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紧贴的唇瓣间。……
校友会结束, 班级包了一个大包厢聚餐。
书荷与大部分人都不太熟,就这么安静吃着水果,直至身边似乎换了个人坐下。
“你心情不好?”
成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没。”
她不说,成树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换了个话题:“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她敛下情绪, 牵起浅淡的笑, “还是很感谢你。”
成树给她倒了一杯果酒, “都是老同学了,还客气什么, 尝尝这个?”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哎哎——成医生!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有人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故意大声嚷嚷着。
一瞬间, 其他同学的目光纷纷探了过来,成树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神色,含笑对着那人道:“说你这几年过得不错,双下巴都出来了。”
众人捧笑着,那男同学也不恼, 以前在班级里就格外爱活跃气氛,此时也开始组织着大家一起玩游戏。
有几个不玩的就在边上唱k, 书荷也被拉了进来, 第一位幸运儿是她身边的成树,选择了真心话。
问题是一个app上随机生成的,男同学拿着手机问:“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一瞬间,众人含着深意的目光纷纷看向他身边的人,就连成树也下意识看向了她。
他坦然道:“高中。”
打趣声此起彼伏, 书荷当作没听懂,神色淡淡。
玩了几轮,结果又转向了成树。
“成医生,你运气不行啊。”
成树无奈一笑,这回选择了大冒险。
“选择一位在场的异性,和她拥抱一分钟。”
“嘁,拥抱多没意思啊。”
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声环绕,书荷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只听成树道:“我觉得,我还是自罚两杯吧。”
“哎成树,你这就玩不起了啊。”
成树看了眼身边的人,他含笑应着:“是啊,我玩不起,先干为敬。”
“那不行啊,得罚双倍。”
“行。”
书荷原本以为不会轮到自己,但酒瓶还是缓缓对准了她。
app这次跳出来的问题让众人有些失望——【如果此时有后悔药,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身边的人纷纷道:“那我肯定回到高考的时候啊,把答案都背熟,这不妥妥状元了!”
“想啥呢你?你那脑子能背得下来吗?”
“是我的话,就把彩票号码记下来。”
书荷脸色平静地回答:“如果只有一颗,那我想回到一周前。”
“一周前?”大家都有些茫然:“一周前是有什么大事儿吗?没有吧?”
明亮的灯光下,她卷翘的眼睫一颤,“有。”
“不该让小狗哭的。”
也不该,打他的。
“哈?狗还会哭吗?”
“你别说,还真会,之前我养的那只狗——”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书荷沉默着喝了两口酒,成树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她:“你养狗了啊?”
“算是。”
“我也养了一只狗,有机会,可以让两只小家伙一起玩?”
书荷弯了下唇:“我家那只,比较社恐,脾气也不太好。”
成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得好好教一下,有时要凶一点。”
书荷漫不经心地敲着杯子:“不太舍得。”
成树笑了笑:“那会宠坏的,不过,确实挺想知道你这样脾气好的人,凶起来会是怎么样。”
书荷听着他的话,不由一顿,她看向他,忽地摇了摇头:“我脾气不算好。”
“是吗?”成树想再说点什么,被其他人的声音骤然打断。
游戏又玩了几轮,酒瓶再一次选中了书荷。
这一次的大冒险内容让众人都有些期待——【打电话给前男友,说我们复合吧。】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书荷会拒绝,在他们的印象里,她不怎么与大家玩在一块儿,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人,虽然成绩优越,却不幽默,不合群,孤僻又冷情。
但书荷没有。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两秒,三秒——
接通后,电话里的人却没有出声,书荷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复合吗?”
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问了出来,空气静默半晌,男人语速不急不缓,低哑好听的声线如同滚着些颗粒感,“结束了吗?我现在过来接你。”
等挂了电话,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惊讶于书荷竟然有过男朋友,也对于她前任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
书荷本人却格外平静,聚会结束后,成树匆匆拿着外套跟在她身边。
“书荷。”
她回过头,只见成树手里拿着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了。”她摇头拒绝。
也不知是不是堵车,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黑车。
“前几天的那条绯闻,我看见了。”
成树站在她身边,一高一矮从不远处看显得格外般配。他陡然出声,书荷随手捋了下头发看向他,漂亮的琥珀眼里依旧冷淡平静。
“不瞒你说,我都吓了一跳。”
那条热搜里,她其实没怎么露出脸,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她扯了下唇,没解释,其他同学路过他们时,视线含着意味不明的深意,成树和他人打完招呼,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能最后问个问题吗?”
书荷温吞看向他,她喝了点酒,虽然没有醉,但此时脑袋沉沉,实在不太愿意说话。
“如果刚才的大冒险,我没有拒绝,你会配合我吗?”
书荷慢半拍地想起来是那个拥抱,她抿了下唇:“抱歉。”
他有些挫败,也格外不甘心:“只是拥抱也不可以吗?”
书荷忍着脑袋的晕厥感,“成树,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她也不是傻子,对于他的心思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成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不一样的,也许是无数次追赶后,却始终追不上这个位居第一的女生。
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写题,背书。偶尔班级里哄笑吵闹,她都是毫无波澜。
从不甘心,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别人说她不合群,他的视线却这么追随了她三年。
高考后,家里人替他安排了国外留学,也因此没有去参加毕业典礼。
想到这里,他追问道:“如果是在高考结束后,你的答案会变吗?”
书荷头晕得厉害,等捋清他说的话,摇了摇头:“如果这个词,是永远不会生效的。”
“也许你觉得只是个拥抱,只是游戏而已,但是你就当我是一个比较矫情的人吧。”
成树滞了两秒,似是泄了气般:“不怪你。”
许是意识有些不清,书荷忽地弯了下唇,破天荒额外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的那只小狗鼻子很灵,如果被他知道我抱了别人,会不开心的。”
成树有些无奈:“作为养狗两年的经验者来说,真的不要太惯着了,会宠坏的。”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只见不远处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书荷看清车牌,对他道:“那我先走了。”
成树眼见着她坐进车里,目光与男人幽幽沉静的黑眸交汇,似是有什么在冷薄的空气中无声蔓延开来。
景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书荷上了车就阖着眼皮,白皙的脸上浮着浅淡不自然的绯色,没有一点儿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安安静静,心底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刚才和成树在那边聊天,现在又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对着别人笑,现在却不理他。
在电话里说的应该是大冒险?可她不是会参与这种游戏的人。
如果是游戏,为什么只打给他?
她还和别人做过什么吗?
好像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他没资格过问。
等会儿回去以后,她万一不记得了怎么办
书荷压根不知道身边的人已经快将自己拧成干巴巴的一团了,到了以后,她困倦至极,下车时一个踉跄,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余莫一回头,就瞧见拄着拐杖的景屹扶着喝醉的人,看上去诡异又和谐。
回到家,书荷推了推他,景屹松开手时,明显有些失落。
她也没有理他,t?径直回浴室洗澡,一小时后,雾气缭绕,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
他拿着一杯蜂蜜水,只见她湿漉漉的卷发落了下来,米色的睡衣浸湿了一大块。
她也没有拒绝,就这么接过来一口喝完。
“我帮你吹头发?”
书荷撞上他试探性的黑眸,想了想,拿着吹风机走了出来。
客厅里,吹风机嗡嗡作响,热风吹拂,男人的指尖细致穿过她的长发,她闭着眼,恍恍惚惚,仿佛陷入了以前谈恋爱时,他也是这样帮她吹。
书荷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晕,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醉得不省人事。
但还是转过身抱住了他。
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他瞬间一滞,双手僵在半空,她柔软的长发散落,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书荷闭着眼,懒懒嗯了声。
他放下吹风机,缓慢至极地圈住她,在确认她没有蹙眉,没有不耐时,这才无声无息地收紧了手臂,小心而贪婪地嗅着她的馨香。
她就这么抱着他许久,呼吸也逐渐平平缓,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景屹抱着人缓慢至极地回房间,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将她轻轻抱回到床上后,扶在她颈间的手缓缓抽了出来,视线静静落在女人安静的睡颜上。
她皮肤瓷白无瑕,干净的眼皮有些红,灯光下,她的五官柔和,如浆果般的红唇轻阖,景屹不由咽了咽喉咙,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缓缓靠近,鼻尖轻轻一动。
她身上的馨香缭绕,好闻到他心跳声咚咚不停,似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想要缠住她,将她和自己禁锢在一起。
鼻息缠绕,他缓缓靠近,唇瓣几乎是相贴的距离,只见她卷翘的眼睫一颤,忽然睁开的浅眸似是漫着些未聚焦的茫然。
这一眼,让景屹蠢蠢欲动的心瞬间提起,他瞳孔慌乱一缩,要逃离之际,却突然被人往下一拽,柔软的唇瓣瞬间紧贴——
她的唇很软,似乎有些甜腻的馨香缭绕,他呼吸滞住,脑中似是划过一道白光,就这么愣了两秒,下意识地张唇想要回吻,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紧贴的唇瓣间,他有些分不清她是清醒的,还是醉的,却始终不舍得离开。像是怕吵醒她般,克制着呼吸,安静地感受着她在咬完人后,湿热而小心地舔吻着他的伤口,含着无意识的迷恋,恍惚听见了她的呓语——
“胆小鬼。”
第32章 32 让你咬回来?
书荷从卧室出来, 身后跟随着房门一关一合的声响,脚步声缓慢靠近,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一回头, 撞上了他黑漆漆的目光。
见她不说话,他忍不住先开口, 唇瓣处暗红色的伤口有些惹眼, “姐姐,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书荷昨晚还不算醉, 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到那个朦胧的吻,她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 “什么事?”
“”
虽然早知道她酒后会不记得事,但景屹不死心地跟在她身后,干巴巴道:“你亲我了。”
书荷完全没有一点儿娇羞惊愕的神情, 反倒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少造谣。”
“”
景屹有些哀怨地看着她,憋了半晌,闷闷道:“我这里,就是被你咬的。”
他指了下自己的伤口,书荷就这么敷衍地扫了一眼, 将洗好的水果放进陶瓷碗里,与前几天温柔哄着他的模样完全不同。
“哦, 我在哪里咬的你?”她咬着水果, 红唇上染着亮晶晶的光泽,比她手中鲜红的浆果看上去还要诱人。
他轻轻咽了下喉咙,回答她:“你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在我的房间里,无缘无故咬了你?”
“还亲我。”他轻轻补充道。
书荷溢出一丝轻笑, 反问他:“你没事儿进我房间干什么?”
“你睡着了,我抱你进去。”
书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所以,你不进我房间的话,就不会被咬了。”
“”
听出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负责,景屹闷闷委屈:“你怎么这样。”
“”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这矫情鬼,“那你想怎样?让你咬回来?”
景屹黑眸不自觉地盯着她红润浸着光泽的唇,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被塞了两瓣很甜的橘子,白皙的手指抵着他的唇留下转瞬即逝的柔软馨香,他下意识地张嘴时,她已经收回了手。
“想得美。”
她冷酷无情地丢下几个字,景屹慢吞吞地咬着水果,“你说好会心疼我的。”
他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自己的伤口,轻轻拧着眉,一副恹恹耷拉的模样。
“”
书荷有些无语,可目光落向他的唇时,笑意很快消了下去。
“他经常打你吗?”
等意识到她说的是谁,景屹迟钝两秒,点头,又摇头。
“已经很久没有了。”
因为在任吟月去世后,他不再是景家人。
“抱歉。”
他愣了下,只见她垂眼看着碗里的水果,“那天不该打你的。”
空气静默半晌,他努力弯唇一笑,“没关系啊,和他比起来,你打得一点都不疼。”
见她不说话,他试探性地去拉她的手,“真的。”
书荷无声看着他,直至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有些撑不下去,她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算了。”
一瞬间,他牵强的笑意消失,下意识地蜷紧手,指尖轻轻掐进她柔软的手心,无措而紧张地看着她。
“我欠你两个要求。”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景屹心跳一紧:“什么意思?”
“就当是因为这两件事,补偿你。”
等意识到她说的意思,书荷已经起身要走。
“有时间限制吗?”他巴巴跟上她,书荷拿着碗放到洗手池:“暂时没有。”
也就是说,什么时候截止,由她来决定。
也有可能明天就过期了。
对于这不公平的条约,景屹轻声抗议:“你耍赖怎么办?”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她拿着纸巾擦了擦手,“好像我和你之间,爱耍赖的人是你吧?”
“”
抗议无果,他闷闷道:“那昨天你在电话里问我的事,还算数吗?”
书荷抿了口温热的蜂蜜水,“只是大冒险,而且,你不是没给我答案么。”
他滞了两秒:“你知道我不可能拒绝的,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
“分手不亲口和我说,复合也是么?”
他瞬间慌了,“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是景屹想和我在一起,还是景嶙?”
她的问题让他脸色倏地煞白,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说,书荷也不恼,只是将杯子放在一旁,平静看向他:“我没办法接受第二次的断崖式分手。”
“所以不管你是景屹还是景嶙,这一次,我想知道所有的你,和真正的你在一起,可以吗?”-
下午店里不是很忙,书荷闲下来时,点开平板。
她搜索不到有关景嶙的事,直到输入了任吟月的名字,目光落在那条词条上——
【著名钢琴家任吟月痛失爱子,昏迷三天未醒疑似生命垂危!】
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一条有关景嶙或景屹的消息。
她疲惫地合上平板,在心底猜测着他与景嶙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忙了一会儿,她今天还得去探班向蓝叶。
他们拍摄的地方换了一个场景,书荷打包了咖啡,等到剧组时,大家都在忙,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毕竟只是来探望她的,书荷戴着口罩,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等她。
可没一会儿,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一道有些惊喜的声音从头顶越了下来。
“书荷姐?”
