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举着玻璃瓶灌了一口果汁, 大阿哥心口的那股怒气越发高涨。
不得了了,这群人是分毫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就这般敷衍他?
杜博雷眨巴眼睛, 神情有些呆,不明白他气什么。
这洋人刚来大清没几年,能流利说汉语, 还得拖当年被人拉到岸上卖了,为保住小命努力学会汉语。
对于远东帝国人情世故那是一窍不通,他不明白这位皇子殿下在气什么?
大阿哥一扭头, 见这黄毛洋人一动不动, 更加生气了,贵妃安排来的都是什么人, 一点都不机灵。
这要是他身边的太监或哈哈珠子, 早主动去叫人去了。
好在门口等着人, 大阿哥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安顺, 滚进来!”
一十七八岁的太监急忙跑进来,着急忙慌地问道:“爷, 您有什么吩咐?”
“去工部问话, 让他们重新测量图纸, 修改府邸格局, 就这么给爷办事的?”
十五岁少年, 唇部都是细汗毛,张口闭口就是爷,听着属实好笑。
可在场没有一人觉得不对。
那叫安顺的少年麻溜扭头就跑了。
大阿哥气呼呼地再喝了一口果汁,又将营造司的人给叫来问话。
“这府邸皇上那边都默认建成贝勒府,合该多圈一些, 你们一个个拒绝,是不是觉得爷以后没有上升空间了?”
营造司被推出来的一个书吏忙回不敢。
“不敢?”大阿哥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个个胆子肥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他这会儿就一个想法,今日要把这事给办了,不然以后府邸再扩大,这钱是不是得自己出了?
书吏低下头,神色很是为难。
“大阿哥,不是奴才不给您办,实在是皇上那边只开了金口,让照着贝勒府大小拆迁住户,多少户人家已经报上去了,这临时多拆个几家也就算了,一下子多出上百户,这家家户户都是要重新安排房子,居住面积不够的还要补钱。”
“年底内务府账目都报上去了,这突然多出一笔不小开支,上面要是问起,奴才们也不好交代。”
“你当爷是傻的?爷亲自去看过,旁边的牛边街有一大堆回子,往边上挪挪费什么工夫了?”
更西边靠西直门的方向不还有一堆破房子,修修补补把人挪过去就是。
书吏一听,不吭声了,这位大阿哥是把皇城外当成皇宫了吗?
见没人住的房子就以为随便占了,这些房子可都是有主的!
安顺已经将工部的人带来了。
骑着车跑一趟也不费什么工夫,这速度比跑着去快多了。
工部那边正忙着,年底账目得核算,还有兵器、河工哪一个不需要他们关心?哪来抽得出来时间陪大皇子浪费,便打发了一个今年才刚进工部的生瓜蛋子过来应付。
“微臣张世昭叩见殿下。”
大阿哥抓着玻璃瓶晃动了一下里面的果汁,这玻璃瓶果汁还是从两广运来。
两广水果多得吃不完,做罐头也用不完,今年多了果汁,甜甜的果汁出现在京城不知道俘获了多少人。
满人冬日里就喜欢大补特补,北方跟南方不一样,北方夏日没有冰箱,能吃的肉有限,不像冬天外面就是大型的储物冰箱,什么肉都能吃着。
吃着肉,喝着果汁,再配上棚子出的青菜,这小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大阿哥才出宫几日,已经被宫外的饮食给迷住了,之前他都没怎么在宫外用膳,没想到宫外的食物种类比宫里还要丰富。
张世昭单膝跪下行礼,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面前的少年叫起,
他只好又重复了一声。
大阿哥这才慢吞吞道:“起吧。”
张世昭起身,见大阿哥迟迟没有开口,心里有了预料。
毕竟这烫手山芋也是他半推半就接下。
他拱了拱手,“殿下,听说您对工部出的图纸有异?”
大阿哥冷哼一声,“爷意见可不小。让你们将这东西两道围墙往边上挪挪,怎么你们画师的手就那么珍贵,连个脸都不赏?”
“给脸不要脸,还要让爷上门去求你们不成?”
