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西汉支教指南 > 270-280
    第271章


    启儿也好,武儿也罢,几岁的孩子懂什么,不过都是大人算计用的借口。


    “先生,你看吴国怎么样?”宣室殿中,刘盈正在兴致勃勃的看地图。


    “吴国地处江南,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林清源如实道。


    “那不如朕把这里册封给武儿如何?”刘盈提议道。


    “这不太合适吧。”林清源一听这句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哪里不合适?”刘盈有些诧异,“我膝下唯有两子,启儿已经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帝,最是尊贵不过,我没什么好为他操心的。”


    “而武儿呢,是我的幼子,按汉家的规矩,他自是大位无望。”


    “既如此,那我给他挑一个富裕的地方做封国,让他日后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又有何不可?”他挑了挑眉。


    “你疼爱武儿,自无不可,给他封王食邑,也在情理之中,但吴国,不可作为武儿的封地,否则必生祸患!”林清源坚定道。


    “这是为何?”刘盈不解。


    “因为吴国的富裕不止来自土地出产,更来自盐铁之利。”


    “你若真将吴国册封给武儿,我只担心,今日吴王刘濞之事,来日会重演。”他这已经是明言了。


    “……”,听他这话,有些上头的刘盈也渐渐冷静下来。


    “可我已经答应漪房了,这临时反悔,不太好吧。”但他还是有些为难。


    “也没人说不让你给武儿封王,只是要你选个更合适的地方。”


    “启儿和武儿都是漪房的亲生骨肉,想来就算她知道了武儿封地的变更是为了启儿,也会表示理解的。”林清源耐着性子劝导着。


    “这样能行吗?”刘盈却觉得不太靠谱。


    虽说两个儿子都是妻子生的,可哪个跟她更亲,更得她的偏爱,刘盈还是清楚的。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忍不住质疑林清源的话啊。


    “为何不行?如果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那就应该同意啊。”林清源反问道。


    他的潜意思也很明确了,若是窦漪房真有异议,那他们就该琢磨琢磨,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在里头了。


    “这……”,刘盈还是犹豫。


    “盈儿,就算将来武儿不会像吴王刘濞一样桀骜不驯,起兵反叛,那也架不住做母亲的偏心。”


    “漪房不喜启儿,溺爱武儿,这个事实,你比我更清楚。”


    “一旦将来她以生身母亲的身份威逼启儿给武儿不该拥有的东西,难保不会养大了武儿的胃口,届时兄弟反目,母子成仇,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林清源并未夸大,而是说的实话,史书有载,汉景帝刘启和胞弟刘武,确实是不合,而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母亲窦漪房的偏心。


    “有这么严重吗?”刘盈不知内情,所以觉得他是夸张了。


    “好,那我们就先不提眼下之事,只说史书过往。”


    “盈儿,你可还曾记得,我与你讲述过的,‘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吗?”眼看他听不进去,林清源只得转变策略。


    “自是记得。”刘盈点了点头,“呃,就是时候太久了,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等我回去翻翻书吧。”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又或是故作不知。


    “何必翻书?你既忘了,那我就再讲一遍好了。”林清源更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托词,直接继续道。


    “昔年,郑国的姜氏夫人育有两子,因长子出生时,先出脚,后出头,折腾的她死去活来,是以让她厌恶非常。”


    “姜氏夫人死里逃生后,坚持认为,长子头脚倒置,就是天生的逆子,所以在孩子出生之后,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坚持要把他扔了。”


    “郑国国君如何苦劝她都不听,最后只能顺了她的意,要扔孩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娃娃哭了起来,郑国国君又舍不得了。”


    “可他又得顾及姜氏夫人的心情,只能给长子起名为‘寤生’,并以此为由留下孩子。”


    “而‘寤生’,便是不孝的意思。”


    “后来姜氏夫人又生次子段,对其宠溺非常。”


    “郑国国君去世后,姜氏夫人便仗着自己母亲的身份,常常向寤生索要兵马器具给段,最后养大了段的胃口。”


    “以至于后来,段竟然派出刺客去杀亲哥哥,后又起兵造反,未果后自杀身亡。”


    “姜氏夫人恨长子,恨他不孝,恨他连累自己差点丢了命去,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孩,又真的有什么罪吗?”


    “还有后来寤生和段的手足相残,又是因为谁呢?”


    “此等惨烈的教训就在眼前,盈儿,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警醒吗?!”


    ……


    林清源不许他在这件事上含糊其辞,所以说到最后,语气颇重,意在提醒。


    “……”,而刘盈的脸色也确实不好,显然是想到了自家事。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盈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林清源心知说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再多言可就是僭越,所以及时收声,把决定权交给对方。


    “先生,我……”,刘盈何尝不知这点,他只是夹在妻儿和国家之间为难罢了,如今林清源这么直白的把事情点了出来,他又如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只是他刚要说什么,却听外头突然有人急报,只能先宣进来。


    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岂料迎来的却是亲人离世的噩耗,淮南王刘长被人刺杀,重伤不治身亡了!


    而杀人者,便是吴王刘濞的两个儿子。


    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淮南王刘长的罪责,所以拼了命的逃走,就是为了报这杀父灭国之仇。


    而淮南王刘长也因之前的胜利而得意忘形的紧,竟然还真被他们找到了漏洞,即便没能一击毙命,可也造成了致命伤害,以至都没有撑到医者救治,便伤重去了。


    淮南王刘长是刘盈唯一在世的手足兄弟了,如今连他也走了,还是死在了自家人的手里,这对刘盈的打击真不是一点半点。


    他下令要严惩杀人凶手后,又吩咐大办丧仪。


    可这一切都换不回手足兄弟的性命,这一刻,刘盈才后悔,为何之前那么放纵刘长,而不加以劝导。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林清源回到鸿台,与妻子刘元说起此事时,也是颇有唏嘘之感。


    “长儿虽不是母后亲生的,但也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与我和盈儿更是亲厚,不与其他弟兄一样。”


    “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我这个做长姐的,也是心痛啊。”刘元摇了摇头。


    “心痛是真,吸取教训才更要紧,淮南王遭了今日之灾,焉知不是往日太过嚣张跋扈所致,我们这些亲人也需得警醒些了。”林清源也叹了一声。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不谨言慎行的?”刘元意有所指。


    “漪房行事确实有些过了,可若盈儿不管,我们这做姐姐姐夫的,又怎好开口呢?”林清源知道妻子说的是谁,可他也无能为力啊。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皇家也没有个例外的。


    “我们是不好开口,可她若敢伤了我的启儿,我也是断断不会容忍的!”刘元目光一凌。


    “启儿也好,武儿也罢,几岁的孩子懂什么,如今闹着要封王,要食邑,也不过是为人父母算计用的借口。”林清源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可怜两个孩子罢了。”他叹了一口气。


    “是啊,稚子无辜,奈何他们的亲娘不懂这个道理,既如此,我也只能护住我在乎的这个了,旁的,那也是管不了的。”


    “人家也未必愿意让我管,指不定还要再控诉一次,我夺她的孩子呢。”刘元冷哼一声,眼底都是嘲弄。


    “……”,听到这儿,林清源实在不好接话。


    当年这事儿是吕后做的主不假,可到底也是把小刘启从窦漪房那儿要了过来,如今亲娘养母闹成这个样子,他也真是不好开口说什么的。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让他怎么办吧,没法子,也只能闭口不言。


    他们夫妻搞不定这个问题,刘盈和窦漪房那儿,就更加搞不定,不过好在刘盈把林清源的话听了进去,终于不再提把吴国封给小刘武的事。


    可窦漪房怎肯罢休,对其再三进言。


    “陛下,陛下已经答应了臣妾为武儿封王,如何现在又要反悔?陛下一言九鼎,现下突然改口,这算怎么回事啊。”她嗔怪道。


    “朕自然不会反悔,只是吴国距长安太远,若把那里封给武儿,来日他就任封地,恐你们母子分离,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啊。”


    刘盈这么说,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纵然吴国离长安远,那陛下也可以让武儿待在宫里,只遥领封地就是了啊。”然而窦漪房显然不愿意放弃吴国这块肥肉。


    “又胡说了不是?哪有封了王不去封地,却要久留长安的道理?便是父皇在时,也没这个规矩。”


    “当初朕为太子,其他兄弟可都是被遣出了长安,唯一留下的,唯有三弟刘如意,可他的下场……”,话到此处,刘盈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原是臣妾错怪了,陛下爱子心切,臣妾自愧不如。”窦漪房一听这个,心下一惊,也不敢再矫情什么了,当即行了一礼,以示服软。


    “朕知道,你也是为了孩子好,武儿自小养在你身边,你多疼他些,也是应有之理。”


    “只是启儿也是你我的骨肉,就算他自幼养在别处,那也改不了这血脉亲缘。”


    “你待他和武儿便是有个远近亲疏,也不过是手心手背的区别,切记不可偏心太过,否则必生祸患啊。”


    “想当年,父皇因宠爱戚夫人,溺爱如意,这才闹出了国本之争,甚至差点危及朕和母后的性命。”


    “往日之事的惨烈,朕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如今我们做了父母,那自然应该替儿女多考虑些,不让他们兄弟生分,以至手足相残,你说是不是啊。”最后这几句话,就算是在敲打对方了。


    “……陛下所言极是,臣妾受教了。”而窦漪房自然也听出来了,纵然心里不忿,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应下。


    “这才对嘛,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最好了。”刘盈见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272章


    如若这婚事成了,不仅军权能到手,还能卖先生一个面子。


    周亚夫出征回来那天,林清源特地派人把他请到了鸿台,刘元让人备下了一桌宴席,让他们得以叙旧。


    “此次出征,你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想来这次升迁是没问题了。”林清源倒了一杯酒,算作祝贺。


    “升迁不升迁的,我本就不在乎,只要这次陛下肯允我做雁门郡的郡守就好。”周亚夫饮下一杯后,如此道。


    “雁门郡的郡守啊。”林清源闻言叹了一声,“你还是忘不了要为边境武将的夙愿吗?”


    “先生都说了是我的夙愿,那又岂能轻易忘怀呢?”周亚夫反问。


    “你忘不了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林清源也不说破,只点了他一句。


    “是啊,只有我自己清楚。”周亚夫附和着,又喝了一杯酒。


    “不过,我想这事儿怕是不那么容易。”


    “你如今才二十刚出头,虽说有平叛的功劳在身,可若要为一郡之守,还是雁门郡的郡守,只怕有点悬。”


    “而朝堂上的老臣们,也不会轻易答应的,这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才行。”林清源提醒道。


    “当不了郡守也没什么,只要让我去雁门郡戍边就行。”周亚夫却不以为意。


    “人人都道戍边苦,不愿意去,你倒好,上赶着啊。”林清源摇了摇头。


    “甭管是不是上赶着,只要我自己喜欢不就得了,至于旁人的想法,我才顾不上那么多呢。”周亚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行了,别喝那么多了,待会儿回家去,一身酒气怎么得了?”林清源劝了一句。


    “我家里又没妻儿等着,就是一身酒气回去也碍不着谁的。”周亚夫却听不进去。


    “说起妻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成家的打算吗?”林清源顺势就把话题接了过来。


    “先生,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嫣儿。”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周亚夫竟是吐露了心声。


    “可嫣儿已经嫁人了,你就是再喜欢她,也不能耽误终身大事啊。”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爹娘想想,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如何不盼着抱孙子呢?”


