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抢劫


    今天天气很好,日头高照,兄弟俩身上的棉衣又厚实,在外面奔波了一上午,两人到家后,喉咙干渴得不行。


    板车拉进门后,苏合香把大门栓好,铁柱进了屋后抄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碗,咕咚咕咚灌了几杯,铜柱也是一样,转眼间一壶水就见了底。


    苏合香都没反应过来:“哎呦,喝慢点,吃凉的伤身子,我给你们添点热水啊!”


    “你俩回来的太晚了,下回早些回来。”苏合香见他俩嘴巴都干起皮了,有些心疼道。今天两个人快过了午时(一点)才回来。


    “娘,今天生意好,一直有人在买,我就想卖完了再回来。”铁柱告诉娘说。


    “钱是赚不完的。你中午回来睡会,下午再去也是一样。”


    自己在家担心了好久:“要不下回把对讲机带着吧。”她去空间里,把对讲机和配套的充电线什么都带了出来。


    一整理,发现还有配套的耳机。她当时还不知道耳机的用法,就是看是配套的,顺手拿了回来放在空间里。


    在山谷的时候也用不到耳机,有了耳机正好给铁柱用,本来她只想让铁柱单线联系自己,要是晚回来了,就去无人地方跟自己讲一下,现在有了耳机,那自己也能随时联系他了。


    “来,铁柱,你带上耳机试试。”她又给了铜柱另外一个带上耳朵:“铜柱,你去厨房,两个人关上门,试试看能不能说话。”


    铁柱耳朵上带着耳机,耳机有一根线连接着对讲机:“喂喂,听见吗?”


    没多久,他的耳机里传来铜柱的声音:“听见听见!”


    “好了,回来吧。”铁柱摘下耳机后对苏合香说:“这个带身上要藏起来吧?”


    “嗯。让大妮做个布套子,然后别在耳朵下的衣领里,平时我尽量不找你,万一找你的时候,耳机的声音不大,你听见后,找地方给我们回话。”


    “嗯,行的。”铁柱解下对讲机递给大妮。


    大妮接过耳机和对讲机,开始盘算着怎么伪装这两样东西。


    铁柱将车上藏的铜板拎了下来,足足有两大包。倒到桌上开始清点。


    苏合香看到板车上都空了:“今天早上带了200包过去,都卖完了?”


    “可不是嘛!今天咱俩吆喝的可卖力了!”


    “娘,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铁的钱箱啊,今天卖货的时候,我总怕人家把钱给偷了。”全挂在身上也太重了,他是实在没办法,才藏了一包放在货下面。一直担心被别人给顺走了。


    “好,一会我就去华国那边看看有没有。”苏合香边串着铜钱边说:“不过啊,钱是赚不完的,身子要紧。明儿个中午记得回来歇会儿,下午再去也不迟。”


    铜柱眼睛滴溜溜一转,看了眼大哥,嘴角翘起一抹促狭的笑,他凑到苏合香身旁:“娘,哥今早送了包米花给隔壁的春花小娘子。”


    铁柱一听,耳根子“腾”地烧了起来,整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抬手就要去捂铜柱的嘴:“臭小子!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娘的吗?!”


    铜柱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到苏合香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嬉皮笑脸道:“那我肯定要说啊!这可是大事!”


    苏合香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心里又惊又喜,自家大儿子竟开窍了?


    刚搬来不久,自己连隔壁住的是谁都没摸清楚,这春花又是哪家的姑娘?她故作镇定地问:“春花家住哪户啊?”


    铜柱举手说道:“我知道,就我家隔壁这家。”他手指着东边隔壁说道。


    铁柱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低着头,机械地串着铜板。


    苏合香把手头的铜钱往前一推,立马捡了两件衣服塞进木盆:“我去河边洗衣裳。”实际是去打听情况去了。


    大妮和铜柱对视一眼,默契偷笑,只有铁柱到现在还在红着脸,只顾低着头串铜板。


    走到河边短短的功夫,苏合香已经在想着如果春香家不错的话,她得找个媒婆上门说媒了。要是铁柱成家了,这房子也太小了些,得另外租个房子。


    汴京人口多,河边的青石板上永远都有人在洗衣、洗菜、挑水。


    苏合香找了块空地蹲下拿出衣裳,没一会就跟河边洗衣裳的几个人搭上了话,她佯装不在意地讲:“我家东边院子里住了几户人家啊。”


    “三家啊,和你家院子里一样。”一位圆脸的妇人讲。


    “哪三家啊?”苏合香语气轻松地问道。


    “主屋住的是开棺材铺的的,院子就是他家的。东厢房住的是卖炊饼的。西厢房住的是码头抗大包的力工。”


    “力工赚的很多吗?咱们这么租金不便宜啊?”


    “力工是体力活,有时候一天能赚200文钱呢,少的时候100,一个月能赚个三四两银子。”


    “嗨,那是以前咯,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天他把腰给闪了,专门去城西买了李家活络贴贴在腰上,还去正了骨。”


    “呦,这下可怎么办呀,他家每个月房钱都得一两银子吧。”


    “可不是嘛!”


    还没等苏合香继续问,别人就在那自顾自地讨论起来。


    “那他家几个孩子啊?儿子不能找活干吗?”苏合香插话道


    圆脸妇人就笑道:“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正常,他家总共三个孩子,最小的是儿子,现在才四岁呢,娇惯的不行。”


    “那可不,这个儿子可是春香娘卧床半年才生下来的呢!”另外一个妇人一脸调侃地笑。很是看不起春香娘。要让她说啊,谁家妇人不是生孩子当天还在洗衣做饭,偏偏她不行,干一点活就要落胎,前前后后掉了好几胎下来。


    “那我见到的是她家大闺女吧,长得挺好看的。”苏合香把话题拉到春香身上。


    “那你看到的是她家大闺女,今年都15了,还没说婆家呢,这孩子是个好的,家里的一应活计都是她做。”


    “我看哪,这孩子留不了几天了,听说春香娘在给她找婆家了。”


    “她家要50两银子的聘礼呢,而且还没嫁妆。”另外一个女人咂嘴道,其实她家也有个儿子,春香很是能干,她早就看中了,要不是聘金太高,就去找媒婆了。


    “50两!!”其他妇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普通人家才20两的聘礼,还要准备嫁妆,她家这是要卖女儿啊。


    “就是哇,我家丫头去年成亲,亲家给的是20两聘金,我聘金没留,还给她带了10两的嫁妆过去呢。”她一脸鄙夷,瞧不上春香爹娘的做事德行。


    苏合香还没见到那个闺女,就已经在心底单方面拒绝了她家的亲事。


    聘金高些嫁妆也没有耶就算了,可这样的亲家,日后必然是拖累,铁柱若是娶了春香,估计要养她的全家不说,她家对自家也是一点助力都没有。自家在汴京毫无根基,铁柱的丈人家可以没钱,但是家里不能没人,不然以后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回去的路上,苏合香专门看了看东边这个院子,见里面果真有个小娘子在厢房门前缝补衣裳。


    苏合香叹息着,孩子是好孩子,可惜不适合自家。


    铁柱见娘回来,红着脸,嘴唇嗫嚅着挤出一声:“娘……”


    苏合香直视儿子眼睛,干脆利落道:“春香不行。”


    铁柱脸色突然白了下来:“为啥?”他声音发颤。


    “咱家初来乍到,娘想给你找个有根基的岳家。不求大富大贵,至少遇事能互相帮衬。”


    铁柱嘴巴动了两下,他知道娘说道是对的。但这是他头一回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想起搬来那日,春香费劲地抱着满满一盆湿衣,踉踉跄跄走在巷子里。想起自己递过米花时,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春香是那么的可怜,像是朵风雨中飘摇的花朵,他想呵护她。


    下午准备出摊时,铁柱魂不守舍。苏合香在门口叮嘱:“卖不完就早回。”


    他沉默点头。


    苏合香望着儿子远去,胸口发闷,不过自己可不能心软。底下还有大妮、铜柱和小妮,若长子娶个拖累,这一家子就真没指望了。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铁柱和铜柱为了多卖些铜板,又是等快卖完了才回来,期间苏合香见夜深了,用对讲机催了他们回来。


    铁柱拉着空了的板车往家走。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语,铜柱偷偷瞥了他哥几眼,见他没心思说话,便也识趣地闭了嘴,只默默跟在板车旁边,偶尔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子。


    拐下官道,刚进巷子口,巷子里的光线比官道上还要暗上两分。


    “唰!”一道黑影从墙角的阴影里猛地窜出!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


    铁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朝着自己面门劈来!


    他本能地侧身一躲,却还是慢了半拍,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刀锋划破了棉袄,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铜柱狼狈地躲开,不过他发现,这两个贼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拿刀那人直接对准了大哥,另外一人直冲到车旁,在车厢里摸索着钱袋子的位置。


    铁柱顾不得疼痛,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那持刀贼人的肚子上。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


    铁柱趁机将车厢里砍柴刀一把抽出,握紧刀柄,眼神凌厉,半蹲着身子伺机而动。


    另一边,另一个蒙面贼已经抓到车上的钱袋子,转身就跑。铜柱见状,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一根黑色的小型电棍。


    大约是钱袋子太重,跑的不快,铜柱一个箭步冲上去,电棍“滋啦”一声戳在那贼人的后腰上。


    “啊!”那人发出一身短促地痛呼声,可能是怕引来其他人,硬生生将剩下的声音吞下肚去。


    求救的机会转瞬即逝,他浑身剧烈抽搐,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扑腾两下,重重摔在地上,再也喊不出来了。铜柱不敢大意,继续用电棍抵着他,就算这人不动了,铜柱也不敢松开电棍,万一此人是诈死的话,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可打不过他。


    铁柱这边更是凶险。那持刀贼人见同伴倒地,发了狠似的扑上来,菜刀挥舞得呼呼生风。铁柱这些年自学习武,每日蹲马步、劈柴练出的身手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身高比贼人高出一个头来,身子也比他强壮,一个矮身躲过横劈,反手一刀,砍柴刀精准地划过贼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那人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踉跄几步后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铁柱的手臂微微发抖,刀刃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从衣领里拽出隐藏的耳机,按下对讲按钮,声音沙哑:“娘,快来,我杀人了,从我家出来到官道口的位置。”


    苏合香正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老晚了,俩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突然,耳机里传来铁柱颤抖的声音。


    苏合香猛地站起身,只来得及对大妮丢下一句:“看好小妮,别出门!”


    便旋风般冲了出去,走到半路上,她突然停下脚步,换了双运动鞋。


    寂静的夜里,铁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熟悉的脚步声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是娘来了。


    苏合香赶到时,朦胧的月色下,只见兄弟俩正试图把尸体搬上板车。她一个箭步上前按住铁柱的手腕,低声说:“别动!车子还要做生意,不能沾血。”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苏合香蹲下身,探了探两人的颈动脉,确认死亡后,手掌一翻——两具尸体瞬间消失,被收进了空间。板车和散落的钱袋也被一并收起。


    “你俩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她语速飞快:“这里我来处理,你们从西边绕一圈回家,半路上换双鞋子。”说着掏出来两双鞋子给他们。


    兄弟俩知道娘的能耐,点点头,速度极快的离开了。


    苏合香从空间取出几桶水,胡乱泼洒在血迹上。她知道这样掩盖不了什么,但至少能冲淡血迹,模糊脚印,又找了把扫帚,在周围胡乱扫了扫,又冲了几桶水在周围。


    她一边泼水一边倒退着往官道方向走,最后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回家之前,她换了双经常穿的鞋子。


    到家后,发现铁柱胡乱用冷水冲了把澡,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带血的衣服扔在一旁:“娘,衣服要烧掉吗?”


    “不用我能洗掉。”她有洗内裤专用的洗衣液,用那个洗衣轻轻一搓就能洗掉,她怕烧了衣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铜柱小声问:“娘,我们会不会被抓?”


    “不会,有娘在。”


    第92章 后续


    “娘,有碘伏吗?哥的肩膀被贼人割破了。”铜柱的声音带颤抖。


    “快给我看看。”苏合香急道。


    铁柱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不是洗澡给冻着了还是被吓着了,但还算镇定,他慢慢把衣裳脱掉。刚换上的粗布衣服上已经渗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苏合香看到伤口后缓了口气,还好还好,可能是衣服比较厚实,伤口并不深,只是皮肉伤。


    她从空间里拿出常备的碘伏和云南白药,同时拿出一卷医用纱布。


    铜柱看过不少医学视频,虽然手法生疏,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碘伏和棉球给大哥清洗伤口。药水渗入伤口时,铁柱的肌肉明显绷紧了,但他硬是没吭一声。


    清洗完毕,铜柱取出云南白药,轻轻撒在伤口上。“幸亏刀口不深,不然我还不会缝线呢。”他说着,用纱布仔细包扎好伤口。


    “这几天别去卖米花了,好好在家养伤。”大妮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提议在家休息,别出去了。


    铁柱却摇头说:“我怕那两个贼人还有后手,要是他们还有同伙,见我们突然不出门,反而会引起怀疑。”


    苏合香等到半夜12点的时候,叮嘱大妮给自己拿好对讲机,自己要出去一下。大妮在睡梦中被喊醒后,听到娘这么说,硬生生吓得睡意全无。


    不过她没有在这会追问,只是在娘出去后,轻轻掩上木门,她这会特别庆幸,娘特别的舍得,一住进来,就给这个门轴上满了油,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合香披着黑色棉衣,到了之前的案发现场后,用手机放了些打斗的声音出来,随后还是从西边绕了一圈才回家。


    离巷子口最近的那户人家,床上正在睡觉的人听见外面打架的乒乓声,吓得裹紧了被子,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贼人快走,别进咱家院子里来。”


    夜深了,但苏合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披上衣服,拿着小手电去隔壁看看两个儿子。


    推开房门,她发现铁柱踢了被子,热得出了一脑门的汗,闭着眼睛脸色潮红,用手一摸,果然发烧了。


    她又摸了摸铜柱的额头,这孩子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梦呓,显然是被晚上的事吓到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


    苏合香拿出退烧药,轻轻摇醒了铁柱:“老大把药吃了。”她扶着儿子的后背,看着他吞下药片,又用湿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动静惊动了铜柱,他迷迷糊糊喊了声:“娘”


    “不怕不怕啊,睡吧。”苏合香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铜柱的背,像他小时候那样哄他入睡。见两个孩子脸上都是不安的神色,她的心揪得生疼,还是华国好啊,自己在那边两三年,一起打架斗殴都没见到,就是酒店里喝完酒的人,抢着买单时候的架势很吓人,很容易误认为两人要打架。


    这一夜折腾,一家人就起得晚了些。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时,外面已经闹哄哄的。


    原来,清晨有人发现巷子口的地面是湿的,仔细一看竟是未干的血迹。消息很快传开,有人报了官,衙役们正在挨家挨户查验。很快,两名穿着制服的官差就来到了苏合香家。


    苏合香一家刚起床,外面就有敲门声。苏合香心里发慌,但表面镇定,安抚几个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孩子:“别怕,就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说。”


    “昨晚几点回来的?”为首的衙役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进门后他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院内来回扫视。


    “大概是戌时,怎么了官爷?”苏合香装作不解地回答。


    “有没有看到可疑人?”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声音略微提高以示强调。


    胖衙役哼了一声,径直走向里屋,他粗鲁地掀开床褥,检查床底,连灶台上的锅盖都不放过。


    几个孩子都神情紧张地跟在苏合香身后,衙役看见了却丝毫不以为意,正常人看见他们身上这身衣服就没有不紧张的,越是老实人越害怕他们。


    另外一个衙役走到爆米花机前,用佩刀敲了敲铁皮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装置:“这铁疙瘩是干什么用的?”