张世昭听明白了,这是嫌弃图纸画小了,预留的空白不够。
他上前一步拿起图纸,扫了一眼笑道:“这个还不好办。”
他要来了笔墨,拿起笔在图纸上多画了一道圈。
将牛边街靠西的一块截下来。
“这一片是太监房子,让他们挪了便是。”
大阿哥瞅了他一眼,这人有点刁钻,这是觉得动回子的房子那边容易闹事,就捡软和的太监捏?
也对,宫里太监都是奴才,自然是不用顾及他们想法。
而营造司为何不这么选,不就因为太监也是内务府的吗?
“你叫什么?”方才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张世昭有些无语,低头拱手,“下官张世昭。”
大阿哥下巴微抬,“你很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妥了,爷帮你在汗阿玛面前说好话。”
……
皇帝在练字,挥动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正要沾墨水,却发现旁边的砚台里墨水都快溢出来了。
抬起眼皮,就看到梁九功似乎在出神,手中的墨条依然在磨着。
“行了,停下吧。”
皇帝继续写字,边写边问:“走神了?”
梁九功意识到自己出了差,忙放下墨条,跪下请罪。
“得了,朕能因为这点小事处罚你?”
他直起身欣赏自己刚写出来的一行大字,拿起私印沾了印泥盖上去,随后又将盒子里的大印取出盖上。
“说说吧,什么事,让堂堂乾清宫总管都走神?”
梁九功忙说不敢,他这位皇爷平日对于小事能够网开一面,可是对宦官却看管严厉,轻易标准插手政事。
不过……
他吞吞吐吐道:“是奴婢在宫外的房子挡了大阿哥府邸的风水,被推没了。”
皇帝笑道:“朕以为多大事。”
他吩咐人将大字拿去装裱,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朕再赏你一套房子便是。”
梁九功赶紧谢恩,关于别的太监的房子也没了这事他是提都没提。
养心殿,宝音已经知道大阿哥的所作所为。
“一群太监没了房子,大冬日跑去找内务府哭诉?”
马比应弯着腰,“可不是,听说哭得惨呢,这大冬日将人赶出来不是要人命吗?”
“说来这事是营造司那边闹出来的,非得撑一撑大阿哥,这不就踢着钉子了。”
如何削去一个庞大部门的权力,最快捷的办法剥离业务。
后世再庞大的集团,肢解成几块后,也会元气大伤。
宝音将内务府管理员招收从上三旗扩大到下五旗和外八旗后,就有心拿七司衙门动手。
七司当中,会计部情况最为复杂,它管着皇庄地亩和三旗银庄,还管着从皇庄征收的粮食和银税。
一部分业务跟其他六司都有重合,比如征收保管的粮食和银钱,会计司管,广储司也管。
就连选取太监、宫女、乳母,会计司也负责,可以说不务正业。
她正筹划着将会计司征银庄和征税这两块都独立出去,跟七司平起平坐。
只要拆分出去,她就不用多费心,自然有新部门的人跟原来的七司抢权。
“营造司那边呀。”
她托腮沉思,营造司定位是对标前朝的工部,掌修缮。
宫里宫殿维修,热河行宫还有畅春园都归他们负责。
看着没有会计司权力大,却忽略了它另一项职能,皇帝出巡清御道也是他们的职责,营造司下面还有个炮作。
顾名思义就是负责造火炮的。
火器营就有一部分工匠出自这个炮作。
“让大阿哥动一动营造司,我还想看看哪些牛鬼蛇神会蹦出来。”
她沉吟一声,“我记得东城柏林寺那边住着不少太监,将没住处的安排到那边去。”
谁能想到大阿哥和内务府斗法,先倒霉的是这群太监?
她抽出一沓银票,每张都是百两面值,递向马必应。
“跟大阿哥说,这是他的奖励。”
内务府的官员虽然是上三旗包衣,上三旗也是皇帝亲领,可内务府大臣不是,这么多年不知道换了多少总管大臣了,每任上台都会提拔嫡系,导致内务府内部派系林立。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些人背后站着哪些人,不过敢跟皇子对着干,说明靠山很硬。
虽然很大可能是欺大阿哥年幼,不过这帮人胆子确实不小。
大阿哥得到了奖赏,自然更加积极起来,“不行,西边要留着建花园,留白还是不够!”