徐逸池的笑容明朗到挑不出一丝瑕疵,若是粉丝见了,估计又得宣传什么内娱阳光大金毛之类的话。
书荷毫无波澜地颔首,只见他似乎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就这么单膝磕地蹲下身,仰着视线和她说话:“我刚才一眼就瞧见你了。”
书荷对于他自来熟的亲昵感有些不适,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你站起来,被别人看到会误会。”
徐逸池好似听话般点头,起身坐到她身边:“你是来探班向老师吗?”
书荷敷衍地应了一声,她随口问道:“你不用去忙吗?”
他笑容渐深,“我今天的通告已经结束了。”
“那你还不走吗?”
“嗯,好不容易见到姐姐,想多和你待一t?会儿。”
“”
书荷心底莫名浮起一丝不适的烦躁,正好向蓝叶忙完赶了过来,瞧见徐逸池在这里,她狐疑又警惕。
“向老师!”
他像是看不出般,就这么爽朗又亲切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向蓝叶接过书荷带来的咖啡,敷衍地扯了一下唇,“你都收工了,还不走?”
徐逸池和刚才一样的答案,随后装作非常识趣的模样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你好像很讨厌他?”
等人走后书荷才问道。
向蓝叶慢吞吞地喝着咖啡,“就是觉得他很装。”
书荷有些疑惑:“怎么说?”
“直觉。”
“”
在拍戏过程中,徐逸池很少会这么慇勤,甚至还有些养尊处优的傲慢架子,导演几人都巴巴捧着他。
向蓝叶承认他的演技不错,但她真是讨厌这种傲慢的人,更何况,娱乐圈里从来不缺演技好的人。
陪她聊了一会儿,书荷先走一步。
司机接上她,还没几分钟,他频繁看着后视镜,突然开口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艺人啊?”
书荷愣了下:“不是。”
“那怎么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从剧组接到人,再到有人跟着,司机显然将她当成了什么艺人。
书荷往后望去,确实有两辆车。
“您能多绕两圈甩掉他们吗?”
“可以,但绕路要加钱哈。”
绕了两圈,司机也有些烦躁了,“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书荷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霎那间,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刺耳的刹车声嗡嗡环绕
警局。
书荷拿着冰块的手有些酸,额头撞出的乌青愈深,做完笔录后,警察问她要不要和解,她摇头,面色冷淡:“不和解。”
肇事的这几个小姑娘是徐逸池的私生粉,自从上次爆了热搜,几人就一直蹲在剧组外。
今天眼尖认出了她,竟开始跟踪。
而其中还有几个没有成年,开车的两人也是拿到驾照后第一次上路,油门误当刹车才发生了追尾。
她这般决绝,警察也没多说什么。
司机满脸写着晦气,接了个单,却被人追尾撞车。书荷给司机赔了一半的费用,剩下一半需要肇事者赔偿。
书荷刚刚走出警局,就瞧见了匆匆赶来的男人。
他拄着拐杖的动作不稳,走近后,目光陡然顿在她额间的乌青处。
“怎么回事?”
他胸膛随着紊乱的气息起伏,衣襟凌乱,看上去是匆匆出来的。
书荷没有瞒他:“追尾了。”
他明显有些懊恼:“早知道我来接你。”
书荷看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余莫在不知何时染了蓝色的头发,躲在车里依旧显眼。
“又麻烦余莫?”
“他又不是你的司机。”
景屹很想说我会给钱的,但话到了嘴边又止住,心底划过一丝涩意。
如果他的腿好了,就可以自己过来接她。
“回去吧。”
书荷看出他又在拧巴不开心了,他闷闷嗯了声,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徐逸池走路带风,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他脚步骤然一顿,忽地笑着推了下眼镜:“好久不见。”
两人的目光与空气中交汇,似是有什么无声无息地蔓延看来。
景屹冷冷睨了他一眼,牵起书荷的手,擦肩而过之际,她的左手被徐逸池拉住。
他先一步开口:“书荷姐,我送你去医院。”
书荷拧着眉,抽出了被他攥住的手,“不用。”
徐逸池笑容浅了些,他看向景屹,再往下,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腿上,“你应该不方便送姐姐吧,还是我送你们。”
他这声姐姐格外刺耳,景屹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书荷脸色稍冷,却没有抽出手。
“不用了,你还是进去看看你的粉丝吧。”
见两人要离开,徐逸池忽地提声道:“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不能。”
书荷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就先拒绝了。
徐逸池镜片后的瞳仁划过一道光痕,他弯着恰到好处的笑:“哥哥急什么?无论你和姐姐什么关系,也不能控制她不和别人说话吧。”
“控制”两字如一根针般刺向他,书荷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徐逸池一眼,转而对身边的人道:“你等我一分钟。”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会选择他,唇线抿直,下颌绷着,乌黑的眼眸里凝着固执与委屈。
书荷费力抽出自己的手,又轻轻捏了下他,示意他先回车上。
可他就像个木头一样不肯动,她只好看向徐逸池,“去那边说。”
他含笑看向沉默的男人:“好。”
“”
景屹如同屹立的树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黑眸却紧紧盯着她。
书荷收回视线,长话短说:“说实话,你给我带来挺多困扰的。”
她冷淡的一句话让徐逸池垂下眼,一副认真听讲的愧疚模样。
书荷却没有因为他的装乖产生一丝波澜:“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请管好你的粉丝,我们之间最好也不要有任何联系了。”
徐逸池沉默两秒,忽地一笑,“不至于吧,姐姐——”
“我也说过,我们不熟,别叫我姐姐。”书荷打断他的话,声音如同浸着晚风的冷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无论你怎么学他,都没用。”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也没有可能。”
书荷言简意赅说完,徐逸池卸下了伪装,“姐姐,我也一样比你小。”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来到她面前,故意挡住了视线。
“我不介意你有男朋友。”
“我很介意。”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分手的事,但书荷还是没什么情绪地打断他,直视着这双无论怎么伪装,都与景屹不同的眼睛。
“我从来不是因为年龄,样貌,或者发型而喜欢一个人,所以无论你怎么学,你都不是他。”
“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最后明确告诉你,任何人都无法成为景屹的替代品。”
“他在我这里是唯一的。”
不远处的某人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又把自己拧得委委屈屈。
书荷言尽于此,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正要抬步离开,徐逸池下意识地拦住她:“你——”
“别再纠缠我了。”
她随手将碎发捋到耳后,转头看向还亮着灯光的警局,声音也冷到极点:“否则,你可以进去陪你的粉丝。”
第33章 33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会有。
景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书荷有些无奈,“你怎么不去车里等?”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不远处的男人,再次收回视线时, 黑漆漆的目光幽幽看向她, 透着些明显的不高兴:“至少有三分钟了。”
“”
书荷没想到这人真的掐着时间等,她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也不管他上不上车。
车门被人关上, 见又是余莫开车, 她不免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问题不是对着景屹问的, 他就这么双手环抱,沉默而阴恻恻地盯着余莫那骚包缩着的蓝色脑袋。
“我也是李阿姨的租户。”
余莫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像个乖乖回答问题的好学生,看上去还有些紧张,“之前梁哥帮了我一个忙, 我欠他一个人情。”
梁栩不用他还,但这小子太固执,干脆将他的电话给了景屹,让他有什么事儿就找余莫。
不过说实在的,去年一整年余莫都没怎么见过景屹, 也是这几个月才频繁联系了,多数时候就是开车送他去个地方。
书荷点了点头, 又问:“那理发店忙吗?”
余莫脸色紧绷, “还可以。”
说起来,每次送完景屹,他还会转一笔钱,堪比理发店一天的营业额。余莫拒绝过,但景屹显然是个脾气古怪又钱多的老板, 下次依旧给。
这么一来,他只能将店里的重任交给其他人,每天揣着个手机,等待继续当司机。
书荷没有再说话,余莫显然松了一口气,他这人很社恐,就喜欢没人说话的安静气氛。
直到景屹突然出声,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背脊,心跳咚咚不停,瞥了眼后视镜,祈祷不要提及他。
“你要去剪头发吗?”
他冷不丁地出声,书荷嗯了声:“想剪短一点。”
景屹瞥了眼她海藻般的长卷发,突然发现,自己和她应该算是情侣发型。
“长发好看。”他干巴巴地找着话题,为了掩藏自己暗戳戳的心思,又随口补充道:“但我也没见过你短发的样子t?,应该也好看。”
书荷把玩着自己的卷发,“不会剪短,大概就到,肩膀的位置。”
她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景屹看着她的动作,“像你高三那会儿的长度?”
车窗外光影划过,依稀折射在他俊朗优越的五官处,唯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书荷把玩的动作一顿:“你这都还记得?”
他嗯了声,尾音不自觉地翘起:“你什么样我都记得。”
“”
书荷上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利落干净的高马尾。
直到高三最后几个月,她嫌洗头麻烦,干脆去剪短些,但最后书荷是沉着脸从理发店离开的。
景屹还记得那会儿在学校见到她,女生站在圆弧走廊处背书。她脱掉了校服外套,就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露出雪白的后颈,那开花似的小啾啾扎在后头,格外可爱,就是脸色阴沉沉的,看上去心情极差。
想到这里,他不由弯了下唇,书荷无言睨着他,“你记性可真好。”
等回到家,他再次证明自己的记性确实不错。
“你和徐逸池聊什么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还有些别扭的不高兴:“我以前就说他对你图谋不轨。”
书荷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敷衍道:“他说他很抱歉。”
他拧着眉,找茬似的:“抱歉要抱这么久?”
“我看他不是抱歉,是想抱你。”
他可没有忘记徐逸池靠近她的动作,这人阴阳怪气的嘀咕声被书荷听得一清二楚,她额头处的闷疼似乎更深了,走过去找医药箱。
景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见她的动作,先一步拿起药。
“你不方便。”
虽是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脸色,见她没有拒绝,他一边给她涂药,暗戳戳道:“他烫了和我一样的卷发。”
“”
“还有你喜欢的银边眼镜。”
“”
“白衬衫也是你看出来了吗?他在学我。”
景屹的目光明晃晃地黏在她脸上,女人轻阖的眼皮一动,只听他有些委屈:“还比你小。”
“”
见她不说话,他手中的棉棒都快折断了,“他还叫你姐姐”
“姐姐,你会喜欢他吗?”
“”
书荷掀起眼皮,毫不留情:“你话真的好多。”
“”
见她准备回房,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书荷毫无防备,就这么跌坐回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
“卷发,我不会弄回去的。”
他黑眸紧紧看着她,“我的腿,也很快会好。你喜欢的样子我都会有,所以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
书荷红唇翕动,视线往上落在他毛茸茸微卷的黑发上,再没有大学时的意气风发,却显得很乖。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别人了?”
他乖乖任由她摸,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估计能翘起来,可语气里还透着明显的扭捏不高兴:“谁知道你会不会被冒牌货勾引?”
“”
“行了。”书荷有些无奈,拍开他的手,“你也少作,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前任关系。”
“”
她这么一说,他竟愣愣松开了手,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木讷无措。
书荷以为他又委屈不高兴了,将他手中折断的棉棒丢进垃圾桶里,“头疼,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他看上去没有高兴,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先是怔怔哦了声,又乖巧点头,看上去毫无异常。
但一直回到卧室,书荷才发现不对劲。
他怎么突然这么乖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委屈,或者陷入了什么拧巴的死胡同里,她拿出手机,敲敲打打,给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周末要去看车,你要不要一起?】
她记得,他对车还挺了解的。
不出所料,他答应得很快:【好。】
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手指再往下滑,只见向蓝叶给她转载了一条链接。
向蓝叶:【徐逸池又搞什么幺蛾子!!】
有关#徐逸池私生粉#的话题又登上了热搜,虽然已经被撤下来,却还是有人截屏扩散了。
书荷看了一圈,只是拍到了徐逸池从警局出来的一幕,那时她已经走了。
和向蓝叶说了追尾的事儿,她瞬间炸毛:【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本来就对徐逸池有偏见,这连续两次的热搜,让她不由开始怀疑:【我听别人说过,徐逸池家里是从事媒体工作的,这不会是他故意安排的吧?】
书荷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兼职做家教,好像确实听徐逸池说过,他母亲是某个媒体的董事。
她也没多想这种无关的事情,但许是因为她那晚说的话,徐逸池也没有再次出现过。
周六的时候,梁栩过来接两人去看车,倪穗也在。
来接待他们的销售是倪穗的朋友,她带着他们看了一圈,书荷最终看中一辆银灰色的。
销售将车的性能言简意赅地讲解了一番,书荷颔首,却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专家”。
景专家分析了两句,书荷也不多犹豫了,决定就这辆。
“要不要试驾?”去付款前销售问道。
书荷欣然答应,梁栩和倪穗去休息室等他们,销售正想帮景屹拉开后座的门,他已经先一步拉开副驾驶的门,并礼貌道:“我坐前面就行。”
“”
开了一圈,书荷感觉还不错。
等回到4s店,她没太犹豫直接过去付款。
边上的梁栩扫到了她直接全款拿下的动作,心底突然浮现一丝疑惑。
书荷看上去,不像缺钱的,那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合租?
提车要等两周后,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梁栩接了一个电话。
手机连着蓝牙,李敏玉的声音立刻在车厢内响起。
得知书荷与景屹也在,她热情道:“那晚上一块儿吃饭?”
书荷没拒绝,“好。”
她都答应了,景屹不可能不去。
等到地方,梁栩和倪穗还要去买点东西,她和景屹先去包厢。
但不知是不是梁栩记错了楼层,等出了电梯,没有见到餐厅,反倒有几个伴娘伴郎打扮的等在电梯旁。
见有人来,他们迎了上来:“两位是新娘的朋友还是新郎的朋友?”