    “回官爷,炒米花的铁锅。”苏合香赶紧解释:“我们娘几个就靠这个做些小买卖糊口。”


    官差门翻箱倒柜地搜查了一番。这个简陋的家一目了然,除了角落里那台爆米花机器,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官差们交换了个眼神,没再多问,每人拿了两包昨天卖剩的米花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苏合香立刻跑到院子里,假装好奇地向邻居们打听:“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昨晚有人在巷子口被杀了,”王婶压低声音说:“血流了一地呢!”


    “啊!”苏合香捂嘴惊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恐惧:“怪不得来家里搜来搜去的。”


    “死人吗?”苏合香捂着嘴,头往王婶那边靠了靠,夸张地睁大眼睛问。


    “不晓得呢,李家说他半夜十分听见有双方打斗的声音,最起码七八个人呢,都拿着大刀,砍得哐哐的。”


    “呃,那咱这边也太不危险了,我得让我儿子晚上早上回来了。”


    “你家现在在做米花生意吧,怎么样啊,一天能卖多少文啊?听说生意好得很!”


    苏合香干笑两声:“没有没有,也就勉强糊口,赚个辛苦钱。”


    说完,她找了借口赶紧回家了。


    “娘,还要去卖米花吗?”大妮怯生生地问道,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几个衙役把她吓得不轻。


    “去!”铁柱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去的话太不正常了。”


    苏合香仔细打量着儿子,见他多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没发烧了,精神头还行,她叹了口气:“那我来推车,你跟着走。今天少卖点,走一趟就早些回来。”


    她又转向大妮,见女儿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便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黑色电棍:“别怕,我给你留这个在家。大白天的,不会有事。”她示范着按下开关,电棍发出“噼啪”的声响:“实在有危险的时候就按这个按钮,记住了?”


    大妮咬着嘴唇点头。


    苏合香心疼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看好小妮,这两天就别出去玩了。”


    三口人拉着车子出门时,正巧碰见春香端着木盆出门洗衣,少女见到他们,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春香小鹿般的眼睛偷偷看了铁柱一眼,睫毛轻颤。


    铁柱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去和她的眼神交汇。


    昨天的那点若有若无的旖旎情愫,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冲刷得一干二净。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担忧,就怕那两个贼人还有其他同伙,看样子夜里的时候也得警醒着些,不如让娘把“欢迎光临”多那个机器拿出来用。


    春香失落地垂下头,


    今天早上没有现做爆米花,苏合香从空间里取出了100包存货。车轮碾过巷口的暗红色的血迹时,三人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街上,苏合香让铜柱吆喝了几声“爆米花”,他的声音比平时小了一半。铁柱站在车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铁柱,”苏合香说道:“你去‘张记’吃点东西,歇歇脚。我和铜柱在这儿卖着,差不多了就去接你。”


    铁柱想拒绝,但看到母亲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点头。他走得很慢,肩膀的伤口随着步伐隐隐作痛。张记羊肉面香气扑鼻,他却食不知味,几大口吃完就放下筷子。


    不到一刻钟,铁柱就回到了车旁。苏合香正给一位老太太拿米花,见状皱眉道:“不是让你歇歇再过来的吗?”


    铁柱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在推车的另外一面,他的目光依旧警惕地看着街上的行人。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车轮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响。


    三天后,铁柱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孩子们总是健忘的,小妮已经又开始缠着苏合香要糖吃了,铁柱和铜柱做生意时也没那么紧绷了。


    日子渐渐回到了正轨,只是苏合香和铁柱三人再也不敢贪晚。夕阳西下,哪怕车上还堆着半车米花,他们也会收拾摊子打道回府。


    “娘,今天给我买的瓷罐买了没?”大妮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灶台上的稀粥正冒着热气。


    “买了,在车上呢。”苏合香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板车停在院子里。大妮欢快地跑过去,在车里翻找着自己的宝贝。


    “娘,桌上有水,我都兑得好好的,不冷不热,正好可以喝。”大妮又指了指灶台:“要是想喝稀粥也有,我特意多熬了些。”


    铜柱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让它慢慢凉着,闲下来的铜柱很快和小妮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没过一会儿,小妮就扭扭捏捏地蹭到苏合香身边:“娘,能不能看看动画片啊?”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苏合香看着她期待的小脸,心里一软。她原本是担心孩子们看多了动画片,思维方式和汴京人格格不入,但转念一想,就只看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就只能看一集,”苏合香妥协道,又严肃地补充:“你小哥还要用平板看学习视频呢。”铜柱欢呼一声,接过平板后立刻和小妮头靠头地看了起来,声音调的很小,传不出去的。


    铁柱捂着肩膀慢慢走进来,动作还有些僵硬。苏合香蹙起眉头问他:“肩膀疼了吗?”


    “没事,不疼了,就是有些痒。”铁柱故作轻松地说,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明天娘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卖米花了,我们能行。”


    “痒就是在长肉结痂了。”铜柱头也不抬地插话,眼睛还盯着平板上的动画片。


    苏合香没接话,转身去收拾板车上的米花。她将大部分都收进了空间,只留了十来包放在厨房。


    这是她最近两天的习惯,总要留点现货在家里,以防有邻居突然敲门要买。


    “我去那边一趟,定做的钱箱应该好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铜柱,荷叶是不是难买了。”


    铜柱眼睛从平板上移开:“经常买的那家杂货铺没货了,我跑了三条街换了家店才买到。”


    苏合香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个季节青黄不接的,万一店里缺货就麻烦了。她回到出租屋内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拼夕夕。发现干荷叶小号4毛,大号5毛一张,感觉比汴京要划算。


    她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一批,这样就算整个汴京的荷叶都断货,她的生意也不会受影响。


    取钱箱的过程很顺利,苏合香回来时,发现铜柱已经关掉了动画片,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外伤处理的科普视频。她满意地点点头。


    “看看合不合适。”她把钱箱递给铁柱。


    铁柱单手接过沉甸甸的铁箱,发现这个钱箱可以上锁,最上面是一个铜板大小的进钱口,底部有可以上螺丝的孔眼,自己可以将钱箱用螺丝固定在板车的铁架子上。ǖńò


    他拿到板车前来回走动,最后他停在小推车的最前头,自己拉车卖货时候一眼就能看到,也不影响自己收钱。


    不顾苏合香的阻拦,铁柱执意要当场固定钱箱。他将小推车的木板掀开一块,打算给这块木板上切个洞出来。


    苏合香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左手始终不敢太用力。


    “你给我看看伤口。”她不由分说地拉过铁柱。脱掉衣服一看,果然结痂的地方又渗出了血丝。


    苏合香心疼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跟着去几天吧,你这伤口还没好利索呢。”铁柱看到娘的眼神,只好点头,自己也想早点养好伤口,钱箱还是晚点弄吧。


    这件事之后,铁柱练武的劲头更足了。那些苏合香从现代带来的武术书籍,他几乎都翻遍了,最后发现只有一本《军体拳实战技能》最实用。


    “娘,”铁柱指着书角的一个方形图案问道:“这上面说扫描二维码看视频,是什么意思?”


    苏合香接过书看了看:“哦,要看配套的教学视频啊。”她拿出手机:“行,我知道了,这就帮你扫。”她过去出租屋内很快下载好了视频。


    大妮对她的新瓷罐爱不释手,正忙着把自己的宝贝们分装进去。那些从现代带来的化妆品,经过简单的加热处理,就能焕发新生。口红融化后放到小瓷罐里重新凝固,粉饼磨碎后装进瓷罐里重新压制成型,任谁也看不出这些是异世界的产物。


    “娘,你帮我买个他们用的缝线的针和线吧。”铜柱指着平板的视频给苏合香看。


    苏合香皱着眉头看到怪模怪样的针和线,在一块皮肉上穿来穿去,看得她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疼。


    “好,我去买。”她还打算多买点碘伏放在空间里,铁柱的伤口没有发炎,愈合的很好,没想到碘伏消毒的效果这么好。


    不过她看着认真看视频的铜柱,想了想说:“铜柱,你想不想去上学堂,考功名啊?做大夫终究没有读书人体面。”


    铜柱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不太想。其实我并不喜欢读书,每次一翻开书本,读那些之乎者也我就头疼,感觉那些字都在眼前跳舞。我还是更喜欢当大夫,觉得挺有意思的。”


    苏合香听了,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明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兴趣,不能强求:“那好,既然你不想当大夫,娘就支持你。娘有机会就去打听下,哪家医馆收学徒。”


    第93章 恶人


    铜柱起床后,先背起了药方,他发现,自从搬来这边后,就没背过书了。


    明明几天前还能倒背如流的方子,如今竟没那么流利了,看样子以后得天天温习才行。


    “娘,你去华国的时候,帮我寻寻叶天士的药方,其他人的药方也行。”娘之前帮自己买的《本草纲目》《汤头歌》《千金方》自己都看过了,他想多找些药方,万一以后要用到呢。


    “好。”苏合香答应着。


    如此这般过去了十天,铁柱的伤口彻底养好了,苏合香总算舒了口气,不用在外面还在担心着家里。


    现在又恢复成铁柱和铜柱兄弟俩上街卖货,她和大妮小妮在家爆米花和包米花。


    “娘,今天上午还是三百包?”铁柱一边往车上装货,一边问道。


    “嗯,三百包,到中午时候,就算卖不完也要回来吃饭。”


    铁柱点点头,推着满满一车的米花出门了。铜柱坐在车尾,身边是一个开口的小布袋,里面装着零散的米花,专门给路人试吃。


    现在他们也有些经验了,打包好的荷叶包放在大麻布口袋里,袋口扎好,卖完一整袋再拆开另外一袋,避免人多手杂被人偷拿了。


    不另外称重卖,太浪费时间,只带一个小口袋,里面是零散的给人尝尝的。


    铜柱坐在车尾位置,铁柱站在车头位置推车,兄弟俩合作配合的默契,不会手忙脚乱了。


    他们先到城西的集市,那里人多热闹。绸缎庄的管事一见他们来,立刻招手:“小哥,给我留两包!”


    “好嘞!”铁柱麻利地拿了两包递过去,收了二十文钱,然后塞进铁钱箱里。钱箱被他用螺丝固定在车板架子上,还上了锁,收了钱就从钱箱表面的扁孔里扔进去。


    卖到中午,三百包已经所剩无几。兄弟俩推着空车回家,大妮早已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今天的生意。


    “娘,今天有个大户人家的管事说,让我们后天送二十包米花过去呢!”铜柱兴奋地说道。


    苏合香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事!如果有十来户这样的,自家就又多了一笔来钱的渠道。不过咱们现在一天打包六百包就够忙的了,再多就忙不过来了。”


    铁柱扒拉着碗里的饭,想了想:“要不咱们雇个人帮忙?”最近连小妮都要被留在家里帮忙包米花了。


    苏合香摇摇头:“现在雇人太打眼了,咱们自己辛苦点,先攒些本钱再说。”她已经起了搬家的念头,以后爆米花在哪里爆,她还没具体想好,总之不能一直在居民区做。


    下午,兄弟俩又推着三百包米花出门了。这次他们走街串巷,专挑深宅大院的后门叫卖。铜柱机灵得很,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手里有钱,又爱尝新鲜玩意儿。


    “爆米花咯!又香又甜的爆米花!”铜柱站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探出头来:“小哥,给我五包!”


    铜柱麻利地递过去:“你能吃得完这么多吗?”


    小丫鬟摇头:“我是帮姐姐们带的。”她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傍晚时分,兄弟俩推着空车回家,疲惫的脸上却掩不住喜色。如果去夜市也能卖个一两百包的,可惜人实在吃不消这样连轴转,加上晚上回来确实不安全,家里就放弃了夜市的生意。


    吃完饭,一家人照例在数铜板吗,这些铜板明天要拿去换成银子带回来。六百包米花,净赚四两二钱银子。


    “娘,咱们现在有多少银子了?”大妮好奇地问道。


    苏合香微笑:“已经有五十两了,照这个势头,一个月百两不在话下。”


    她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去问问小铺面多少钱,要是再雇两个伙计,孩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苏合香一家沉浸在赚钱的喜悦里,隔壁蒲家的老太太正阴沉着脸,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心里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她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娘,我们走了。”铁柱整理好车上的麻袋,推车出了门。


    “去吧,早些回。饿了就在街上买点吃的的,带的水要喝。”她给铁柱备了个内蒙的皮质水囊袋子,特别的古朴不起眼。


    “知道了娘。”兄弟两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合香栓上门,消消停停地开始爆米花,爆几炉子放那放凉了后,再跟大小妮三人一起给包起来,等铁柱他们回来休息好久可以直接拿去卖了。


    蒲老太太听到新来的那家屋里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响声,让她心中烦躁的要死,那弟兄俩又拉着一车米花出门了。


    她在家里数了数,以前他每天出去3次,自从巷口发生过命案后,他每天出去两次,每次车上都有两三百袋的米花。


    就算一袋赚两文钱,也要赚一两银子一天,何况根本不止赚这点,最起码赚5文一包。她可是听说了,一包要卖到十文钱的。


    “呸!”她狠狠啐了一口,“一个乡下婆子,也配赚这么多钱?”自家最有本事的是在军营里做军头的三儿子,一个月才能赚3两银子。


    快到中午时分,铁柱和铜柱在外还没回来,大妮做好了饭温在饭锅上,准备等兄弟俩回家一起吃,小妮趁着这会家里不忙,跑外面找朋友玩去了,大妮收拾完几盆花后,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摆弄起化妆品来。


    她给自己打了个粉底,描了眉画了眼线,还稍微涂了些睫毛膏,最后化了一点点的腮红,涂了淡淡的肉粉色的唇膏,又用高光画了一点点的卧蚕和眉弓。


    大妮看到娘忙完了,赶紧给她看自己新化的妆容:“娘,好不好看?”


    苏合香仔细端详了下:“好看!比昨天那个好看,昨天那眼睛像是被人揍过一样。”


    “你不懂!昨天那个叫晚宴妆,就是要夸张点。今天的是裸妆。”


    苏合香笑着摇头:“行行行,你懂,你厉害。”


    她见儿子们还没回来,打算在爆几桶米花,好存在空间里备用。


    蒲老太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的三儿子蒲远亭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腰间佩刀,脸上还带着几分行伍之人的煞气。


    “娘,儿子回来了。”他拱手行礼,却见老太太脸色铁青,扶着额头歪在榻上,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娘,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可要去看大夫”蒲远亭皱眉问道。


    “你听,”蒲老太太虚弱地抬手指了指隔壁,“那声音,又来了!”


    蒲远亭侧耳一听,隔了一会儿,就是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地面上,这声音说大也不大,但是用心听是能听到的。


    “这是什么动静?”他皱眉问道。最近他在军营当值,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隔壁新来的那家,在做什么‘爆米花‘,一天要响个十几次。”蒲老太太咬牙切齿,每响一声,最起码能赚个上百文钱!


    “他家有什么人?”蒲远亭问道。


    “一个乡下妇人,带着四个孩子。应该没什么亲戚在这,搬来这些天没见到她跟谁家来往。”


    蒲远亭冷哼:“呵,一个乡下妇人,也敢在汴京城里这般张扬?”


    “可不是嘛!”蒲老太太抓住儿子的手:“你是不知道,他家一天最少赚一二两银子,那一个寡妇,凭什么!”


    蒲远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娘放心,儿子这就去会会他们。”


    他气势汹汹敲响了苏合香家的大门。


    苏合香刚把爆好的米花倒进竹筛冷却,听见急促的拍门声,手上动作一顿。她出了屋后,给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大妮使了个眼色:“大妮,你回屋去。”


    她自己去开了门:“谁呀,别拍了,门要被拍坏了。”刚拉开门闩,厚重的木门就被‘砰’地推开,险些撞到她额头。


    蒲远亭身穿红色的军服,进门就踢翻了苏合香堆在门后墙边的几袋煤炭。


    “这位官爷?”苏合香是一头雾水的开口。


    “谁准你们整日弄出这等动静?”