    林清源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开解他,一半也是做个说客,要他看开些。


    “家里兄弟三个,我是最不起眼的,上有大哥,下有小弟,他们哪个都能实现爹娘的愿望,而我,只想顺应我自己的心。”周亚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既然心里有打算,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一样,好好保重自己。”林清源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只能嘱咐一句。


    “我当然会好好保重,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接嫣儿回来呢。”周亚夫握紧了手里的酒爵。


    “我看你真是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要是在外头,你可小心了,这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林清源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严肃告诫。


    其实他心知肚明,周亚夫话里不是指的单纯的接嫣儿回来,而是想发动战争,击败匈奴,再把人接回来。


    说实话,林清源又何尝不想如此,可如今汉匈联姻已成定局,两国也已经达成了盟约,有些话就不能乱说了。


    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带有内涵意味的言辞更要注意。


    “先生,你就是太小心了,所以才活的这么累。”岂料周亚夫这小子听不进去不说,还反过来调侃他。


    “我是审时度势,尽全力让大家的日子能平安的过下去。”林清源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辩解道。


    “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平安,所以才会有诸多的妥协,诸多的不顺心,这也是你为什么活的这么累的原因啊。”周亚夫听了这话,反而更来劲儿了。


    “……”,而林清源听他这话,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简直倒反天罡了。


    “其实这也怪我,总想着用父辈的经验为你提个醒,也好少走弯路,不过却常常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正是有进取心的时候。”


    “好,你可以不听我的,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凡事三思而后行,多想几遍再动手,总归是没错的。”


    “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你自身的安危,平时说话行事,也该保持谨慎。”


    林清源嘴上说不在讲了,可还是忍不住唠叨。


    “知道了,知道了。”而周亚夫呢,却仍旧很敷衍的答应着。


    “你这孩子,真是……”,林清源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可门却突然打开了,刘元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还有捧着汤羹的宫女。


    “先生,你和亚夫喝的也差不多了,进些醒酒汤吧,一会儿,怕是有大事呢。”刘元自己盛了一碗递给林清源,而那宫女则是端给了周亚夫。


    “出什么事了?”眼看她面有难色,林清源也赶紧问道。


    “诶呀,这怎么说啊。”刘元很是为难,她先看了一眼周亚夫,确定对方醉酒上头,听不真切,这才赶紧凑到林清源耳边,悄悄告诉他实话。


    “周家的大儿子急病发作,刚刚过世了,周勃刚派人来宫里,要找亚夫回去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啊!”林清源一听这句,也没了淡定了,当即就道。


    “算了,我自己来吧。”眼瞅着宫女捧着碗送到那小子跟前,他却推三阻四的样儿,林清源是半点也忍不了了。


    他先痛快干了一碗后,又立刻起身走到周亚夫那桌,拿过宫女手里的醒酒汤,捏住这小子的嘴就往里灌。


    “先生,先……”


    周亚夫几次想说话,都被嘴里的醒酒汤给噎了回去,好不容易一碗下肚,刚能喘口气,林清源又示意宫女端一碗新的来,就这样来回灌了好几次,总算身上没酒味了。


    周亚夫头昏脑涨,胃里也撑得难受,可林清源没时间让他缓一缓,派人架上他就先往宫外周府去。


    与此同时,刘元也赶紧派人去取素净的衣衫来,首饰也换成银簪玉佩,而林清源也如她一般作为,并亲自前往宣室殿去见刘盈,而刘元则是吩咐人准备好吊丧用的东西。


    这一晚,周府是没得睡了,周勃夫妻年纪都那么大了,偏偏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走的还是一直寄予厚望的长子,也难怪他们哭的什么似的了。


    宫里也派人来吊丧,第二日林清源和刘元更是亲自登门,朝堂上的老臣们就算自己过不来的,也派了家里能主事的过来,一场白事,倒也办的热闹,排场够大。


    可这样的热闹排场,只怕周勃夫妻两个是不想要的,但没办法,还得打起精神操办着。


    林清源也帮着接待亲戚朋友,而周亚夫就站在他身旁,神情中除了悲伤后悔,还有茫然无措,他想不通大哥怎么就这么去了。


    但无论如何,结果都已经注定了。


    周家长子的这场葬礼结束后不久,周勃就上了奏折,请封次子周亚夫为继承人。


    刘盈正看这封奏折的时候,恰逢窦漪房来宣室殿送汤。


    “陛下何故愁眉不展?”她放下汤羹,关切的询问道。


    “是周家的事,周勃提及自己长子早逝,希望朕将周亚夫立为爵位继承人,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周勃的要求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话到此处,刘盈顿了顿。


    “只是什么?”窦漪房追问道。


    “只是周勃的长子当初迎娶的是朕的堂妹,可惜两人并无子嗣。”


    “可如今若把这周家的爵位也交给周亚夫继承,那朕这堂妹将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刘盈担心的是这个。


    “那陛下不如设法让周家同意堂妹改嫁如何?”窦漪房脑子转的倒快。


    “改嫁?这也不是不行,只是当初朕嫁堂妹给周家,是为了军权,如今若要断了这门亲,怕是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啊。”刘盈还是有些为难。


    “这个还不容易?陛下只要让堂妹为丈夫守孝完再改嫁,然后再给周亚夫赐一门婚事,不就两全其美了吗?”窦漪房很快就又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还赐婚啊,这会不会养大了周家的胃口?”刘盈听到这儿,又有别的担忧。


    “周亚夫是自小由先生调教的,陛下若不放心,去跟先生商量一番如何?”窦漪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这样也好。”刘盈点了点头。


    “不过那个赐婚的事,你也先想着点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打算做两手准备。


    “陛下放心就是。”窦漪房自是应下不提。


    刘盈随即便想派人去鸿台找林清源过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决定亲自过去,宫人们为他摆驾出发,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宣室殿。


    他自以为妻子是为他分忧的,殊不知,窦漪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刚才听到军权和赐婚,心底盘算的第一人选,却是她自己的女儿,馆陶公主。


    ‘如若此事真成了,不仅军权能到手,还能卖先生一个面子。’窦漪房心里打着小算盘。


    她在这里面考虑的不少,可惜没一个是她女儿的意愿,或许对她来说,这根本就不重要吧。


    第273章


    母后眼馋周家的权势,就要卖了女儿吗?


    馆陶公主刘嫖,乃是刘盈和窦漪房的长女,如今十三,正是豆蔻年华,花朵一样的年纪。


    因着是公主,所以也不必忌讳什么,刘盈对这个女儿也很是宠爱,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


    而刘元和窦漪房呢,虽然她们膝下各有一个皇子要养,但对于馆陶公主这个女娃,也没有亏待过。


    林清源呢,本身就心软,愿意宽待小辈们,而他又只有一个女儿,现如今又远嫁草原,自然而然的,也就对馆陶公主这个小侄女更加怜爱。


    更别提如今宫里就三个孩子,除了两个皇子外,那馆陶公主自然就是头一份的尊贵,这家里的几个巨头们又都宠着爱着,性子难免有些娇纵。


    窦漪房也知道女儿的脾气,所以在跟她说正事之前,特地派人去宫外搜罗了一些新奇的吃食和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椒房殿里,馆陶公主刘嫖正和窦漪房坐在一块品尝点心。


    “母后,这个点心甜而不腻,吃着真不错,花样也漂亮。”刘嫖吃了一块后,便夸赞了。


    “你喜欢就好。”窦漪房笑了笑。


    “可是母后,怎么外头的点心这么多花样,我们宫里的,却不怎么变化呢?”刘嫖一边吃,一边发问。


    “这些年你父皇勤政爱民,老百姓日子也好过许多,对待商业的政策呢,也较为宽松,他们农闲时做点小买卖赚钱也是常事。”


    “那这既然想要赚钱,自然要把东西弄得漂亮又好吃,不然客人们怎么会买账呢?”


    “至于宫里的点心没什么变化嘛,那这就要问你姑母了,如今她掌着宫务,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也就只有她最清楚了。”


    窦漪房前两句话还说得入情入理,可涉及到刘元,她就忍不住开始内涵起来。


    “姑母素来节俭,又爱物惜福,想来她这般作为,也必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但很可惜,刘嫖并没接她的话茬儿。


    这些年刘元对自己的疼爱,刘嫖也是知道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回护了一句。


    “是了,她自然有道理,只是委屈了你,要跟着母后一起困在这椒房殿,外头吃的玩的,也赶不上最新鲜的。”


    窦漪房听到这儿,心下不悦,但嘴上却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这有什么?如果我想要什么,大可以告诉姑母,她肯定会满足我的愿望的,就算她不同意,我也可以去求父皇啊。”但刘嫖显然没盖到重点,竟是说出这般话来。


    “一次两次,你可以去求,难道以后每次都要这样吗?说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窦漪房先是一愣,随后就立刻转变策略。


    “这倒也是啊。”刘嫖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再过两年你就及笄了,母后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好不过的男儿做驸马。”


    “等将来你出嫁了,那自是比在闺中要自由许多,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让驸马陪着你就是了。”


    窦漪房拐弯抹角,终于来到了正题,还把成亲这事儿说的天花乱坠,仿佛这就是最好的归宿似的。


    “说来最近你父皇颇为看好一个青年才俊,让我帮忙留意人选,好给他赐婚呢。”她又故意把话说一半。


    “那是谁啊?”刘嫖果然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正是那位平乱归来的大功臣,丞相周勃的儿子,周亚夫。”窦漪房回答道。


    “周亚夫?就是那个脸上有条疤痕的杀神吗?”岂料刘嫖却当即就提出了质疑。


    “你见过他了?”窦漪房心下一惊。


    “前两天我去鸿台见姑母,恰逢看见一个男子被人架上了马车,一时好奇就问了两句,然后就知道了。”刘嫖如实道。


    “母后,你今天突然提起婚事,又说什么出宫,还有周亚夫,你该不是想给我说亲吧。”小姑娘聪明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给你说亲不应该吗?你如今都十三了,再过两年,也该议亲了啊。”窦漪房却不以为然。


    “可怎么能是周亚夫呢?”刘嫖皱紧了眉头,“别说他脸上有疤痕,我看不上,就凭他比我大十岁,他也不该是我的夫婿人选啊。”


    “你这就是以貌取人了,周亚夫是平叛的功臣,他脸上的疤痕也是打仗留下的,是军功,是荣耀,再说那疤痕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再说了,这夫君的人选啊,容貌固然不能忽略,但更重要的是人好才行啊。”


    “至于说他比你大十岁嘛,这也不算什么啊,我和你父皇还差五六岁呢,你姑母和姑父更是有七岁的年龄差距。”


    “可现如今我们还不是过得和和美美,夫妻和顺吗?”