“你们瞧瞧庄亲王府是多大,爷以后封爵最少也是个郡王,你们就给爷留了块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用?”
“旁边的回子赶紧迁走,还有对面的草厂也迁了,爷的府邸对面开个草厂像什么样子?爷又不是养牛的,这草厂开在这,让爷还怎么住?”
工部的张世昭拿着图纸早以修改的借口跑了,营造司这边一听这位祖宗又挑剔起周边环境来,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嫌弃环境不好,怎么不挑其他地方?
这草厂都开在这几十年了,既然嫌弃为何还选这边?
心里怨气冲天都快养出邪剑仙的书吏低声下气道:“不是奴才不听令,这奴才官位低位做不了主……”
大阿哥立马打断,“你做不了主跟爷浪费什么时间?去换个能做主的来!”
这位书吏的崩溃,哪怕是一旁的杜博雷都生出了同情。
第202章
新科进士最想进的是哪个衙门, 毫无疑问清贵的翰林院当是首选。
可除了三甲能够轻松进翰林院以外,三甲以下的进士、同进士想要进只能参加朝考。
没点真本事是进不了这个装满了历届状元、榜眼、探花的清贵衙门。
朝考通不过,那就只能外放为官了, 指不定就丢到一个偏僻地方,没有背景,一辈子做个知县到头了。
当然不愿意外放是放在最后面的选择, 有点野心的都想留在京城,哪怕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也行。
这是大清之前朝代面临的情况,到了大清情况又不一样了。
统治者将对汉人士绅的不信任贯彻到底, 哪怕当初入关, 有不少士绅开门迎接,相对于汉人, 满人还是更信任自己人。
这种不信任更是从朝廷各个衙门贯彻到地方, 官员有满汉两套班子, 就好比户部的尚书满族、汉族各一位。
两套班子用在其他方面还正常, 不过是干多干少的问题。
用到翰林院难免水土不服了。
翰林院什么地方?
用来安置皇帝抡才的地方, 里面一个个都是学富五车从下面一步一个脚印考上来有真才实学的学霸学神。
满蒙哪怕入关四十多年,真正学习儒家文化才多少年, 哪里比得过苦读二三十年的读书人?
话是这个道理, 户部都有满人做官, 这翰林院也不能独树一帜呀。
可人塞进去说不定会闹笑话, 就跟一只鸭子混入了天鹅裙里, 鸭子再努力他也只是一只鸭子,当深秋天鹅南飞时,徒剩鸭子扑腾着翅膀怎么都飞不高。
不过这在上面看来不是问题,为了平衡翰林院的满蒙人数比例,从科甲的满蒙官员里直接招取。
这已经不是皇帝放水了, 而是直接开闸放大水,将人硬塞进翰林院。
这也是无奈选择,满蒙这些年也就纳兰容若闯出一点才名,剩下的干脆就甭提了。
哪怕开闸放水了,满蒙在翰林院的缺也没填满。
换句话说满蒙官员自己也不喜欢进入翰林院,好好的进士改什么庶吉士,听着就矮了人一截。
皇帝自个儿也清楚翰林院满蒙官员的深浅,平时起草诰敕,找人讲课从未想过他们。
这日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来讲学,说到一半有人来告状。
这状告得遮遮掩掩,只说西直门那边的不少回民无家可归,草厂也面临被拆的结局。
皇帝听闻后没有表示,而是转头问起了侍读学士。
“爱卿怎么看?”
这位侍读学士是新科状元,皇帝最近不爱用老油条子,将新人放在自己面前,新人没有经过官场熏陶,有时会大胆直言。
内务府最近的变动,京中关注得不多,又不是没有变动过。
这位学士大胆问了继续,才说出自己的看法,“臣认为大皇子没有做错,皇子府旁边住着一群回子包衣算什么事,大皇子身份尊贵,不想跟回子做邻居也很正常。”
“皇子府本来是照贝勒规制建的,本就出格,不如改回原来的格局,再将旁边的回子也迁走。”
这显然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出声不过是打压大皇子气焰。
自从大皇子出宫入驻内务府,京城可是不少人关注着,也有不少人等着抓他的错处。
皇帝有些失望,这回答可是一点都不敞亮。
顺便还将给大皇子的优待给收回去了。
“话不是这么说,大皇子是皇子,也是皇子中最年长的,府邸本就该往大了盖,不然让下面弟弟该怎么办?不能逾越大皇子府邸,是不是只能忍受住小宅子?”