书荷这才瞧见这层楼似乎被他们包了,还立着新婚夫妇的婚纱照,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景屹脸色紧绷,明显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走错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
他们笑盈盈的,还塞了喜糖给两人:“就当沾沾喜气啦,也祝你们幸福啊。”
两人再次回到电梯,看着手里红鼓鼓的喜糖,都有些懵。
电梯回到一楼,正好遇到回来的梁栩和倪穗。
瞧到两人手中的喜糖,他挑眉:“哪来的喜糖?”
书荷解释了一句,倪穗低头看了眼餐厅的位置,对着梁栩嗔怪道:“你记错楼层了。”
“”
等上了十楼,梁栩伸出手向景屹讨糖吃,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拒绝了。
他有些无语:“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这样,等我和我老婆结婚了,多给你几包糖不就行了?”
景屹扫了眼和倪穗走在一起的女人:“这不是普通的喜糖。”
这下梁栩有些好奇了:“这糖有什么特别吗?很贵?千金难买?”
景屹还真的点了点头,梁栩不信,手机都拿出来了,“给我看看多少钱,还能有我买不起的糖?”
可景屹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他扬着下颌,脸色依旧寡淡,只是看上去像是在炫耀什么东西:“这喜糖包含了祝福。”
梁栩:“?”
“他们祝我和书荷幸福。”
梁栩:“”
第34章 34 我要知道你的所有。
进了包厢, 梁栩立刻告状景屹不肯给糖吃的事儿。
倪穗无言瞪着他,书荷倒是没多想,将自己的糖给了他。
梁栩笑着拿出一颗, 她一扭头, 撞上某人幽幽的视线。
书荷原本想说“糖而已”,但话到了嘴边莫名一顿, 正想再说点什么, 李敏玉推门而入。
女人面色看上去愈发红润了, 笑盈盈地提着两大袋东西, 全是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梁栩和倪穗的婚礼上。
两人的婚礼安排在五月, 那时天气也不会太冷。
大部分时候是李敏玉和梁栩在聊,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多。
回去前, 李敏玉瞧见和书荷走在一起的景屹,不由纳闷,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都能一起出来吃饭了。
她顺便问了一嘴:“小书,你下个月房子还续租吗t??”
如同突然敲响的警钟, 提示着他们房子即将到期。
她曾说过,到期后会搬走。
景屹幽黑的目光瞬间凝着她侧脸上, 书荷想了想:“我晚点给您答覆吧。”
“行。”
考虑到景屹的腿, 两人是打车回去的。
等洗完澡出来时,她手机里有一个来自唐昀的未接电话。
她没有直接回过去,而是先点开他的微信看未读消息。
唐昀:【你要找房子吗?伯父托我帮你看看,我这里确实有好的房源,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见一面?】
书荷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拧眉敲着字:【我爸?】
唐昀许是在忙,没有直接回复。
书荷越想越觉得不对,干脆给书华弹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她开门见山问道:“你和唐昀说我要找房子的事?”
书华也没有否认:“正好小昀有认识的人,让他帮你也挺好的。”
书荷忍着脾气,“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的事你别再插手。还有,我和唐昀之间没可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强呢?”书华斥责着:“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唐昀这么好的条件你不把握,以后真想孤独终老?”
湿漉漉的乌发还在滴水,书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声反呛道:“我孤独终老和你有关系吗?”
“书荷!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
冰凉的水滴沿着肌肤滑落,她忍不住嘲讽:“我也想问问你,小的时候不管我,不要我,现在来关心我,是为了挽救你那迟来的父爱吗?你真不觉得可笑吗?”
书荷挂断电话,心情一下差到极点。
她连头发也不吹,推开卧室的门去找酸奶喝。
可偏偏,这几天家政阿姨请假,酸奶前几天也喝完了。
景屹还没回房,瞧见她的动作,下意识问道:“你心情不好?”
书荷扯了下唇,擦肩而过之际,他拉住她的手,“记得吹头发。”
触上他黑漆漆的眼眸,似是有什么突然断裂,她就这么面色寡淡地回视他:“不想吹。”
景屹能察觉到她心情是真的不好,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久违的“任性”。
他心跳咚咚不停,顺着她的话道,“我帮你吹。”
书荷盘腿坐在沙发上,他熟练地帮她吹完,女人的长发如缎绸般蕴着光泽,他又挤了精油,细致揉搓着她的发尾。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他找了个话题,书荷昏昏欲睡,含糊应了声,他也没有听清。
见她似乎困得厉害,他将吹风机收了起来,一双穿过她的双腿,动作轻柔地将人抱了起来。
书荷眼皮一动,却没有睁眼,就这么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你现在还在复健吗?”她陡然出声,景屹下意识地看着怀里的人,低低嗯了声。
许是为了让她放心,他巴巴补充道:“你放心,不会摔倒的。”
她溢出了一丝轻哼,“那也有你垫着。”
景屹将她抱放在床上,书荷睁开眼,视线模糊,缓了两秒才看清面前的人。
“还有不到半月,我的房子就到期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唇瓣翕动,垂下眼:“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所有。”书荷靠坐起来,“景屹,我要知道你的所有。”
“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很不好,做了很多坏事的人”
他挣扎着,眸光中却含着乞求。
“多不好?多坏的事情?”灯光下,她清凌凌的目光平静看着他,似乎又有些无力,“你能别活在自己的设想里吗?”
“你总觉得我知道一切会选择放弃你,对吗?”
他嗫嚅着,有些艰难道:“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们,都放弃我了。”
“所以你选择先一步放弃我。”
“我没有,从来都没有放弃你。”他唇瓣翕动,握住她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等等我,我会告诉你的。”
到那时,他会做好准备。
如果她知道以后,会和他们一样选择放弃他
他心底划过一丝茫然。
书荷避开他的视线,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算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察觉出她有些疲惫,景屹沉默地从卧室出来。
他茫然看着空旷安静的客厅,从她住进来以后,家里多了一些他贪念已久的,属于她的气息。
她说他是胆小鬼。
他确实是的。
大学时,他努力伪装成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不止是书荷,就连他自己也开始相信,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可如今,他残废,无数道丑陋的伤疤,不如以往般意气风发,被最亲的人厌恶
这样的他,丑陋至极,确实配不上她。
如果得知所有事情后,她会害怕,会厌恶,会恐惧好像也是应该的。
他忘了,他本就是不被爱的存在。
到时候,他就可以找景嶙赎罪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到他。
如果景嶙不愿意的话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书荷第二天醒的有些早,一睁眼就看到了唐昀昨晚回的消息。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问过我的朋友了,确实有一套不错,有空过来看看吗?】
见他真的帮了忙,书荷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她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正打算看看做什么早饭,目光陡然顿在冰箱里的那排酸奶上。
这个点超市应该都没开门。
而家政阿姨也没上门。
她扫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低头切回到天天咖啡店的微信,他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书荷漫不经心地喝着酸奶,一边敲着键盘:【酸奶是你买的吗?】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又想起家政阿姨说过的话,这个点,他大概还没醒。
出门时,小区外繁花似锦,她莫名想到了某个花粉过敏的矫情鬼。
理发店的人还不是很多,见她来,余莫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
剪头发的时候,余莫依旧闷葫芦的性子,书荷不知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景屹的头发,也都是你剪的吗?”
他点了点头,许是觉得这样有些没礼貌,又轻声回答:“但他很少剪。”
书荷记起之前去看房时,余莫也在。
“你对他的了解多吗?”
余莫摇了摇头,“其实之前很少见到他。”
书荷环视了一下理发店,想起他说他也是李敏玉的住户,不由问道:“你也住在21幢吗?”
“没有。”余莫回答道:“这里的房子好像挺贵的。”
坐在书荷边上的一个阿姨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不由好奇问了一嘴:“小姑娘你住在这里啊?多少钱一个月。”
余莫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她,这阿姨也是个房东,估计是想套她去看自家的房子。
书荷也没瞒着,阿姨听完脸色骤变,她狐疑地睨着她,又没好气道:“不想说别说,用不着这样骗人。”
阿姨付完钱气势汹汹地走了,书荷一脸疑惑,余莫解释道:“我听说住这里的人条件都不错,租金最起码是五位数起的。”
她说的两千,确实低到离谱。
书荷愣了下,难道是因为李敏玉对她特殊关照?
这个问题她没想太久,去咖啡店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卖糖葫芦的,她买了好几串,又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包水果糖,回去后将糖葫芦分给了店里的小姑娘。
下午,风铃声漾起叮叮当当的声响,背后阳光落进来,男人穿着宽松的米白色毛衣,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干净,他努力露出无害而乖巧的笑,可攥紧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他好几日没来,店员估计都忘了要将角落的位置留着,此时已经有人坐了,书荷只能带着他去另外的位置。
书荷的目光落在他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上:“小区外面这么多花,你没事?”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他花粉过敏,轻轻嗯了声:“戴口罩了,刚刚摘的。”
书荷哦了一声,等回到吧台处,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他在不久前回了消息。
景屹:【嗯,怕你心情不好。】
还真是他买的
店员已经将他点的咖啡做好,书荷t?瞥了一眼,“我去送吧。”
等看到她放下的咖啡,还有一串草莓糖葫芦,以及一包水果糖时,他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书荷就这么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解释:“不是喜欢吃糖么。”
因为梁栩吃了一颗糖,他就能别扭郁闷很久。
但他也没想到,书荷竟然会特地给他买糖葫芦。
这应该,是在哄他?
她对他真好。
第35章 35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男大学生打篮球……
临近下班时, 店里来了一个熟悉的小姑娘,是之前等到很晚,坐在窗边哭泣的女生。
过几天青雩大学要举办运动会, 她过来想要预订一些咖啡。
书荷与她对好日期数量, 等人走后,景屹才慢吞吞地过来。
她原本温柔的长卷发剪到了肩膀的位置, 认真的模样恍惚间与曾经青涩的少女重合, 书荷一抬眼, 就瞧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很怪吗?”
他摇了摇头, 乌黑的眼里透着认真:“很好看。”
“”
书荷确实很久没有将头发剪这么短了,她瞥到他手中的糖葫芦, 不由拧眉:“你怎么不吃?”
这样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串色泽诱人的糖葫芦,垂眼诚实道:“舍不得。”
“”
书荷无言:“再买不就好了。”
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书荷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曾说过,她留给他的东西都没了。
就算只是一串糖葫芦而已,他也舍不得。
好像被丢弃过一次的小狗,再次被领养时,它会变得小心翼翼, 主人给予的所有,它会变得不敢接受, 只敢睁着圆溜溜的黑眸, 生怕因为自己的贪吃再次被丢弃。
或者说,他害怕没有下次了。
从店里出来,书荷直接将他手中的糖葫芦拿了过来,“真不吃?不吃我吃了?”
景屹显然没想到她突然将东西“抢”走,看着她拆开包装的动作, 愣了一秒,点头:“你吃吧。”
书荷看着亮灿灿的糖葫芦,睨了他一眼:“给我吃就舍得了?”
“嗯。”他颔首,薄唇翕动,正要再说点什么,嘴里毫无征兆地抵进来甜腻腻的冰糖草莓。
她突然喂过来的动作让他懵了下,却还是讷讷咬了下来,唇齿间瞬间弥漫着酸甜的味道,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酸得拧了下眉。
书荷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她狐疑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这么酸?不应该啊。”
他闷闷嗯了声,“草莓不新鲜。”
“那你吐出来。”
他摇了摇头,视线明目张胆地看着她,故作淡定道:“你怎么突然喂我了?”
书荷哪里看不出他的装模作样:“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喜欢。”
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她心底不由一软,“吃完再买就行了。”
他喉间还残留着又酸又甜难忍的黏腻感,却抵不过此时的开心。他唇角勾着愉悦的弧度,如果身后有条尾巴,此时估计已经摇了起来。
书荷本想将东西塞回他手里,可这人还拄着拐杖,她干脆自己拿着了。
但脑海中又莫名想到了成树说过的话,养小狗也得凶一点,不然会宠坏的。
她怎么又开始顺着他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他的双腿,到了嘴边的话一顿,“你都是自己复健?”
听着她的问题,他慢吞吞咬完嘴里的糖葫芦嗯了声。
“最开始需要医生协助,但现在,我自己练练就好了。”
书荷瞥着他的双腿,哦了声:“每天都要?”
“嗯。”
“你现在每天这样走动不会很累吗?”
他摇了摇头,景屹没有告诉她,最开始复健的时候,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只能狼狈撑着器械,手臂青筋攀浮,而每一次摔倒,他连爬起来都费力,宛如真的是一个废物。
他一度想过要放弃,可就在那时,他重新见到了她。
她说过,想让他来到她面前,亲口告诉他一切。
所以,他得快点好起来。
“你不是要吃吗?”
他温吞问道。
“不想吃了。”
她随口敷衍,景屹沉默了会儿,眼巴巴地盯着她的红唇,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回家前去了一趟超市,景屹慢吞吞地跟在她身边,等拿完一些生活用品,她站在放着糖果的货架前,挑了些糖。
买的东西其实不多,回去时,景屹想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却被拒绝了。
他看着自己拄着拐杖的双手,还有双腿,情绪顿时有些失落。
回到家,书荷将糖全塞给了他,他怔怔看着她:“给我买的?”