    “可见这年龄的事,都是小事,年纪大点的男人才更会疼人啊。”窦漪房开始各种找理由,准备说服女儿了。


    “母后说的这般轻巧,不过是因为父皇和姑父都生的俊美,又待你和姑母好,你推己及人,才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可周亚夫,他除了年龄上能和父皇以及姑父相提并论之外,还有哪一点能够比得上他们?”


    “姑父是太傅,满腹经纶,父皇又是姑父亲自教养的,端的是个谦谦君子。”


    “他们又都对婚姻极其忠诚,除了你和姑母这做妻子的,从来也不纳二色,那你们自然可以和和美美。”


    “可*那周亚夫呢?莽夫一个,只知道在战场上冲杀,未必有半分柔情在心中吧,他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乎,又如何会在乎外人?”


    “而我,如果连看他一眼,我都感觉害怕,那我又怎么能嫁给他,和他生活一辈子呢?”


    刘嫖连声反驳,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是不愿意。


    “嫖儿!听你都说些什么?周家虽有军权在手,周亚夫也是功臣之属,可如何能拿你父皇和姑父与其做比?这成何体统?”窦漪房也板起脸来训斥。


    “原来母后也知道不成体统啊,那又为何要让周亚夫做我的夫婿?”


    “莫不是,母后眼馋周家的权势,所以想把我卖了,好给武儿拉拢周家吧!”


    刘嫖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不可抑制的就起了疑心,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脱口而出就是最恶毒的揣测。


    “放肆!”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她这无礼的模样刺激到了,窦漪房竟是身体快过思维,抬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啪”的一声过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刘嫖挨了一个耳光,当下就愣住了,可等她反应过来,便是无尽的委屈和愤怒。


    “打我?母后你打我?从小到大,父皇都没打过我,你今天为了个外人,你打我?”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疼爱我的,我们姐弟三个,除了武儿,你谁也不疼!”


    “你偏心,我讨厌你!”


    ……


    刘嫖捂着右脸,哭着跑了出去。


    “嫖儿!嫖儿!”


    窦漪房也慌了神,忙起身去追,却没看路,直接撞到了案台一角,自己摔倒不说,桌上的盘子也碎了,糕点也滚了一地。


    外头的宫女见公主哭着跑出来,又看窦漪房摔倒了,赶紧扶人的扶人,追公主的追公主,还有收拾东西的……等等,整个椒房殿乱糟糟一团。


    刘嫖向来受刘盈的宠爱,这受了委屈头一个要找的,自然也是他。


    彼时为了周家的事,刘盈已经连续几天都在鸿台了,刘嫖去到宣室殿,得了消息便又往鸿台赶去。


    只她还没见到刘盈,就先碰上了刘元,眼看小丫头哭的这么厉害,刘元也有些心疼。


    可听刘嫖言语间竟然提到了窦漪房要把周亚夫说给她做夫婿的事,刘元顿时一惊。


    心知事关重大,刘元赶紧拦下了她,没让她直接冲去找刘盈,而是把人带回自己寝殿好生问询了一番。


    而得知了全部事情的刘元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以为窦漪房之前做的那些事已经够没底线了,不成想,这女人还能更没底线。


    虽然这件事捅出来的话,肯定没窦漪房的好果子吃,可刘盈也必然会为难。


    而刘元也不想闹的家里鸡犬不宁,所以她设法安抚了刘嫖,并表示自己会帮她处理这件事,而她要做的,就是等待。


    刘嫖经过姑母的安抚和开导,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也意识到闹大了对自己没好处,所以点头答应了姑母。


    就这样,刘元哄住了小姑娘,并暂时留她在鸿台住下。


    刘盈和林清源议事结束,晚间一起用饭的时候,刘盈看女儿在这儿,也没多问,反正都是自家的地方,在哪儿玩都一样。


    刘元也寻了个适当的理由把这事儿先对付过去了。


    等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回了自己寝殿,刘元才把今天从刘嫖那儿听来的话都告诉了林清源,并问他觉得怎么做比较稳妥。


    在听过窦漪房的打算后,林清源也有些震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认识的那个纯良的小姑娘就变成了只会算计的深宫妇人。


    但感叹归感叹,这事儿还得阻止,哪有为了权势卖女儿的道理?窦漪房愿意,他们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于是乎,他很快和妻子达成了一致。


    第274章


    如若来日公主要婚嫁,我希望是因为她和夫婿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所致,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私心。


    朝会过后,刘盈心里烦闷,便约了林清源一起去上林苑游玩,正巧林清源也有事也跟他商量,不便让别人知晓,所以欣然赴约。


    园子里花红柳绿,莺鸟相合,也确实是游玩的好地方。


    两人并肩而行,在小路上观景并说话,伺候的侍者们远远的坠在后头,并不敢偷听什么。


    “周家长子的丧事算是了了,只是我看周勃的状态不太好啊。”刘盈有些担忧。


    “周老丞相年纪都那么大了,长子却骤然离世,自然对他的打击不小。”林清源接了一句。


    “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真是难为周勃了,”刘盈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儿女都是债,哪个父母不操心啊。”林清源也附和了一句。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周勃为周亚夫请封的事,本来当初我们用丞相的位子和一桩婚事换了军权回来,也不算对不住他们周家。”


    “可如今我已经答应了堂妹改嫁的事,周勃这岁数,也在丞相的位置上待不了太久。”


    “如此一来,周家最后怕是什么都落不下,外头不免会说我们刘家刻薄寡恩啊。”


    刘盈有些担心皇室的名声,或者说的更准确点,是担心他自己的名声。


    “那不如就允了周老丞相的要求,让周亚夫继任他的侯爵之位,至于亚夫自己,我曾问过他的志向,说是愿为边境一郡守。”林清源斟酌着跟他提了提。


    “不行!”刘盈脱口而出就是拒绝。


    “我的意思是,如今周家长子刚过世,周亚夫又是周勃请封的继承人,这要是任由他去边关,怕是不太合适吧。”他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忙往回描补了一句。


    “就算为了亚夫的安全考虑,我们不允他去边关任职,可前些日子平叛,他也是立了大功的,眼下周家又是这般光景,实在是需要多加安抚才是啊。”


    林清源委婉的提醒刘盈,现在是刘家亏欠周家,有些事,还是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那依先生说,怎么安抚才更合适呢?”刘盈听到这儿,心下也有些愧疚,所以顺着问了一句。


    “这人生的大事,不外乎是成家立业,如今亚夫也算有些功绩,将来就算不能去边关任职,在中央给他找个合适的位子也不难。”


    “至于这成家嘛,他也确实不小了,等结束了守孝,也该娶个妻子,要我说,不如就给他再赐一门好婚事,如此,也算对得起周家了。”


    “盈儿,你觉得这样如何?”林清源提议。


    “自然没什么不好,说来也巧,前两天我问漪房,她也是这么说的,而我也确实有意再给周家加恩,只是还有些顾虑。”刘盈听到这儿,便也如实告知。


    “那漪房提了人选了吗?”林清源轻声问道。


    “还没,不过她还说嫖儿过两年也快及笄了,是时候相看驸马了。”刘盈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周亚夫如何?”林清源听到这儿,试探的问道。


    “周亚夫怎么了?”刘盈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亚夫做嫖儿的驸马,你觉得怎么样?”林清源直接挑明了。


    “这怎么可能呢?”刘盈先是一愣,随后就摆了摆手。


    “别说周亚夫和嫖儿年岁差那么多,就是这辈分上,他也对不上啊。”


    “先生你看啊,周家长子娶了我的堂妹,那按我们这边算,周亚夫就是我的亲家弟弟啊。”


    “如此一来,他又怎么能娶我的女儿呢?这不乱了纲常吗?”刘盈越说越觉得好笑,连连摆手道。


    “是啊,可惜这个道理你我都知道,但有些人,却看不透。”林清源却一语双关道。


    “……”,刘盈听到这儿,又想起了妻子的话,心下不免起了疑心。


    “先生的意思是?”但还有些不确定,所以再次问了一句。


    “我什么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都是父母的骨血。”


    “如今嫣儿已经远嫁了,她是为了国,也是为了家,我心痛难忍,但又不得不同意。”


    “正因我受过这个苦,所以不愿看你也受这个苦。”


    “还有嫖儿,她是你的掌上明珠,也是家里人最宠爱,最心疼的小公主。”


    “如若来日她要婚嫁,我希望是因为她和驸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所致,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私心。”最后这句,林清源加重了语气强调。


    “……先生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刘盈停下脚步,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人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盈也再不能装聋作哑,他也知道林清源能说这话,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受了这个好意,只是对于妻子的怀疑,却也加重了。


    “时辰不早了,先生,我们回宫吧。”事到如今,刘盈也没了游玩的兴致。


    “也好。”林清源并无异议,有些话点到为止也就是了,倘若真的说破了,反而让双方都难以下台,现下这样,反而正好。


    不久后,他们各回各家,晚上刘盈本想独宿宣室殿,好好理一理最近的头绪。


    只是窦漪房亲自来请他用晚膳,又说武儿很是想他这个父皇,刘盈也不好再端着,只能起驾去了椒房殿。


    晚间一起用了膳食,又和武儿玩了一会儿,便让人带孩子回去休息。


    彼时,刘盈和窦漪房都换了寝衣,半坐在床榻间说着话。


    “这些日子陛下看着甚为忧虑啊。”窦漪房先开口道。


    “还不是为了周家的事,朕和先生商量了好几日,才勉强有了个章程。”刘盈抬手捏了捏眉心,看着很是烦恼的样子。


    “那陛下和先生打算怎么办?”窦漪房轻声探问着。


    “眼下周勃的心思都在次子周亚夫身上,朕也只有给他加恩,才能不寒了老臣的心。”


    “至于怎么加嘛,朕觉得先生有句话说的很好,成家立业,为人生大事。”


    “那么,朕也只有提升周亚夫的官职,并赐他一桩好婚事了。”刘盈也如实告知。


    “如此说来也好。”窦漪房点了点头。


    “对了,陛下让臣妾留意着赐婚的人选,臣妾倒也想起咱们嫖儿来,她也不小了,也是时候相看一番了。”她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自己的女儿。


    “那依你看,找个什么样的好?”刘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臣妾……”,窦漪房才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就感觉他的眼神不太对,仿佛是第六感预警一般,她硬生生转了过来。


    “臣妾久居宫中,哪里知道什么青年才俊,倒是听说外头的富贵人家,极愿意榜下捉婿呢。”窦漪房笑着道。


    “那你可也想要一个金榜题名的女婿吗?”刘盈听到这儿,眼神总算软和了些。


    “能登金榜者,自是我大汉的人才,咱们的嫖儿也让教的知书达理,将来的夫婿若不通文墨,怕是难以相处啊。”窦漪房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含糊着回答道。