皇帝放任下面人讨论。
说着说着有人直白问道:“狼群里雄狼在成年后会挑战狼王的地位,大皇子此举是否有试探的意思?”
屋内汉人都低下头,怎么又参与夺嫡之争了?
一旁的梁九功更是冒出了冷汗,他之前是不是被人当刀了,竟然也说起了大皇子的坏话。
要不是皇上赏赐了他房子打断了他的话,他这次是不是也栽了?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保清才多大,能有什么心思,这些人就是想要挑拨父子之情。
“去唤明珠入宫。”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暂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明珠这个明显已经被踢出局的人又出现在皇上口中。
皇上这是准备起用明珠了?
……
会计司很忙,各地庄子征收的粮食和税银都要入库。
会计司管着皇庄粮庄和银庄,皇庄就是入关时从前朝皇室藩王那没收的田地,还有一部分是有人带地来投。
满人不善种植,皇庄的地一般都是租给流民或庄内的佃户种植,内务府根据田亩收租,庄头则负责管理庄上的佃户和盯着粮食被银钱入库。
会计司入账后,会将粮食、银子上交给广储司,但同时也会截留一部分。
马佳·德勤就是负责会记司粮庄的,这几日他领着属下没完没了盯着粮食入库。
快要下值时,其中一位河北的庄头多送了几袋米说是尝尝今年的新米。
这算是会计司隐性收入,各地粮庄押送货品进京时都会多带一些,一时路途遥远难免出现损耗。
二也是怕京城这边刁难,粮食是按照原本数字入库了,这多出来的一部分自然是悄悄分了。
德勤也拿习惯了,前几日热河的皇庄还送来了几头鹿,他不也分到了半头和一张鹿皮。
核对完数字,德勤盯着粮仓锁上,正准备离开,就见有人匆匆进了门,扫了一圈,目光放在了德勤身上。
“会计司管粮库和银库的人跟我走一趟,宸贵妃要召见你们。”
德勤心头震了一下,难道自己私底下收了些土特产的事暴露了?
这点小事,也不至于上报到宸贵妃那里,德勤惴惴不安,跟管银库的富顺硬着头皮进了西华门往养心殿走。
天色暗沉,太阳早已经落山,东边天际黑压压一片,只西边还留着一点余光。
等几人快步走到养心殿,天色已经彻底黑起来,刚好养心殿和乾清宫门口的电灯笼亮了起来。
德勤跟富顺等候在养心殿门口,等着里面传唤。
二人也就这时候才敢小声说话。
“会是什么事?”
德勤回忆了一下这一年来干的事,“我也就收了几袋米,一些肉,这是下面的孝敬,别的我也不敢拿,怎么就惊动了主子?”
有些人干得比他还要出格,那虎皮都是有数的,竟然也敢往家拿。
富顺搓了搓手,他更加紧张,要知道他管的是银库,会计司的银税来源简单,就是皇庄一些寻常产出卖出所得,还有些是人参和东珠卖出的钱。
大部分都是上交广储司,但是也有一部分会截留下来,用来支付修缮款。
入了账的银子都是皇帝的银子,哪个敢不要命地伸手?
真伸手,最容易的就是采买,低卖高报就有一大笔干净的银子入袋,不比伸手偷皇上的银子好?