她没有看他,转身过去洗水果:“凑单的。”
景屹唇角轻翘地哦了一声,超市又没有什么满减活动,哪来的凑单。
书荷将洗净的车厘子放进陶瓷碗里,身边视线一暗,嘴里突然被塞进来一颗凉爽的薄荷糖。
一转头,只见他右腮轻轻鼓起,看上去也在吃糖,“回报你刚才喂我。”
“”
吃完晚饭,书荷懒懒靠着沙发,景屹陪她打着游戏,就是视线时不时地看向她,实在难以忽略。
“我入围年度华语最佳作曲奖了,今年可能有机会获奖。”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书荷专注看着屏幕里的小人,“那你要出席典礼吗?”
“你想我参加吗?”
他反问。
书荷操控着的人物迟钝了两秒,她依旧没有看他:“你想参加就参加,问我干什么。”
在以前,景屹一直是往歌手方面发展,只是才签约没多久,他就被景家带了回去。
后来专注于创作,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乞山京的名号,他也确实有资格参与各种评奖。
其实可以由公司代表出面,但梁栩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参加。
景屹有些犹豫:“我如果不想出面,你会不会觉得我”
他顿了顿,书荷却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让你去,你就去吗?”
他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书荷放下手柄,唇齿间似乎还留着薄荷糖的清凉味儿,“这种时候怎么这么听话了?”
他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你说过的两个条件,我现在可以用一个吗?”
书荷定定看着他:“什么?”
“活动那天,你能在家等我回来吗?”
“所以你是决定参加?”
他摇了摇头,“没想好,如果不参加,能和你一起在家看直播吗?”
书荷点头,她语气随意,“行啊。”
见她答应,他松了一口气。
但回到房间前,书荷还是喊住了他:“想不想去,你自己决定。”
“好。”
景屹回到卧室,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的自己,磕磕绊绊,缓慢而艰难地开口。
“景嶙是我哥哥。”
他将所有的秘密,一遍一遍麻木地练习着,可每一个字,如同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攀浮在他的伤口上,痛苦的过往清晰环绕。
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书荷与他们都不一样。
她说过会等他回来的,这次,他参加完活动就会给赶回来
一定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之前来咖啡店预订咖啡的小姑娘叫沈晚,一共四十多杯,还有些小甜品。
和她一起来的是两个女生,怕她们拿着不方便,书荷帮着一起送到学校。
青雩大学她也就来过一次,还是上次陪着向蓝叶来参加讲座。
她剪了头发以后就少了些成熟感,站在学生之中竟毫不违和。
收到景屹的消息时,书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明媚的阳光下,一群男生矫健灵活,穿着鲜亮显眼的球衣,嚣张运球,敏捷闪躲,“匡”的一声,欢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景屹:【家里的薄荷叶好像有些蔫了。】
书荷故意拍了一张照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男大学生打篮球?】
看着最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她不由弯了下唇。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学期为了赚学分,她在篮球社工作过,主要就备好水资源,以及安排好比赛。
直到有一天,她在社团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比赛前,他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学姐,好巧啊。”
“”
“你不是说,你膝盖受过伤吗?”她忍不住问道。
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记得他说过的话,眼尾瞬间上扬,像t?极了开心摇着尾巴的小狗:“偶尔打一下没关系。”
他的视线太过明亮,书荷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你赶紧过去吧。”
“好。”
书荷对篮球比赛是真的不太感兴趣,但那会儿,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的身影。
男生矫健起跳,双手灵活运球,他黑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高挺饱满的额头,随着动作,裸露的双臂肌肉线条流畅。
他被人撞了一个踉跄,书荷心跳猛地一提,却在他灵活传球时,又缓缓落了下去。
一局结束,他不知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他呼吸不稳,额间碎发凌乱,阳光落拓在他身后,一双黑眸却依旧亮亮的。
“学姐,你明天还来吗?”
书荷的视线落向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处,汗水沿着性/感的弧度落进男生的胸膛里,她莫名咽了下喉咙,移开视线,就这么高冷地嗯了声。
他随便拎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随而一笑:“那我明天也来。”
书荷忍不住看向他,许是见她这样仰着视线说话会很累,不等她开口的,他单膝磕地,蹲下身来听她讲话。
书荷到了嘴边的话一顿,触及他清澈干净的黑眸,她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移开视线,硬邦邦道:“随便你。”
从那以后,他就像条尾巴一样,只要她在,他就会来打篮球。
手机嗡嗡一震,书荷收回视线,只见某人发来别扭的几个字:【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篮球赛么?】
书荷弯了下唇,后来在一起了她才知道,他的腿受过伤,根本不适合经常打篮球运动。
两人似乎都有些误解,他以为她喜欢看篮球赛,而她以为景屹本身就喜欢打篮球。后来等误会解开,他也不再打篮球了。
书荷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他说腿是因为小时候摔伤的,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他所说的这样。
离校前,沈晚说给她留了一个礼物。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羞涩,“上次真的很谢谢姐姐安慰我,而且,你也给我送礼物了不是吗?”
书荷倒是没想到,那晚的事情会被她这般记在心里。
她没有再拒绝,随着沈晚去教学楼,她送的是一对自己手工做的花朵耳环,很漂亮。
离开前,书荷发现走廊墙上展示着各位专业教师的介绍,其中就有景泽良的。
见她的目光顿住,沈晚开口道:“景老师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教授,很多同学都喜欢上他的课。”
“而且,他还是个公认的好丈夫。”
似乎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景泽良的妻子是任吟月,任吟月去世时,沈晚还没入学,她也是听学长说的,当时景泽良还以任吟月的名义为学校捐了大楼。
听她的话,景泽良是众人眼中的好老师,好丈夫。
严格来说,她与景泽良没见过几面,或许是因为景屹的关系,她还是有些厌恶他。
“哎?景老师?”
沈晚惊讶的声音让书荷偏头看去,景泽良显然也认出了她,视线于冷薄的空气中交汇,她平静看向笼在昏暗光线中的男人,却没有一丝怯懦慌张的情绪-
咖啡店里。
书荷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景屹与他确实很像,眉眼五官都是相同的深邃优越,只不过,景泽良多了些能够洞察人心的凌厉感,如同幽幽不见底的深渊,让人觉得畏惧。
景泽良也在打量她,良久,他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和你这小姑娘见面。”
书荷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波动,景泽良没有再看她,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宛如姿态高傲的上位者般:“我听说,你父亲想让你回家结婚?”
“做子女的,孝顺第一,你说对吗?”
书荷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调查我?”
景泽良笑了笑,他往后一靠,双手向上一摊,似是无辜,可那睥睨的眼眸里分明透着冷意:“既然他喜欢你,那我总得了解一下。”
“对了,你父亲当年被裁员,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第36章 36 你值得吗?
“你什么意思?”
窗外的阳光如同泾渭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中, 景泽良双腿懒懒交叠,黑眸之中倒映着不可见底的幽深,“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难怪我说你怎么还会留在他身边呢。”
“对了, 你父亲可能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是你?”书荷指尖掐进手心, 景泽良没有否认,甚至还笑了下:“小姑娘, 不用这样看我。”
“坐牢可不是我送他进去的。”
“更何况, 谁让你要和景屹在一起呢, 要怪啊, 你就怪他吧。”
书荷被他的话砸得脑袋一嗡,只见景泽良笑意温和,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位令人尊敬,儒雅而平易近人的教授。
可说出来的话, 却让人背脊生起了刺骨的寒意。
“你看看,原本你的生活可以一帆风顺,你父亲也不会被裁员,因为他,你的家庭才会发生这一切。”
“他啊, 就是个灾星,小姑娘, 听我的话。”
“远离他, 丢掉他。”他温和笑着,可一字一顿间,分明藏着不难察觉的恨意,“他不值得。”
书华被裁员的原因,景泽良言语之中对景屹的厌恶, 不屑,通通砸向她——
书荷胸腔堵得慌,开口时声音冷然,甚至蕴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做的错事,凭什么要他负责?”
“带他走的是你们,伤害他的是你们,在我父亲工作上动手脚的也是你,景先生,您有什么脸面将罪责都怪在他身上?”
他是长辈,是景屹的父亲,照理说,书荷应该尊敬他。
可此时,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景泽良似乎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不悦,他看向她的目光宛如面对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难怪他会喜欢你。”
“他曾经也和你一样,不听我和他母亲的管教,但最后”男人轻轻一笑,温和儒雅的面容之下,透着些令人心颤的疯意:“他还是屈服了。”-
一直回到家,景泽良说过的话如同甩不掉的阴影混在脑海中。
景屹刚刚复健结束,见她回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书荷没有看他一眼,迳直回到了卧室。
她给姚清打了电话过去,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被裁员?”
这些年,她很少会喊爸爸,姚清在电话那头怔了许久,书荷猜测书华在她身边,盯着亮起的手机逼问:“为什么在那一年,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华含糊指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谁和你说什么了吗?小孩子就不要——”
“我让你告诉我。”
她冷声打断他的话。
书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冷硬,男人含含糊糊,一副做了亏心事,却又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来斥责她:“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就是行业不景气裁员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男人越是虚张声势,越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眼看父女两人又要吵起来,姚清似乎拿着电话换了个地方。
“荷荷”她似是叹了声气,最终还是告诉她:“你爸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愧对于你。”
书华被裁员,是因为那一年留了案底。
他年轻时结交了些朋友,重义气到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甚至兄弟情能胜过他的妻女。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书荷刚好大学毕业,没有从沥棠回来,他们也从没去看过她。
书华的兄弟被人骗,为了帮好友,他冲动打架,最后有路人报警,在场的所有人都关了好几天,也留了案底。
而那段时间公司原本就有裁员计划,等他出来后,不知是谁将他坐牢的事情抖了上去,书华就成了被裁的第一人。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多闹。
去探望他的兄弟时,病房里的另一个患者也是打架入院,听说不止一次了,打到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
或许是因为这样,书华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大学四年,直到她毕业,他们终于去沥棠看望她。
冷寂的房间里,书荷笑出了声,甚至眼角沁出了泪光。
她看着手机亮起的光线,一字一句嘲讽:“难怪t?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了。”
难怪他们突然关心她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荷荷”
而姚清竟然说书华是觉得愧对于她。
真是可笑至极,书荷嘲讽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清嗫嚅着,“你当时也是个小孩儿,告诉你有什么用”
小孩?
书荷冷淡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她模糊记起一个名字,问道:“是他吗?”
姚清应了一声。
书荷越笑越觉得荒唐,手脚逐渐冰凉,甚至连浑身的血液都缓缓凝固,宛如将她带回了八岁时的夜晚。
即使她做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儿,也没有得到书华与姚清太多的爱。
那天只是普通的周六,书荷却偷听到了两人在商讨由谁来看着她。
等书华沉着脸问她要不要随他一起出去玩时,书荷看了眼开心要出门的母亲,点头,乖巧答应。
但她其实,不喜欢和书华出门。
他总是和那些叔叔呆在一起,虽然他们不会故意来逗弄她这个小孩儿,但他们总是吸烟,她不喜欢闻烟味。
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有时要等到凌晨三点,有时要到第二天早上。
可那天,她窝在小沙发上睡醒时,却没有见到书华的身影。
她找不到书华了,也找不到那些叔叔。
心底的惶恐无限蔓延,她跑出包厢,走廊上有形形色色不正经的人,浑吝打量着,她害怕地哭了出来,路过的服务员瞧见她,也有些惊讶道:“你爸爸有事走了,怎么没把你带上啊。”
她也想知道,爸爸为什么又丢下她了。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坐在会所外面等。
可是那个晚上好冷,她擦着眼泪努力告诉自己没事的,爸爸会回来的,可内心的恐惧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请求服务员姐姐帮她打电话,可无论是书华还是姚清,都没有人接。
那个夜晚,没人注意到,有个小女孩儿一直窝在寒冷阴影之中,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书华。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书华的身影时,天都亮了。她甚至产生了一丝恍惚,害怕那是幻觉。
后来她才知道,是书华的一个朋友出事,他赶过去帮忙了。
她又一次被丢在原地,却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哭。
又或者,眼泪已经在他来之前流完了。
如同再也无法生根发芽的期待与渴求,就此干涸。
书荷笑得沁出了眼泪,书华与姚清,或许会是别人眼中值得深交的好友,是好的伴侣,可唯独不是好的父母。
“所以,裁员的事,是他咎由自取。”
就算没有景泽良,案底的事也迟早会被发现,书华也有可能被裁员。
姚清想为书华辩解,但嗫嚅着,最终还是没有说。
一直到挂了电话,书荷宛如停止走动的时针,就这么僵坐了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木讷地抬起眼。
房门从里头被打开,景屹几乎瞬间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她没什么情绪地躲掉了。
她清澈冷淡的眼眸里,有他看不明的,令人不安的平静:“你知道我爸被裁员的事情?”
他整个人僵住,如坠冰窖般,喉咙发干,“你知道了?”
书荷看着他蜷紧的手,“我见过你父亲了。”
一瞬间,景屹脸色煞白,他磕磕绊绊,又慌张至极:“他对你说什么了?我”
“你不敢告诉我的原因,是觉得我爸被裁员的事和你有关,你愧疚,对吗?”
书荷没有回答他,景屹沉默一瞬,有些艰难地嗯了声:“是。”
他被关禁闭的那段时间,景泽良曾告诉过他,“你那位女朋友的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看着他狼狈不甘的模样,景泽良的笑容背后,有着和任吟月一样的偏执与疯狂:“如果书荷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你,她会不会很恨你啊。”
“小嶙,听你妈妈的话,不要再闹。”
“不然,我只能亲自去找她了。”
他一直利用这点,来折磨景屹。让他觉得,如果没有他,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觉得愧对于她。
书荷阖了阖眼皮,她知道,将这件事抖上去的是景泽良,犯法的是书华。
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种种一切,如同毫无预兆的台风将她席卷,再次睁开眼时,她清眸里分明凝着些看不透的情绪,“严格来说,不全是因为你。”
景屹错愕至极,书荷淡声道:“案底是他自己惹来的。”
书华的这份工作很看重员工的品德,就算没有景泽良,未来也很有可能被裁。
书荷说完,平静至极地看着他:“你瞒了我这么久,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
景屹唇瓣翕动,两人之间明明没有隔得很远,甚至离得很近,可他莫名有种触不到她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无端生起一丝惶恐。
“你父亲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值得——”
书荷话音一顿,看着他血色尽失的模样,她逼着自己继续道:“我想护着你,可是你知道吗?我的辩词苍白脆弱到比不过一张纸,连我自己都没有底气。”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因为这种自以为是的愧疚感而放弃我!”