    “这话说的很是,但这榜下捉婿,还是算了吧。”刘盈摇了摇头。


    “哦?这是为何?”窦漪房追问着。


    “所谓榜下捉婿,不过是因为那些富贵人家都知道,在科考后能登金榜者,都是前程远大的进士。”


    “按当初科举制的设想,来日能登宰相之位的,必然要是进士人选,即便不能位极人臣,也总是主政一方的父母官。”


    “也就是说,只要嫁个女儿过去,怎么也亏不了。”


    “且这进士之中,多有寒门子弟,家中贫寒,能得一门金贵的婚事,对他们日后的前程,也有帮助,所以并不会有多抵触,反而愿意的很。”刘盈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陛下说的是,可这跟嫖儿的婚事有何相干呢?”窦漪房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有关的,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所以朕并不打算给女婿特别高的官职,更不会重用对方。”


    “如若朕当真选一个进士为女儿的驸马,那无疑是毁了对方的前程,将来若传出去,只怕外头的清议会不太好。”刘盈委婉的解答了她的疑问。


    “这有才的进士们不能选,那咱们又该从哪儿挑女婿呢?”窦漪房听到这儿,心思又活络起来。


    “朕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你怎么看?”刘盈却不答反问道。


    “臣妾想着,若不能在新晋士子们中抉择,那也就只有在勋贵之家找了。”


    “而且,这些年的杀戮着实不少,也是时候安抚一下老臣们,将来若是能在诸多勋贵之家中择一合适人选为嫖儿夫婿,那就最好不过了。”窦漪房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如此,那皇后以为周家次子周亚夫如何?”刘盈听到这儿,凉凉的反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窦漪房脱口而出就要赞同,可偏偏察觉了不对,硬生生改了口,“自然是陛下觉得好,那就好了。”


    “你这句话说的很对,只有朕觉得好,那才叫真正的好。”


    “而朕现在就告诉你,周亚夫不合适,他一介武夫,如何配得上朕的掌上明珠?”


    “更不要提他哥哥娶的是朕的堂妹,他现在还在守孝。”


    “如若这桩婚事真成了,那才叫外头看足了笑话呢!”刘盈是真的恼了,毫不客气的斥责道。


    “陛下,臣妾无知,只想着为女儿找个好夫婿,不成想却忘了这最关键的部分,还望陛下恕罪。”窦漪房一看这情况,当即就下跪服软。


    “你的罪不用朕来恕,如果你真的有愧疚的话,也该对着嫖儿。”


    “是,她是个女儿,不能给你带来更多的荣耀,可她也是我们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就能……”,刘盈觉得自己都说不出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懒得跟她废话,拿了外衣便出了内室,直接摆驾回了宣室殿。


    而椒房殿里,灯火依旧,却只剩窦漪房一个人了。


    第275章


    对于我们皇室的姑娘们来说,男方的人品好,是最要紧的。


    刘盈深夜离了椒房殿,回了宣室殿,显然是恼了窦漪房,刘元掌着宫务,自是耳聪目明,只片刻的功夫就知道了。


    她把这事儿说给林清源听,后者也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担心刘盈,想着明日一早去看看他。


    刘元对此也没有异议,第二日还特地起得早了些,吩咐人去做些刘盈喜欢的吃食,让他一并带去宣室殿。


    林清源自是照做,到了宣室殿,刘盈也喜欢这些吃食,又感激姐姐的体贴,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对妻子失望。


    “先生,你说漪房这是怎么了?早些年我认识她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啊。”刘盈提起最近的事就心烦,刚才的好胃口都没了。


    “虽然她最近是有些失了分寸,但好歹也是为了你们的儿女筹谋,你又是她的丈夫,她唯一的依靠,也不宜太过苛责了。”林清源不好戳破这里头的弯弯绕,只能委婉着劝。


    “我何尝不知如此?可昨日她那番话,也着实太露骨了些,容不得我不多想。”


    “当时我也是气急了,实在忍不得,这才会拂袖离去的。”刘盈抬手扶住了额头,看着就为难的很。


    “人的情绪一上来,也难免会有些冲动,过去了就好了,只是到底帝后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不好做的太过。”林清源先宽慰了他一句,随后就接着劝。


    “可我实在是想给她个教训!”刘盈愤愤不平。


    “如何教训?禁足吗?盈儿,眼下孩子们都大了,你就算不顾及漪房的脸面,也该顾着孩子们的。”


    “特别是最近又出了嫖儿的事,你若贸然将漪房禁足,外头的人岂会不知是皇室内部出了矛盾?”


    “一旦传将出去,难道我们就能有脸了吗?”


    林清源见他不肯松口,只能从别的方面试图说服他不要大动干戈。


    “……”,刘盈听到这儿,总算没在提要教训妻子的话了。


    “那先生说,现下嫖儿的事,该如何处置才好啊。”他想起了女儿。


    “嫖儿也确实不小了,是时候相看一位驸马了,你这做父皇的,可有什么章程吗?”林清源问他的想法。


    “昨天她的话确实不中听,但有一句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刘盈冷静下来后,还是很理智的。


    “哦?是什么?”林清源也配合的问他。


    “她说,这女婿是不宜在科考的士子们中选了,倒不如在勋贵家庭中择一个合适的,届时,嫖儿终身有劳,我也能对老臣们加以安抚。”刘盈如实告知。


    “这番考虑,也算两全其美,只是这相看人选的事,你打算让漪房来吗?”林清源问道。


    “她不合适,心思太多,难免失了本分,还是让姐姐相看吧,回头把人选报给我就是。”刘盈一口否决,并提议由刘元来办。


    “也好,只是到底是为嫖儿选夫婿,也让她跟着看一看吧,怎么说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总也该让她相中了才好。”林清源也补充了一句。


    “这话很是,那就让嫖儿跟着吧,姐姐办事,我也放心。”刘盈点头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林清源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们商定了此事。


    而窦漪房得知后,心下愤恨不已,可偏偏又做不了什么。


    至于得了这桩差事的刘元,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只觉得有一阵无法抑制的悲哀涌上心头。


    刘盈和窦漪房的这番折腾,若非得他们夫妻阻止,恐怕刘嫖绝落不了好。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刘元干脆放宽了心,认真为侄女操办起来,不仅调查了许多勋贵家庭的公子们的各种消息,还想方设法的弄来了画像。


    亏得昔日林清源曾传授过速写,刘元闲来无事,也愿意和宫女们一起画着玩。


    这鸿台里还真有几个聪慧的,倒也画的十分逼真,此番这些公子的画像便是由她们手绘的。


    等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刘元便把刘嫖找来,两人一起相看。


    鸿台之内,厅堂之中,她们两个并排而坐,案台的左侧放着许多画像,右侧是资料记载。


    “姑母,这个长得真好看。”刘嫖坐在了画像那一侧,拿起一张看了看后,如此道。


    “确实好看,可惜家里啊,人杂事多,不是良配。”刘元顺手拿起资料记载给她看。


    “你瞧,光他的兄弟姐妹都这好些个,还都不是同母所生。”


    “将来就不提过日子是怎么鸡飞狗跳了,只怕就是这婚嫁的银钱都不够使呢。”


    “这人又是长子,倘若你要嫁过去,少不得贴补他们家,毕竟,长嫂如母嘛。”刘元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具体情况。


    “啊,他们家怎么这样啊,这不整个一火坑吗?”听了这话,刘嫖那因容貌而升起来的几分好感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姑母,你怎么选这样的给我看啊。”她还抱怨起来。


    “我若不选这样的先给你提个醒儿,那将来岂不是只要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子,就能把你骗走了?”刘元却反过来教训了她一顿。


    “这……”,刘嫖无话可说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己刚才也的确是被对方的容貌给迷惑了。


    “很不可思议对吧,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我当初也一样。”刘元感叹了一声。


    “原来姑母相中姑父,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刘嫖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没错,最开始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不过后来接触的久了我就知道,容貌是他最不值得称道的优势。”


    “不过长得好看也是很重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你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那又怎么了解他的内在呢?”刘元煞有其事的传授着经验。


    “没错,所以还是找个长得好看的。”刘嫖深以为然。


    “有点道理,但还不够准确,”刘元纠正她。


    “我们女儿家不易,这婚嫁就犹如第二次投胎,只不过第一次你没得选,现在你有机会可以选。”


    “容貌,人品,家世,才学……等等这些对任何姑娘都很重要,但对于我们皇室的姑娘来说,只有第二个是必需品,其他的,都是附加项。”她强调道。


    “为什么?”刘嫖不解。


    “因为我们是公主啊,我们还天生丽质,没有哪家的男儿比我们更尊贵,当然,我们的父亲兄弟除外。”刘元眨了眨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这倒是。”刘嫖也笑了。


    “公主选驸马啊,只要人好,那就最好了,至于旁的东西,你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吧,也不那么要紧。”


    “就比如说这才学吧,驸马不一定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至少你说什么,他能接的上,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啊。”


    “他要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问一个不吱声,那他就是再好看,时间久了,你也受不了的。”刘元假设道。


    “姑母,木头桩子本来也不会说话啊。”刘嫖被她逗笑了。


    “这不是打比方嘛。”刘元也笑了。


    “那家世呢?”刘嫖又问。


    “刚才姑母不是告诉你了吗?没有男儿比我们尊贵,除了我们的父亲兄弟,也就是说,我们做公主的,无论嫁给谁,那都是低嫁。”


    “男方是寒门出身也好,勋贵子弟也罢,就算是平头百姓也无妨,因为对我们来讲,他们都属于臣子的那一列。”


    “诚然在婚姻里是男娶女嫁,女儿家受掣肘多一些,可对于我们皇室公主来说,在夫妻伦理之上,还有君臣之道压着。”


    “而公主下嫁,那就是君,是上一层,无论夫家是什么光景,那都是比不上的,得敬着捧着才算正理。”


    “不过……”,话到此处,刘元顿了顿。


    “不过什么?”刘嫖正听的津津有味呢,一听姑母不说了,赶紧追问着。


    “不过你若真想夫妻生活和睦,便不能处处拿身份压人,否则你得到的就不是丈夫,而是奴仆。”刘元正色道。


    “公主身份是我们的底气不假,可是却不是胡搅蛮缠的倚仗,这过日子,他体谅你,你也该适度的体谅他。”


    “只有你们互相为对方着想,凡事呢,商量着办,如此才不容易生隔阂,日子啊,才会和和美美的。”


    这是当年她出嫁前,母后吕雉跟她说的话,曾几何时,她告诉过自己的女儿,如今又转述给了侄女,希望她能有所感悟,获得一段美好的婚姻。


    “就像姑母和姑父这样,对不对?”刘嫖也上道的很。


    “对,对着呢。”刘元一愣,随后就笑着点了点头。


    除去当初成婚的原因,她和先生,还真是无可挑剔的一对。


    “姑母?姑母?你在想什么?”刘嫖见她发呆,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们接着看吧。”刘元回过神来,招呼她继续。


    “好啊好啊。”刘嫖点了点头。


    “这次可不能光顾着好看了,这世上啊,也有好些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呢,咱们女儿家可得擦亮了眼睛。”刘元不放心,再次提点道。


    “知道知道,那我们快接着看吧。”刘嫖说着就拿起了另一张画像。


    “你这孩子,还是个急性子呢。”刘元摇了摇头,但手上却配合的换了对应的资料,陪她一起分析挑选着。


    第276章


    谁都知道是假的,可装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的?


