讷抓住她的手,泛红的脸颊却下意识又小心翼翼地贴住她的手心,唇角处,被景泽良打出来的伤痕也像是一同在撕扯着她。
男人湿濡密长的眼睫一颤,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烫进她的皮肤里。
他无声流着泪,书荷也如同淹没在无尽的深渊里,全身失了力气,曾经好好被他护着的那颗心在此时只剩失望。
“推开我的是你,不让我往前走的也是你。”
她声音颤得厉害,握着她的手却猛地收紧。
“你凭什么啊?景屹,你告诉我凭什么?”
寂静的屋内,他干涩的唇瓣一动,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茫然看着她清眸中的泪光,缓慢抬起手,指腹瞬间浸湿,四分五裂的心,也迟钝感受到了疼痛。
他努力想拼起来,可是,碎得真的太多了。
尖锐的碎片散在了四肢百骸的每一处,每捡起一片,痛苦都血淋淋地流了下来。
“我说。”
他艰难至极地开口,干涩的唇瓣翕动,嗓音低哑如同跌入尘埃:“你别哭我说。”
“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记住,从今以后,你是景嶙。”
“你不是景屹。”
“只有景嶙,才配得到一切。”
他重重闭上眼,再次睁眼时,他看向面前的人,忽地弯了下唇:“其实我不是景屹。”
“我的真实名字,”他似是有些艰涩地顿住,漆黑一团的眼眸像是陷入空洞,“叫景嶙。”
景泽良与任吟月是自由恋爱,一位是青雩大学著名的教授,另一位是鼎鼎有名的钢琴家。
当时有人感慨,父母相爱,家境优越,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的孩子,未来一定会很幸福。
可没有人知道,任吟月几乎是病态的“完美主义者”。
最开始,她的完美主义只针对自己,对自己的狠戾程度就连景屹的外公也有些看不下去。
她甚至可以因为一首歌没有练好,就将自己关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将曲子琢磨透。
任吟月接受不了普通的自己,样样都优秀,她偏执至极,也接受不了她的所有物不完美。
景泽良是她精挑细选的第一件所有物。
对于她的偏执,完美主义,他都不在乎,因为景泽良也是真的爱她,甚至愿意接受她的“调教”。
直到两人有了孩子,她的第二件所有物来了。
景嶙从出生起,就被她规划好了一切,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她的完美主义如同巨笼锁着他,别的小孩在玩时,他在没日没夜地学习,任吟月很严厉,如果没练好琴,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景嶙会被关禁闭,也会被打。
到后来,他没有卧室,只有禁闭室。
甚至是,他的日常饮食,都被她掌控住,多吃一勺也不可以。
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朋友,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听着她的话。
他反抗过,却被关了一周。
家里的保姆于心不忍,偷偷给他送东西过来,被任吟月发现后,解雇了。
景嶙知道这件事时,心底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而任吟月只是告诉他:“不守规矩的人,没有留下的必要。”
看着他流下的眼泪,女人并没有心软:“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如果你没办法停止哭泣,就继续关着,直到你认错为止。”
景嶙,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说他应该知足,应该听话的,因为任吟月是为了他好,等长大以后,他会拥有一切,到那时他会知道,成为被人仰慕的存在,这一切都值得。
他平静至极地说完一切,书荷觉得荒唐之际,轻声问出自己的猜想:“我们分手,也是因为你父母?”
他眼睫轻垂,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景嶙作为任吟月完美的作品,他的另一半,自然也得是完美的,也得由她来选择。
景泽良去沥棠出差时,已经警告过他。
可他还是心存着妄想,直到,任吟月亲自过来。
如果他不跟着她走,任吟月就会找上书荷。
他不敢想,以任吟月的性子会对她说出怎样刻薄而不近人情的话。
他不敢想,当她知道了所有,知道了他是怎样一个傀儡,是会害怕,还是退厌恶。
他被带回去,关了禁闭。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他没办法联系外界,无论他怎么求,任吟月都没有放他出去。
被关了一个多月后,任吟月带着他去一场宴会。
他偷偷跑了出来,最后还是被保镖抓了回来。
景泽良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他吐出一口血沫,踉跄着爬了起来,嗓音哑得厉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你们的儿子。”
“景嶙!”