她想调整呼吸,可情绪在此刻彻底控制不住,被所有人瞒着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才像个小丑:“你现在告诉我,你值得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值得我爱吗?”
最开始谈恋爱时,他满腔热烈,她却还存着几分疏离防备。
直到现在,她在奔向他的同时,他在逃避。
景屹被她的质问声声凌迟,他脑海中划过几个人影,失望的,斥责的,含着眼泪的
他潜意识中,是觉得自己不配的。
可此时,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有些艰难道:“我想要你爱我。”
书荷捕捉到他幽黑瞳孔中颤抖着的乞求,她摇了摇头,轻声的,好似在他那颗看不到的心上划了一刀:“那你呢?”
“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她的这句话,让男人瞳孔猛地一缩,他踉跄着往后退去,似是不敢相信,她会这般质疑他。
书荷的眼里是不断灼烧着他的失望:“景屹,我分不清了,你自己分得清吗?”-
那天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书荷也没有像曾经那般去哄他。
之前和唐昀约的看房时间就在周六,她在店里忙了一会儿,直到向蓝叶过来接她。
唐昀亲自陪两人看了一圈,向蓝叶很满意,和房东当场签下了合同。
书荷与唐昀在边上等他们,这期间她再次和他道谢。
她目前没有换房子的打算,但向蓝叶最近正好想从家里搬出去,唐昀听闻后不但没有生气,依然愿意帮忙。
他温和一笑:“那请我喝杯咖啡感谢?”
书荷也开着玩笑:“我还以为要按时收费呢。”
唐昀无奈道:“我真没这么爱钱。”
两人之间也没有以前那般尴尬了,书荷的脑海中又莫名回想起景泽良的话,她看着不远处的向蓝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认识景泽良吗?”
唐昀认真想了想:“倒是听闻过他的妻子。”
书荷收回视线,“你们认识?”
“只是有所耳闻。”唐昀看向她:“怎么了?”
想起景泽良说过的话,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等签好合同,唐昀还有工作要忙,书荷与向蓝叶原本约了泡温泉,但她临时接到店里的电话。
正好还有些时间,向蓝叶陪她回去。
等到了店里,童愿指了指不远处:“姐,那位顾客等你有一会儿了。”
书荷来到窗边,女人喝着咖啡的一举一动优雅端庄,她抬起眼,妆容精致的模样有些眼熟,上挑的眼尾似是有几道细纹,却不掩她雍容华贵的气质。
见她没有记起自己是谁,女人也没有一丝不悦,扬着恰到好处的笑,“书老师,好久不见,我是小池的母亲。”
书荷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会见到她。
她坐下的那一刻,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缓缓推至她面前。
书荷只是扫了一眼,毫无波澜:“您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望着她,从容道明来意:“小池很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希望我儿子能得偿所愿。”
“所以书小姐,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和小池在一起。”
第37章 37 请不要骚扰我的前女友。
书荷没t?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波动, 她想起了女人的名字,“程女士,我和徐逸池之间没有可能。”
女人欣赏地看着她, 目光宛如打量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昂贵蓝钻。
她还是和几年前面试时一样, 喊的是程女士,而不是其他人口中慇勤谄媚的徐太太。
她犹然记得当时问过她这个问题, 年轻的女孩儿没有一丝窘迫或者紧张, 清眸中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您是徐太太, 是徐逸池的母亲, 但这些的前提都因为您是程女士,我不认为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因为这个回答, 她当即选择书荷作为儿子的家教老师。
程女士慵懒至极地撑着下颌,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笑意温和, 仿佛在和一个小辈谈论什么平常的事儿。
“为什么呢?我儿子还是挺优秀的。”
她似是真的不解,放在小圆桌上的银行卡就这么孤零零躺着,没有被人收回去,也没有被新主人接纳。
而银行卡的旁边,搁着程女士的小包, 镶嵌着一颗粹着光泽的,剔透而高贵的红宝石。
“他不是我想要的那颗宝石。”
程女士笑了笑:“万一他比你原先的那颗更好呢?”
书荷抱歉一笑, “我的这颗很好, 很得我心意。”
“可是我听说,你的这颗宝石,有残缺,是被人丢弃不要的。”
程女士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书荷维持于表面的尊敬渐渐冷了下去。
“书小姐。”她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三十克拉的钻戒划过刺眼的光痕, 女人细白的手缓缓将其推至与银行卡齐平的位置。
从头到尾,程女士精致雍容的丽容上没有一丝焦灼,只有与生俱来的,隐隐之中,藏着势在必得的从容优雅。
“这里哪一样,不比你喜欢的好?”
“人啊,要聪明。”
书荷浅色的眼里透着些冷意,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她陡然想到了景屹。
“实在抱歉,程女士。”
她声音平静,目光之中没有动摇,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带着尖锐的刺意反击:“您护在手心的这颗宝石。”
“我看不上。”
回到车里,徐逸池懒懒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期翼的目光在看到她手中的红丝绒盒子时瞬间消散。
他语气恹恹,宛如没有捕到心仪猎物的黑豹,透着藏不住的戾气,“又没答应啊。”
程女士无奈之际,也对书荷心里的那颗宝石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么喜欢?”
徐逸池扯了下唇,他撑着下颌,骄纵又懒散:“不管是谁,妈咪你都会帮我解决的,不是吗?”
程女士宠溺地嗔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做小三啊?”
徐逸池轻笑一声,不屑之际,他语调慵懒,却撒娇似的:“您舍得您儿子做一个残废的备胎?”
“书荷那里行不通,让那残废消失就行了呗。”
“妈咪,你会帮我的吧?”
关于爱的这杆秤,就是极端至极。
有的人,被至亲之人丢弃,就算被打断了脊梁骨,就算用尽全力爬向自己的渴望,可那份爱还是好远。
而有的人,爱他的人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塞给他。那甚至不叫偏爱,叫溺爱。
他想要的,都会有。
书荷说得没错,伴侣不是挑宝石,但只要小池需要,她都会帮他得到-
两人去的这所温泉是新开的,因为向蓝叶的剧组在这里拍过戏,他们送了她两张包夜券,今晚就不回去了。
等泡完,她们又去三楼做spa,她闭着眼,简单和向蓝叶说了与程女士之间的谈话。
她瞬间愤愤:“有钱了不起啊!”
但那会儿她等人的时候,也瞧见了那颗钻石,她离这么远都被折射的光痕闪了一下。
好像不是一般的有钱
向蓝叶噎了半晌,还是悄咪咪问了一嘴:“你真的没有动摇过啊?”
书荷眼睫一动,她含糊应着:“我那时,只觉得很不甘。”
“嗯?不甘什么?”
是啊,不甘什么呢?
景屹的父亲告诉她,他不值得,他不够好。
程女士也觉得,他是被人舍弃的,残缺的宝石。
所有人都想让她放弃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值得。
她为景屹感到不甘。
凭什么他就要被丢弃。
又为自己感到不甘,为什么她想要的,总是那么难抓住?
恍惚间,她想到了一个人在家的景屹。
她睁眼去找手机,冷白的光线亮起,他果然发来了消息。
景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除此之外,对话框里静悄悄的。
书荷打开监控的app,客厅里空无一人,那他大概在自己房间。
【今晚不回,不用等我。】
“明天我们要不要去看展?”
向蓝叶的邀约让她收回了思绪,没有将目光再顿在他那孤零零的“好”字上。
“明天吗?”
手机黑屏前正好弹出倒数日app的提醒,她阖上眼,脸上涂着凉凉的泥膜,使得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明天我有事哎。”
向蓝叶没有失落,随口问道:“什么事啊?店里要忙吗?”
“不是。”书荷的脑海中,缓缓浮现男人期翼的目光。
“有什么星光大赏之类的,有个人非要我等他。”
向蓝叶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正在按摩的小姐姐听后插了一嘴,“我也很期待哎。”
“不知道今年的影后会是谁。”
向蓝叶一下被她的话拽离了重点,含含糊糊:“我觉得是——”
两人热络聊了起来,书荷却迷迷糊糊陷入了困倦。
不知是不是因为处于陌生的环境,又或者是情绪不佳,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几次,下意识地去找手机。
可看到安安静静的聊天框时,她瞳孔被亮白的光线刺疼,这才重新将手机倒扣。
第二天,书荷先去了店里。
店里每天的甜品都是由童愿她们制作,但见书荷戴上口罩进来,她下意识地问:“书荷姐,今天你要亲自做吗?”
她摇了摇头,“私人订单。”
童愿噢了一声,也没有多问。
忙到下午,书荷提着蛋糕先行下班。
等回到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她猜测他应该是出发去晚会了。
将蛋糕随手搁置在桌上,她点进直播预告,兴致缺缺地等待开始。
七点整,活动直播开启的瞬间,她收到了一条私人视频,准时到不差一分一秒,好似是被人定时发送的。
而发件人,正是此时此刻,应该在活动场上亮面的景屹。
她一边注意着直播,又三心二意地点开视频,屏幕里,男人的笑容好似特意练习过,一双黑眸宛如穿过手机望向她——
“姐姐,实在抱歉,是我还不够勇敢,所以只能以这样懦弱的方式告诉你一切。”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在你听完所有后,如果”他有些艰难地停顿了下,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好似一张面具将他禁锢住:“如果你不怪我,不讨厌我”
“就等我回来,好吗?”
直播里,冗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书荷却只听得见他沉缓撕开伤口的声音——
“景嶙,是我的哥哥。”
“他死在了那场绑架案中。”
十分钟的视频,书荷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也一度,不敢再看下去。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震撼,愤怒,心疼,所有猛烈而不受控制地情绪撕扯着她,可混乱之后,只剩茫然的寂静。
如同经历了来势汹汹又噬人的暴风雨,呼啸着将她带到了荒芜之中,静,只剩静。
看不见尽头的静。
令人恐惧的静。
她视线模糊不清,竟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手机最上方弹出一条推送,【乞山京】三个字让她怔愣一瞬,再次回过神时,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黑大帅八卦:【惊天揭秘——著名作词人乞山京竟是任吟月后代!】
底下评论滚动不停:
【啊?任吟月?我没记错的话她儿子不是死了吗?】
【对啊,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我怀疑是为了这次大奖故意炒热度,要不然怎么乞山京偏偏这一年入围,也偏偏这时候冒出来?】
而这个顶着邪恶紫色胖鸡蛋的营销号还在继续爆料——【据秘密人士透露,乞山京在那一年“突然”回国,紧接着便是一场突然的绑架案。而t?那场绑架案中,被撕票的却是任吟月的长子。种种巧合耐人寻味,这很难不让人猜测绑架案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啊。】
评论已经炸翻锅了,此时谁还关心明星红毯啊,乞山京的名字瞬间爆红。
【我靠,不会是他策划的吧】
【突然回国,又一同被绑架,偏偏只有长子被撕票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脑补出几百部豪门家族争夺家产你死我活的剧了!这也太可怕了!】
【我了个豆,这种人怎么还能获奖啊?】
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不同的言论:
【我怎么感觉挑这个时间点爆料,是有意为之?】
【证据都没有,瞎猜什么啊?】
【楼上的,你不会真这么天真吧?刚回国就遇到绑架案,还偏偏就他活下来,这巧合到过分了吧?】
舆论发酵的速度很快,书荷点进热搜时,已经有人将景屹的照片以及真名扒了出来。
甚至是,两人在大学时谈恋爱的照片,也被人发了出来。
书荷大脑嗡的一声,尖锐的耳鸣声与混乱不安的心跳交错,各种阴谋论,诅咒,辱骂的言语纷纷砸向他,她无法想像,此时在现场的他会遭受怎样的目光。
她再也坐不住。
她不要等他回来!
她要立刻去他身边!
坐上出租车时,书荷抖着手点进直播——
男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漆黑一团的瞳孔平静看向对准他的数道闪光灯,冰冷的声线一字一顿传入她的耳中——
“请不要骚扰我的前女友,她什么都不知情。”
书荷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唇。
这种时候,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却是不想让她牵扯进来。
无数道聚光灯,无数家媒体如同当年的绑匪一样跟在他身后,逼迫他,质疑他当年的真相。
书荷不忍再看,她无法再看到他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
她关了直播,不断给梁栩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在处理舆论,他一直没有接。
就连景屹的手机也是。
焦灼的心随着车子行驶的速度越飙越高,到达活动场外,她奔向人群之时,没有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身后而过-
男人颀长的影子就这么静悄悄落拓在空荡的客厅里。
直至眼眶干涩到泛疼,景屹茫然地眨了下眼。
她不在啊。
他在视频的最后和她说,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早就预料到的,不是吗?