    刘元和刘嫖相看了许多日,终于定下了几个人选,他们的人才品貌虽不是最一流,但却是最适合做驸马的,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刘嫖都很满意。


    刘元也就把这些少年郎的资料连同画像一同派人送去了宣室殿给刘盈,彼时林清源也在一旁,两人挑来选去,最终看中了堂邑侯世子陈午。


    此人的爷爷陈婴乃是跟着先帝刘邦打天下的老臣,大汉开国后,得封堂邑侯,享侯爵之位,且陈家的家风素来清正信廉,从不结党营私,安守本分的很。


    陈午本人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有才华,有家世,却不倨傲,性格谦和守礼。


    而在历史上,他也确实是馆陶公主刘嫖的驸马,且夫妻二人育有两子一女,也算恩爱,虽说两个儿子名声不显,但这个女儿,可谓是青史留名,如雷贯耳了。


    陈阿娇,金屋藏娇,被废的陈皇后,指的都是这个女儿。


    当然了,现在这一切还都太远,馆陶公主都尚未出嫁,更不必提陈阿娇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来看,这桩婚事应当是没错的。


    刘盈也很高兴,正和林清源说着话,想要喝两杯呢,好巧不巧的,就听说鸿台那边送了蜜饯点心来,说是新做的品种,让他们也尝个鲜。


    “先生,你快瞧瞧,我们这儿才有个信儿,那边就巴巴的送了东西来,这哪里是想给我们尝鲜,分明啊,是想知道自己夫婿的人选吧。”


    “这事儿肯定是嫖儿的主意,姐姐不可能这么急,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女大不中留啊。”刘盈看着桌上的蜜饯和点心,不由得的打趣道。


    “嫖儿年纪还小,便是要出嫁,还得几年呢,现下这般,顶多是小女儿家的好奇,算不得什么。”


    “倒是你这个当父皇,该当召见一下堂邑侯父子,给他们也透个信儿,不然没得我们这边相中了,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出了差错,就不好了。”林清源提醒了一句。


    “我这边倒是好说,只是这婚事操办上,怎么也绕不过女眷长辈,堂邑侯夫人尚在,他们陈家的名声也好,只是我们这边……”,刘盈有些犹豫。


    “我们这边,还是应该由公主的生母出面,当然,元儿也会帮衬着,可漪房不能不介入,否则外头难免会有些猜疑。”


    林清源听到这儿,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便也顺着说了一句。


    “我倒也想让她参与此事,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毕竟,前些日子闹的那么僵。”


    “你说让我跟她低头吧,可我又没什么错处,这……”,刘盈心里想放妻子一马,可就是拉不下脸来。


    “你们夫妻的事,我不便多言,只是我也劝你一句,家和万事兴啊。”


    “而且这些日子你都没去椒房殿,焉知她没认错呢?说不定啊,她和你一样,也只是抹不开面子罢了。”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况且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总不好一直僵持,时间长了,不止家里人担心,外头的,也难免有猜疑,反而不利于皇室内部的稳定。”


    林清源先从家事方面谈,又从国事角度讲,话里话外,就是希望他能去见窦漪房一面,不管能不能化解矛盾吧,至少这个态度得摆出来。


    “……既然先生都劝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给她一次机会。”而刘盈本身啊,也有意和妻子和解,便顺着台阶下了。


    “这就对了嘛,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呗,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总该体谅着些。”林清源听到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若觉得面子有缺,那就召她来宣室殿,夫妻两个好好说说。”他又给出了个主意。


    “也好。”刘盈点了点头。


    “对了,先生,那周亚夫的婚事……”,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又想起了别的。


    “……他死活不肯松口,说自己要成亲的话,非得娶一知心爱人不可。”林清源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刘盈也为难起来。


    “先撂开手吧,到底这婚嫁之事不同于其他,逼急了,反而有害无益。”


    “再说,就算我们不催他,周老丞相这个当爹的也总会操心,届时周家求上门,我们再顺势赐婚,反而比现在这样强按着好。”林清源斟酌着提议道。


    “也罢,看来只能先这样了。”刘盈也不想做那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恶人,又听他说的有理,便也同意了。


    总算是调节完了他们夫妻的破事,又把周亚夫的事做了个了结,林清源一分钟都不想在宣室殿多待,很快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里,返回了鸿台。


    而当天晚上,刘盈就派人去椒房殿传旨,不多时,窦漪房就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刘盈坐在软榻上,并没起身迎她,显然心里还有气。


    “臣妾听说,陛下这阵子没什么胃口,今日更是连晚膳都没有吃,所以特地做了一碗素面来,还望陛下能尝两口。”


    窦漪房说着就把食盒放在案台上,从中端出来一碗面,上头也确实没肉,只卧了一个荷包蛋并两三根青菜。


    “陛下,你吃点东西吧。”窦漪房端着碗和筷子,跪下来膝行,把东西送到了他面前。


    “你有心了。”刘盈伸手接了碗,并吃了一口,也就是这一口,让他有些发愣,又接连吃了几口确认。


    “这面的味道,倒叫朕想起当初我们初见的场景,你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在柳树下哭,朕和先生经过,顺道救了你。”


    “就是那天晚上,先生亲自下了两碗面给我们吃,虽然没有御厨做的好,可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面的味道。”


    “因为那里头带着烟火气和家里人的温暖,这也是朕这一辈子,最希望得到的。”刘盈说到这儿,顺手把碗筷放到了一旁,并朝她伸出了手。


    “原来陛下还记得。”便是窦漪房对他诸多算计,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动容,眼眶也有些红了,顺势就把手搭了上去。


    “自然记得,那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怎么会不记得呢?”刘盈微微用力,扶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是啊,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刘盈说的是他们两个,而窦漪房现在除了这个,还在走神想着林清源,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漪房,我们幼时相识,一起长大,虽说有身份上的差异,可家里也没把你当外人,讲一句青梅竹马也并不过分。”


    “后来,你和朕又成了亲,是,你嫁给朕时*是美人,生了嫖儿,才封了夫人,后来又生启儿,填了半条命进去,这才成了皇后,成了朕的妻。”


    “从这一点来看,确实是朕有愧于你,朕对不住你啊。”刘盈拍了拍她的手。


    “陛下怎么说这样严重的话?臣妾不敢当啊。”窦漪房听到这儿,低眉顺眼着。


    “你当的起,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朕都知道,可是朕也没办法啊。”


    “当初朕娶你的时候,母后还在,她的脾气你也清楚,别说是你了,就是朕,若忤逆不孝,也讨不了好。”


    “朕在母后面前,也是要受委屈的啊,只能连累你一起,后来母后去了,朕又做了些荒唐事,你怨朕,朕也能理解。”


    “可是,可是朕也有难处啊,朕理解你,你就不能也理解理解朕吗?”


    “咱们说句真心话,朕是做的错事不少,可你,也不是半分都无啊。”


    “姐姐的孩子,嫖儿的婚事,还有启儿和武儿之间的矛盾……这一桩桩,一件件,朕也不算冤枉了你吧。”


    刘盈若不是没了法子,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事都摊开了说。


    “陛下说的……自然都没的冤枉的。”窦漪房心里不忿,可也确实反驳不了。


    “那好,既然朕有错,你也有错,那今天咱们就算把话说开了,过去的事再也不提了。”


    “但以后,你总得给朕一个保证,这家里,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啊。”刘盈这是发自肺腑的跟她说的。


    “臣妾,臣妾……遵命就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可窦漪房的心结却不是这么容易解开的,况且这里头的是是非非,早就算不清了,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她也只能低头赞同。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刘盈听到这儿,总算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未尝不清楚,他们早就回不到最初了,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想要恢复真正的和睦,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作为一家之主,一国之君,他就是喜欢看这和和睦睦的样子,哪怕,大家都是装出来的,可只要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的呢?


    窦漪房也清楚这点,所以她才会继续装下去,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实在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就这样,夫妻两个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关系,当天晚上,窦漪房宿在了宣室殿。


    汉宫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至少明面上平静了下来,可遥远的北方草原却出了大事!


    第277章


    他是不是和自己的父亲有私信来往?


    冒顿大单于在追击大月氏部族的时候,不慎中箭,加之年事已高,到底没有挺过来。


    在他去世后,稽粥王子理所应当成了新的大单于,而林嫣然也晋位大阏氏,他们夫妻成了匈奴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其他部下也各有封赏,但是总有人是不满意的,比如说,兀离王子。


    此时,他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大发牢骚,而忍受他的人,则是乌孙首领猎骄。


    “父单于去了,他当上新的大单于,我没意见,可我是他唯一的兄弟啊,就算不封为我为王储,也该给个右贤王的位子坐坐。”


    “可现在别说右贤王了,就连左谷蠡王的名号都没捞着,只封我为右谷蠡王。”


    “他这个当哥哥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吧。”兀离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按照匈奴的规矩,大单于的兄弟确实应该被立为右贤王。”


    “可是父单于在时,右贤王就一直是空缺状态,如今稽粥哥哥继位,延续父单于的作风,不立右贤王,那旁人也说不出什么的。”猎骄不偏不倚的分析了一下。


    他虽是冒顿大单于的养子,但到底不是匈奴人,而是乌孙人,所以并不好在这种事上表态,可他又不想惹怒兀离,那么也就只有保持中立了。


    “就算不立右贤王是延续父单于的作风,那也应该把左谷蠡王的位子给我啊,怎么封我当个右谷蠡王呢?”兀离依旧愤愤不平。


    “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并称为‘匈奴四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兀离,我说句心里话,你别不爱听,如今你寸功未立,可稽粥哥哥却仍然立你为右谷蠡王,让你领一万精骑,并许你四柱之一的位子,我觉得,他已经很对得起你这个兄弟了。”


    “如今父单于骤然离世,我们对大月氏人的战争,也不得不暂缓,眼下匈奴内部最需要的是团结啊。”


    眼看他一个劲儿的钻牛角尖儿,猎骄也不得不提醒几句,以免他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我寸功未立是吧,那好,等父单于的丧期过了,我立刻就领兵出征,把大月氏人杀个干净,看他还不给我封右贤王?!”