    他眯起眼睛凶狠的又提了一脚已经倒在地上的煤炭:“你当我们蒲家是死人不成。”


    原来是大院主屋的蒲家人。


    “官爷见晾,我们小门小户地讨生活也不容易……”苏合香在旁边不知所措地辩解着,她还是头一回直面这种完全不讲情面的人。


    蒲远亭推开面前碍事的苏合香,他想把他家的炉子给砸了,刚到院子中央,就见几步远的厢房里,站着个身姿窈窕地姑娘,杏眼琼鼻,肌肤胜雪,一袭素色衣裙衬得身段窈窕,真真是眉目如画。ú


    蒲远亭一时竟看呆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大妮,眼神赤裸得让人发毛。


    大妮被他看得浑身一颤,杏眼里盛满了惊恐,她只是想在门边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粗鲁的敲门,到底是为何事来的,却万万没想过这人会直接冲进家来,此刻被他这般盯着,连忙关上了房门。


    苏合香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气得声音都在抖:“这位官人,无故进别人家不太妥当吧?”


    蒲远亭此时却心思百转,他忽然扯出个笑来,仿佛方才凶神恶煞一样的人不是他一般。


    “婶婶见谅。”他抬手作揖:“远亭今日吃了些酒,头昏了做出这等无理之事。”


    “改日再来给婶婶赔罪。”说完,他看了眼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大踏步离开了苏合香家。


    苏合香强撑着笑脸送他出门。院门合上的瞬间,她浑身发凉,宛如被一头恶狼给盯上了。


    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这里不能住了。


    第94章 卖珠宝


    蒲远亭一回到家,眼中便闪烁着贪婪的光,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迫不及待地冲进正屋,对正焦急等他的蒲老太太说道:“娘!你找人帮我去隔壁提亲吧!”


    蒲老太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心头颤了颤,她皱眉道:“你看上谁了?”


    “就是隔壁苏家的丫头!”蒲远亭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兴奋,“那丫头长得真漂亮,皮肤白得跟雪似的,眼睛又大又亮,比城里那些富家小娘子还水灵!”


    蒲老太太狐疑地打量着他:“寡妇家那个大丫头?不对吧,我见过她出来洗衣服,黄不拉几的,哪有什么漂亮?”


    “不可能!”蒲远亭斩钉截铁地否定:“我刚才亲眼看见,那丫头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娘,您是不是看错了?”


    蒲老太太眯起眼睛,皱眉思索了下:“难不成,是她家亲戚?”


    蒲远亭说道:“要么是她家丫头,要么就是来了客!反正肯定是她家的人。总不会是他家的媳妇吧?”


    蒲老太太沉吟:“娶她家丫头也不是不行,她家男人没了,就剩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若是能攀上亲,她家的生意咱们也能沾点光。”


    蒲远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正是这个理!若是她嫁过来,咱们还能帮她‘照看’生意。”


    蒲老太太点点头,但随即又皱眉:“不过,你今天刚闯进人家院子,转头就上门提亲,未免太急了些,容易让人起疑,她家肯定会拿乔不同意的。”


    蒲远亭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你明天先去打听清楚,看看那丫头到底是谁家的,若是她家闺女,您就直接去提亲!我明天还得回军营,等下次回来,直接成亲!”


    蒲老太太见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你这孩子,急什么?娶媳妇又不是抢媳妇,总得让人家点头才行。”


    蒲远亭冷哼一声:“她家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能攀上咱们家,那是她的福气!娘,您可别拖太久,若是成了,你就托人去军营给我捎个信!”


    蒲老太太点头:“行行行,我明天就去打听,你这性子,真是随了你爹。”


    蒲远亭咧嘴一笑,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苏合香只慌乱了一会,很快稳住了心神。她推开房门,看到大妮正不安地坐在床边,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别怕。”她坐到大妮身旁,握住大妮冰凉的手,声音轻柔地保证道:“有娘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们。”


    大妮扑进她怀里,肩膀发抖带着哭腔说:“娘,我错了,我今天不应该化妆!”她想起那人的眼神就一阵的恶心。


    苏合香认真的说:“你没错,化妆能有什么错呢!是这个世道的错!化不化妆都是一样的,该来的祸事躲不掉。”苏合香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思绪飞转。她有那么多的华国好东西,还怕保不下来一家人吗?


    但史书上记载的锦朝官场黑暗得令人心惊,连精忠报国的良将都能被陷害致死。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员打交道。


    “别哭,把脸洗一洗,娘带你们搬到内城去。内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多,咱们到时候做些普通的生意就行。”她拍拍大妮的肩膀。


    大妮乖乖点头出去了。


    苏合香走到桌前坐下,拿出纸张和水笔,在纸上写下几个选项:


    第一,买房搬走,这个可行。如果搬走了那个混蛋还敢来纠缠的话,花几百两银子买条人命又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到这里,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第二,投靠权贵。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想依附别人,她怕自家变成权贵家里没有人权的赚钱工具。


    第三,全家撤回山谷。这是最后的退路,那里虽然安全,但四个孩子一个都没成亲生子,就那么的在山里蹉跎一辈子,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二三列举出来后,她冷静下来,没那么的急躁了,还是先搬到内城看看。


    空间里有500两银子,她不打算把华国的现金都拿去买银子,因为就是全换成银子也不够买汴京的房子,华国的现金还是留着买日用品比较划算。


    来到这边半个月了,她现在也知道汴京的房价有多高了。


    汴京分为皇城、内城、和外城,现在租住的这套外城西北角的小院,地段不好,算是外城最偏的角落了,整套的月租是四两银子,包括蒲家和灵儿家和自家的租金在内。这样一套买下来是大约2000两。


    内城同等大小的房子要三千两,大些的就要上万两。


    苏合香想买个稍微大些的,前院宽敞些给两个儿子住,铁柱的亲事拖不得了。


    后院自己带着大小妮住,最好带个小花园,可以让大妮种些花花草草。这样的不大的宅子,少说也要准备八千两以上。


    “靠卖山货的话,估计把山薅秃了也不够。”空间里虽说还有没出手的野生灵芝和山参,但就算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数。


    看样子,最好就是卖些华国的工艺品,她在空间里的那些杂物中,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选了一套俄罗斯风格的青铜镜,镜框是精致的镂空藤花纹样,周围镶嵌着一圈莹润的珍珠。外国有没有镜子她不知道,锦朝应该是没有的。又配了个相同系列手持的化妆镜。


    她又拿出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这些是手工达人不要的珠子,估计上百颗是有的,自己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实在是太漂亮了,这种珠子在拼夕夕根本不值钱,这一盒子大概只要三四十块钱。


    “娘,开门!”是小妮回来的声音。大妮帮她打开门,发现铁柱兄弟也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苏合香跟他俩说:“下午你们带着大妮小妮一起上街去。”


    “怎么了?”铁柱察觉到家里气氛的不同。


    苏合香把事情讲给铁柱听,铁柱拳头攥得死死的:“我去找他去!”


    苏合香厉声喝住他:“冷静点,单打独斗你也打不过他,他比你还高半个头。”


    “那就这么算了吗?”铁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咱就这么算了吗?”


    “听说蒲家三儿在军营里做了个小官,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咱家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还是避让为主。”苏合香跟孩子们说道:“我想好了,先找个房子避开他们,咱们搬去内城去住,那里治安好过于这里。他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还能在皇城根下撒泼吗?”


    “那咱家钱够吗?”铁柱闷声道,他有着深深的挫败感。自己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一点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别担心,我打算去卖些华国的物品。你们身上带把钥匙,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些。”


    “好。”铁柱答应了


    吃完饭,铁柱和铜柱收了桌子,苏合香坐在凳子上,让大妮给自己化了个变老妆。


    大妮先用头发染色喷雾将母亲的头发染成灰黑色,用深色粉底将皮肤涂黑了一度,接着在脸上点了两颗黑痣,唇线笔将嘴唇轮廓化大了一圈,最后又加了一点点的法令纹和鱼尾纹。


    “娘,这样行吗?”大妮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苏合香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连铁柱站在门口都愣了一瞬。


    “很好,这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虽说汴京有着上百万的人口,再次见面的几率很低,但保不齐就那么凑巧呢。


    收拾妥当后,铁柱带着三个弟妹出了门。苏合香等他们走远后,在门口偷偷摸摸地观察到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才迅速地锁上门,然后垮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也随后出了门。


    外城的街道上行人匆匆。她先来到一家门面不大的首饰铺子,铺子门口挂着周记珠玉的招牌。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掌柜的,您看看这个珠子,能值多少?”她压低声音,使得声音没那么年轻,从袖中取出一颗琉璃珠,放在手心里。


    掌柜眯着眼看了眼:“十两银子一颗。”


    苏合香眉头皱起,这价格比她预想的低太多了。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淡淡道:“我再看看别家。”


    见她转身要走,掌柜突然直起身子,脸上堆出笑容:“娘子别急!若是量多,价格还能再商量!”


    苏合香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径直出了店门。身后传来掌柜不甘心的喊声:“十两!十五两!”


    她充耳不闻,加快脚步直奔内城。


    内城明显比外城要繁华的多,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多是两层的小楼,飞檐翘角,街上行人衣着光鲜,不时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


    苏合香沿着主街一直走到皇城门口。这里是汴京最繁华的地段,四十米宽的御街笔直通向皇宫大门,两侧用朱漆栏杆围起,专供皇帝出行使用。


    御街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高档商铺,售卖珠宝、绸缎、香料等奢侈品,可以说全锦朝最贵重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了。


    她在一家名为‘珍宝阁’的首饰店前停下脚步。这家店铺面宽敞,门楣上挂着鎏金匾额,门口站着两个衣着整洁的伙计。透过雕花窗棂,能看到里面陈列着各式精美的首饰。


    苏合香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掌柜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几个店小二也都非常的面善。


    她抬腿走进了店里。


    “这位娘子,想买些什么?”一个年轻伙计立刻迎上来,态度恭敬。


    苏合香见他并没有见因为自己的衣着普通就怠慢自己,才从布包里取出一颗粉色的琉璃珠:“你看看这个,能值多少?”


    伙计还没接过珠子,刚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这等宝贝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他匆忙转身,低声对掌柜说了几句。老者闻言快步走来,接过珠子仔细端详。


    这颗琉璃珠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粉色珠体内部仿佛有细碎的星光闪烁,随着角度变换流光溢彩。


    老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琉璃珠子成色极好,若是只有一颗的话,二十两银子,如何?”


    苏合香心中一喜,但面上不显:“价格还是有些少,若是数量多呢,店家多少能收?”


    “具体有多少呢?”


    “上百颗!”


    老掌柜的胡子抖了抖:“都是这个颜色吗?”


    “颜色各不相同。”


    “若是量多,价格可以再高一成。”


    苏合香在心里快速盘算,一颗二十两,一百颗才两千两,加上镜子也卖不到一万两。她摇摇头,作势要走。


    “哎,娘子且慢!”老掌柜急忙叫住她:“先让我看看货色,若是真的好,价钱还可以商量。”


    苏合香停下脚步,转身从布包里取出一个普通的木盒。


    当她打开盒盖的瞬间,整个店铺仿佛被点亮了。盒中摆着上百颗琉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粉的如朝霞,蓝的似深海,还有几颗暗色系的珠子,内里嵌着细碎金箔,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店里的伙计都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叹。


    老掌柜的双手微微发抖,他从业五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琉璃珠。每一颗都大小均匀,表面光滑如镜,而且全都已经穿孔,可以直接串成项链或手链。


    “娘子,咱们进里面谈。”老掌柜庆幸这位娘子是下午来卖到珠宝,要是上午过来,怕会被客人截胡。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间雅致的会客室,墙上挂着字画,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伙计很快奉上茶水。


    两人坐定后,老掌柜沉吟道:“娘子,这琉璃珠子还要配上其他配饰,还要加上工钱等等,二十五两银子一颗,这价格着实不便宜了,你看如何?”


    苏合香盖上盒盖,作势起身:“三十两一颗,全部不二价。”


    老掌柜见她态度坚决,连忙答应:“一共多少颗?”


    “一百二十五颗。”苏合香重新坐下:“不要交子也不要银子,要金子。”


    老掌柜掐指一算:“三百七十五两黄金,客人能否稍等?店里一时没有这么多现钱,需要去钱庄兑换。”


    “好,但不要太久。”苏合香抿了口茶,又道:“另外,你家收镜子吗?”


    “镜子?”老掌柜一愣:“娘子说的是铜镜?”


    “不,是比铜镜更清晰的。”她说着,从包裹里取出手持镜。


    老掌柜起初不以为意,好的铜镜他见过不少。但当镜子递到眼前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这面镜子清晰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铜镜特有的黄调,能将人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这……”老掌柜的手微微发抖,他在御街做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件。他强自镇定,脑中飞快盘算着该如何拿下这件珍宝。


    “娘子想卖多少?”


    苏合香微微一笑:“自然是掌柜的开个价,不过……”她故意停顿一下,又从包裹里取出那面台式梳妆镜:“不如一起看看吧。”


    这面台式镜更加震撼。镜框是精美的俄罗斯风格青铜镂空雕花,边缘镶嵌着一圈莹润的珍珠。镜面比手持镜更大,照出的影像纤毫毕现。


    老掌柜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这样的宝物他既想压价,又怕这位神秘的小娘子转身就走。


    斟酌再三,他试探道:“两个一起,三千两白银如何?”


    苏合香若是买家,自然三千都嫌贵,但她现在是卖家,三千两低于她的预期。这样的镜子若是送给贵人,带来的利益何止万两?


    “五千两白银。”她斩钉截铁地说:“少一两都不卖。”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虽说她查了下锦朝的价格,但是太久远了,只查到个别的能卖到一万多两。


    老掌柜的额头渗出细汗:“这个,容我请示一下东家。”


    “还要请示东家?”苏合香皱眉,她怕麻烦:“半个时辰内能将黄金凑齐吗?”苏合香站起身:“不能的话我换一家。”


    老掌柜连忙答应,转身对伙计喝道:“快去请示东家!要快!”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青玉令牌,塞给跑腿的店小二,压低声音道:“告诉东家,是‘珍宝阁’五十年难遇的好货,耽误不得!”


    小二接过令牌,撒腿就跑,两条腿几乎要跑断了。


    东家是谁?


    这“珍宝阁”的东家,正是锦朝当朝皇帝的姑姑,前朝大公主!她的府邸离御街不远。


    公主听闻掌柜竟派人持令牌来报,眉头一挑。她与这掌柜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知道此人向来稳重,从未如此急切过。


    “看样子,确实是有了不得的东西。”


    她放下茶盏,对身旁的心腹嬷嬷道:“去库房取八百七十五两黄金,速速送去珍宝阁。”


    八百七十五两也就是八十七斤半。


    三个壮汉怀抱着沉甸甸的包袱,一路小跑着回来,额头上全是汗珠。


    老掌柜见状,连忙招呼苏合香:“娘子,金子已备好,您看?”


    苏合香和老掌柜清点了金子。这些金子是统一的金元宝摸样,正面铸有年号印记。


    她只能相信店家给的是真金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收了钱后对掌柜的点点头:“劳烦掌柜的帮我雇一辆驴车,再安排个小二送我。”


    “这个好说!”掌柜的立刻去安排。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驴车停在了店门口。苏合香在店小二的帮助下,带着金子上了车,小二坐在车辕上赶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往东走。”苏合香让小二带着自己一直往东走,东边是夜市和桑家瓦子所在地,街上人多,脱身容易些。上车以后,她把黄金替换成石头,以免车身突然变轻,被小二早早发现车上没黄金了。


    没多久,她发现行车速度变慢,她掀开车帘一角,见街上行人如织,正是东市的繁华地段,桑家瓦子附近,到处都是吆喝声、嬉笑声,人群摩肩接踵。


    苏合香从小二身后,悄无声息地跳下了车,混入人群中。


    小二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回头一看,顿时傻眼,就见苏合香拎着小包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他慌忙掀开车帘,里面哪儿还有金子的影子,空空如也!