他竟然还奢望她会要他的,就算只是可怜也好。
但现在,好像可怜也没有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辱骂他,恨不得他去死。
景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平静,甚至平静的,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似是有什么,在趋于烬灭。
他空洞而麻木地往后退,直到彻彻底底踏出了这间,漂浮着属于书荷气息的家。
他突然自嘲一笑,这不是家。
他们只是同居。
是他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才能争取到与她最后的相处。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踏进对面这间已经许久无人进入的房子。
空荡荡的,都没什么家具。
灰尘弥漫,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像是被人遗弃的空壳。
很适合他。
适合他就此死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怯懦地窝在角落,让她被迫分手,让她委屈,还自以为是地黏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是他不好。
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毁掉手腕上的纹身,他不想让他的血液,弄脏属于有关她的任何一切。
当初就是因为纹身,他才一次又一次熬了过去。
他想撑到再次见到她,想和她道歉。
却又因为贪念,妄想她还会要自己。
他找到藏了很久的刀片,当初梁栩怕他又做什么事,直接死皮赖脸住在了他家,每天还要检查家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后来他搬走,景屹也没有将东西拿出来。
割腕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自杀方式。
不能像曾经那般随便,这次,得用力。
锋锐的刀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冷冽的光痕,模糊倒映着他没有一丝情绪的苍白脸庞。
刀片抵住手腕的一瞬间,“砰”的一声——
大门撞击着墙壁发出的重响如同惊醒噩梦的钟声,伴随着女人熟悉的呼声猛地向他撞过来——
“景屹!”
他被撞的一个踉跄,刀片啪嗒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整个人被抱得很紧,如同无形之中有一根绳绑住了他,让他无处可逃。
这种被禁锢住的窒息感让他迟钝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还有她紊乱的气息,不断收紧的力道,紧贴着他却颤抖不停的身体,抚摸着他的双手——
死寂的心跳在此刻复燃,咚咚声如同要撞出胸腔,沉重的频率清晰至极地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她没有走。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他。
第38章 38 你是我的景屹啊。
如果说景嶙是任吟月与景泽良驯服的完美作品。
景屹就是那件被舍弃的残次品。
不同于景嶙的“听话”, 景屹自小离经叛道,他并不是贪玩的人,有自己的思想, 性格张扬, 即使被打,被关禁闭, 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件“商品”。
小的时候, 挨打是常事儿, 他关禁闭的次数比景嶙要多。
景嶙也偷偷跑来看过他, 劝他听话。
可景屹摇了摇头,才那么点大的小孩儿, 却比他这个当哥哥的更通透,也更勇敢。
“哥,如果我注定要成为他们的商品, 那我宁愿他们没有生过我。”
“我想为自己而活。”
景嶙苦涩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在离开前,景屹问他:“哥,你将来想做什么?”
景嶙茫然地顿住,半晌, 他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或许,他们想让他做什么, 他就只能做什么。
最严重的时候, 景屹被打到浑身都是血,昏迷了好几日。
任吟月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破相,叛逆不服管教,种种一切让他成为了她眼中一文不值的残次品。
所以, 任吟月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他。
十岁的时候,景屹被丢往美国,如果她的所属物不能按照她的想法美化,她宁可不要——就如同景泽良为了娶她,将自己扮成了听话的狗。
她说什么,他都听。
景屹离开前,景嶙偷偷跑去看他,问他会不会后悔。
少年摇了摇头,“哥,我不想做傀儡。”
他要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如同一个程序化固定的傀儡被他们操控着。
景屹不知道,景嶙其实很羡慕他,羡慕他如此勇敢。
他也想过反抗,只是他怯懦又胆小,被驯服了十年的人,已经变得麻木。
景屹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被歧视,被霸凌,被抢劫,但他都不后悔。
那几年,没有人来看望过他,却有偶尔几次,景嶙藉着别人的电话偷偷联系他,问他过得好不好。
直到景嶙十八岁成年礼这天,景屹偷偷跑回国来看他。
如他所料的,即使在这一天,任吟月也为景嶙安排了窒息而紧凑的行程。
他假扮成服务员来到景嶙身边,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偷偷将小蛋糕塞给他。
“哥,生日快乐。”
景嶙的手在抖,他不是怕被父母发现,而是几年后再次见到面前的少年,他变了许多,他一眼瞧出,在美国的这些年,景屹吃了很多苦。
唯独乌黑的眼眸依旧明亮,如同他桀骜不逊的性子,永不烬灭。
“哥,要不要去吃蛋糕,我带了蜡烛。”
景嶙从没有吹过蜡烛,在任吟月的世界观里,许愿,是最无用的行为。
他看着少年期翼的目光,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选择了“叛逆”。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吃个蛋糕,吹个蜡烛,竟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
身后的别墅灯火通明,依稀还能听到宾客的谈笑声。
景屹帮他点上蜡烛,燃起的火光不算亮,却让景嶙第一次感到心安。
尝到甜腻的奶油时,他竟安静地掉下了眼泪。
景屹瞬间慌了,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好甜,很好吃。”
甜是什么滋味?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
景屹就这么坐在他身边,十几岁的少年絮絮叨叨不停,他都一直耐心听着。
“哥,等你高考结束,我还会再回来的t?。”
景嶙笑了笑,突然一道阴影从后面袭来,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晕过去
景屹比他先醒来,昏暗阴冷笼罩,直到大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让他闭了闭眼,下一秒,就被人抓着头发被迫抬起脸。
男人眯了眯眼,忽地轻笑:“我说是谁呢?这也是任吟月儿子。”
另一个更年轻的明显疑惑:“不是说任吟月只有一个儿子吗?”
男人将景屹扔倒在地,他轻哧嘲讽:“有两个,这个,是被扔掉的那个。”
“这女人还真是狠啊。”
少年手脚被绑住,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景嶙也终于醒来,等看清面前的男人,他脸色瞬间煞白。
男人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也毫无慌乱。
他挽起袖子,身边的年轻男人也拿起了棍子,阴影步步逼近
等两人离开后,景屹吐出一口血水,他嗓音哑得厉害:“哥,你认识他们?”
景嶙比他虚弱,他喘着粗气,疼痛让他说话有些吃力:“余助理的丈夫。”
景屹有些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景嶙描述出余助理的模样。
是任吟月身边的那位余助理,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年,余助理在工作期间猝死了。
景屹脑海中模糊浮现余助理的模样,他记得有次,撞到了女人向任吟月请假,却被拒绝了。
景嶙告诉他,余助理当时还怀孕了。她的家人无法接受,向任吟月讨说法时,却被嘲讽了——
“你们去看看有多少人想做我任吟月的助理,她自己撑不下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别人可以撑下去,只有她不可以?”
景屹觉得她真是荒唐,看着景嶙脸色苍白的样子,他顾不得这么多,费力拿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小刀片。
看着他割绳的动作,景嶙错愕不已:“你怎么会有?”
他不知道,在美国的这些年,景屹必须随身带着刀,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被人抢劫殴打。
景屹的手都被刀片磨出了血,等绳索被割开,景嶙颤抖着帮他解开绳。
两人都受了伤,这破旧的房子没有其他出口,只能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
余助理的弟弟余江被猛地撞倒,他很快反应过来,却被人死死压着。
两个被打得几乎爬不起来的人,根本抵不过他。
景屹只能死死压着他,脖间青筋暴起,铁锈味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快走——”
景嶙这些年一直被关着,手无缚鸡之力,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拖累。
他只能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跑开,可他一回头,就看到男人拿着粗棍,发了狠地打着景屹,汩汩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余助理的丈夫回来,见到这一幕,冷声道:“还不滚去把他找回来?”
余江似是有些犹豫:“留一个也行吧?不都是任吟月儿子?”
男人冷笑着:“你姐一尸两命,你现在还心慈手软?管他几个,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那小子跑不远,滚去带回来!”
等余江走后,景屹倒在地上,突然拽着头发拉起来,又狠狠摁着摩擦地面,尖锐的石子在他的脸上磨出血痕,男人动作狠戾地将他踹倒,又捡起那根掉落的粗棒——
“本来只想绑一个,谁让你送上门来呢。”
“我告诉任吟月她两个儿子在我手上,你猜她怎么说的?”
男人疯狂的笑宛如攀爬在他身上的阴冷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阴翳的眼里如同淬着冰:“她说——”
“别伤害她的景嶙。”
他一字一顿,伴随着森冷的笑意刺向他——
“她说,景屹随便我处理,但景嶙,你母亲求我放过他。”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景屹,对吧?”
景屹喉间涌上止不尽的腥甜,他被男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大脑混沌,意识也快强撑不住,而男人如同一个恶魔般不放过他——
“你把你妈的心头宝放走了,那我只能找你算账了。”
“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
景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唇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汩汩鲜血,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打碎,如同被人丢弃的垃圾,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直到,刺眼的光线让他有些恍惚,涌进来很多人,纷杂吵闹,隐约,他还听见了任吟月和景泽良崩溃至极的尖叫声——
“景嶙呢?!我的景嶙呢——”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任吟月尖锐的歇斯底里如同一根针刺进他的大脑:“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会是我的景嶙!”
景嶙死了。
在逃离途中,被余江追上。
这些年,他被拘禁,不见天日,根本反抗不了余江,被抓回去的途中,他被余江失手一推,整个人被树枝贯穿,腰腹血肉模糊。
本该当场毙命的人,却撑到了警方来临。
任吟月的尖叫,陌生的呼喊声,他耳鸣嗡嗡,瞳孔放大,逐渐感受不到了心跳声,鲜血沿着他无力的身体滴滴答答,将他染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令人心颤的画。
救援人员明白,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靠近他时,少年几乎没有呼吸,干涩的唇瓣翕动,鲜血从唇角流出来,喉间溢出模糊的字眼——
“救阿、屹”
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少年就这么彻底没了呼吸。
景屹在重病观察室里昏迷了七天,再次苏醒时,任吟月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指责伴随着景嶙的噩耗砸向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回国!如果他没有跟你出去,就不会被绑架!”
“为什么景嶙会一个人在那!都是你!都是你!!”
“你就是个灾星!你去死——你去死啊!!”
他无助而茫然地低着头,双眼空洞,脑海中一帧帧地浮现着有关景嶙的所有。
“我”他浑身的血液似乎被抽干,随着涩哑的呢喃,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好像在撕裂:“我以为他能逃出去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祝哥生日快乐”
任吟月受不了刺激,当场昏迷。
在这期间,著名音乐家任吟月痛失爱子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景屹无数次陷入噩梦,他想让景嶙快跑,快跑,哥——快跑!
可每次惊醒,他无力倒在病床上,手臂死死压着眼皮,可整个人还是在颤,五脏六腑,甚至是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
任吟月再次清醒过来时,好似将所有一切都忘了,没有了歇斯底里,如同曾经那般优雅知性。
她来到景屹的病床前,依旧那冷淡高傲的模样:“下周你还有一个国际钢琴比赛,我会请专业的医疗团队来照顾你。”
景屹僵了半晌,他木讷而茫然,直到,任吟月语重心长地拉住他的手:“小嶙,不要有下次了。”
“如果这次你没有背着妈妈偷偷跑出去,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幸好,死的不是你。”
她的话里不掩庆幸,景屹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住,他木讷看向她身后的景泽良,只见男人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任吟月,将他当成了景嶙。
他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睫低颤:“我不是景嶙。”
任吟月静默两秒,她看向身后的景泽良,冰凉的手抚着他的脸颊,让他生起了无端的颤栗,“小嶙,你是不是病了?”
“你不是我的儿子,还会是谁?”
“我——”
“小嶙。”景泽良沉声打断他的话,“不要让妈妈生气。”
直到任吟月离开,景屹双眼赤红,他浑身还缠着纱布,下颌紧绷,嗓音发颤:“哥他——”
“从今以后,你就是景嶙。”
景泽良不容他反驳,景屹挣扎着坐起身,也不顾崩裂的伤口,“我哥才是景嶙!”
“你们怎么,怎么可以让别人取代他!!”
景泽良冷眼旁观他狼狈的模样,男人缓缓上前,看着面前这张与他,与景嶙极其相似的面孔,他伸出掐着少年的脖子,迫使他只能抬起视线——
“他在死之前,还想让我们来救你。”
男人的话让他近乎碎裂,他整个人都在颤,脖间青筋暴起,猩红湿润的眼滑落冰凉的泪水,喉间不自觉地溢出痛苦的呜咽。
“他在最后一刻还惦记着你,那就由t?你,来一辈子记住他,好不好?”
“没有你这个好弟弟特地回国来看他,没有你带他出去!我们景家这么多保镖!他怎么可能被绑架!!”
景泽良甩开他,看着他痛苦喘气、流泪的模样,男人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景屹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他的伤口已经全部绷开,血色尽染,他眼眸猩红,沁着泪水,喉间如同被刀片割着,汩汩鲜血涌了上来,让他近乎崩溃。
“我哥才是景嶙他才、他才刚走你们怎么能选择舍弃他”
“那群人明明是冲着妈来的!”
“景嶙!”
他踉跄着抓住男人,因为脊椎骨受伤,撕裂般的疼痛让汗意瞬间涌了上来,他忍着疼痛,求他:“你再劝劝妈好不好?我认错,我认错”
他声音抖得不行,整个人都在颤,一字一顿,尾音几乎崩溃到哑:“你们不是最爱他的吗?哥他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景泽良拿出干净的手帕,这是从景屹出生以后,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触碰他。
他想像中的父爱,应该是这样的。
可景泽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后脊一凉:“你妈妈已经没办法再生育了,这几年的放逐,就当是给你最后的自由。”
霎那间,景屹耳边嗡的一声,景泽良缓缓推开他的手——
“死去的,是景屹。”
“从今以后,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景嶙。”
曾经的景屹,无论被打多种,都不肯屈服。
如今,景泽良找到了驯服他的方法。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愧疚引导,他利用愧疚感操控着景屹,让他不得不屈服。
他不想做景嶙。
景嶙是他哥,只能是他哥。
直到他的外公来看望,这些年,对于女儿的偏执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已经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
景屹求着他:“外公,他是我哥啊。”
“我怎么怎么能够取代他?”