不过换养心殿那位贵妃管理内务府后,这低买高卖就不好办了,首先采购不需要太监出宫采购了。
而是提前一个月在报纸上登报下个月所需,有愿意做这买卖的人去将自己的价钱递给内务府,内务府筛选后呈上去,养心殿还不时派人去查探民间物价,凡是价钱高得离谱的人,这推荐人都得挨批,问是不是收了好处费。
第一回这么干,可是有不少人倒下,富顺和德勤就是在上司倒台后被提拔上去的。
知道上头主子没那么好糊弄,下面人自然也不敢糊弄。
再加上每月不出错还有奖金,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久而久之这风气就不一样了。
在两人看来收下面人一点粮食和肉根本算不上贿赂,不过是地方土特产罢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这么平白无故被叫来,两人还是心跳如雷。
没多久两人就一块被叫了进去。
养心殿正殿,宝音一手端着一个碗,一手翻动桌上摆放着的折子。
两人磕磕绊绊走进来,直接跪地磕头,“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宝音转头,顺手将碗放在桌上,里面的燕窝几乎没动。
“皇上这边要调动一批粮草,广储司那边说今年新粮还未入库,会计司这边是什么情况?”
德勤心定了下来,原来是因为这事,他连忙道:“主子,各地皇庄收粮时间不一样,有早有晚,河北的粮食才运来,东北的要晚一个月,若是路途不顺还会晚,会计司这边都是全部皇庄入账后才将上交广储司。”
宝音皱眉,“这粮食要得急,会计司这边入库多少了?能调出多少?”
德勤小声道:“回主子,各地粮仓加起来有十万石,京城不足五万。”
“就这点?”
她表示怀疑,要知道宫里吃不了那么多粮,每年粮食衙门应该有结余才是。
德勤赶忙解释,“皇上心善,曾经下旨每年入冬将一批陈粮发给在京的旗人,这是旧例,前年的陈粮前不久刚发完,去年的陈粮不能动,今年的新粮还没到京。”
她又问了东北那边粮仓情况,之前为了打罗刹人在东北沿途设立了粮仓,去年东北皇庄的粮食都没往京城这边送。
“那边粮仓没有余量,皇上后来又从京城这边调了一批送去。”
问完后,宝音算是了解了内务府钱粮衙门的情况。
扫了一圈,她开口,“会计司内有粮库、银库,这跟广储司不免有些重合,我准备将两司的粮库和银库独立出来,以后改成九司……”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后,眼中满是惊喜。
要知道多出一司,得空出多少缺来,这机会不也就多了?
“奴才愿意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第203章
会计司的银庄和粮庄要和广储司的银库粮库合并独立出来, 这个消息一传出,就在内务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早年还因为衙门过多,职责混乱将内务府各个衙门精简过, 怎么这会儿又拆封出去了?
还是粮库和银库这两个重要衙门?
广储司少了银库和粮库,毫无疑问重要性下降。
但同样多出了两个衙门,他们能分的肉就多了。
然而没高兴多久, 突然想起这肉已经不是上三旗包衣独揽,往后下五旗和外八旗包衣全都要来抢肉吃了。
原本以为钱粮衙门独立出来已经是定局,然而接下来的事告诉他们, 这只是开始。
没隔两日, 慎刑司也面临调整。
慎刑司管着上三旗宫女太监的刑法,也就是上三旗包衣奴才犯罪行为都要从慎行司走一遭, 这回呢, 扩大到了下五旗和外八旗, 当然这个群体太大了, 目前掌管的是入内务府的人。
看着权力是变大了, 实际上却被拿走了判案权力,往后慎刑司只能审理内部纠纷案件, 凡是涉及刑事的要移交五门兵马司。
换句话来说, 慎刑司成为了兵马司的治安点, 只有抓捕审案权力, 处罚权力被拿走了。
慎刑司的变动甚至超过了钱粮两个衙门的影响。
这么说吧, 上三旗包衣出了问题都是慎刑司处置,慎刑司里当值的还是上三旗包衣,眼下看不出来什么,等包衣世家出现彼此都是裙带关系,皇帝想处置一个人, 行,没问题。
走慎刑司一趟,明着是革职了,过个几年皇帝忘记此事,这人就能换个地方当差。
“慎刑司怎么了?”大阿哥笑着问。
安顺低着头小声道:“慎刑司手中被抓的人得全部移交给东城兵马司,一早东城兵马司的人来接手,双方起了冲突,传闻慎刑司那边违规放了人,东城兵马司又冲进对方家里将人给抓了。”
“怎么回事?”