    再四下张望,苏合香早已消失在人海中,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苏合香混在人群里,脚步轻快。


    这些金子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特殊印记,自己用的话很容易追查到自己。


    她找了好几家钱庄,将金子分批兑换成普通的银子,这么一耽误,天色已晚。


    “八千多两,应该够在内城买宅子了。”大不了另外租房子住,就是租房子没法随心所欲的更改房型和格局,也怕随时被人赶出家门。


    换完钱后,她朝外城走去。


    街道渐渐冷清,行人越来越少。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估计是从钱庄那边开始的尾巴。


    苏合香不动声色,脚步依旧从容,突然一个闪身,窜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跟踪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改变路线,急忙追了上来,却在巷口愣住了,长长的巷子里面空无一人,她的速度也太快了电吧?


    他提着灯笼,快步进到巷子里后看了看四通八达的巷子,又转回来仔细检查地面,然后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墙头,试图找到脚印或攀爬的痕迹。


    “奇怪,”他喃喃自语:“难道翻墙进别人家院子里去了?”


    可墙头上连个鞋印都没有,巷子里更是连只野猫都没跑过。


    苏合香回到出租屋后,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她才从空间里出来,至于会不会被人看到凭空出现,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街道上偶尔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匆匆往家赶。她刻意绕了几条小巷,时不时停下脚步,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观察身后没有人跟踪


    她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城门方向走。即将出内城时,她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窄巷,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从空间里取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铁柱,听见吗?”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铁柱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听见的,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合香心里踏实了几分,她的对讲机一直放在了空间里,此时铁柱他们才能联系上自己的娘亲。


    “很快就回来了。”她记得卖家说对讲机是要越空旷的地方效果越好,她还怕汴京这边房子多,对讲机传不了那么远呢,之前铁柱卖米花都是在外城卖的,没想到在内城都没问题,那就太好了。


    她低声说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家里。”铁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娘,你那边顺利吗?”


    “很顺利。”苏合香简短回答:“我现在回去了,在家等我。”


    “好!”


    苏合香将对讲机收回空间,继续往外城走去。


    另一边,跟踪苏合香的人又带着几个士兵摸样的人折返回来,提着灯笼在巷子里来回搜查。


    “大人,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长官掐着腰,上去踢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让你跟个婆子都能跟丢。”


    被踢的人弓着身子唯唯诺诺不敢辩解。


    几人提着灯笼找遍了周边,都没发现嫌疑的线索,


    “奇怪!”长官喃喃道:“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蒸发了吧?”


    这可怎么跟长公主交代啊!他怒从心起,又踢了那人一脚


    铁柱几人左等右等,直到一个时辰后,苏合香才到家。铁柱给她开了大门。


    “娘!”大妮手里端着一碗温水递给苏合香:“怎么样?”


    苏合香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才舒了口气,冲几个孩子点点头:“换了很多钱,明天我就去找中人看房子。”


    大妮眼睛一亮:“真的?那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搬走了?”


    “嗯。”苏合香点头:“不过今晚你们早点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几个孩子见她神色疲惫,便乖乖点头,各自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合香就把孩子们叫了起来。


    “今天你们带着一车米花出去,卖完以后,直接到内城崇明门那边等我。”她压低声音,严肃道:“记住,崇明门附近有个会仙楼,是个很大的酒楼,别走错了。”


    怕他们记不清,她还特意用炭笔在纸上写下地址,让几个人分别看过然后塞到小妮的衣兜里:“小妮就放在车上,大妮你要看好了小妮,卖东西是其次,几人千万别走丢了。”


    铜柱说:“娘,你给我个绳子,我把小妮栓到车架子上。”


    小妮就噘着嘴瞪他。


    “娘,那你呢?”大妮有些不安地问。


    “我去看房子,办完事就去找你们。”苏合香顿了顿,又补充道:“对讲机我可能会放在空间里,如果联系不上,你们就在会仙楼附近找个茶楼或者饭馆等着,别乱跑。”苏合香给他们每人身上放块碎银子。至于铜板,铁柱那里明天卖了米花会有很多。


    铁柱皱眉:“要是房子没买成呢?”


    “那咱们就住客栈,不回来了。”苏合香语气坚定地告诉他们:“今天之后,咱们可能不会再回这个院子了。”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欢喜地点头。


    待孩子们出门后,苏合香环顾四周,确认再无遗漏,这才一挥手,将屋内的家具、被褥、锅碗瓢盆全部收进空间。


    转眼间,原本拥挤的小屋变得空荡荡的。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锁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另一边,蒲老太太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起床。她昨晚盘算了一夜,今天说什么也要去苏家探探口风,最好能见到那个漂亮丫头。


    可等她踱布到苏家门前时,却发现大门紧锁,院内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躲着我?!”蒲老太太气得一脚踹在门上,木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却纹丝不动。她们搬来这么多天了,天天在家爆米花,自从儿子昨天去过她家后,昨晚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几点回来的,今天一大早又没了人影。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小寡妇,倒是机灵!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她愤愤地转身回家,心里却已经开始打算,自家的大孙子七岁了,正好让他坐在巷子口玩,顺便盯着这院子,只要他们回来,立刻上门去说亲去!


    第95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大长公主没多久就收到了老掌柜送入府中的镜子和琉璃珠子。


    原本盛放琉璃珠子的普通木盒已被掌柜换了个描金檀木盒子盛放,大长公主懒懒地倚在软榻上,两个侍女在她身前各捧一个托盘,上面分别放着琉璃珠和水银镜子。


    大长公主伸出凝脂般的手,指尖染着凤仙花汁的淡粉色,随意捞起一把珠子,对着灯光看着。


    那些浑圆的琉璃珠在她掌心折射出奇异的光斑,有的是琥珀般的暖黄,有的是神秘的深紫色,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长公主也不得不夸赞道:“确实是好物件。”


    侍女适时地捧上那面水银镜,大长公主接过镜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镜面,见到镜中自己的脸,微微一楞。


    她惯用的铜镜虽也清晰,但下人再怎么精心打磨,终究带着一层昏黄的底色,而眼前这面镜子却不同,镜中人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镜中分毫不差地映出鲜艳的血色,没有一丝偏色。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不错,赏。”


    苏合香今天要买房,便没有像昨天那样乔装打扮,只随意挽了个发髻,素面朝天地往内城去了。


    她穿过熙攘的市集,到了城西南的宜秋门大街,因为这里的内城门名字就叫宜秋门。


    找到一家挂着“店宅务”的木牌的店铺,她提起裙角迈过门槛,屋内光线昏暗,几个中人正忙着擦拭着桌子。


    “客人是要买还是要租?”一个穿着褐色短衫的中年男子迎上来。


    “买。”苏合香简短地回答。


    中人放下毛笔,在架子上翻找片刻,取下一本厚厚的簿子。他翻开泛黄的纸页,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位客人:“客人要多大的屋子?咱们这内城的房价可不便宜。”说着,目光在她简朴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


    苏合香唇角带笑,自信满满地说:“放心,你且带我去看房子。”只要她不露怯,中人便不敢小瞧自己。


    中人顿时堆起笑脸,却仍追问道:“客人总得说个大概,是要一进的院子,还是三进的宅子?临街的铺面,还是僻静的居所?大致要哪片地方?”


    她淡淡道:“要安静的,一进院子,最好有个后院。位置最好是在宜秋门和崇明门之前这块。”


    中人点点头,他在簿子上仔细翻找了下,挑选出三处宅子。


    挨个带苏合香过去看。


    中人引着苏合香拐进一条青砖剥落的窄巷。推开斑驳的黑漆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老宅,檐角瓦片残缺,梁柱上的漆早已褪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院中枯草丛生,即便如此,也要价一万两,全因位置极佳,离州桥夜市仅两里路,入夜便能听见摊贩的吆喝声,不过这处还要修缮,且价格也太高了,苏合香摇头否决。


    第二处是商贾腾退的新宅,要价一万二千两。推门进去,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据说原是某位富商养外宅的地方。屋内陈设虽已搬空,但窗棂雕花精致,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砖,中人说价格不能更低了,苏合香觉得价格高出自己的预期,这处先暂时保留。


    第三处比前两处都要偏僻,在内城西南的角落里,周围很是清净。小院半新不旧,前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两间东西厢房,后面带个小院子。厨房是放在了西厢房。


    中人说道:“这片的地基都是长六丈宽5丈。”


    苏合香算了下,大约就是20*16米,这里不繁华,却透着几分安稳。


    她对这个宅子有些意动,便问道:“这处院子价格多少?周围都是住的什么人家?”


    中人介绍道:“娘子好眼力,这宅子虽不在城中心,但胜在清净。离这宅子前面一家是卖祖传伤膏药的郑医师,医术精湛,声名远扬,汴京人有跌打损伤都找他。郑医师东面住的是会仙楼的东家,那可是汴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往来皆是达官贵人。”


    他又把手对准宅子东边的位置,压低声音道:“这家是汴京牢狱的主管,平日里深居简出,但为人还算正派,不会扰民。”


    宅子西边和南边是没有人家的,只有一条官道,因为再往外就是城墙了。虽不算繁华地段,但胜在安全,毕竟紧挨着官道,时有巡城兵丁经过,寻常宵小不敢造次。


    街坊邻居听起来也是正经人家。


    “这处宅院八千两。”中人说完这边的优缺点,比了个八的手势。


    价格确实不低,但也在苏合香的预算之内。这地方偏僻了些,有钱人看不上,嫌它不够气派。穷人买不起,毕竟七八千两银子,普通人家十辈子也攒不出来。


    旁边就是城墙和官道,想扩建都不行。但这些别人家不能接受的点苏合香都能接受。


    她沉吟片刻,道:“这处宅子要是少些,我就买下来了。”


    中人一愣,没想到她真要买,还以为她是随口问问,便试探道:“7900两吧,这100两我还是能做主的。”


    苏合香不紧不慢地还价:“7800两,可以的话,今日就能签契书。”


    中人一拍手,爽快道:“成交!”


    就这样,苏合香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此时已是下午,中人带她去了衙门,办好过户手续后,将大门上的钥匙交给她,他们之间的交易便结束了。


    来汴京是她精心考虑过的。汴京是锦朝的都城,在后世的各种史料中记载最详实,哪一年有水患,哪一年有瘟疫,哪一年有战乱,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些信息,她就能提前规避风险,做好应对之策。


    就连都城的标志性的建筑,都能在后世的地图上找到,不然她都没来过内城,是不会准确地来到内城的城西找房子的。


    内城的城东太过于繁华,不是她这等小人物可以去的。


    内城西北方向又驻扎着许多军营,她不想看到军营里的人,怪不得老百姓喊这些穿着红色军服的军人叫赤佬。


    而且,在大城市里扎根,对孙子辈的后代来说,发展机会也更多。古代的普通老百姓大多只能靠种地过活,遇上灾年,便是民不聊生。但在都城,却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商贾云集,权贵往来,无论是经商、谋职,还是读书科举,都比乡下机会多。


    苏合香将对讲机仔细地用布包好,确认不会引人注目后,快步走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后。她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这才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呼唤道:“铁柱!你们在哪里?”


    铁柱他们原本想找家茶铺歇歇脚,可一问价格,一杯最普通的茶竟要19文钱。铁柱暗自咋舌,比自家米花贵多了,终究没舍得花,带着弟妹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蹲坐在墙角,默默啃着在街上买的烧饼。


    忽然,铁柱的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紧接着是苏合香熟悉的声音。他眼睛一亮,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巷子里没有旁人,这才迅速掏出耳机,按下按钮回应道:“娘,我们就在会仙楼后面的巷子里。”


    “那你们看到城墙了吗?”苏合香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


    铁柱抬头望了望前方,不远处便是高耸的城墙。“看到了。”他答道。


    “那你们到城墙边上来,我过去找你们。”


    铁柱连忙招呼弟妹起身,几人快步穿过巷子,朝城墙方向走去。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家人终于在城墙脚下碰面了。孩子们一见到苏合香,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娘,怎么样,房子买了吗?”


    城墙边行人稀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掠过的风声。苏合香见左右无人,这才露出笑容,点头道:“买好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咱们先去买几件衣裳吧。这边住的人非富即贵,咱们若是穿得太寒酸,难免被人看轻。”


    一行人来到一家布庄,铺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布料,到底是内城的店铺,店里陈设的大都是高档的绸缎,苏合香仔细挑选了一番,最终给每人选了三身料子,既不至于太过奢华,也不会显得寒酸。


    “店家,店里可有绣娘?帮我们把衣裳做了。”苏合香问道。


    店家连忙堆起笑脸应道:“有有!绣娘们手艺都好着呢!”


    “那帮我们加急先各做一身,明天能来拿吗?”


    店家略一思索,点头道:“可以的!若是不绣花,赶一赶工,明日晌午就能做好。”


    苏合香置办好衣物,天色已近黄昏。她奔波了一整天,此刻只觉得浑身酸软,脚步也沉重起来。她带着孩子们在街边找了家食肆,简单吃了顿饭,便匆匆往新家赶去。


    推开宅院的大门,孩子们顿时兴奋地四处张望。比起前两天租住的那间逼仄的小院,眼前这处宅子宽敞多了,虽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舒适。


    床铺被褥都是现成的,空间里有,苏合香带着大妮住进了东边的主屋,铁柱和铜柱则安顿在西厢房。孩子们见娘亲满脸疲倦,知道她累坏了,便乖巧地没有吵闹,各自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晨光熹微,铁柱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望着头顶陌生的房梁,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他们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坐船渡江,又接连搬了两次家,颇为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起床洗漱后,他问:“娘,要爆点米花卖卖吗?”


    苏合香摇头:“米花生意先放一放。这左邻右舍都是些什么脾气咱还不知道,万一扰了哪位贵人的清净,反倒麻烦。娘手里还有些银子,生计的事不急,先把房子拾掇好。”她顿了顿,眼角含笑瞥了铁柱一眼:“等安顿妥当了,还得给铁柱寻门亲事。”


    铁柱闻言,耳根子顿时烧得通红,却也没吭声反驳。铜柱在一旁挤眉弄眼。


    苏合香见他们闹腾继续道:“主屋原本是三间,我打算沿着东西两边的围墙各加盖一间。”


    铁柱站到院子里瞧去,各加盖两间后,就把去后院的路挡的死死的:“那怎么去后院呢?”主屋后面还有个大约三米宽的小花园。


    “东边加盖的那间开两扇门,一扇通后院,一扇通前院。”苏合香解释道。


    “为何要如此麻烦呢?”铁柱有些不解。这间加盖的既然要留两个门,肯定没法住人了:“是要做厨房吗?”


    “不是。另外在后院加盖两间小屋,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浴室。”


    铁柱又皱眉了:“为何家里要用两间厨房?”


    苏合香还是说了实话:“因为你成亲后,我想跟你们分开吃饭,但是不分家。”


    “娘,这不好吧。”铁柱一下子愣神了。


    “铁柱,你先别急,我是这样想的,咱家从华国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总会不经意就露了出来。我想着,前头你们小夫妻俩正常过日子,咱们对外也没分家。但是我和你们妹妹住在后院,不在一个锅里嚯嚯,这样也少了许多的矛盾。”


    “是这样吗”铁柱虽然知道,以前在奶奶家的时候,确实家里伯母们经常吵架。不过他实在是转不过弯来,只好先点头同意,反正不同意也没用。


    虽然娘限制了大家看动画片都时间,但是还有飞行棋、俄罗斯方块等等小玩具可以玩。想到成亲后,一到晚上就只能熄灯睡觉,他突然就不太想成亲了。


    “你们去州桥那边找找,看看有没有盖房子的杂货工匠。最好是有人做担保的。”


    兄弟俩相携而去。


    苏合香和大妮正在收拾青砖地面缝隙里长出来的枯草。


    小妮听见墙外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嬉闹声。


    “抓到了!该我当鬼了!”“哈哈哈你跑太慢啦!”清脆的笑声飞进小院子,小妮从门缝里往外张望,只见五六个孩子正在巷子里玩捉迷藏。


    “娘!”小妮跑到苏合香身边,拽着娘的衣角摇晃:“我能出去玩会儿吗?”