    可惜兀离半分都没听进去他的提点,反而抓住了晋位的可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你高兴就好。”眼看说不通,猎骄也懒得再提醒,“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随口扯了个理由,便要离开。


    “走吧。”兀离也没怀疑什么,摆了摆手,任由他走。


    等出了营帐,见了外头的蓝天白云,猎骄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毕竟,跟他说话是真费劲啊。


    猎骄本想着回自己营帐去休息一下,可经过王账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上前请侍女给通报一声。


    林嫣然正在家里呢,听说是猎骄来了,赶紧让人把他请进来。


    “猎骄,好久不见了。”她很热情的接待他。


    “是啊,好久不见了,大阏氏比小时候更漂亮了。”猎骄对着她行了一礼。


    “哪儿啊,都当娘的人了,还漂亮呢。”林嫣然很受用,但嘴上却谦虚道。


    “还没当面恭喜大阏氏得了个小王子呢。”猎骄接着道。


    “可不是?这小子啊,调皮着呢,你快过来看看。”提起自己的孩子,林嫣然笑的眉眼弯弯的,还招呼他到摇篮旁来看。


    “小王子生的像你,好看的很。”猎骄走到她身旁,往摇篮里看了一眼,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娃娃正扑腾自己的小手小脚呢,还不时‘啊,啊’的叫唤,看着就可爱的紧。


    “其实我倒希望,他像稽粥多一些,不过像我也无妨,总归是我们的孩儿。”林嫣然轻轻晃着摇篮。


    “是啊,是你们的孩儿。”猎骄听到这儿,心下有些失落。


    “对了,猎骄,你要不要抱抱他?我见他一直瞅着你,可见是投缘呢。”林嫣然提议道。


    “我吗?我能抱他?”猎骄有些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是稽粥的兄弟,那就是这孩子的叔父,你又是我的好朋友,这无论从哪边论,那都是一家人啊。”


    “你抱他当然行了,来,抱抱啊。”林嫣然说着话就把儿子从摇篮里抱出来递给他。


    “好。”猎骄闻言,心里很是动容,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娃娃。


    “小王子挺重啊,看着也健壮,将来肯定是草原上最不凡的勇士。”他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那就承你吉言了。”没有一个母亲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林嫣然也一样,所以她欣然接受了他的夸赞。


    “猎骄,我看你也挺喜欢小孩儿的,怎么不自己生一个?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娶妻子呢。”看他抱着自己儿子玩的开心,林嫣然笑着打趣了一句。


    “……”,听到她的打趣,猎骄当即就愣住了,他自己为何现在还不娶妻,那自然是因为心悦她,可这些话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我才刚继位没多久,乌孙内部有些不安分,再加上我父亲和父单于先后离世,还有我们一直在跟大月氏人打仗,这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


    所以他只能垂下眼帘,装作更关注怀中幼儿的模样,并快速扯了个理由。


    “原来如此,”林嫣然也没怀疑什么,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那等过了守孝期,你会娶妻的吧。”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猎骄有点不解,还隐隐有些窃喜,以为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自己。


    “因为我想着,你成了亲,有了孩子,将来我们说不定还能做个亲家呢。”林嫣然如实回答。


    “猎骄,若是将来你有了女儿,把她嫁给我们军臣如何?”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那万一我只有儿子呢?”猎骄反问道。


    “简单啊,那等将来我生了女儿,就让她嫁给你儿子,怎么样?”她很快就提出新的设想。


    “如果你真的有女儿的话,我想你舅舅应该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她,比起大汉太子妃的位置,乌孙王后,简直不值一提。”但猎骄却有另一种看法。


    “你是说启儿吗?可他都十多岁了啊,等我女儿长大,那也差的有点多吧。”林嫣然先是一愣,然后就摆了摆手,觉得不太可能。


    “谁知道呢?反正无论是匈奴王族,还是大汉皇室,我们这些王子公主的婚嫁,从来都不是只属于自己的,总得为国家做些什么。”猎骄听到这儿,一时有感而发。


    “……”,他的话让林嫣然愣了愣,或许是因为她的婚姻虽然是政治联姻,但也是真心相爱,所以她并不能很共情他说的这种情况。


    “当然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把女儿嫁回大汉,我想你父母应该会很高兴吧。”猎骄也意识到什么,所以很快描补了一句。


    “是啊,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将来真的能通过联姻把外孙女送回他们身边,想来他们也会有所慰藉。”林嫣然想起了膝下凄凉的爹娘,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你想他们了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带封信?”话一出口,猎骄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我是说,最近乌孙……也正好要派使团去觐见大汉的皇帝陛下,顺道给你带封家书还是不成问题的。”他立刻补救。


    “这就不麻烦你了,稽粥说,再过几天他也会派人去长安,如果我有家书,正可以一并带去。”林嫣然好像没发现不对,而是如实道。


    “那就好。”猎骄松了一口气。


    “时辰不早了,我看小王子都困了,我也先回去吧。”说着,他就把怀里的孩子又放到了摇篮里。


    “留下来吃个饭吧,一会儿稽粥就回来了。”林嫣然挽留了一句。


    “还是不了,我还有事跟部下们商量。”猎骄摇了摇头。


    “行吧,那你慢着点,我就不送了。”林嫣然轻轻晃着摇篮,可见这心都在孩子身上。


    “好。”猎骄点了点头,便转身要离开,可没走两步,便听见她在喊他。


    “猎骄!”


    “怎么了?”他下意识的回头。


    “你……”,她有些犹豫。


    林嫣然似乎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了,本是想询问一下他是不是和自己的父母,或者说父亲,保持着私人通信?


    不然刚才他又怎么会把带书信说的那样轻松呢?而且他改口也改的太快了,实在有些可疑。


    “怎么了?”猎骄也察觉到她眼里的疑惑,心里骤然一紧,但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度询问了一遍。


    “……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喜欢我们汉家的菜,等会儿我让人做几道给你送过去吧。”而她也在犹豫再三后,没有问出口,而是寻了个别的由头。


    “那就多谢了。”听到这儿,猎骄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他离开这里后,总感觉有些不安,他从来都知道她只是单纯善良,但并不是傻,如果她有心留意,那肯定会发现不妥的。


    猎骄有些担心自己和林清源私底下有联系的事会被发现,所以并没有在匈奴王庭久留,很快就带人返回了乌孙国。


    他在按计划派出使团的同时,又放飞了信鸽,意在提醒林清源一声。


    第278章


    他在国事里掺杂了太多的父爱,必须警惕。


    林清源收到了猎骄的来信,但却不以为然,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姑娘。


    哪怕她嫁给了匈奴人,现在又是匈奴的大阏氏,也不可能为了夫家背刺母国,最多两不相帮。


    而这,也是当初他送女儿出嫁时,对她的嘱咐,这桩婚事,在他看来,只为嫁女,而非其他,林清源不希望女儿因此卷入政治漩涡。


    当然了,必要情况下,女儿如果需要自己,那他也会帮忙的。


    更何况,就算不提父女情,只看利益关系,如今的大汉,匈奴,乌孙,三国之间还是姻亲兄弟,并无敌对兴兵之举,只因一点猜测就大动干戈,也并不符合各国的利益。


    也正因为这个,所以他心里有底,并不为女儿知道自己和乌孙有联系而担忧。


    但出于礼貌,还是给猎骄回了一封信,宽慰他的同时,还提醒了他大月氏人可能奔逃的方向,或许能让乌孙占点便宜。


    自然了,这些信件的经手人都是张不疑,那么张良也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书房里,张不疑站在一旁听候吩咐,而张良则坐在案台后久久未语,桌上则是放着猎骄和林清源的交流信件。


    “父亲,这里头的内容,有什么不妥吗?”张不疑等候了好一会儿,不见他表态,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不妥,只是还有些欠缺。”张良轻声道。


    “欠缺?欠缺什么呢?”张不疑不明白。


    “欠缺警惕,特别是未雨绸缪的警惕,清源在国事里,掺杂了太多的父爱,如果不警惕这点,将来恐怕会栽个大跟头。”张良用手点了点桌上的信件。


    “父亲的意思是,小翁主那边会出问题吗?不至于吧,她到底是我们汉家的女儿啊。”张不疑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是汉家的女儿不假,可她也已经嫁出去了,如若有朝一日,汉匈两国反目成仇,那么届时,她又会怎么做呢?”张良反问道。


    “呃,这个嘛,儿子觉得,只要太傅还在,小翁主应该不至于的。”张不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俗话说,女儿外向,小翁主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儿子,很难说她之后会偏向哪一方。”张良叹了一口气。


    “那父亲的意思是?”张不疑觉得这也有道理,但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询问。


    “眼下的局势,如若不动兵戈那是最好。”


    “可若要不动兵戈的将汉匈两国的和平继续延续下去,也唯有加深血脉联系,并使得双方利益捆绑在一起,如此,联盟方能牢不可破。”张良如是说。


    “父亲是想再推动一次汉匈联姻?”张不疑只能想到这点。


    “不止是两国皇室的结合,更该是边地百姓的结合。”


    “夷狄入夏则夏之,华夏入夷则夷之,也唯有想方设法将匈奴一点点汉化,我们才能高枕无忧。”张良想的更长远。


    “父亲,这话完全可以告诉太傅啊,我想他会同意的,可您怎么……”张不疑明白了这个问题,但对另一个问题却更糊涂了。


    “如果只是国事,清源当然会同意,但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家事,涉及到了,他唯一骨血的安危,这样一来,我反而不好把话说的太透彻。”


    “可若是任由他这样心软下去,也是不可取的。”张良摇了摇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张不疑实在想不出破局之法。


    “此事我自由主张,你先出去吧,至于这些信,该发出去的发出去,该存档的存档吧。”张良把桌上的信件递给他。


    “是,父亲。”张不疑伸手接过,然后出去了。


    在他走后,张良静坐着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过多久,冒顿大单于崩逝,匈奴帝国换了新主人的消息,也随着匈奴使团和乌孙使团的到来而满朝皆知。


    不提大臣们为了新一轮的国家之间的利益分配如何唇枪舌战,争夺不休,只说后宫中,也并不安分。


    在窦漪房发现自己没办法利用女儿的婚事拉拢盟友后,便又把主意打在了儿子头上。


    她暗地里联系了在自己老家做官的弟弟窦少君,让他留意窦家适龄的女孩子们,意在等到合适的时机,让她们进宫给小刘启当太子妃。


    一旦将来有了流着窦家血脉的孙子,那么儿子跟她亲不亲的,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而她的这一系列小动作,虽然隐蔽,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刘元呢?