“是马佳氏有个人去年放印子被抓,被慎刑司抢先一步抓了,结果人早放回家了,东城兵马司这边接手查出来不多,发现缺失了不少资料,这人不过是受到了牵连。”
大阿哥可不这么认为,十五岁的少年已经不是傻吃傻喝的年纪。
“我记得马佳氏是三弟的母族吧?”
大阿哥一直跟太子争,为何会不把三阿哥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为三阿哥母族是包衣奴才吗?
就算是正黄旗,包衣始终是包衣。
在大阿哥看来,有资格跟他争的只有太子。
大阿哥奇怪道:“不知道是哪位妃母出手了?”
这后宫包衣出身的嫔妃可是占着不小分量,彼此家族在内务府关系错综复杂,眼下要动内务府,谁又说不是动这些嫔妃的根基?
永和宫内,德妃摸着已经很大的肚子,脸上带着母性光辉。
她身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宫女光着头,正低眉垂眼说着话。
“……玛法说,内务府如今人心惶惶,都没心思当差,马佳氏给过咱家方便,咱家也有姑奶奶嫁进了马佳氏,都是亲戚,本来避避风头的事,这回直接闹大了,面子上都不好看……”
德妃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子,“玛法不是久病在床,难道已经好了?”
宫女忙道:“娘娘之前带了话,阿玛去医学院求了药,玛法病情已经好转,大夫说玛法年迈需要仔细养着。”
德妃十三岁入宫,早对家人感情变淡,况且她生母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妹妹,如今妹妹已经嫁人,现在的家在她看来很陌生。
眼前这个妹妹比她要小十岁,看外形显然比当初她们姐妹要好不少,手指细嫩,一看就知道在家中不怎么干粗活。
而这位妹妹是继母所生。
德妃并不想掺和这些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能够看出来乾清宫那边对于内务府的变动不闻不问就是默许的意思。
玛法他们是真乱了方寸,上面主子怎么做,下面奴才只有听命的份,怎么会觉得联合起来就能让主子改变主意?
将手放下,德妃抬起头,“本宫这里还有一棵两百年的人参,六阿哥病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赏赐,六阿哥现在用不上了,玛法既然养病就专心养病吧。”
“行了,你下午忙吧。”
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无感,就算知道对方入宫,也没有将其调到永和宫的意思。
宫女还想说什么,见她面无表情,不由诺诺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德妃身边的宫女进来了。
“主子,荣妃主子昨日召了娘家人,惠妃主子那边没动静,承乾宫的皇贵妃主子似是拒绝见佟家人。”
德妃摇了摇头,“都是明白人,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荣妃又是何苦呢?”
***
乾清宫南书房,皇帝正一脸悠闲地跟明珠下棋,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内务府风暴点影响。
明珠头发花白,脸颊松弛,才过去一个月看着一下苍老了不少。
一盘棋局结束,明珠输得心服口服。
“奴才自愧不如,皇上棋力当今怕是少有人敌。”
皇帝捡走黑子,嘴角带着笑,“真是难得,明珠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明珠感叹一声,“奴才以前身在局中,这段时间回忆过往才发现有些事不得不推着奴才前进。”
皇帝没有说话,明珠卖官他不是不知道,早年朝廷打仗四处要银子,明珠卖官的银子不少充了军费,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有功是有功,不意味着他能将卖官的钱装入自己囊中。
贵妃说得对,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永远无法相抵。
过要惩罚,功也要奖励。
过明珠自己担了,功就记在了纳兰容若身上。
这一点君臣也算是心知肚明了。
“明年开春朕要亲征准噶尔部,爱卿也一同出征吧。”
明珠缓了缓道:“准噶尔部只是皮癣之痒,哪里值得皇上亲自出征?”
皇帝微笑:“打准噶尔不是目的,得看是打给谁看。”
明珠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下问,“罗刹人不是已经退了?”