    苏合香闻言点点头:“去是可以,但娘要嘱咐你几句话。”她凑近小妮耳边一阵耳语,然后又交代着:“若是有人问起家里的事,除了娘教你的那些,别的都不要多说。记住了吗?”


    小妮眨了眨眼睛。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娘说的话总是对的。“好。”她重重点头:“娘,我记得了。”


    巷子里的孩子们见突然冒出个生面孔,都停下了游戏。一个扎着双丫髻、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率先走过来,好奇地打量小妮:“我以前没见过你呀,你家住哪里?”


    小妮指了指身后青砖灰瓦的宅院:“我家昨天才搬来。”


    “好呀,来一起,我叫颐莲,你呢。”小姑娘热情地邀请小妮。


    “我叫巧月。”小妮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把葡萄干给这几个孩子吃。


    “哇!蒲桃干。”颐莲大方的拿了几粒,其他孩子也跟着一起,几个孩子一颗颗的慢慢品尝着香甜的葡萄干。


    “你爹是做什么官的?”小姑娘突然问她眼睛亮晶晶的,“我爹在衙门,管犯人的!“颐莲一副骄傲的样子。


    小妮想起娘的叮嘱:“我没爹,我爹死了。我娘是药姑,人家都喊她苏药姑。”


    “药姑?”小姑娘困惑地歪着头。她只听说过坐堂问诊的老大夫。


    小妮见状解释道:“我娘专治小儿高热不退。前年王员外家的小公子烧得说胡话,就是我娘给治好的。”


    正说着,巷口传来‘叮铃铃’的铜铃声。一个挑着糖人担子的货郎慢悠悠走过,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围上去,随后又欢呼着跑回家,四处邻里间响起孩子们要铜钱的声音。


    第96章 药姑


    铁柱和铜柱兄弟俩出了家门,沿着巷子往街上走。他们虽然初来乍到,但这两天已经在附近转悠过几回,脑子里大致有了方向,出家门直走,上了宜秋门大街,再往东去,就能到州桥和御街大道,州桥周围商铺林立,找工匠、买材料都方便。


    兄弟俩在一家挂着“牙行”招牌的铺子前停下。推门进去,里面坐着几个正在谈生意的商人和工匠,一个穿着褐色短衫、头戴幞头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正是他们要找的中人。


    “两位小哥,可是要寻工匠盖房?”中人笑眯眯地问道。


    铁柱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串铜钱递过去,算是中人费。中人接过钱,掂了掂,满意地揣进袖子里,随即热情地介绍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这儿刚好有个口碑极好的工头,姓周,手艺扎实,手下带着一批老匠人,干活利索,价钱也公道。”


    铁柱谨慎地问:“盖四间房子,大概要多少银子?”


    中人略一思索,答道:“包工包料,用青砖的话大约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之间,具体得看房子的大小和用料。”


    铁柱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价格还算合理,没有漫天要价,再加上有中人是正规中人,可信度极高,便点头道:“那麻烦周师傅去我家看看,再定个准数。”


    中人爽快地答应,当即带着兄弟俩去找周师傅。周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匠人。他听说是盖房子的事,二话不说,收拾了工具,跟着铁柱兄弟还有中人去了苏合香家。


    到了地方,周师傅绕着宅子转了一圈,又仔细丈量了地基,最后和中人商量了一下,对苏合香说道:“不知道主家要盖什么样子的屋子。”


    苏合香说道:“要青砖到顶,杉木梁柱,上面要用灰瓦,另外要砌三个灶,地基打牢,做好下水的管子。”


    周师傅手指头微动,算了算:“包工包料,不管吃住,四间屋子,一共两百两银子。”


    苏合香手里还有几百两银子,盖房子绰绰有余,但她还是重申了一遍:“周师傅,价钱没问题,但这些都要写在契上,免得日后扯皮。”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有工期,我希望尽快完工,一个月内能行吗?”


    中人听了笑着替他答应:“包工包料的活计,拖延工期对周师傅也没好处,他巴不得早点干完接下一单呢!”


    周师傅也拍着胸脯保证:“东家放心,我手下的匠人都是熟手,一个月内准能完工!”


    苏合香这才满意地笑了:“那就这么定了,立个文书吧!”


    郑启灵攥着糖人,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小脸因奔跑而泛红。他刚跨过门槛,就撞见了正要出门的父亲,郑守真医师身着深青色的长袍,腰间挂着药囊,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启灵!又跑去哪里玩了?”对这个中年得来的孩子,郑医师很是上心。


    “爹爹!”启灵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跟一个新来的小娘子一起玩了!”


    郑守真微微挑眉,停下脚步:“哦?是谁家的小娘子?”


    “是咱家后面的那户,她家姓苏。”启灵舔了舔糖人,歪着头回忆:“她娘亲是‘药姑’,专治小儿发热,爹,她家也和咱家一样开医馆的吗?”


    郑守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药姑就是不入流的药婆,拿着民间的简陋方子骗骗人的。


    他蹲下身:“启灵,是谁告诉你的啊?”


    “就是那个小娘子说的呀。”启灵眨了眨眼,天真无邪:“爹爹,什么叫‘药姑’啊?我只知道药师、医师……”


    郑守真轻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药姑’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药婆子,专靠些偏方骗人钱财,治不了病的。”


    启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她说她娘亲很厉害呢,治好了员外家的孩子!”


    郑守真摇头失笑,站起身来:“傻孩子,发热之症,有时候不吃药也能退热。”员外家的孩子可能是自己退热的,只不过凑巧给这药婆子治疗过。


    治病若真那么容易,天下还要医师做什么?民间偏方到底非正统医理,不值一提。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跟在启灵身后的两个少年,那是家中雇来看顾少爷的小厮,约莫十二三岁,此刻正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们两个。”郑守真语气微沉:“看好了少爷,别让他总往外跑。街上拍花子多得很,若出了事,仔细你们的皮,定将你们发卖到石炭厂去挖矿。”


    两个少年连忙躬身应道:“是,老爷。”


    郑守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眼儿子,语气缓和下来:“启灵,糖人少吃些,仔细牙疼。”


    启灵笑嘻嘻地点头,却仍忍不住舔了一口糖人。郑守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迈步出门,朝着街上的自家药铺走去。


    待父亲走远,启灵才悄悄吐了吐舌头,回头对两个小厮道:“走,咱们再去后巷看看!”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犹豫道:“少爷,老爷刚说了……”


    “哎呀,怕什么!”启灵摆摆手,一脸狡黠:“爹爹才不会生我的气呢!咱们偷偷去,不让他知道!”


    两个小厮苦着脸,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里暗暗祈祷,小郎君别贪玩。


    启灵出了门后,没几步就到了苏合香家门口。只见她家院子有工匠在忙着和泥灰,还有几个工匠正忙着搭新房,砖瓦堆得老高,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启灵好奇地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挽着袖子的妇人端着洗衣盆从屋内走了出来。启灵吓得拔腿就跑,两个小厮紧紧跟在他身后。


    苏合香买的房离前面的汴河足足有两三里远,中间还得穿过宜秋门大街才能到汴河边。因此,在离她家约莫五百步的地方,有一口共用的水井,成了附近居民日常吃水的依靠。


    这口井是方形的,井口中间横着一道粗实的木梁,将井口分成四格,能容四人同时打水,互不干扰。景福坊的居民都叫它“甜水井”,因水质清冽甘甜,远近闻名,甚至还有别的坊的人特意绕远路过来打水。平日里,井边总是热闹,挑水的、闲聊的、歇脚的,人来人往,倒成了街坊们碰头说闲话的地方。


    除了这口井,还有一条供水渠从附近流过,平日里洗衣洗菜,都爱去渠边。水渠的水虽不如井水干净,但胜在方便,妇人们常常结伴去渠边洗衣,一边干活一边唠家常。


    一晃半个月过去,房屋的雏形已经成型。


    这天,苏合香抱着一盆衣服去了水渠边。她蹲在青石板上,熟练地搓洗着衣物,动作麻利。


    正洗着,旁边一个妇人打量了她几眼,笑着搭话:“这位娘子,是新搬来的吧?住哪家啊?”


    苏合香抬头,温和地笑了笑:“住在郑医师后面那个宅子。”她语气谦和,并不敢张扬。


    “哦!那个宅子?”妇人眼睛一亮,“听说在砌房子?”


    “是啊。”苏合香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家里两个儿子,眼瞅着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怕以后不够住,就先把房子砌了。”她说着,顺手将耳后散落的碎发撩了回去,神情里带着几分朴实和无奈。


    “哟,你家儿子要娶新妇了?”妇人来了兴致,凑近了些:“可定了人家?”


    “还没呢。”苏合香摇摇头:“等房子盖好了,就得找媒人张罗了。”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对了,咱们这片,可有哪位媒婆名声好?我想打听打听。”


    妇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拍了下手道:“哎哟,那你可问对人了!咱们坊里最有名的媒婆,就数东街的王婆子了!经她撮合的姻缘,十有八九都能成,而且她消息灵通,哪家有好姑娘、好郎君,她心里门儿清!”


    苏合香眼睛一亮,连忙道:“那可太好了!等房子盖好,我就去寻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苏合香这才收拾好洗净的衣物,起身告辞。


    她端着木盆往回走,脚步轻快,这一片是在内城,虽说周边也有很多租户,但租金比外城贵了不少,无形中筛选掉了家境拮据的人家,能住在这儿的,多少都有些家底。


    所以这一片的治安和无业流民明显比外城少多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西斜,再过一会儿就该准备晚饭了。


    而此时,郑医师的宅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郑郑守真正站在堂屋里大发雷霆,脸色铁青。小儿子启灵不仅是他的老来子,更是他得了三个闺女之后唯一的男嗣,平日里宝贝得紧。


    今日启灵跟着两个小厮出去玩了一趟,回来时还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就开始发热,眼下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嘴唇干裂,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混账东西!你们带启灵去哪里玩了?!”郑守真怒喝一声,吓得两个小厮扑通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


    “回、回老爷…”其中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答道,“小少爷下午非要去州桥玩耍,小的们拦不住,只好跟着去了。少爷买了些吃食,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路上也没见什么异常。”


    郑郑守真一听,更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州桥?!你让我儿小小一人走了来回六七里路,他如何受得了!”他越想越气,指着两人骂道,“要你们有何用!定是累极了又吹到风了!风邪入体,这才烧成这样!”


    他虽是外科医师,擅长治疗跌打损伤,摸骨正位,可这发热病症却属于内科范畴,他实在不擅长。眼见儿子烧得越来越厉害,他心急如焚,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庞医师!”


    随从不敢耽搁,连忙取了家里的信物,急匆匆往城东赶去。庞医师师从儿科名医钱乙,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小儿病症,眼下只能指望他了。


    郑守真骂完小厮后,阴沉着脸走进内室。只见夫人正坐在雕花拔步床的床头,手里攥着帕子不住地抹眼泪,床上躺着的正是烧得通红的启灵。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在家为何不看着点启灵?让他整日在外疯玩,这下可好,染了风寒回来。”


    郑夫人闻言抬头,一双眼哭得通红:“你都管不了你儿子,还指望我一后宅妇人吗?”她攥着帕子控诉道:“这时候知道怪我了,你怎么不早点给他启蒙读书?他都六岁了。早日读书也能早日明事理,何至于这般玩心不改!”


    郑守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夫人说得在理,只是每每想起自己幼时被父亲逼着背《黄帝内经》的日子,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字句,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他踱只是想让启灵的童年轻松些。自家的产业,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明白,郑家世代行医,这医馆终究是要传给儿子的。若连最基本的医理都不懂,将来如何继承家业?


    良久,郑守真终于下定决心:“待这次启灵病好,我就安排他启蒙。”


    大长公主府内,金丝楠木雕花的窗棂半开,大长公主斜倚在榻上,神色慵懒。


    这时,一位身着靛青色褙子的嬷嬷轻步走进内室,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恭敬道:“公主,老奴派人查访多日,至今仍未有那卖镜之人的下落。”


    大长公主闻言,微微蹙眉,轻叹一声:“唉!那镜子实在精巧,我还想着再买两个,送给我那侄媳妇呢。”她语气略带遗憾:“这般稀罕物件,竟寻不到出处,倒是可惜了。”


    嬷嬷见状,连忙宽慰道:“公主莫急,老奴已命人继续打探,若有消息,定第一时间回禀。”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懒懒道:“罢了,既然寻不到,也不必强求。”


    嬷嬷连忙应声:“是。”


    蒲老太太经过半个月的的盯梢后,终于确认小寡妇一家逃走了。


    为何确定是逃走?这再明显不过了。


    她打听过了,没有一家邻居看见她们一家搬家离开。


    定是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地搬了家。而且她的儿子也不在街上卖米花的了。想到这里,她气得浑身发抖,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蒲老太太一连找了半个月没找到,这才罢休,这汴京城内外一两百万人,找个人宛如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


    第97章 药到病除


    暮色四合,郑府内灯火通明。郑启灵的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郑夫人苍白的面容。她坐在床沿,目光片刻不离床上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


    “老爷,庞医师怎么还不来?”郑夫人真真的度秒如年。


    郑守真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他眉头紧锁,此刻脸上也满是焦虑。


    “莫不是庞医师出外诊去了?”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庞医师到了!”小厮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子,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医师,肩上挎着药箱。


    庞医师和郑守真二人草草行了个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他翻开启灵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上他手腕,指腹下的脉搏快得惊人。“烧得不轻啊。”他沉声道,从药箱中取出笔墨,挥毫写下药方。


    庞医师捋了捋胡须:“令郎这是急热入里,若不及时发散,恐生变症。”他将药方递给候在一旁的管家:“速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药房里,两个小厮手忙脚乱地生火煎药。砂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半个时辰后,药终于煎好。郑夫人亲自端着青瓷碗回到房中,碗中黑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郑守真接过来不住的搅和散热:“还不快去拿几个大碗过来。”这么热的汤药怎么能喝得下去。


    大碗拿来后,汤药在几个碗里这样倒腾了几遍后,很快就凉了。


    郑夫人轻轻唤道:“启灵,醒醒,把药喝了。”


    床上的小人儿皱了皱眉,他呼吸急促,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郑老爷接过药碗,试着舀了一勺送到儿子嘴边,可启灵的牙关紧闭,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染脏了头下的枕巾。


    “这可如何是好!”郑老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庞医师见状,上前按住启灵的下巴:“高热至此,神志已昏,只能灌服了。”他从药箱取出一支细长的银匙:“郑兄,你扶住令郎的头。”


    郑守真双手捧起儿子的脸,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他心如刀绞。庞医师捏住启灵的鼻子,趁他张嘴呼吸的瞬间,将银匙探入喉间灌入药汁。


    “咳咳、呕—”启灵突然挣扎起来,身子一歪,刚灌下去的药混着胃液全吐在了床边地上和枕边。


    他微微睁开眼,水雾朦胧中看见母亲含泪的脸,虚弱地喊了声“娘”,便又昏睡过去。


    郑夫人收拾着儿子枕边的污秽,急道:“我的儿啊!这药吃不进去可怎么办?”


    庞医师眉头紧锁,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布包,展开来是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莫慌。”他选了一根三寸长的细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手法娴熟地刺入启灵的人中穴。


    银针轻颤,启灵的眼皮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庞医师又接连在阳白、地仓等穴位下针,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随着银针颤动,启灵的呼吸平稳了些。


    郑守真此刻哪还有在外人面前那威严名师模样。他蹲在床前,捧着药碗,声音轻柔:“启灵,乖,咱把药喝了啊,喝了就不难受了。”


    启灵虚弱地睁开眼,就着父亲的手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汁刚入口,他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这药实在太苦了,苦得他舌根发麻。


    他强忍着咽下几口,可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刚喝下的药全吐了出来,溅在郑守真的衣袍上。


    启灵看着父亲被弄脏的衣服,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对不起爹爹,我、我实在是没忍住。”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和自责。


    郑老爷却顾不上自己的衣裳,连忙用袖子给儿子擦嘴:“没事没事,爹不怪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咱们慢慢来,啊?”