“我不是——”
“啪!”
这一巴掌比刚才还要用力,他甚至大脑开始眩晕,唇角的伤口像是要将他撕裂,他垂眉敛眸,低求着:“爸,妈,你们放我走吧。”
“求你们了。”
任吟月只是上前,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泛红的脸颊,温柔的眉眼中似乎沉着平静的偏执:“小嶙,你是我儿子,为什么要放你走?”
他闭上眼,无力道:“我不是你的傀儡。”
任吟月好像听不见他的话,“想去见那个姑娘,对吗?”
景屹呼吸一滞,就当他以为还有可能时,她微微一笑:“你们都分手了,还回去干什么呢?”
他的神色瞬间僵住,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去,似乎猜到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他瞳孔一缩,慌乱甩开她的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的手机呢?”
“手机已经扔了。”景泽良静静看着他,黑眸中没有一丝笑意,“我想她,应该收到了你的分手微信。”
景屹情绪近乎崩溃,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再也无法忍受地歇斯底里:“你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而任吟月和景泽良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有无尽的失望,宛如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再次被关起来之前,任吟月看着他唇角的伤疤,喃喃自语:“不可以有伤疤。”
仅仅是因为一个伤口,任吟月想要带他去整容。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换t?一个样貌,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被带去整容他不知道书荷还会不会记得他。
所以他妥协了,他说他会乖。
不知又被关了多久,直到有次任吟月和景泽良要去外地参加活动,他藉机跑了出来。
他回到了沥棠,也看到了她。
可是一转眼,坐在车里的任吟月视线冷淡,宛如一张巨网再次将他逮捕。
好像无论他到哪里,都能被她找到。
和任吟月回去的路上,两人发生了争吵。
他的不听话,他的反抗让任吟月理智尽失,她突然变成了几年前那近乎疯狂的模样,歇斯底里地斥责他,甚至是,她解了安全带扑上来,直接上手抓方向盘。
景屹不断想让她冷静下来,可任吟月的情绪不受控制,混乱之中,黑色轿车失控撞向马路边上的围栏,即使他已经尽力踩下刹车——
刺耳的声响重重撞击着四肢,车子天旋地转翻滚而下,血腥味和耳鸣声瞬间吞噬了两人的意识。
景屹再次苏醒时,整个人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而任吟月死在了那场车祸中。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的不乖,指责他的不听话。
他们说,如果那场车祸中,死去的是他就好了。
就如同几年前,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一切,空气静默半晌,忽地弯唇,向她一笑:“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
“我很不乖啊。”
书荷心跳一滞,宛如被人掐住了喉咙般,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他唇角弯起的弧度缓缓抿直,心脏也寸寸沉了下去。
在决定告诉她时,他就做好了会被她厌恶的准备。
“我——”
“没有。”
书荷打断他的话,他有些僵硬地抬起眼,一双黑眸再无光泽,就这么不解而茫然地看着她。
就好像是,他不相信他听到的。
也不相信有人,会不怪他。
“你是在可怜我吗?”
书荷喉间艰涩,她摇了摇头,重复道:“没有。”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会不讨厌他呢?
他僵硬地扯了下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那你——”
“别笑了。”
她轻声打断他的话,竭力克制着情绪:“笑得一点儿都不好看,别笑了。”
冷白的灯光下,他牵强的笑意一寸寸淡了下去,唇线抿直,右脸的红痕依旧没有消退,就这么平静地垂下眼睫,沉默着,仿佛在等待她最后的审判。
书荷满腔的不甘像是被冷水浇灭,她深深沉下呼吸,可声音里还是藏着压抑不住的颤意,“疼么?”
他木讷没有抬头,她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脸颊。
“被他们打的时候,疼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贴住了她的手心,湿红的眼里瞬间氤氲着水雾,泪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像是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被关禁闭的时候,痛苦吗?”