“阿屹,如果你不愿意做景嶙,那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景嶙了。”
景屹茫然地看着他,外公缓慢地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掐灭:“你母亲记得的,是有一个名叫景嶙的,完美儿子。”
“而不是,已经死去的景嶙。”
在他离开前,景屹求了他最后一件事。
他可以在任吟月面前扮演景嶙,但也只在她面前扮演景嶙。
他不想改名。
外公只说可以帮他试一试。
再后来。
景屹身上的伤口,包括脸上的疤痕都被专业的医生修复弥补,因为景嶙,是不能有一丝伤疤的。
就此。
他成为了第二个景嶙。
顺从地听着任吟月的话,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乖巧至极。
那一年,景屹本该上高一,最后被安排跳级上高二。
被禁锢被控制的窒息感让他厌世又孤僻,总是一个人悄悄躲在圆弧走廊里,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书荷。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模样清冷,她每天来的时间很固定,早读前和午休时。
大部分时间是在背书,阳光落在女生瓷白无瑕的脸上,手里的书本时而卷着,时而在上面写写画画。
圆弧走廊很少会有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女生背书,会看得如此上瘾,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来。
但她从没有注意到他,她清澈的目光总是看向书本,偶尔看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背书的声音不响,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悦耳。
后来,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道清瘦的背影,她总是独来独往,有时目视前方,又低下头从校服的口袋里拿出单词本。
不止是人群中,在学校的荣誉墙他也看见了她。
原来她是高三的学姐,她学习很好,总是位于第一,拿各种奖。
每节课下课,他都会拿着杯子绕到楼上一层去接水,在路过她的班级时,余光无意般扫向安静做题的女生。
后来他去办公室时,偶然听见有老师谈起学期的奖学金,他听到了她的名字。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她是从一个小镇上考上来的,却年年第一。
景屹开始对这个女生感到好奇。
她为什么能够每分每秒都在学习?
她站在阳光下时,是孤独的,却透着令人羡慕的坚韧。
处于腐朽颓靡的人,好似注定会被火光吸引。
他开始学着她的模样,背书,跑步,偶尔夜里刷题,他也会想到她。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景屹的神经好像出了问题,恍惚间,他竟真的以为自己是景嶙。
不敢反抗,乖顺听话,麻木无神。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了景嶙。
梦境里,他还是十八岁时的模样,少年笑容温和浅淡,他问:“成为我的日子,过得好吗?”
“阿屹,你也把哥忘了吗?”
景屹猛地惊醒,他大口喘着气,背脊的冷汗几乎将睡衣浸湿。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差点忘了景嶙。
他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做,那是他第一次伤害自己,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第二天,他去了墓园。
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去看望过景嶙。
因为在任吟月的记忆中,死去的,是景屹——一个被她舍弃的垃圾,没有什么看望的必要。
去看望他时,景屹带了一块奶油蛋糕。
景嶙从没说过,但景屹知道,他喜欢。
他对着照片上的人喊哥,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再回去时,他又戴上了他们想要的面具。
从那以后,每承认一次他是景嶙,他都会伤害自己一次。
他在告诫自己,也在惩罚自己。
他永远不会是景嶙,景嶙是他哥。
大学前,他想要脱离景嶙的身份。
可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他们说:
做景嶙不好吗?
做景嶙你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要成为那个没人要的景屹?
景嶙能被所有人爱,景屹能吗?
那一瞬间,他觉得不甘,却又有些迷茫。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景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不知道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正常。
直到再次遇见书荷,她站在阳光之下,给他递了一张报名表。
女生的眼眸如同清澈的琥珀,冷淡而漂亮,却让他死寂的,腐烂而麻木的那颗心重新跳动。
等他填完后,女生拿着报名表离开,对着她身边的那个男生笑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学长,笑容明朗,招呼其他学弟学妹时恣意洒脱,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心跳越来越重,看着女生的背影,他隐约记起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她喜欢的是这样的人?
景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渴望。
他想站到她身边。
他想追她。
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所以,他努力装作阳光而明朗的模样,学着热烈去爱一个人。
和书荷在一起后,他以为自己是可以被爱的,直到任吟月的出现。
如同这只是一场梦。
他再一次,被带走。
他的一切,再次被他们毁掉。
出了车祸,被迫和书荷分手,得知他们在她父亲的工作上动手脚
景屹近乎崩溃,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也不可以?
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第一次割腕的时候,是梁栩将他救了回来。
他躺在病床上,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我死了,你的摇钱树就没了,对吧?”
“不用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不会再写歌。”
梁栩气得想踹他,最后却忍了下来:“你凭什么死啊景屹?”
“你有什么资格死?你觉得你很委屈吗?委屈的是人家书荷吧?”
“被你断崖式分手,一个解释也没有,我如果是她,这辈子一定找到你狠狠打你一巴掌!”
“你如果还有点良知,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撑住,要死,也等哪天见到书荷了,和她道完歉再死!”
景屹安静地流着眼泪,胸腔的酸涩近乎将他吞噬。
是,他有什么资格死?
他甚至不能死。
他也确实欠她一句对不起。
如果能再见到她
书荷还会等他吗?
他不知道如果最后,她不能原谅他好像,也是应该的。
但他真的很痛苦,好几次,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所以,他再手腕上纹了书荷画的薄荷叶。
他舍不t?得毁掉有关她的任何一切,他的血也不可以。
“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里,最险峻的小道也总是最好的。”
如同她最喜欢的一句摘抄,他就这么撑着,抱着能够和她重逢的期待,希望能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等到再次见到她时,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就此结束两人的关系。
他想要书荷。
他奢望著书荷还能爱他。
可他又怕,她会和他们一样,责怪他,不要他。
他矛盾又胆怯,不想让她失望,却想要书荷爱他。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子,将伤口坦露,练习了无数次。
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这副皮囊,他开始产生一丝恍惚,他到底,是谁?
景屹,还是景嶙?
他觉得自己像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有的喜怒哀乐像是失去了控制
姐姐。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刺眼亮白的灯光下,他被她牵着手坐到了沙发上,乌黑的眼里尽是茫然与无措,书荷忍着近乎将她吞噬的酸意,鼻尖靠近男人苍白的手背,熟悉的无花果香牵引着她的心寸寸软了下去。
她没有松开手,温柔的清眸里似是倒映着他的模样,她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意,一字一顿,回答他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有我的香水味。”
“你是我的景屹啊。”
他唇瓣微张,空洞的双眼缓缓聚焦,湿漉漉地漫起朦胧水雾,像只受伤的小狗,就这么乖乖贴着她的手心,啪嗒啪嗒掉着晶莹泪珠,烫进她的皮肤,从四肢百骸的血液中泛起生生刺痛。
“我以为你走了。”
书荷艰难咽了下喉咙,轻声道,“没有走,我去找你了。”
景屹的视线朦胧不清,直至感受到抚摸着他的温度,他湿濡的眼睫颤抖,低迷着喃喃:“我一直不敢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我。”
“可我”他似是艰涩地顿了顿,闭着眼,眼尾泛红,咸涩的泪近乎崩溃地流着,就这么贪恋而委屈地贴着她的手心,“还是贪心。”
“姐姐我只想要你爱我。”
他喉咙上下一滚,溢出痛苦的呜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书荷全身的血肉都揪成了一团,感受着他的每一丝崩溃,无助,绝望。
却总是不够。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合租吗?”
她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帮他擦着眼泪,“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没钱,被迫选择和你同居吧。”
“你觉得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么?和前任同居,对前任好?”
“和你同居,我是带着目的性的。”
他湿漉漉的黑眸里透着茫然,就这么紧紧盯着她。
书荷的心如同浸在了温水里,彻彻底底软了下去。
她捧着他的脸,倾身,温柔吻着他颤抖泛红的眼。
咸涩的泪水浸湿唇瓣,她分不清心底的酸涩感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心疼,是难过,是后悔。
但此刻,她只是想好好告诉他——
“和你重逢的时候,我就想过,不能再让你这么不清不楚地消失了。”
“景屹,我从没放弃过你。”
第39章 39 小哭包。
从景屹的卧室出来后, 书荷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条视频,直至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屏幕上,像是怎么也止不住般, 心脏钝钝, 连呼吸都在寸寸泛疼。
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
酸意几乎将整个人吞噬, 她抱着双腿, 就这么安安静静哭着, 脑海中却帧帧漾着他的模样。
追她时, 男生明朗而热烈。
恋爱时,他有时幼稚, 时而模样慵懒,但每次看向她总是目不转睛,深邃的笑似乎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重逢后, 他怯懦,挣扎,乞求,痛苦
书荷沉沉闭上眼,突然觉得好后悔。
她不该这样逼他的。
她明明猜到他有苦衷, 看到了他的痛苦,却还在责怪, 怨恨他不该躲在角落。
但他其实, 已经在努力走向她了。
一次又一次地拉住她,乞求她别走,渴望她再等等他。
可她做了什么?
让他这样再次袒露伤疤,又疼了一遍。
她一直以为,他一定出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一定拥有许多爱,才会如此热烈的,毫无保留地对她好,爱她。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样。
他没有感受过爱,却在恋爱时,学着去爱她,也教会了她怎样去爱一个人。
但她没有做到。
她没有好好爱他。
她曾经答应过他,会好好疼他的。
可重逢以后,他哭过很多次
哭真的很消耗人的情绪,她全身失了力般,呜咽与冷寂的夜晚相伴,胸腔的酸涩近乎将她吞噬。
这么多年来,她很少有什么很想要的。
但此刻,她彻彻底底,什么都不想了。
这不是妥协,是坚定。
她心底缺的那一块,只有他能填补。
她只要景屹-
翌日。
书荷将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才刚刚给童愿发完消息,工作室的门猛地被人从里拉开。
男人乌黑的头发凌乱,许是刚醒,脸色透着病态的白,眼尾还蕴着些红,黑润润的眸子明显茫然,就这么可怜地僵在那里,一瞬不瞬看着她,也不敢走过来。
书荷被他的视线看得心头一紧,她顿了顿,还是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不舒服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黑眸紧紧黏在她脸上,干涩的唇翕动,讷讷的,藏着些小心翼翼:“你没走?”
书荷牵着浅淡的笑意:“你赶我走啊?”
他瞳孔蓦地划过慌乱,摇头否认:“没有。”
书荷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景屹这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她话里的玩笑味。
这么一个身高腿长的人站在面前,就这么愣愣看着她。
书荷有些无奈,推着他进去:“去洗漱,洗漱完出来吃蛋糕。”
“”
他洗漱的动作很快,再出来时稍稍清醒了些。
书荷将切好的蛋糕放到他面前,手边还有一杯刚泡好的蜂蜜柠檬水。
他拿着叉子,却没有直接吃,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哑:“哪来的蛋糕?”
书荷给自己也切了一块,她舀起一块奶油,见他没吃,干脆直接喂到他嘴边。
他被她突然的动作弄懵了,却下意识地伸出湿润的舌尖将奶油卷进去,唇瓣瞬间染着亮晶晶的光泽,宛如蛋糕上的可口浆果。
“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书荷很淡地一笑,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昨天就带回来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景屹的眼眶还有些涩疼,他眨了下眼,讷讷地问:“为什么要买蛋糕?”
“不是买的,是我做的。”她说着,还看了眼他缓慢咀嚼的动作,“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蛋糕,好吗?”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屹迟钝地感受到唇齿间香浓的甜腻感,眼睫一颤,麻木至极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
“可是”他拿着叉子的手攥紧,“我没有获奖。”
梁栩说,原本的获奖人,确确实实是他,但是因为热搜一闹,只能
“没关系啊。”书荷笑了笑,“蛋糕是带给你的,和有没有奖无关。”
他慢吞吞地吃了一口蛋糕,视线总是巴巴看向她,欲言又止:“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但下一秒,他迟钝地想起昨晚还有另一个人的出现。
书荷闯进来的时候,门口还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好像是梁栩。
“你看到热搜了对吗?”他磕磕绊绊,声音明显忍着情绪;“我会澄清的,不会牵连到你。”
“澄清什么?”
书荷放下叉子:“澄清我不是你的前女友?还是将你的伤口,再次袒露?”
她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景屹还是不安,他嗫嚅着,正想说点什么,书荷的手机一响。
梁栩的声音从话筒里冲了出来:“书荷快看热搜!景泽良竟然给景屹澄清了。”
书荷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人,只见他瞧上去有些走神。
梁栩为什么要直接联系书荷她又不是他的员工。
书荷压根不知道这人还在分神想这种事,等看完景泽良的澄清,她有些疑惑。
他怎么会出面?他不是对景屹
景泽良没有澄清太多,只是告诉众人绑架案景屹是受害者,并非大家所揣测的t?那样。
景屹看上去却没太多情绪,他慢吞吞地吃着蛋糕:“他只是不想让第二件“景嶙”被诋毁罢了。”
书荷因为他的话愣住,久久才反应过来。
“他爱我母亲,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毁掉任吟月的作品。”
而他,就是他们仅剩的作品。
书荷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不由想到,他原本也该是水晶做的小王子,养尊处优,被富养长大,被宠爱。
可本该自由生长的他却被人生生打碎,打碎他的人,又将他拼凑成另外一副模样,逼迫满身裂痕的他做到完美。
她突然的沉默,让他心跳瞬间一紧。
“你昨晚说的话”他嗫嚅着开口,书荷耐心等着他说完。
“是为了哄我吗?”