    郑夫人此刻站都站不稳,坐在床尾只顾着哭泣。


    庞医师的另外一位本该在家的药童急匆匆地进了屋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跑着过来的。他朝郑老爷行了一礼,语气焦急道:“老爷,城西关老爷家的小儿也病得不轻,催着请您过去看看!”


    庞医师闻言,为难地看了看郑老爷,无奈道:“郑兄,你试试少许少许地喂,让令郎慢慢适应。我先去城西一趟,那边也是急症,耽搁不得。”


    郑守真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庞医师的难处,毕竟都是汴京城里的大夫,平日里也常有往来,彼此都明白行医不易。他勉强点头道:“好,好!庞兄先去,这边我再想办法。”


    庞医师拱手告辞,药童紧随其后,三人匆匆离去。郑老爷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愈发沉重。


    回到屋内,郑老爷立刻吩咐小厮:“再多熬两锅药备用,快!”小厮应声而去,屋内只剩下郑守真和郑夫人,以及昏睡不醒的启灵。


    郑夫人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小调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药,轻轻送到启灵唇边。启灵喝下药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反胃,他知道生病了就得喝药。


    郑夫人心中一喜,低声道:“启灵,乖,再喝一点啊。”


    一勺、两勺药汁缓缓喂下,郑夫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儿子。启灵虽然依旧昏昏沉沉,但总算没有吐出来。


    “老爷,儿子能喝下去了!”郑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郑老爷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启灵突然身子一颤,“哇”的一声,刚刚喝下的小半碗药全吐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脸颊又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滚烫,呼吸急促,甚至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启灵!启灵!”郑夫人慌了神,轻轻拍着他的脸,可启灵双眼紧闭,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了。


    郑老爷见状,脸色骤变。他虽不是专攻小儿病症的大夫,但也知道发热若是持续不退,极有可能伤及五脏,更何况现在又添了咳嗽,这可不是小事!


    可他又喝不下汤药,纵然是儿科名医钱乙来也无济于事。


    “不能再拖了!”郑老爷咬牙,转头对随从道:“你快去我家后面那户,找那姓苏的药婆,不是,是苏药姑,就说郑家小儿病重,请她速来!”


    随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前几日启灵曾在老爷面前提到过后面那户人家有个“药姑”,当时他也在场。他连忙应声:“是,老爷,我这就去!”


    郑夫人有些茫然:“后面那户人家是药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郑守真叹了口气:“我也是听启灵提过一嘴,说那家有个药婆懂些医术,如今只能试试了。”


    随从一路小跑,来到郑家后巷的一户小院前,抬手叩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看不出来年纪的脸,正是苏合香。


    她见来人神色焦急,她微微挑眉:“这位小哥,有何贵干?”


    随从连忙拱手:“小人是前头郑家的,我家小少爷病重,老爷听闻苏药姑擅长小儿退热,还麻烦请药姑过去看看!”


    苏合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礼貌微笑道:“稍等,我收拾一下就来。”说完,转身回屋。


    关上门的一瞬间,苏合香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之前小妮放出去的消息,终于钓到了鱼,有人主动上门求医了,而且还是前面大夫家的儿子!


    “这可是天赐良机!”但很快她又收敛了笑意,迅速从空间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木箱,确认无误后,她推门而出,对郑家随从道:“走吧。”


    苏合香到了前头的郑医师家,发现他家的地基和自家一样大,但是厢房是各一间,倒是有两排的主屋。后面那排屋子是贴着围墙建的。


    郑医师家的随从直接引着苏合香到了主屋的西边那间屋去,郑守真和夫人早已等在房门口,见她来了,也没多寒暄,直接引她进了内室。


    郑夫人见来的药姑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发髻简单挽起,看起来并不像寻常的药婆那般粗犷,反倒有几分闺秀气质。不免有些怀疑她的医术,不过请都请来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床上躺着的小男孩面色潮红,眉头紧蹙,显然烧得不轻。


    苏合香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触手滚烫。她问了郑医师:“发热之前可有咳嗽等症状?”


    郑守真摇头:“就是去州桥玩了下,回来就这样了。大约是累着又受凉了。”


    苏合香点点头,还好,这种普通的发热症状退烧药是管用的。


    她从木盒里取出一支水银温度计,动作娴熟地甩了甩,然后轻轻抬起孩子的胳膊,将温度计夹在腋下。


    自从做梦梦到小妮发热,人烧得去世后,苏合香后来便比较留心关于发热后的症状还有用药,大部分的普通发热用退烧药就可以缓解,如果有肺炎、支气管炎、扁桃体炎等等就得加上抗生素。


    趁着等温度计的空档,苏合香指使郑家的随从去准备一碗清水来,她自己从木盒里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的八卦图,边缘还描着金线,龙飞凤舞的符文环绕四周,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故意放慢动作,让郑家夫妇看清符纸的细节,。


    自己准备符纸是打算万一治不好,还可以推到邪祟头上,算是她的后手吧。


    她半眯着眼睛,手持符纸在小孩周围缓缓绕圈,嘴里念念有词:“赫赫阳阳,日出东方,灰水一洒,惊啼伏藏。金鸡玉犬,镇守魂床,三魂归本,七魄安康。吾奉九天玄女敕,摄!”


    念完,她“啪”的一声用打火机点燃符纸,火焰瞬间吞噬了黄纸,黑灰飘落在桌上的一碗清水里,随后苏合香用手指搅和搅和灰水,将水倒到门外。


    郑守真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黑,心里懊悔不已:“有这功夫,不如多灌两碗汤药!”他见多了因为找这些民间神婆,而耽误治疗的病例,无一例外都是越拖越严重。


    他正想开口赶人,却见自家夫人双眼发亮,满脸希冀地看着苏合香,显然已经被这套把戏唬住了。


    他咬了咬牙,强压住火气,心想:“罢了,等她折腾完再说……”


    苏合香抽出温度计,对着烛光看了看,39.2°确实烧得不轻。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温度计,从木盒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里面装的是退热药水。


    网上买的止痛片35块钱240片,布洛芬片300粒30块钱,布洛芬缓释胶囊22粒一盒,5盒只要56元,过敏药7盒42片20块钱,安睡片300片32元,还有乱七八糟的维生素片、红霉素软膏之类都买了,关键是比药店便宜许多,所以这些她都备了许多在空间里。


    刚刚听说这孩子吐过两次,她怕药水又被吐出来,特意拿了根滴管喂药器出来,这是买药送的赠品。


    她把滴管伸进瓷瓶里,然后捏了捏硅胶软套,药水被吸入滴管后,然后轻轻掰开孩子的嘴,将滴管伸进去,一点点地挤入药水。


    启灵迷迷糊糊中尝到嘴里甜中带苦的味道,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苏合香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准备的药水剂量小,不像汤药要喝一碗,应该不会刺激到他的肠胃。”


    慢慢地将一滴管的药水喂完,她收起药瓶,对郑家夫妇说道:“好了,小半个时辰内应该就能退热,我在这儿等一会儿。”


    郑夫人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哎,好!药姑辛苦了,请到堂屋用茶!”


    她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吩咐丫鬟上茶点,都忘记了身旁的丈夫。


    郑守真站在一旁张了张嘴,但看到夫人那高兴的神色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黑着脸跟了出去。


    郑夫人当时一见到那符纸,心中便信了几分。那纸颜色一看就是上好的黄表纸,边缘还描着细细的金线,朱砂符文笔走龙蛇,隐隐透着灵韵,绝非寻常道士能有的手笔。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苏合香,见她虽衣着朴素,但举止从容,眉目淡然,便试探着问道:“敢问苏药姑,可是道门中人?”


    苏合香心头一跳,她哪敢承认自己是道姑?莫说背经书,就连方才念的那段驱邪咒,都是她临时从网上搜来的,她连忙摆手,故作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敢自称道姑?只是机缘巧合,曾得一位道长指点,他说我有些慧根,便赠了我些符纸,略通皮毛罢了。”


    郑夫人见她言辞恳切,又想到那符纸确实不凡,便暂且按下疑虑,只盼这药姑真能救回儿子。


    郑夫人又聊了会,各自询问了些对方家里的事,免不得要互相吹捧一番。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守在启灵床边的丫鬟急匆匆地出来房门,脸上掩不住喜色:“夫人!老爷!小郎君退热了!”


    “真的?!”郑夫人猛地站起身,她方才一直强作镇定,实则心中一直悬着,此时听闻喜讯,眼眶顿时红了,就连一直沉默陪坐的郑守真也变了脸色,顾不得礼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


    床榻上,启灵的面色已恢复如常,呼吸平稳,额上不再滚烫,连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睡得安稳。ùń


    郑守真伸手探了探儿子的脉搏,心跳稳健有力,哪里还有半点病态?他怔在原地,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他行医多年,自诩见多识广,可他束手无策的高热,如今却被一张符纸、一点药汤轻易化解了?


    若是旁人讲给他听,他必定嗤之以鼻,认定是巧合。可眼下是他亲眼所见,启灵从小但凡发热,总要反复烧个两三日才能退下,从未有过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如果没有药婆,不不不,是苏药姑的符和药,启灵绝对不会如此快的退热。


    他愣在床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苏合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伸手摸了摸启灵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好了,若再有反复,随时唤我。”说罢,她拎起药箱,作势要走。


    一旁的随从连忙道:“苏药姑稍等,小人去备灯笼。”


    郑夫人虽欣喜,却未忘礼数,悄悄以眼神示意丈夫。郑守真这才回神,落后几步,低声吩咐夫人的贴身丫鬟:“去取二十两银子,给苏药姑作诊金。”


    丫鬟领命而去,郑守真望着苏合香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素来瞧不上这些偏门之术,可今日之事,却让他不得不重新思量。


    苏合香踏进自家院门后,几个孩子见门外的送她回来的小厮已走远,立刻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娘!”大妮接过她肩上的医箱,沉甸甸的木箱压得她手臂一沉。


    铜柱眼尖,瞧见娘亲手里拎着个帕子布包,伸手接过来一摸,硬邦邦的。


    铁柱落在最后,‘啪嗒’一声栓上大门。


    院子里还堆着没修补完的瓦片,几人踮着脚绕过去。进了东边正屋,苏合香接过药箱收进了她的空间。


    大妮默契地转身,将防光窗帘‘唰’地拉严实。


    点了蜡烛的屋内,苏合香手腕一翻,从空间里拿出太阳能灯,轻轻一按开关,明亮光瞬间铺满整个房间。有防光窗帘挡着,外头根本瞧不出端倪。


    “娘,那家的小儿怎么样了?”铁柱迫不及待地问道,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苏合香嘴角一翘,眼里闪着得意的光:“你们娘出手,那还不是药到病除啊!”


    几个孩子哇地叫出声,满脸崇拜。大妮抿着嘴笑,悄悄挺直了担心的腰杆,她就知道,娘亲是最厉害的!


    铜柱急忙打开手帕,四个五两的银元宝滚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诊金有20两呢!”他的声音带着兴奋,这可比卖米花来钱快多了,让他再次坚定了学医的念头。


    “娘,郑家是开医馆的吗?”


    “嗯,据说他家做跌打损伤膏药和正骨的。”苏合香告诉儿子,这时,她和铜柱心里不约而同想到,不如……


    郑夫人送走药姑后,夫妻两人相继又去了儿子的房间,他们还是不敢去休息。


    夫妻两人小声讨论着苏药姑的神秘的符文,不太确定儿子退热是符文的疗效,还是儿子喝下去的神秘药水的疗效。


    “我当时未反应过来,不然……”,不然绝对不会让她喂我儿子吃这种来历不明的符水。“郑守真没说的是,当时他被她拿出来的那个吸管给吸引住了目光,那个管子怎么就能轻易地吸了水进去。还有箱子里有七八瓶的药瓶,还有乱七八糟都是自己不认识的物品。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管子里的水已经被儿子吃下了肚去。


    郑夫人不满道:“下回可不能药婆药婆地喊,对苏药姑要敬畏!”


    郑守真表情讪讪不敢辩解。


    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的启灵。


    “娘”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细弱无力。


    只是喉咙不再火烧火燎地疼,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原本酸软的四肢竟有了些力气,连一直作痛的太阳穴也不那么胀了。


    郑夫人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将手抚上儿子的额头,果然还是一片温凉。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灵儿可算醒了!身上还难受不?想不想喝水?”


    “嗯!”启动点头,好渴啊。


    郑守真忙给他兑了杯温水过来,看着儿子一口气喝下去半杯。


    第98章 新家完成


    清晨,启灵果然又发起热来,额头微烫。不过,他精神尚可,还能爬起来玩,只是比平日安静许多,不像往常那样满屋子乱跑。


    郑夫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让刘大去请苏药姑过来瞧瞧吧。”启灵昨日高热才退,今日又起,不请药姑来看看她不安心。


    启灵难得没有闹腾,只是软软地倚在母亲身边,声音有些蔫蔫的:“娘,药姑是巧月的娘亲吗?”


    郑夫人想了下:“好像是吧。”昨日她只打听到苏药姑家有四个孩子,老大和老二已到了议亲的年纪,听说老大叫什么铮远,老二叫巧云,那巧月兴许就是巧云的妹妹。


    不多时,郑医师家的随从刘大匆匆赶到苏合香家门口,远远就看见她家的匠人们正忙着盖房子,几个工人踩着梯子,正往梁上铺设瓦片。他站在敞开的院门前,抬手敲了敲,高声问道:“苏药姑在吗?”


    闲坐在院里的工头周师傅抬头瞥了他一眼问:“苏药姑是谁啊?”


    刘大一愣,解释道:“就是这家的主人啊。”


    “她居然是药姑?”周师傅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普普通通的妇人竟有这般本事。


    “对啊!”刘大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钦佩:“昨日我家小少爷发了高热,城西的庞医师来开了汤药,可小少爷死活不肯喝,灌进去就吐,最后还是药姑给看好的。”


    周师傅闻言,心中暗叹,果然汴京城里卧虎藏龙,谁都不能小瞧,更不能轻易得罪。他连忙对刘大道:“苏药姑在东屋呢,你到门前去喊她。”说完,又转头冲手下的工人吆喝:“都麻利点干活!”


    此时,苏合香正坐在东屋里,和大小妮在玩跳棋,外头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得她有些心烦。工人们在外干活,自己一直待在院里也不合适,便让铁柱在外头盯着点。


    刘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药姑,我家小少爷又发热了,夫人请您过去看看。”


    苏合香闻言,扬声问道:“又发热了?”


    “是的,药姑,您快去瞧瞧吧。”


    “娘,我也要去!”小妮从床上跳下来。


    苏合香点头道:“好,那你跟着。”她拎起药箱,正要出门,大妮却突然拽住她的袖子道:“娘,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铁柱和铜柱去打井水了,自己要是走了,就剩大妮了。


    苏合香安抚道:“那娘等等,等你哥回来了再去。”她转向随从,道:“你回去回禀夫人,我一会就过去。”


    好在铁柱只是去打水,没多久就回来了。兄弟俩正在外头帮忙监工,苏合香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小妮匆匆赶往郑医师家。


    大妮在屋里顺手将门反栓上,外面的男人太多了,她都有些害怕。


    苏合香到了郑家,见启灵蔫蔫地靠在郑夫人怀里,小脸泛着淡淡的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微热,但不算烫手,估计是昨日高热刚退,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她放下心来,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里面装的是温水化开的感冒灵颗粒。


    “来,把这个喝了。”她将瓷瓶里的药水倒入桌上的空茶盏,递给启灵。


    这药甜滋滋的,带着淡淡的药香,小孩子一般不会太抗拒。感冒灵颗粒里本就带点退低烧的成分,再加上消炎止咳的药材,正适合他现在的症状。


    果然,启灵接过茶盏,尝了口后没有抗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苏合香见状,笑了笑,合上药箱道:“好了,过会儿就能退烧了。现在咳嗽吗?”