    当初侄女的婚事,刘元尚且没有让窦漪房瞎插手,更不用提自小养在她膝下的小刘启的婚事了。


    如今窦漪房这样,简直是自己将把柄送到了她手里,那她又如何会忍?只是若要得个妥帖的法子,还需要自家先生相助才好。


    只是最近这几天,他总是忙的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要跟他说这件事,却被他先行一步请进了马车。


    “先生,天都快黑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刘元不解。


    “等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林清源如此道。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刘元更好奇,她想掀开侧帘看看。


    可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还说等下会有惊喜,为了这句话,刘元只好压下了心中的好奇。


    而等到了地方,他先下车,然后扶她下来,只一眼,她就又惊又喜。


    原来他带她来的地方,正是当初定情的小河边,此时这里四处挂着红绸和红灯笼,上面的图案,还是芍药花的。


    “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又惊又喜,但还是有疑惑。


    “太医说你这阵子郁结于心,让我想办法帮你排遣一番,最好能放松放松。”


    “我当时想着也快到我们当年定情的日子了,便特地派人布置了一番,山水依旧,只是遍地的芍药花难寻,便让人在灯笼上描绘了出来。”


    “少府的人也算尽心,这些灯笼做的精致,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林清源说着话,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上河边的小桥。


    “喜欢,我太喜欢了。”看着两侧挂着的红绸和芍药灯笼,还有牵着自己的手,依旧温柔的夫君,刘元的眼里都是喜悦,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欢喜。


    “那我们在这儿玩一会儿吧,就只有我们两个,我陪着你,聊聊天,说说话,好不好?”走到小桥尽头,他们坐了下来。


    “好是好,可启儿还在家里呢,我有些不放心啊。”刘元有点犹豫。


    “他都十多岁的大孩子了,又有那么些个宫女侍者照顾,能出什么事啊。”林清源却不以为然。


    “谁说没事的?最近皇后派人去她娘家那边甄选合适的女孩子入宫,这不摆明了就是想打我启儿的主意吗?”


    “嫖儿的事才告一段落,她就记吃不记打的又瞄准了我的启儿,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娘亲?”提起这个刘元就来气。


    “大概是因为,她希望将来的太子妃是窦家所出,能帮她缓和母子关系吧。”林清源听到这儿,避重就轻道。


    “可依我看,比起缓和母子关系,她更看重的是能从我启儿身上撰取别的东西,比如权力。”刘元却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那你想怎么样呢?”林清源反问道。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给启儿找一个更合适的太子妃啊。”刘元理所当然道。


    “可启儿离加冠成年还有些日子呢,何必这么着急呢?”林清源有些犹豫道。


    “我……”,刘元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只想尽早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吧。


    “我的意思是,就算现在不能成婚,那也应该寻几个合适的人选,定下来再说,那样我就可以把人带在身边调教调教。”


    “这样将来启儿和妻子有感情基础,又能帮我处理宫务,令他不受皇后的掣肘,难道不好吗?”不能说实话,她只能另辟蹊径道。


    “那好吧,我会找个合适的姑娘介绍给启儿的。”林清源想了想后,点头答应了。


    刚才只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打算有了太子妃后,将来就可以设法架空窦漪房,没了宫权的皇后,也不过是个摆设。


    林清源之所以不反对这个提议,也是因为窦漪房太不安分,将来小刘启的妻子绝不能是她们窦家所出,否则必然会受窦漪房的影响。


    而这,是他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妻子的建议。


    “那你有什么好人选吗?我……”,刘元得了准信儿,兴冲冲的就要追问,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打断了。


    “元儿,我们今天出来是散心的,你能不能关注一下自己,还有我?”林清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先生这是吃醋了吗?”刘元被他逗笑了。


    “吃醋不行吗?我们都为这些孩子的未来忙活多少了?就不能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吗?”林清源振振有辞的反驳。


    “有,那必须得有,好,我们不提他们了,只我们两个,好好玩一会儿。”刘元给他顺了顺毛,然后靠在了他肩上。


    “这才对嘛。”林清源顺势搂住了她,夫妻两个静静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时光,不时说些过去的美好往事。


    第279章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自古有之的规矩,难道这也是错?


    林清源答应了妻子,要为小刘启寻一个好姑娘做太子妃,那么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历史上小刘启本来的皇后。


    按照史书记载,汉景帝刘启一生共有两位皇后。


    第一位是薄皇后,传闻她容貌平庸,才德也不出众,能当上皇后纯属是因为她是汉景帝刘启的祖母亲自指定的孙媳妇。


    但刘启本人并不喜欢她,史书更是用‘无子无宠,因此被废’这几个字,就概括了薄皇后的一生。


    只是薄家现在的情形与史书上的已经全然不同,不可能,也没能力帮自家姑娘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而林清源自己,也无意选薄家姑娘入宫,更不想促成一对怨侣,所以薄家的女孩子自然出局。


    而汉景帝刘启的第二位皇后,是王皇后,名唤王娡,她并非一入宫就是皇后,甚至最开始,她甚至都不是刘启的女人。


    史书有载,王娡初嫁金王孙,并与其育有一女,名唤金俗。


    只是王娡的母亲臧儿后来给她占卜,得出了一个贵不可言的命格,于是强行将王娡带回了家中。


    王娡的丈夫金王孙自然不干,多次到岳母家中索要妻子,臧儿只得设法将女儿王娡送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宫中,如此,金王孙就找不到她了。


    王娡后来也果然得宠,为刘启生下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被刘启立为了太子,他就是后来的汉武帝刘彻,也因此,王娡母凭子贵,从妃子成了皇后,后来又当了太后。


    从这个经历来看,王娡显然比薄皇后强上不少,所以林清源现在考虑的就是让她入宫到小刘启身边来。


    现在小刘启才十来岁,那么王娡不可能比他还大,所以也适合接进宫来。


    可问题是,林清源不知道王娡具体是哪里人,只隐约记得应该是关中地区,离长安不远。


    不过没关系,他有人可以帮忙去查,只要提供线索就行,于是乎,他果断找来了张不疑,给了对方几个关键信息去找人。


    只是这人还没找到,张不疑就请他到府上去,言说张良要见他。


    林清源来到留侯府邸时,张良正在书房里等他,而桌上放着的是他给张不疑的关键信息,其上写着,‘母亲臧儿,女儿王娡,金王孙’等人的名字。


    “来了,坐吧。”还不等他问,张良就招呼了一声,“我听说你让不疑去寻人,还以为是国家栋梁,便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


    “并非如此,是元儿希望我给启儿寻个玩伴陪着,所以这才让人去找的。”林清源坐下后,解释了一句。


    “那看来你要找的就是这个叫王娡的女孩了吧。”张良指出了重点,“不然也不会把她的名字放在最中间。”


    “留侯慧眼。”林清源笑了笑。


    “这女孩的名字我没听过,但她的母亲,我却有些印象,只是不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张良点了点桌上帛书。


    “留侯是说,你认识这个臧儿吗?”林清源有些惊讶。


    “如果她们真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想我认识。”张良点了点头。


    “清源,若我所料不错,这个‘臧’,不是名字,而是姓氏,在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臣中,也只有最初的燕王臧荼,是这个姓氏。”


    “刚开始臧荼是跟着项羽的,后来转投了先帝,先帝不计前嫌接纳了他,可他却贪心不足,起兵造反,最终被先帝诛杀,臧家众人或是被牵连致死,或是沦为官奴,成了阶下囚。”


    “再后来吕太后去世,当今陛下颁布诏令,大赦天下,臧家一些量刑比较轻的后人便得以脱罪,恢复了平民身份。”


    “而这个臧儿,应该就是臧家的后人,且是臧荼的嫡系,不然不能解释她把姓氏化为名字,意在掩饰的意图。”


    “早些年我曾见过臧荼的孙女,眉间有一枚红痣,若连这点都能对上的话,那么应该就确信无疑了。”张良说起与其有关的一段往事。


    “留侯的意思是,如果王娡的母亲真是罪臣之女,那么,她就不适合入宫伴驾吗?”林清源听到他的话,只能想到这点。


    “倒也不是绝对不行,只是若被人查出来,恐有隐患。”张良没说的那么肯定。


    因为妃嫔的出身这种事,只要皇家不在意,那么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的,但怕就怕在,有心人特地拿这个做文章,届时他们就被动了。


    至于这个有心人是谁,他们两个都明白,实在不用把话说的太透彻。


    “或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啊。”林清源实在不想放弃王娡这个人选,所以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


    “我也希望是巧合,但是也不得不做好万一的准备。”张良提醒道。


    “又或者,我们可以想个法子,让她不那么显眼的入宫,这样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处理。”他又给出了折中的办法。


    “前些日子元儿跟我提起想放一批宫女出去,宫里也正好要进新的家人子。”


    “不然就以征召家人子的名头,让王娡入宫来,留侯觉得这样如何?”林清源想了想后,建议道。


    “这个法子不错,也可以减少旁人落在这女孩身上的目光。”张良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至于她母家的事嘛……”,话到此处,他有些迟疑。


    “留侯,不然还是先查查吧,万一不是呢。”林清源出言宽慰。


    “但愿不是吧。”张良叹了一口气。


    虽然话这么说,可没由来的,他们两个都觉得,这事儿它就是。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距离长安城大约七八十里远的槐里县的东南角,住着一户人家,母亲是臧儿,丈夫叫王仲,他们的女儿,正是王娡。


    小姑娘如今十二,生的花容月貌,只是王家的家境不怎么好,所以就想着给女儿说门好亲事,将来也好帮衬家里。


    只是对于这女婿的人选上,身为母亲的臧儿和身为父亲的王仲产生了分歧。


    王家的厅堂里,他们夫妻两个正在争吵。


    “我就想不明白了,金家是殷实人家,金王孙这孩子读书又读的好,再过两年就可以去长安参加科考,妥妥的前程似锦嘛,你怎么就死活看不上人家做女婿啊。”


    王仲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妻子的想法。


    “什么前程似锦,他要是考上了,那才叫前程似锦,可这不还没考呢。”


    “还有你说的那什么殷实人家,也不过是比咱们家好一点罢了,可读书有多费钱你是知道的,谁能保证等过两年他们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啊。”


    “不过就是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就敢给自家儿子取名叫王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祖上是诸侯王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臧儿没好气的怼了他几句。


    “金家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我们王家也没比金家强多少啊,都是平头百姓,这不正好门当户对吗?”王仲摊开手,试图给她讲道理。


    “什么门当户对?你们王家是平头百姓,我们臧家祖上可是诸侯王出身。”


    “若非当年祖父坏了事,我母家败落了,我的女儿好歹也得说个真正的王孙公子,何至于现在屈就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书生?”


    臧儿半点都听不进丈夫的话,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家祖上的富贵与荣耀,别说看不上金家了,就连王家,她都是看不上的。


    “你都说你母家败落了,那就不要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嘛,再说了,就算你娘家权势依旧,娡儿也嫁得高门大户,可也不一定就幸福啊。”


    王仲能娶到臧儿,也是因为她们家败落,不然轮也轮不到他,这天然的心里就觉得矮妻子一截儿,平日里也不敢反驳的。


    可这女儿的婚嫁上,他却坚持自己的看法,觉得平平淡淡就好,何必去攀高枝呢?


    “嫁到高门大户不幸福?难道嫁到他们金家就幸福了?”