“出车祸的时候,疼么?”
“我刚才打你疼不疼?”
他阖上眼,如同遍体鳞伤的小兽,就这么乖顺地贴着她的手心,泪水止不尽地流,他努力压着喉间碎碎呜咽的痛苦,可连干涩的唇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疼的。”
“姐姐我很疼。”
书荷始终坚信一句话,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的疼痛。
但此时,她视线漫起朦胧的湿雾,心脏像是被钝钝敲着,轻而易举地裂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什么彻底软了下去。
“那,他今天为什么打你?”
她竭力稳着自己的语气,只见他湿濡的眼睫抖颤,声音低哑空洞:“景嶙是不能留卷发的。”
一瞬间,书荷克制着的情绪轰然倒塌,只听他继续讷讷道:“我这样的人,是不能,也不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任吟月死了,他也永永远远被禁锢住了。
书荷缓了很久,可喉间似是堵了一团棉花,她努力咽下酸涩,让声音尽可能的平静:“所以你是觉得,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怪你,对吗?”
他僵硬地滞了两秒,点头,又摇头。
“景屹。”
她两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
迟来的答案让他红彤彤的双眼漫起泪光,湿漉漉的如同茫然可怜的小狗,书荷轻轻擦着他薄而红的眼皮,“我们景屹一个人挺过来,一定很累,很委屈吧。”
一瞬间,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阂上眼,喉结上下一滚,声音发颤地嗯了一声。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嗯,知道了。”
“但我,还是丢下你了。”
书荷倾身抱住了他,轻轻抚拍着他的背脊,温柔抚着他的黑发。
“我也不想做景嶙。”
他闭上眼抱着她,泪珠啪嗒啪嗒砸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洒落,低低哽咽:“我以为,你不会心疼我的。”
书荷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如同曾经一样,抱着他,哄着他:“你不是说了吗?让我多疼疼你。”
“我一直都记着的。”
书荷回到房间后,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许久。
手心的刺痛像是彻底烙在皮肤上,火辣辣地蔓延开来,久久无法散去。
直至眼皮干涩的疼痛感愈深,她蜷起手,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回荡着他被她打了一巴掌后的模样。
她曾以为,她对他只剩下怨恨与不甘。
就算得知真相,她也只会恨。
可等他说完一切,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原本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他的委屈,他的眼泪,就这么轻而易举打碎了她冷淡的伪装,露出一颗千疮百孔,却仍然会为他跳动,会心疼他的心-
书荷原本想要第二天再和他好好谈谈,有些事情,直到冷静下来才察觉到不对。
可她敲了敲工作室的房门,无人回应。
这次门没有锁,她推门而入,入目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景屹又不见了。
第30章 30 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景屹坐在墓碑前, 他将小蛋糕打开,放在少年的照片之下。
“我特地选了一块奶油多的。”
冷然寂寥的墓园里,他孤零零, 又自言自语地说了许久。
直至伤口似乎又裂开, 他垂眼看着自己耷拉下来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空气中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这次, 有些用力。
“对不起啊”
他不敢抬头看向照片里的人, 嗓音哑得厉害, 就这么低低道着歉:“又冒用了你的身份。”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在书荷打了第二十八通电话后, 终于见到了缓缓回来的身影。
她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拧着眉:“你去哪了?”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将左手提着的小蛋糕给她:“想吃甜的了。”
书荷看着他蜷紧的手, 再抬眼时,面前的人沉默看着她,唇线绷直,乖顺至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蕴着些不安。
焦虑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她语气软了下去,让他进屋。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点外卖?”
他来到餐桌前, 动作有些迟钝地将蛋糕拿了出来。
“手机没电了。”他低垂着眼, 轻声回答着她的问题:“没有找到我想要买的蛋糕,就自己出去了。”
他说完,用叉子舀起一块奶油,试探性地递给她。
书荷触及他小心翼翼的黑眸,只觉得心底涩涩的, 有些不舒服。
她接了过来,奶油甜腻的味道瞬间黏在唇齿间,她抬起眼,只见他安安静静地吃着蛋糕,密长的眼睫敛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并无异常。
“昨天不开心,是因为看到了热搜?”