    启灵摇摇头,声音软软的:“不咳。”


    郑夫人松了口气,见苏合香收拾药箱准备告辞,连忙挽留:“苏药姑别急着走,难得来一趟,坐下说说话吧,”


    苏合香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我再坐会儿。”


    她转头看向启灵,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


    启灵眨巴着眼睛,乖乖回答:“我叫启灵,六岁了。”


    “哦?那我家巧月比你大一岁。”苏合香笑道。


    两个孩子本来就在外面一起玩过,很快重新熟络起来,启灵拉着巧月的手,兴冲冲地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聊着,童言童语间满是天真烂漫。


    屋内,苏合香和郑夫人也聊得热络。她随口提到自家几个孩子都能读书认字,铜柱还在老家时跟着大夫启蒙过,言语间透露出想在汴京重新拜师的意思。


    郑夫人心思细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等苏合香告辞后,便对刚回家的郑守真提了这事。


    郑守真沉吟片刻道:“收学徒这事,多一个少一个倒无所谓,但她家毕竟是邻居,又是药姑,这关系得好好斟酌。”


    “夫人觉得呢?”他看向郑夫人。


    郑夫人笑道:“苏药姑这次来给启灵喂了药水都没收诊金,看来是真想拜师,或者至少是想搭上咱们家的关系。就冲着她的偏方,就值得交好,毕竟谁家孩子没个头疼脑热的?”


    郑守真本也是这样认为,只是她家是寡妇人家的孩子,又是邻居,还是要夫人点头才行:“既然她儿子有基础,那她来问的话,你就答应下来吧。”


    过了两日,郑夫人见小儿子面色红润,精神头也足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有心思料理家中琐事。她对身旁伺候的丫鬟道:“去把昨日买的茯苓糕、樱桃蜜饯、水晶皂儿,还有滴酥各拣一份,装个食盒,送到苏药姑那儿去。”


    丫鬟应了声“是”,转身去办。


    郑夫人看着被拘在家里不能外出的启灵,心里想着:苏药姑只收了一次诊金,自家若不做些表示,倒显得不知礼数。虽说送点心算不得什么贵重谢礼,但总归是个心意。


    不多时,丫鬟提着食盒到了苏药姑的住处。苏合香院中的瓦片已经盖好,工匠门在抹屋里的墙灰,此时她正在院子问工头,有没有相熟的打井的工头介绍。


    见郑家丫鬟来了,便笑着迎上去。丫鬟福了福身,道:“苏药姑,我家夫人让我送些点心来,说是多谢您前些日子对小少爷的细心诊治。”


    苏合香笑着接过食盒,对丫鬟道:“小娘子且等一等。”说罢转身进屋,不多时又提了个食盒出来,递给丫鬟道:“劳烦你带回去给你家夫人,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丫鬟推辞不过,只得接了食盒,告辞离去。回到郑府,她径直去了正院,对郑夫人道:“夫人,苏药姑客气得很,硬是让我带了点心回来。”


    郑夫人闻言,笑道:“哦?她倒是个知礼的。”说着,示意丫鬟打开食盒。


    食盒一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四样点心——蜜三刀、桃酥、绿豆饼、枣泥糕,样样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郑夫人目光在点心上巡视一圈,见这些点心不算稀罕,街上比较常见。


    她便伸手拈起一块枣泥糕,轻轻掰开。酥皮簌簌落下,露出里头细腻的馅料。她尝了一小口,酥香满口,甜而不腻,不由得点头赞道:“好吃!”


    房子比苏合香预计中建得更快。周师傅因接了新活计,便多招了几个小工,日夜赶工,仅用两日便将剩余的活计全部收尾。


    后院新建的厨房和卫生间已砌好砖墙、铺好瓦顶,下水管道也接入了外头的总渠。


    新屋终于落成,一家人在后院的厨房里忙活开来,准备在新屋里做顿温锅饭。汴京人偏爱羊肉,因羊肉滋味鲜美,不似猪肉那般腥味重。


    苏合香炖了一锅清汤羊肉,撒了花椒去腥,又炒了两个蔬菜和一碟酱瓜。铁柱被支使着上街买烧饼,回来时布包里裹着十个刚出炉的胡麻饼,到家后解开布包,热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娘,这新屋子真好!比大哥在山里盖的强多了!”铜柱捧着碗,吸溜着飘满香菜的羊肉汤,眼睛亮得像是盛了星星。


    铁柱闻言瞪了他一眼:“你当谁都跟周师傅似的手艺精湛?我能把山里的搭起来就不错了!”


    苏合香笑着给铜柱夹了块羊肉:“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仔细你哥捶你。”


    “我可没闲工夫揍他。”铁柱扒了两口饭,抬头问道:“娘,屋里接下来怎么归置?”


    新屋的格局已大致妥当。主屋最西边的厨房开了两扇门,一扇通前院,一扇通后院。后院的门只能从后院拉开或者拴上,围墙上另开了一道后门。东侧两间屋的房门则从前面改到了后院。如此一来,进后院要么得敲厨房的门,要么得绕到后墙去。


    后院里除了主屋的这两间房,又新盖了厨房和卫生间。苏合香打算在卫生间安个陶制蹲坑,旁边摆只水桶,用毕即冲。


    “洗衣机就不往家里搬了,有衣服我拿去出租屋洗,不过在水井打起来之前,还得去水渠边洗洗衣服做做样子。”苏合香搁下筷子,细细分派道:“倒是电饭锅、对讲机还有电灯这些日日要用离不得,得尽快把太阳能板架上。你先将厨房和卫生间的地面用水泥抹平,日后洒扫方便。灶台边沿也得抹一层。”


    铁柱点头,这活计很简单。


    她想了想又道:“这两日我备些礼,去前头郑医师家走一趟。不管人家收不收铜柱当学徒,咱总得把礼数做足了,正式上门问一下。”


    大妮说道:“娘,明日我要把后院规整规整,这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我那些花花草草的再不移栽出来我就怕迟了。”


    第99章 屠夫家的小娘子


    这天,苏合香早早起身,将备好的礼物一一清点妥当。


    她特意选了上好的羊腿肉,用麻绳系在脚脖处,等下拎着比较好看。


    四色点心是昨日特意从城里最有名的“桂香斋”订的,枣泥酥、芝麻糖饼、桂花糕和杏仁脆,四样果干更是费了心思,大红枣颗颗饱满,杏干金黄透亮,桂圆肉厚核小,西域特有的葡萄干。


    还有两匹绢是她在绸缎庄挑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选中的。一匹是天青色,对着光能看见暗纹的云雷纹。另一匹是秋香色的,质地比寻常绢布更挺括些。掌柜的见她挑得仔细,还特意介绍道:“夫人好眼力,这是今年新到的湖州绢。”


    铜柱今日换了件崭新的靛蓝短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捧着礼盒的手却不住地出汗。


    “娘,郑大夫会不会不收我?”他只觉得万一郑大夫不收自己可怎么办呢?他再也找不到别的门道去学医了。


    “偌大的汴京城,可不止郑大夫一个大夫。再说了,总不能还没上门,你就先打了退堂鼓吧?”苏合香走在前,铜柱走在她身后。


    大妮和铁柱看着两人走远,都有些羡慕铜柱能这么快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郑家宅院的门环擦得锃亮,苏合香刚叩了两下,就听见里头传来郑大夫随从的声音:“可是苏娘子来了?我们家老爷早等着呢。”


    今日里上门也是她跟郑夫人提前通过气了,郑大夫才在家等着她们母子俩。


    堂屋里,郑守真正用茶盖轻撇着浮沫,见他们进来,目光在铜柱身上停留了片刻,原来这就是苏药姑的小儿子啊,长得虎头虎脑的。


    苏合香将礼物交给郑夫人时,特意轻声道:“知道您二位不喜奢华,这绢布染得极好,做夏帐最是凉快。”


    郑夫人摸着布料暗纹,眼角笑出了细纹:“苏娘子破费了。”


    铜柱在苏合香的示意下,给了郑大夫夫妻见了礼。


    郑守真端起茶盏抿了口:“可曾背过《汤头歌诀》?”


    铜柱紧张极了,声音却清朗:“能背。”他不由得挺直腰板,从‘四君子汤中和义’背到‘保和神曲与山楂’,三百余句汤头歌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郑守真捋着胡须满意点头:“不错,书背得很扎实,看来是下过苦功的。”


    “认药可学过?”


    铜柱略显窘迫道:“回先生的话,弟子只认得些常见的。”他细细数道:“像金银花、板蓝根、甘草这些”郑守真眉头微皱:“抓过药没?”


    铜柱心虚道:“没有学过抓药。”


    苏合香见郑大夫皱眉,忙笑吟吟地说:“郑医师,这孩子虽然底子薄,但胜在勤勉踏实。您看能不能收他做个徒弟,实在愚钝的话,做个学徒也成。”说着她了看铜柱,一把拉过他。


    “那就先做个一年学徒看看。”郑守真回头跟苏合香讲。


    苏合香连连点头答谢,拉着铜柱说:“快谢谢郑大夫,快给郑大夫磕头。”


    见铜柱跪下磕头,郑守真虚扶了一把:“今日起就随我每天去医馆吧,晚上跟我一起回。”


    苏合香自是答应。


    铜柱跟着郑守真走了,临出门前他看了眼正在和郑夫人聊的热火朝天的自己的娘,就没有一点点不舍得吗?


    铜柱当了学徒后,苏合香开始操心起铁柱的亲事来,毕竟铁柱都18了,虽然这边的临时户籍上写的是15。


    她带着四色点心去了一早就打听好的许媒婆家。媒婆家在出了景福坊后的一条小巷子里,门口挂着红布幌子,上书“姻缘牵线”四个大字。


    小丫鬟领着苏合香进了门。


    许媒婆正坐在堂屋里嗑瓜子,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瞥,见是个穿着细葛布的妇人,头上只簪了根银钗,心里先有了几分轻视,只当是寻常小门小户来给儿子说亲的。便懒洋洋地招呼苏合香坐下:“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苏合香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媒姥,我是来给我大儿子说亲的。”


    许媒婆敷衍道:“哦?令郎多大年纪了?”


    “十五了。”苏合香顿了顿,又补充道,“家里刚在景福坊置办了个小院子,才收拾妥当,想给儿子寻门亲事。”


    许媒婆闻言,眉头一挑,敢情自己这双眼睛不中用了啊。


    景福坊虽在内城最偏僻的一角,可到底是在内城啊。


    汴京城里,内城与外城,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外城多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街道拥挤嘈杂,房屋低矮杂乱,巷子里污水横流,住的人比内城多多了。


    而内城,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青石板路都比外城铺得齐整些。


    能在内城置办宅子的,即便不是朱门绣户的富贵人家,至少也是家底殷实的富户,毕竟,寻常百姓攒一辈子钱,也未必能在内城安家。


    许媒婆还当是寻常人家在内城赁的房子,所以才就近找的自己说媒。可一听是买的景福坊的宅子,眼神立刻变了。


    不是,你都能买几千两的宅子,就不能穿点绫罗绸缎吗,穿着细葛布干啥?


    她暗骂自己险些看走了眼,殷勤地给苏合香斟了杯茶,脸上重新堆满了笑,语气热络起来:“夫人想给令郎寻个什么样的小娘子?尽管说,老身在这汴京城里说媒二十余年,哪家的姑娘什么样,都记在这脑子里呢!”


    苏合香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最好是汴京本地人,家里有些产业,姑娘不要太胖或太瘦,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和睦,也要好相处。”


    许媒婆闻言,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脑子里那本无形的“姻缘簿”快速翻动起来,不符合要求的就给划掉。她一边盘算一边想着,这苏夫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要求可不低,显然家底颇丰,不知道聘礼会出多少。


    “有了!”许媒婆突然拍了下大腿:“我这儿正好有两户合适的人家。”她凑近了些道:“一户是清风楼大厨的女儿,今年十六,生得那叫一个水灵,温婉秀丽,会女红,厨艺也不错。她爹在清风楼掌勺二十年,两个兄长也都是厨子,一家子月钱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


    见苏合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许媒婆又继续道:“另一户是李屠夫家的七姑娘,今年十八,个子高挑,嫁妆丰厚。她家有六个兄长,个个膀大腰圆,在城里开着肉铺,一天能宰十来头猪呢!”


    听起来条件并不差啊,苏合香追问道:“这七娘子为何十八了还未定亲?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媒婆道:“七娘子并无不妥。只是这李家虽然富裕,但毕竟是屠户出身。有些体面人家嫌他们身上有股子腥气,不愿结亲。”她瞥了眼苏合香:“再者,她家兄弟多,有些人家怕儿子娶了她,日后要被娘家压一头。”


    苏合香眉头微蹙:“李家在城里的名声如何?可有什么恶行?”不然为何要怕她家兄弟多。


    “那倒没有!”许媒婆连忙摆手:“李家做生意最是本分,从不缺斤短两。他家的肉铺就在外城新桥那,出了崇明门就是,离你家景福坊不远,生意红火得很。六个儿子里,五个都在铺子里帮忙,只有小儿子不爱这行当,回乡下种地去了。”


    苏合香听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起身告辞,许媒婆殷勤地一直送到大门口,还不忘叮嘱:“夫人回去和令郎商量好了,随时来找老身。若是觉得这两户不合适,老身这儿还有其他人选呢!”


    苏合香见时间还早,出了许媒婆家,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往南,穿过崇明门。城门洞下,几个守卒懒散地倚着墙。


    出了城门,护城河的水面上飘着不少杂物,被水流推着缓缓向前。不远处就是一道河流,河上架着一座石拱桥,桥头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新桥”二字,字迹上都红漆已被风雨磨得有些模糊。


    过了桥,街市的热闹扑面而来。路边铺子一家挨着一家,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锅铲翻炒声交织在一起。第一家便是李家肉铺,门前挂着大大的幌子,红底黑字写着“李记鲜肉”四个大字。


    铺子前的棚子下,两口大铁锅正烧着滚水,白烟腾腾,锅边还堆着几捆柴火。铺子里正在杀猪,几个壮汉正按着一头肥猪,猪叫声刺耳,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苏合香装作看热闹的摸样,驻足看了下。


    铺子里,肉案上摆着刚宰好的猪肉,肥瘦分明,油光水亮。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正挥刀切肉,他头发稀疏,额头上渗着汗珠,却手法利落,刀刀精准。一位老婆婆站在案前,笑眯眯地说道:“李屠,给我来半斤肥瘦相当的,我回去包馄饨吃。”


    “好嘞!”李屠夫咧嘴一笑,手起刀落,一条肉便切了下来,往秤上一放,秤杆高高翘起:“半斤啊,婆婆,一点不少,高高的称!”


    老婆婆接过肉笑道:“好好,我还不信你吗?你的手是要多少能切多少,我看这秤啊,就是个摆设。”


    苏合香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肉铺,又看向肉铺斜对面的曹婆婆肉饼店。铺子不大,门口支着个小炉子,曹婆婆坐在炉边,手拿铲子在锅里翻着饼子,旁边一个伶俐的小丫头正麻利地包着馅料。肉饼在铁锅里煎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曹婆婆,买两个肉饼,多少文一个?”苏合香走近问道。


    “5文一个。”曹婆婆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来两个。”苏合香递过铜钱,接过两个热腾腾的肉饼,站在锅旁咬了一口,肉汁瞬间溢满口腔。她故作随意地问道:“婆婆,你这肉可新鲜啊,是从旁边的李屠家买的不?等下我也去买两斤。”


    曹婆婆抬眼瞥了她一下笑道:“是啊,李屠家的肉都是现杀的,保证新鲜。”说着,她朝肉铺门口努了努嘴:“喏,那几个壮汉就是他家的儿子,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


    苏合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搬着猪肉,肌肉虬结,力气惊人。她故作惊讶道:“这身板子还得是男子,要是女子这么壮实,可不中看。李屠家好像有个闺女,会不会也这身板?”