    “你也别说我瞧不起金家,就是这世俗的规矩,那也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难不成你要说这也是错的吗?”臧儿振振有辞的反驳。


    “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没错,等金王孙考中了进士,来日金榜题名,那我们娡儿不也就成了官夫人吗?这正符合高门嫁女的规矩啊。”王仲据理力争。


    “天下的英才何其多也?能进长安参加科考的,哪个不是学富五车?你该不会真以为这个金王孙就一定能考中吧。”


    “万一他落选了,那我们的女儿也就只有吃苦受罪的份儿了。”说白了,臧儿根本不看好金王孙这样*的平民子弟出身的读书人。


    因为她知道,平民能看到的书籍和个人的见解,都远远不如富贵人家的孩子,以及有师承的学派子弟们。


    若金王孙真的天纵奇才,她也不是不能提前投资这个女婿。


    可惜的是,以她的眼光来看,此人也就是中上水平,能坚持到现在还在读书,除了金家一直供养之外,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他的勤奋了。


    臧儿的祖父是诸侯王,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主儿,深知一个普通人如果只有勤奋的话,最多也就小富即安,若要大富大贵,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理由她没有告诉丈夫,曾经她偷偷给女儿做过占卜,得出的命格那可是尊贵非常。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也难怪她一直不松口许婚了。


    但王仲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还觉得妻子眼高手低,不识抬举。


    吵架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王仲干脆甩袖走了,并撂下话来,他王家一定要跟金家结亲,直把臧儿气的直跺脚。


    第280章


    这皇宫是天子居住的地方,一言一行,都要特别小心。


    槐里县东南角的王家,这几天为着长女王娡的婚事正闹得鸡飞狗跳。


    身为父亲的王仲坚持要和金家结亲,就算女儿还未及笄,不到出嫁的时候,那他也打算和金家先把婚事定下来。


    可他的妻子臧儿坚决不同意,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将来是有大造化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许人呢?


    夫妻两个谁也不肯让步,天天的折腾,倒苦了王娡这个小姑娘,家里的活儿要她干,弟弟王信也由她带着。


    这一日,好不容易哄睡了调皮的弟弟,她便到院中水井旁打水洗菜,准备午饭,不大的木盆里有土豆,番茄,小辣椒以及一些别的应季的菜蔬。


    除去大汉本就有的那些菜之外,其他的土豆,番茄,辣椒什么的,还都是托了林清源的福,早些年就推广天下,到如今,老百姓家里也有的吃。


    旁的也就罢了,辣椒实在是个好东西,下饭的很,若是家里来客人,但却拮据的人家拿不出好菜来招待,那辣椒就要管够,这样也不算失礼。


    王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拮据到如此地步,而如今饭桌上常见辣椒,也是因为家里人喜欢,所以每日或多或少,总要准备一些。


    王娡正在洗菜,而母亲臧儿则是去厨房看了看火,出来就问女儿。


    “这都快到饭点儿了,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啊。”臧儿一边问,一边朝着门外张望。


    “娘你怎么忘了?早些时候爹说里长有事找各家的主人,他赴约去了啊。”王娡手下动作不停,继续洗菜择菜。


    “里长邀请他估摸着是有事儿,这饭啊,想来是不管的,我们等他一会儿吧。”臧儿想了想后,如此道。


    她平日里虽然各种看不上自家男人,可也知道自己是靠谁吃喝的,所以还不至于在这方面怎么样。


    “知道了娘。”王娡点头答应着。


    她们这儿正说着话呢,就见王仲急匆匆的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简。


    “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里长找你麻烦了?”臧儿迎上去问道。


    “我哪有那个本事让里长找我的麻烦?是县令找大家的麻烦,你自己看吧。”说着,他就把书简往臧儿手里一塞。


    “什么事啊,也值得你这样。”臧儿好奇的很,打开竹简看起来,但她的反应却和他完全不同。


    “原来是宫里要挑家人子啊,还一挑就是十二个,我们槐里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十二个漂亮姑娘还不容易吗?你发什么愁啊?”臧儿不明白。


    “当然是因为现在人数不够,最后一个名额落到了我们这些人家中,里长刚才叫各家的主人过去,商讨的就是这个事儿。”


    “若是限时交不出人来,那这乡里都要论罪处置啊,你说我能不发愁吗?”王仲急得不行。


    “……”,他忧虑不已,但臧儿却眼前一亮。


    “这有何难?我们娡儿不正好符合条件吗?”说着话,她就转身走到水井边,把女儿拉了起来。


    “瞧瞧,瞧瞧,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有哪个比我的娡儿还标致贤惠?”臧儿越看女儿越满意,恨不能立刻就送她入宫去。


    “不行,娡儿不行,我已经和金家商量好了,她将来是要嫁给金王孙的,这都快要定亲了,又怎么能入宫呢?”


    “再说宫里规矩那么多,一个不小心,性命都保不住,我们娡儿不能去。”王仲坚决不同意。


    “怎么不能去?你说的是快定亲了,又没真的定下啊,至于宫里规矩大,那进宫之后慢慢学不就行了吗?我们娡儿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臧儿振振有辞的反驳。


    “反正,反正娡儿就是不能去,我不同意!”王仲有些语塞,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不同意?好啊,没问题,那就别去,那就等着上头治罪!”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进大牢,老死在里头不说,还要连累周围的乡亲们,我看你下半辈子过意不过意的去?!”


    臧儿见他死活不松口,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开始用激将法。


    “不行……还是不行。”王仲面露难色,但依旧不肯同意。


    “不行是吧,好,那我们也不必等到将来,我现在就去找条绳子吊死,也省的以后受罪,我现在就吊死!”臧儿眼看说不通,干脆祭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


    “诶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闹了,你就别闹了吧。”王仲眼看她要胡闹,只能上前阻拦。


    他们两个吵吵嚷嚷,把房间里睡觉的小王信都吵醒了,小娃娃哭着找父母,王娡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家人,心下为难不已,但最后她还是站了出来。


    “爹,娘,你们别吵了,我去就是了。”


    小姑娘的一句话,成功让他们两个停了下来。


    “娡儿!”王仲心痛的呼唤女儿。


    “爹,娘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我不去,怕是真的会连累乡里乡亲的,为了大家能平安,就让我进宫吧。”王娡跪了下来,对着他们两个说道。


    “那金家的婚事怎么办?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都这个时候了,王仲还想着自己的脸面呢。


    “什么婚事啊,根本就是口头上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给什么交代?”


    “再说了,现如今这刀都架脖子上了,我们娡儿是为了大家的安危才入宫的,他们金家也是受益者,还有什么脸要交代啊。”王娡还没说话,臧儿就抢先回答道。


    “爹,娘说的虽不中听,可确实是这个理啊,我想金家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您就答应了吧。”话到此处,王娡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瞧我们娡儿多懂事啊,这下子大家都能称心如意了。”臧儿听到这儿,眉开眼笑的进房间去了。


    “娡儿,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而王仲却走到女儿跟前,将她扶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愧疚和无奈。


    “爹!”王娡见状,这情绪也绷不住了,直接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说到底她如今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算再怎么明事理,也是年幼恋家的,若非迫不得已,她又如何愿意进宫呢?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总之这事儿是定下来了,全家只有臧儿一个人高兴。


    在进宫前的这几天,她还特地跟女儿传授了一些与贵女们交往相处的经验,力求女儿能够在宫里过得好,要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更好了。


    而王仲没想那么多,他给女儿准备了些傍身的钱财,又嘱咐她不要执着于什么荣华富贵,只说盼着她平安。


    父母双方的诉求和叮嘱,王娡都记在了心里。


    不几日后,她便换上了宫中家人子的服饰,戴上帷帽,和其他女子一起上了马车去了长安。


    她们是两两一组的,和王娡一起的,是一个叫栗姬的姑娘,长得十分漂亮,只是沉不住气,且有些轻狂。


    好在王娡看出对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脾气有点大,也就没往心里去,反而迁就着她,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栗姬对她的感觉也不错,两人便成了朋友。


    进了宫后,偏巧又分到了一个住处,两人的关系也就更亲密了些。


    她们是刚进宫的家人子,也就是没有具体职位的宫女预备役,所以需要进行训练,然后再分配到各宫去。


    刚入宫的前几日,自然都是跟着学规矩,还有侍者领着她们熟悉宫里的殿宇和道路。


    这一日,王娡和栗姬与其他家人子一起,一前一后跟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侍者身后,听着他讲解。


    “这皇宫是天子所住的地方,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都要特别小心,要讲规矩,懂礼仪,知进退,该做的事情缺一不可,不该做的事情绝不许犯。”


    “先帝在时,这宫里头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我见多了,七八十岁还没见过陛下一面的,我也见多了,如今有没有这个福分,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老侍者说这话,其实有提点的意思,因为先帝的后宫和当今陛下的后宫那是大不一样,这是暗地里告诫她们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别去触当今皇后的霉头。


    不过这些话,也不是人人都听得进去,至少栗姬就不以为然,可能是觉得自己最漂亮,别人都比不上吧。


    但她旁边的王娡却默默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实在应该低调行事,以免做了别人的眼中钉。


    老侍者正带着她们在走廊里呢,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通报。


    “公主殿下驾到!”


    那老侍者立刻就吩咐后面的家人子们。


    “全都跪下。”


    这些女孩们马上分列两旁,跪下行礼,并异口同声的跟着老侍者一起说道。


    “恭迎公主殿下!”


    所有人都低头行礼,但栗姬却大着胆子抬头看,却见有仪仗队过来,后面还跟着华丽的步辇,上头坐着一个和她们年岁差不多的美貌小姑娘,穿衣打扮华贵的很,眉眼间也尽是傲气。


    来人正是馆陶公主刘嫖,当今陛下的长女。


    “娡儿,你快看啊,这公主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呢,可人家就是公主,我们只是宫女,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栗姬小声跟一旁的王娡说着话。


    “你快别乱说话了,小心脑袋。”王娡想不通她是怎么敢拿自己和公主比的,但碍于情分,也不得不提醒她一句。


    “奥。”眼看公主的步辇离她们越来越近,栗姬也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了。


    可也巧了,这个时候刘嫖远远的就看到了林清源朝这边走来。


    “停下,快停下。”刘嫖拍了拍步辇,那些宫人们立刻放了下来,步辇才一落地,她便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诶呦,我的小公主,慢着点儿,别摔了。”


    眼看这孩子朝自己跑过来,林清源也伸手接了她,并抱着她转了一个圈,直把人逗得咯咯笑,这才给放下来。


    “没事儿,我稳当着呢。”刘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得意洋洋道。


    “好好好,我们小公主最稳当了。”林清源素来宠爱这个侄女,自然是顺着哄。


    他们在那边说着话,栗姬呢,就又忍不住好奇偷看了一眼,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哄着小公主,言行举止也颇为亲密,不免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娡儿,你说那人不会是陛下吧,他生的可真好看啊。”栗姬再一次小声说话,还发起了花痴。


    “……”,王娡现在真的不想理对方,可是没办法啊。


    而且她也有点好奇,便也偷看了一眼,那男子确实是好看的很,不过年岁似乎与当今陛下对不上。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别说话了,免得一会儿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但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再次规劝对方闭嘴。


    “奥。”栗姬非常好奇,但是王娡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所以她就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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