他迟钝地抬起眼,犹豫了两秒,点头。
书荷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小块蛋糕,解释道:“是徐逸池。”
他闷闷嗯了声:“我知道。”
书荷看着他吃蛋糕的动作,不免想到之前,他第一次见到徐逸池的模样。
那时她兼职结束,徐逸池送着她从别墅出来,却见到了早早等着的景屹。
“书荷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书荷点了点头,她没有多留,和他道别后,迳直走向等着她的人。
景屹将她揽进怀里时,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不远处t?的人。
坐进车里,他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书荷疑惑道:“我自己会系。”
景屹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拖腔拽调,尾音勾着莫名的占有欲:“那小孩儿看着,我得宣示主权。”
书荷奇怪地探过去,却被他捏着下巴转了过来。
“少看他。”
她无奈嗔他,“你都说了是小孩了。”
徐逸池才高二,确实比他们小了好几岁。
书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比我小呢。”
那时的他,就这么懒散一笑,离开前挑衅似的扫了眼窗外的男生,幼稚极了。
“懂了,姐姐就喜欢年轻的。”
书荷对于他的无理取闹已经习惯,她低着头,敷衍道:“是呢,尤其是喜欢一个叫景屹的,小两岁,刚刚好。”
这么随口一哄,这人就不作了,只是每次兼职结束,他还是会去接她,随后醋一番。
有关绯闻,她昨晚就联系了徐逸池,热搜也早早撤了下去。
听她说完所有,他点着头嗯了声。
“”
空气静默半晌,书荷突然问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暗恋我?”
他吃着蛋糕的动作顿住,喉结上下一滚,过了许久,才温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书荷没有回答他,而是平静回视着他的视线:“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眨了下眼,似是随意般笑了笑:“很重要吗?”
书荷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好像又拧在了一起,但她还是点头,认真告诉他:“既然是有关你和我,那当然重要。”
“”
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戳着蛋糕上的小樱桃,闷闷道:“就是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
书荷愣住:“什么?”
“我不觉得,有人会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
一瞬间,书荷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他从小到大被任吟月他们盯着,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内,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也觉得,她会讨厌。
像是有团棉花堵着,她艰涩咽了咽喉咙,尽可能地让语气听不出异常,“那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从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他只是轻轻弯了下唇,“我转学过去的时候,你已经高三了,这么重要的阶段,怎么能去打扰你。”
他喜欢她,但不能打扰她。
书荷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这过于平静的状态,让她有些抓不住。
她突然起身回房,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香水。
不容他反应的,袖口突然被人往手拨去,他想掩藏已经来不及——
书荷的眼眸猛地一缩,她呼吸滞了两秒,看着那已经淡下去的伤痕,声音有些发颤:“这些,也是他们做的?”
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上,像是被匕首用力剜过般,留着数道锋锐深色的疤痕。
他猛地收回手,将袖子拉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书荷拦住就要逃跑的人,他冰凉的手攥紧,就这么低着头,没有看她。
书荷拉起他的手,没有再将袖口拉开,拇指却探了进去,克制着力道,轻柔地抚摸着那一块皮肤,隐隐还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脉搏。
“为什么,要纹这个?”
他冷白的手腕处,分明纹着她画过的薄荷叶。
景屹喉间上下一滑,他低低回答着她的问题:“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书荷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机,被他们丢了。
被绑回来,什么都没有。
除了她画过的薄荷叶,就只剩下那件蓝色毛衣。
书荷没有再说什么,她敛下情绪,也没有再将袖口推上去,而是对着他冷白的手背,喷了香水。
他茫然地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书荷却将香水塞进了他的手心。
“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他迟钝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书荷抬起手,缓缓抚上他柔软的黑发。
“真怕有一天,又找不到你了。”
“不会有这一天了,对吗?”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死寂的心脏忽地重重一跳,他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低了下头,任由她抚摸自己,乖顺至极-
这几天,景屹的状态有好起来,虽然又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却会回她的消息了。
每天回来时,这人又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出来陪她吃饭。
短剧拍摄这两天就要结束了,徐逸池想要约她吃饭,却被书荷拒绝了。
“我们不熟,就没有必要了。”
徐逸池看上去有些失落,“是因为之前绯闻的事,所以不方便吗?”