    曹婆婆一听,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指向肉铺门口说道:“那边穿银红色褙子的,就是李屠家的七娘子,大大气气的,哪像你说的那样?”


    苏合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年轻女子从后院走出来,身段稍微有些丰腴,面容清秀,银红色的褙子衬得她肤色白皙,举手投足间透着利落劲儿。曹婆婆作为多年的邻居,自然向着李家,七娘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苏合香讪讪一笑,借口告辞,转身走向肉铺。她进了肉铺,高声说道:“李屠,我买两斤肉,帮我剁成臊子!”


    “好嘞!”李屠夫爽快地应了一声,抄起刀,咚咚咚地剁了起来。


    “爹,好了没,都喊了几遍了,赶紧回来吃饭了!”七娘子清脆地声音传来,就见她又从肉铺后门出来,催着剁肉的爹。


    “晓得啦,马上就来。”李屠户停下手里的刀,扭过头和闺女说着话,


    苏合香假装害怕剁肉的碎末喷到身上,人往边上走了走,目光却一直盯着七娘子的方向。趁着李屠夫扭头回话的瞬间,她迅速从空间中摸出准备好的手机,对准七娘子,拍下了几张照片。


    第100章 媒人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院墙边的老槐树洒进院子里,巷子里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笑声中夹杂着追逐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热闹。


    小妮听见外面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拽着苏合香的袖子撒娇:“娘,我也想出去玩!”


    苏合香奔波了一上午,此时刚回到家吃完饭不久,她带着小妮到巷子口,前面的启灵正和隔壁家的姑娘颐莲玩得欢,他们身后跟着各自的丫鬟和小厮,还有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儿童,看样子安全得很。


    她这才放心,摸了摸小妮的脑袋:“去吧,和他们玩会儿就回来,别跑远了,外头可有拍花子的。”


    “知道了娘!”小妮欢呼一声,像只小雀儿似的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巷子里很快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小妮的嗓音最亮,时不时还能听见她得意地喊:“我抓到你了!”


    苏合香在院子里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人靠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院门被推开,小妮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身后跟着启灵和颐莲。


    “娘,我口渴了,有没有果茶啊?”小妮跑进屋来,两个孩子知道礼数,在堂屋里等候。而小厮们在大门外的树荫下候着。


    “有有有。”苏合香一个激灵醒来,见她玩得满头大汗,连忙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你们玩什么了?跑得这么欢?”


    “玩老鹰抓小鸡了!”小妮笑嘻嘻地说:“娘,我和启灵他们说了,咱家的果茶可好喝了!”


    苏合香笑着点头:“好好好,你们先在堂屋坐着,我去给你们泡。”


    堂屋里,几个孩子围坐在矮桌旁,桌上摆着2样普通的点心,芝麻糖还有一小碟蜜饯。


    苏合香怕他们不爱吃,又去房间里端了一盘米花糖,自己熬的糖浆,将米花放在糖浆里翻炒后切块,就得到酥脆香甜的米花糖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泡茶。”她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这排主屋原本是三间,中间是待客的客厅,东边两间现在只能在后院用,所以平时用的东西都放在客厅西边这间。


    苏合香走进西屋,从柜子里翻出一袋水果干茶。


    这茶还是以前在华国捡垃圾捡到的。巷子里有户人家喜欢买各种袋装饮料和速溶食品,什么牛乳茶、奶茶、酸梅汤、菊花茶,甚至还有咖啡和养生茶,各种玉米糊糊、藕粉等等。


    大约是过年时他们整理柜子,竟把许多茶包全扔了。都是单独的小包装的,又用的大袋子装好,一点也不脏。


    苏合香捡回来一看,发现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茶包,还有几包叫“生椰拿铁”的古怪东西,闻着又苦又香,家里人都喝不惯,水果茶和奶茶最受欢迎。


    她挑了一包雪梨茉莉花茶,用普通的茶壶泡了,先倒一半热水,让茶香慢慢浸出来,再兑上凉白开,免得烫着孩子们。


    茶汤泡好后,她端着茶壶回到堂屋,给三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浅黄色的茶汤里浮着几朵洁白的茉莉花,衬着白瓷杯,格外好看。


    颐莲捧起杯子,眯着眼睛闻了闻,惊喜道:“好香啊!”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好好喝!”


    小妮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就说吧!我家的茶最好喝!下次还叫你们来喝!”


    启灵却突然失落道:“以后我可能喝不到了。”唉!一想到要去个陌生的地方,不能和熟悉的小伙伴玩,启灵就忧愁起来。


    “为什么?”小妮歪着头问。


    “我三姐姐从姥娘家回来了,家里要帮她办及笄礼。我爹说,等三姐姐办完及笄礼,让我也去姥娘家上族学。”启灵叹了口气。


    小妮眨了眨眼,安慰道:“没事呀,你可以下学后来喝!”


    启灵摇摇头:“族学在城外,得住在那儿。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小妮从小认字都是潜移默化跟着书学的,哥哥姐姐们忙的时候,她就自己翻书看,倒不觉得读书辛苦。只是想到以后少了个玩伴,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苏合香在西屋里听着,心里忽然一动。


    汴京城里,有没有女子能上的学堂呢?


    若是能送小妮去读书,倒也不错,虽说小妮现在识得许多的字,可到底没正经学过。


    小妮递给启灵一块米花糖:“你吃块米花糖,甜甜嘴儿吧,吃点甜的就不觉得日子苦啦!”小妮人小鬼大的说着。


    启灵接过来咬了口,酥脆的米花在齿间“咔嚓”一声裂开,甜丝丝的糖浆清甜却不腻歪:“巧月,太好吃了!”


    他第一次吃这种口感的点心,又脆又香又甜还蓬松。


    颐莲听了,立马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米花糖的甜香溢满口腔,她也是睁圆了眼睛:“好吃好吃!巧月,你家点心在哪里买的,回头我也让我娘去买!”


    “外面买不到哒!”小妮得意地扬起下巴:“是我娘自己做的!”


    颐莲有些失望,原来是巧月的娘自己做的啊!


    几个孩子喝完茶,一窝蜂的又出去玩去了。


    苏合香望着几个孩子嬉闹着跑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转身往后院走去,远远就瞧见大妮蹲在新砌好多花圃边,袖子高高挽起,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几株一人高的月季苗。


    “大妮,还没弄好啊?”苏合香走近,见女儿双手沾满泥巴,连脸上都蹭了几道黑印子,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小心翼翼地挖坑、填土。


    “没呢,娘!”大妮头也不抬:“这些月季每个品种都不一样,这珠是黄色的夏洛特夫人,这株是粉色的樱霞,这株是白色的冰山,这株是黄白色的菠萝蜜,这株亚伯又大又香,这株雯色是紫色的,非常特别。”大妮如数家珍地说着。她指了指旁边几根削得光滑的竹竿:“等栽好了,还得给它们搭个漂亮的架子,这样才能好看。”


    苏合香蹲下身,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你这丫头,讲起花儿来一套一套的。”


    大妮这才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喜欢花嘛!就是不知道从山那边移栽过来有影响没,你看都有这么多的花苞了,马上都能开花了,要是受影响就太可惜了。”


    苏合香看着女儿忙碌充实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她撸起袖子说:“好,那娘帮你一起弄。”


    母女俩在后院热热闹闹地搭着花架,铁柱上街也回来了。顺便将小妮带回了家。


    吃完晚饭一家人都留在厨房里没有走,小妮和铜柱在看平板,大妮把几个碗给刷了。


    铁柱刚想走就被苏合香喊了回来。


    “娘,什么事?”铁柱以为娘是要问自己买家具的事情。


    苏合香示意儿子坐下:“来,娘有要紧事跟你说,坐下来慢慢说。”她从空间里拿出茶叶,泡了一壶绿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


    铁柱闻言,耳根顿时红了。他局促地坐在母亲对面,苏合香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今天我去找了媒婆,媒婆给说了两户人家的小娘子。一个是外城李屠户家的七娘子,今年十八。另一个是清风楼厨子吴家的三娘子,今年十六岁。”


    铁柱低着头,那只手无处安放地摸着鼻子摸着耳朵:“娘,你决定就好。”他的声音小小的,和平时的低沉不同。


    苏合香说:“娘是这样想的。李家七娘子虽年纪大些,但家里兄弟多,足足六个,李家在邻里街坊的口碑也很不错,是个忠厚的人家,日后你做生意,也能多个帮衬。”况且在苏合香看来,18还小呢。


    明亮的电灯下,映得苏合香眼冒精光:“至于被她家压一头这种说法。”她轻笑:“咱家不用担心,因为夫妻间本就没有什么你压我一头,我压你一头的说法,只要相互扶持,一条心就可以了。”


    她掏出手机,把七娘子照片给铁柱看。


    “这是娘偷偷拍的七娘子的照片。娘可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偷拍到的。”拍照也就一瞬间的事,自己的手机上是有防窥膜的,除非在自己正后面,否则看不到屏幕。


    铁柱的心砰砰直跳,接过手机看了下,屏幕有些模糊,只能看出是个梳着双鬟髻的姑娘,穿着银红色的褙子,不知道为何,明明看得不太清楚,铁柱还是心头一热。


    “你要是看中了,咱就跟媒婆说,让她帮忙去说看看。”苏合香观察着儿子的神情说道。


    大妮刷碗的声音都轻了好些,偷笑着留意大哥的神色。铜柱也是在看电视的空挡,留意着他们的谈话,大哥这么快就要有媳妇了吗?


    铁柱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自家作为没有根基的外乡人,在这繁华都城确实举步维艰。如果有个本地岳丈和舅哥帮忙撑腰,确实会轻松些。


    “那便是李家七娘子吧。”铁柱终于下定决心,他将手机还给母亲。


    苏合香满意地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明日我再去媒婆那儿。”她收起手机:“先托媒婆打听打听七娘子家可愿意。愿意的话安排个日子,让你俩见见。”


    许媒婆一早上得了苏合香点准话,神气地摇着团扇,一路招摇地到了李屠户家。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猪肝红色的褙子,走起路来香风阵阵,见她进了李屠户家,街坊邻里纷纷侧目,终于又有媒婆给七娘子说亲了。


    李屠户正在铺子里剁肉,抬头一见是她,手里的砍骨刀“咣当”一声撂在案板上,油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两把,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哎哟!表姑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李屠户的大儿子正在给猪褪毛,见爹跑了,赶紧喊二弟去接上肉铺的生意。


    李屠户嗓门大,这一喊,后院的李夫人也听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脸上堆满了笑:“表姑可算来了!快进屋坐!”说着,又朝站在一旁的七娘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避一避。


    七娘子挪到堂屋旁边的主屋,却不肯走远,悄悄把门掩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


    李夫人亲自给媒婆斟了茶,又端上几样点心,夫妻俩眼巴巴地望着她:“表姑,怎么样?可有合适的人选?”自家姑娘十八了,在不定亲就晚了,可之前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到了今年后,明显感觉媒婆给的人选越发的少了。


    许媒婆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眼角一挑,带着居功地笑道:“呐!别说我没给七娘子尽心,昨儿个刚来了个要说亲的小伙子,十五岁,生得那叫一个相貌堂堂!比七娘子还高出大半个头呢!”她说着,眼神找了找他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儿子:“比你家那几个儿子也矮不上哪里去!昨儿个苏家人一来,我立马就想到你家七娘子了,还有其他符合条件的,我都没提!”


    李屠户夫妇一听,眼睛都亮了,李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哎哟!让表姑费心了。”


    李屠户连忙朝跟着过来听消息的大儿媳喊道:“老大媳妇!快去你弟媳妇家割两斤上好的羊肉回来!要肥瘦相间的!表姑,今儿就在我家吃饭啊!”


    大儿媳刚要应声,二儿媳却一把拉住她,嗔道:“嫂嫂!自家的肉,干什么还要买?我回娘家拿两斤就是!”


    大儿媳哭笑不得:“你这憨货!都成亲十来年了,还三天两头回娘家拿肉,你爹心里不定怎么嘀咕咱家呢!”


    二儿媳满不在乎:“我爹巴不得我回去呢!他就我一个闺女,我弟弟还在念书,家里肉铺的生意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回去拿肉,他高兴还来不及!”


    妯娌俩说说笑笑,挽着手朝宜男桥走去。二儿媳娘家就在宜男桥北,专营羊肉,偶尔也卖些牛肉。她爹一直眼馋李屠户家男丁兴旺,当初二话不说就把女儿嫁了过来。


    七娘子在屋里急得直跺脚,两个嫂嫂这一打岔,表姑婆的话还没说完呢!那苏家到底什么来头?家里可有做什么营生?


    正着急,就听外头许媒婆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啧啧!这亲事要是成了,你家不给我个大红封,我可不依!”


    李屠户夫妇急得抓耳挠腮:“哎呀表姑!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那苏家到底什么情况?”


    许媒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苏家在内城景福坊有宅子,是自家买的!家里还有个兄弟,年纪尚小,如今在郑医师的跌打药铺里当学徒,日后总归差不了。还有两个妹妹没出嫁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皱了皱眉,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样样都好,就是吧……”


    “就是什么?”李屠户夫妇异口同声。


    “哎呀表姑!您可急死我们了!”


    许媒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就是苏家没有当家男人,家里就一个寡妇当家。”


    李屠户夫妇对视一眼,心里各自盘算起来。


    李屠户粗糙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眉头微皱道:“其实家中只有寡母也不打紧,就是俗话说的‘长嫂如母,长兄如父’,这苏家大儿可有做些什么营生?”他顿了顿:“我是担心小七嫁过去后,这一大家子的担子,会不会太操心了。”


    许媒婆闻言,立刻说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虽说眼下还没找到固定营生,但苏夫人亲口说了,家里吃喝不愁。”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最要紧的是先把大儿的亲事定下来。您是不知道,她家那宅子,少说值七八千两银子!”


    李夫人与丈夫交换了个眼神,就担担有自家宅子这条,就错不了。


    只见许媒婆掰着手指继续道:“就算日后分家,长子起码能得七成家产。你二位算算,这女婿怎么样?”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李屠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不过小七比那孩子大了足足三岁。苏家大郎会不会介意?”


    “哎哟!这话我早问了!人家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巴不得找个懂事能干的媳妇呢!”她见李屠户夫妇两人还在那打眉眼官司,又不紧不慢道:“再犹豫,人家估计就要去相看吴厨子家的三闺女了。”


    “吴厨子?”李屠户嗤笑一声:“那老抠门把闺女当草养,瘦得跟麻杆似的,风大点都能吹跑喽!”话刚出口,他突然想起自家五儿媳也是这般弱不禁风,顿时讪讪地闭了嘴。


    “那还不是为了衬你家的七娘子,我专门给扒拉了吴厨子的闺女说给苏家听的。”许媒婆翻了个白眼。


    李屠娘子急得直扯丈夫的袖子:“表姑说得在理!这亲事可得抓紧定下来。”话音未落,里屋的布帘子“唰”地被掀开,七娘子羞红了脸冲出来:“娘!我连人都没见着,怎的就要定亲了?”


    “你这丫头!”李屠娘子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朝女儿使眼色。七娘子一跺脚转身就往屋里跑。


    许媒婆见状,笑吟吟地打圆场:“莫急莫急!这不马上寒食节了么?过了寒食就是清明,到时候金明池、琼林苑都有游园会。”她朝里屋方向努了努嘴:“到时候你带着小七去游园,苏家自然也会去。年轻人见个面,岂不比我们在这儿说道强?”


    李屠户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和妻子对视一眼,终于拍板:“成!就这么办。”许媒婆眉开眼笑,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苏家递话,保准把相看的日子定得妥妥当当!”


    “不着急,表姑吃了羊肉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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