她轻轻笑了下,“不是。”
他心跳咯登一声往下坠去,而下一秒又被她稳稳接住。
“是真心话。”
她说他是她的景屹。
她是有目的和他同居的。
她从没想过放弃他。
这些都是真心话。
景屹心脏热热的,如同干涸了许久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浇灌。
看着他眼睫低垂的模样,书荷故作轻松地逗道:“小哭包,又要掉眼泪了?”
他摇了摇头,开口时嗓音依旧有些哑:“你怎么会没走呢?”
“这好像,是一场梦。”
在梦里她还亲了他。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她红润漂亮的唇,温柔的,也很软。
“我还没好好找你算账呢。”
她的话让他陡然回过神,茫然地眨了下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是你的房子?”
他心跳咯登一声,心虚地嗯了声。
书荷往后一靠,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来你最开始的心思也不单纯。”
他没有否认,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脑袋耷拉,安安静静的。
“景屹,我挺怕的。”
他不知道,昨天的事情,让书荷像是经历了一趟又一趟的过山车,从高空坠落,找不到他的那一刻,她甚至身体发软,耳鸣声嗡嗡缠绕,第一次觉得,距离死亡那么近。
如果没有梁栩还记得这里
如果她来迟了一步
她甚至不敢去想后果,书荷的心底顿时像是堵成一团,明明他此时就在面前,却让她觉得没底。
就好像,他还是随时会消失。
景屹喉间干涩,他低低道着歉:“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书荷走过去,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视线:“我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盯看着她,看上去有些乖,也有些傻。
书荷忍不住用力揉了揉他的脸,男人也十分乖顺,不抗拒,只是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他的心跳有些快,像是也被她揉成一团,暖烘烘的。
等书荷松开手后,他明显意犹未尽,但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跟在了她身后。
他迟钝地意识到不对,“你今天不去店里吗?”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小狗似的,让他坐过来。
他乖顺地坐到她身边,只听她嗯了一声:“今天不去。”
他莫名有种预感,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为什么?”
书荷拿着平板找电影,她没有看他,亮白的光线从她浅色的琥珀眼里划过:“你要是不想我陪你,我可以去店里。”
陪你
他准确抓住了重点,也不吭声了,乖乖选择接受。
“这部可以吗?”
她给他看片名,景屹才看了一眼,只见她又嘟嘟囔囔地收了回去。
“不行好像听说这部比较催泪,不能再让你哭了”
一瞬间,景屹的心脏像是被击中,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书荷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就这么胡乱点着头。
电影开始前,书荷过去重新切了一块蛋糕放进他手里。
等到身边的凹下去一瞬,电影开始,他的神色隐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看不清情绪。
他喜欢的蛋糕,电影,还有书荷
这一切,好像是梦,好不真实。
原本,他应该已经死了,不是吗?
可这种真实感,彻彻底底过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他的肩膀处一重。
女人歪着脑袋倒在他身上,呼吸平缓,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她娇好的侧颜处。
景屹看了她很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
热的。
他眨了眨眼,又虚虚地将手靠近她的鼻尖
有呼吸。
她是真的。
他不是在做梦她竟然,真的没有走
书荷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热,好像被什么缠得很紧。
电影已经被人关掉了,客厅里光线昏暗,视线也一片模糊。
她缓了两秒,才察觉到缠着自己的是什么——
是景屹。
他的手臂如同藤蔓紧紧圈着她的腰,两人几乎是紧紧相贴。
她的双腿也被他禁锢住,手不知是不是被他拉过去的,也搭在他的腰上。
两人就这么相拥挤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他的脑袋还窝在她的颈窝处,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她的肌肤上,有些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想将他的手拿开,可下一秒,横亘在腰间的力量倏地收紧,他身体似乎一颤,低哑的嗓音里还蕴着惊醒后的茫然与慌张——
“你要走了吗?”
书荷动作一顿,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隔,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不安的情绪。
想挣脱的念头瞬间放弃,心底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她安抚地抱着他,稍稍一往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他干涩的唇,“现在呢?”
“还觉得是梦吗?”
第40章 40 你明明就很想走。
唇瓣上转瞬即逝的柔软让他不安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书荷被他这呆呆的模样逗得心软,却也有些心疼。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已经有些遮住眉眼, 景屹木讷地眨了眨眼, 慢半拍地问:“是很丑吗?”
“”
书荷无声笑了笑,“你还挺在意自己的容貌。”
她说着, 推开他的手起身。
他跟着撑起身体, 耷拉着脑袋, 眉眼之间还浮着恹恹困倦:“我也就剩这张脸了。”
她以前, 就总是直白地说他长得真好看。
书荷愣了下,她不由想起他说过的, 那年被带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伤疤,任吟月想要带他去整容。
顿时, 她像是被人攥紧了心脏,闷闷的不太舒服。
晚上梁栩过来吃饭,事情已经查清,爆照的人是单舟。
直到景屹提醒,书荷才记起来这个人是谁。
之前剽窃他的作品碰瓷, 最后被梁栩解约的那人。
他后来又被爆出了其他丑闻,劣迹斑斑, 在娱乐圈也是彻底完了。
估计是怀恨在心, 在景屹出事后他添了一把火。
单舟这边梁栩会处理,至于爆料的幕后人,他顿了顿,看向书荷,欲言又止。
他说了一个媒体名字:“你认识吗?”
“我顺着营销号查, 才发现账号所属的公司与这家媒体有关联。”
书荷顿时浮现一个预感,他所说的这家媒体,正是徐逸池的母亲,也就是程女士的公司。
不管这投稿之人到底是不是程女士,但她莫名有种预感,与徐逸池必定有关。
“目前就查到这么多,有新消息我再联系你们。”
梁栩一连说了半个多小时,他猛地灌了杯水,目光落在她身边沉默的男人身上。
他对景屹的事也不算了解,却犹然记得当年找到他时,他那毫无求生欲的颓靡模样。
去看心理医生时,得到的结果也比想像中的更严重。
心理医生勒令一定要有家属二十四小时陪伴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这小子。
许是因为见过他恣意盎然的一面,看着他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就哪哪都不舒服。
梁栩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儿,下个月他和倪穗办婚礼,邀请两人做伴娘伴郎。
书荷倒是没问题,她看向身边的人,景屹轻轻眨了下眼,面色毫无波澜:“你去我就去。”
梁栩:
他走之前,景屹向他伸出手。
梁栩挑眉:“什么?喜糖啊?急什么,婚礼一定给你包个大的啊。”
景屹语气淡淡,与书荷面前那乖巧的模样完全不同:“钥匙给我。”
梁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钥匙?你家的钥匙?”
“对面的。”他说着,又拧眉:“你怎么还有我家的钥匙?”
梁栩不由翻了个白眼,要知道那段时间他频繁失踪,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从家,到对面都得去找一遍。
“我给书荷了,你找她要去吧。”
“t?”
等人走后,书荷的卧室传来呼声——
“景屹,你进来一下。”
他的脚步顿在她的卧室前,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她要做什么?
但紧张归紧张,他没有犹豫太久,进了卧室以后,没有瞧见她的人,直到浴室里探出来一张漂亮的脸。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
“”
他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连心跳都乱了许多。
虽说这房子是他的,所有布置他都很熟悉,可自从书荷搬进,他就没怎么进来过。
等来到浴室,触及她放在洗手台上的剪刀,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书荷直接将他拉着坐到了椅子上,因为没有理发店专业的围布,她找了一条想要丢掉的宽大围巾裹着他。
他鼻尖一动,嗅着围巾上的淡香,诺大的镜子里,她站在他身后,一手剪刀,一边看着手机,像是在临时抱佛脚。
“要给我剪头发?”
书荷嗯了一声,等看完教程,她看着镜子里乖巧坐着的男人,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剪头发,怎么样,害怕么?”
他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身后的黑心理发师不自觉地弯了下唇,“那我要是剪毁了,可别哭啊。”
“”
透过宽敞明亮的镜子,男人乌黑的眼眸就这么幽幽看着她。
他刚刚洗过头,柔软微卷的黑发有些蓬松,书荷捻起一缕,小心翼翼地剪了下去。
她连自己的头发都没剪过,唯一试过的,可能是剪过她养的一些植物。
不知剪了多久,碎发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处,镜子里,男人眼睫一颤,似乎有些痒,却忍着没有动。
书荷拿着湿巾,弯腰凑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地帮他擦着脸上的碎发。
她纤白的手还捏着他的下颌,偶尔摩挲着他的皮肤,有些痒。
许是离得太近,男人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还闻到了熟悉的淡香。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喉结还不自觉地上下一滚,好似下一秒就会亲上来。
书荷当作没看见,忍着唇角隐隐翘起的弧度,起身看向镜子。
她满意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还好,没有剪毁。”
景屹很享受被她摸着的感觉,下一秒,脖子处的桎梏感被松开,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我是不是应该付钱了?”
书荷将解下来的围巾裹成一团,看样子是打算扔掉。
“让我想想啊第一次开业,打个折吧,随便付个五百。”
若是别人遇到这位黑心老板,估计当场就报警了。
而景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仰头道:“我的手机在外面,等会儿给你转。”
书荷被他逗笑了,“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啊。”
景屹站起身的时候,浴室好像一下就变得狭小了,这么高个儿的人站在她身后,黑眸低垂着落在她脸上,暗戳戳地含着不易察觉的侵略性,“你说的我都会听。”
书荷正想再说点什么,放在卧室里的手机一响,她分神过去接电话,景屹慢吞吞地从浴室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书华他们也看到了热搜,一眼认出乞山京就是她的合租室友。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斥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刺耳,“荷荷,你和你那个合租室友交往过?”
“你怎么能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书荷下意识地看向景屹骤然顿住的背影,他僵硬了两秒,没有吭声,离开时还为她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书华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她,书荷心底一阵窝火,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追了出去,却见到他拄着拐杖,慢吞吞又安静地在客厅里转悠。
她愣了下,趿着拖鞋来到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我的腿很快就会好的。”
书荷滞住,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心脏顿时软塌塌的,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安静摇了摇头,“我能理解,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
书荷根本来不及插话,只听他闷闷道,“我知道我已经让你等过很多次了,但是我现在每天能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不好。”
她没有一丝犹豫,让景屹心跳咯登一声往下坠去,脸色也骤然煞白。
他攥紧的手被她一根根松开,书荷仰着视线,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人,“这次我陪你,好不好?”
“陪多久?”
“一直等到你的腿好了。”
“等我腿好了,你就走了吗?”
“”
书荷被他刁钻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但这人嘴上说着她会走,却又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不走。”她顿了顿,又道:“但你也不要再逃了,好吗?”
景屹碎了一地的心好像自己拼凑在了一起,他静了两秒,点头,“你在的话,我不逃。”
洗完澡出来,书荷发现自己的那条围巾不见了。
正想给他发消息问问,对话框里刚好弹出一条转账。
她已经加回了他的私人微信,聊天框里,转账金额毫不掩饰某人的心思。
刚刚好520呢。
手机亮白的光线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她慢悠悠地敲着键盘给人发消息:【多给了。】
景屹:【就当小费。】
书荷:【景老板这么大气?】
景屹:【你才是老板。】
书荷笑了笑,她不由想到还没毕业那会儿,听闻她要开店,这人懒洋洋地撑着下颌:“老板好啊,那我不就是老板夫了?”
“什么啊。”她无语地嗔了他一眼,男生哼笑一笑,“老板,缺个驻唱吗?我可以免费为你干活。”
“我要开的是咖啡店,不是酒吧!”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袋,下一秒只听这人懒洋洋地哦了声,“那我还是安安心心做书老板背后的男人好了。”
思绪慢悠悠地飘远,男人的模样浮现成小心翼翼的模样。
如今的景屹,像是碎了一地的水晶,没人爱他的时候,只能自己将自己捡起来,以至于落了满身伤痕。
他又总是将自己缩在角落,逃避却渴望,胆怯却又贪婪。
她也知道他在拧巴,在不安什么。
拧巴的人就是要你一遍一遍地抚平他,他再次拧起来,你要耐心地再次抚平。
但谁说一定要抚平呢?拧就拧吧,谁让他是景屹呢。
拧成一团,拧得乱七八糟,拧到丑丑的,甚至拧到死死缠住她,都没关系。
她也不想再逼着他去做什么了,他在就好-
向蓝叶也一直注意着热搜的事儿,得知和徐逸池有关,她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书荷倒是有些担心她,徐逸池能偏执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不利。
向蓝叶翻了个白眼,“剧组这么多人,他敢试试?”
书荷也希望自己是多虑的,但还是叮嘱她多留一个心眼。
又聊了她搬家的事儿,向蓝叶还有点事就不留下来吃饭,等她走后,一直留着条缝隙的工作室从里头打开,他慢吞吞地走出来。
书荷随意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在睡午觉吗?”
男人脸色郁郁,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要搬家了吗?”
书荷疑惑地看向他,“谁跟你说的?”
他闷闷坐到她身边,“我听见的。”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还偷听啊?”
偷听还不听完整,搬家的明明是向蓝叶。
景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视线幽幽地看着她:“岔开话题,你心虚了。”
“?”
书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般无理取闹的一面了,笑意顿时有些压不住,只能尽力让语气温柔,“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走的。”
好巧不巧,电视里播放的广告正好是房产宣传。
空气静默半晌,景屹安静垂下眼睫:“那可不一定,你之前就想走。”
“”
书荷真觉得冤枉了,只听这人语气淡淡,一副麻木却又委屈的模样:“你还给我倒计时,说二月底就要走。”
“”
“你还嫌我吵,我摔倒了,你不关心我,只是冷冷问我死了没。”
“”
“还说我们只是合租室友,不要靠你太近。”
“”
“我还是个瘸子。”
“”
“你明明就很想走。”
书荷:“”【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