书荷摇了摇头,她有时真如别人所说,冷情至极:“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牵扯到太多关系,抱歉。”
徐逸池定定看着她:“如果我说,我想追你呢?”
书荷平静到毫无波澜:“我不喜欢你。”
“这么绝情啊,万一你能被我感动呢?”
书荷淡淡道:“我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上一个人。”
“行吧。”他似是妥协,可镜片后的瞳仁还是划过势在必得的光痕:“但我觉得,我还是想争取一下,万一呢。”
书荷不是一个喜欢被纠缠的人,她忍着脾气:“你还是不要靠我这么近了,我不想再被一些莫名的绯闻困扰。”
徐逸池还想说点什么,但有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他只能先离开。
书荷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前段时间乞山京和单舟抄袭事件已经有了进展,估计没想到梁栩会动真格,单舟发了一张手写信道歉。
她切回微信,却看到高中群里正好有全体消息。
过几天是高中校友会,班长在群里嚎着:【能到就到,不能到的提前联系我哈!】
若是之前,书荷估计会找个借口不去。
但此时,她却很想回学校看看,她想试着去找找有关景屹的痕迹-
去学校前书荷问了景屹去不去,不出所料,他摇了摇头。
回到高中后,书荷与几个同学先去探望班主任。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老师在,聊了一会儿,书荷将位置让给其他同学,她起身走到窗边,瞥到了书架上的那张合照。
目光一眼落在景屹那青涩熟悉的面孔上。
男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衣领拉至下颌处,抬着下颌,漆黑深邃的眼眸就这么冷淡睨着镜头,唇线抿直,俊朗的五官凌厉分明。
他身边的其他同学都扬着灿烂的笑,唯独他,明明处于阳光之下,却缭绕着寂寥的孤独感,让人觉得抓不住。
书荷敛下情绪,礼貌问道:“老师,这是您带的学生吗?”
女老师姓陶,看上去格外年轻,听着她突然的问题,温柔回答她:“对呀,他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所以一直留着他们的毕业照。”
见她的目光顿在某一处,陶老师笑了笑,“有你认识的人啊?”
书荷点头,她想了想,念出那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景嶙是个怎么样的人?”
陶老师愣了下,她疑惑道:“景嶙?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啊。”
书荷也一怔,她指着男生青涩的面孔道:“他不是,景嶙吗?”
陶老师摇了摇头,“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对他印象很深,他叫景屹,是跳级升上来的。”
书荷可以确定,照片上的人的的确确是景屹,可他又不是景嶙
她心底疑惑渐深,也是此时,坐在姚老师前头的一个男老师转过身来,他重复道:“景嶙?”
“景色的景,嶙峋的嶙?”
书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见男老师对着陶老师道:“我们学校确实有这个学生,只是你那时候还没有来。”
陶老师好奇:“那他是哪一届的学生?”
男老师回答了她,书荷心跳咯登一声,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被人刻意掩盖的事实破了道口子。
男老师忽地唏嘘:“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他原本说不定会是我们学校的第二个状元,只可惜命运弄人,这孩子在高三的时候被绑架,人没了。”
一瞬间,书荷彻底想起来了。
那时她还是高二,有段时间确实听见周边的同学在讨论高三那位年级第一的学长。
只不过她当时忙于学习,根本不在意别的事情。
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觉得唏嘘不已。
原来那个人,是景嶙t?。
心底的疑惑突然有了明朗的答案。
难过他在说起景嶙时,掺杂了莫名的歉意,痛苦,还有挣扎。
景屹根本不是景嶙。
他在骗她。【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