皇帝说了一个无人知道的消息,“罗刹人的主战场不在这边,主力陷入欧洲那边,等罗刹人抽出身来迟早要再来一场。”
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偌大的世界地图,指着沿海道:“欧洲区区小国到处抢占殖民地,靠的就是有海港。”
“罗刹人地盘虽然,却只有一个港口,还是偏僻港口,他们看着欧洲小国在世界到处圈地抢掠资源如何不眼红?”
他手指顺着弯曲的河道抵达了海岸线上,“罗刹人不只是想要松花江,还想要东方的出海口。”
明珠有些震撼,他在朝中跟索额图只争朝夕,却从未想到自己的君主已经放眼世界,将目光看得很远。
罗刹人的真实目的他竟然也知晓?
他也反应过来,“难怪准噶尔部能这么快扩大,罗刹人支持准噶尔部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他们主力从欧洲那边脱身?”
皇帝点头,“所以这次朕准备派两路大军,一路打准噶尔部,一路将罗刹人侵占的土地吐出来。”
皇帝很自信,因为眼下大清的枪炮经过改良后已经是世间最强。
他已经见识过传教士从西方带来的武器,是比火器营之前的强,可远远比不上新研发出来的火器。
天时、地利、人和在他!
同样有这感受的还有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们。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多吗?
以前或许不多,这两年逐渐变多。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神奇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最开始在盛京酝酿,其成员不少都来自下五旗。
别看满人人数不多,可不代表汉军旗包衣就少。
盛京就生活着不少下五旗包衣和外八旗,其中汉人包衣占了不少数目。
根源还是不得不提起的八旗制度,上三旗在八旗占绝对顶端优势,上三旗的包衣也是。
上三旗跟随皇室跑去京城享福去了,留在东北的主流变成了下五旗和一部分外八旗。
满蒙上上下下都受八旗制度影响,若是生在了下五旗,做梦都是想要全家抬旗。
一旦成为上三旗,就等于子孙后代出生在了罗马。
下五旗可劲往宫里送女儿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后宫真正能冒头的都是大族,像是小族连点盼头都没有,要是倒霉还得进入打牲队,无论是打猎、采珠都是玩命的活。
下五旗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还要受上面佐领管制。
佐领家有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得去帮忙,还是自带干粮的那种。
不过出了一个泰山商行就不一样了,泰山商行是宫里贵妃的产业,时不时就在东北招人。
虽然跑商没什么地位权力,可拿到手的钱不少,一些子嗣多的就会挑选一个进泰山商行。
时间一久,或是被打压或是穷困潦倒的旗人也纷纷加入。
不是所有人都野心勃勃想要做官,大部分都是想混口饭吃,有个稳定生活,出头什么等填饱肚子再说。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不少都在泰山商行就职,要说内务府扩招最高兴的是哪个群体,毫无疑问就是这一部分。
第一是这次扩招考试在年底,东北草原上的人得知消息都晚了,第二他们人就在京城,其他地方的人就算得到消息也不一定能赶上。
这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面主子开了恩,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差!
第204章
夜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北风呼啸而过,哪怕是躺在温暖的床上,也能听见那股瘆人的风声。
宝音突然醒来, 一侧头发现身边早就空荡荡。
她闭上眼睛还是没能酝酿出睡意,身下的热量一直往上传达,令她心中有几分烦躁。
辗转后, 她起身掀开帘子去倒水喝。
一杯冷水下肚,才压下去心中炙热火焰。
门被人从外间推开,灯光也从外间钻进来。
皇帝带着一股冷气从外面进来, 见到宝音醒来似是有些惊诧, 他随后拉开了电灯。
宝音看向角落里的西洋钟,才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可没到上朝的时候。
“东城不少房屋倒塌, 就回子的最严重。”梁九功赶忙帮着他将披风给取下来。
他挥挥手, 梁九功抱着披风退下了。
伸手摸了摸茶壶, 他皱眉, “怎么喝冷的?”
宝音放下杯子,随口道:“被热醒了, 喝点凉得舒服, 现在什么情况?”
他往床边一坐, 边解领口的盘扣边道:“人都安置进清真寺了。”
他闭上眼, 带着困倦道:“也幸亏这几年外城水泥普及了, 冬日里下雪也不用怕屋子被雪压垮了,往年是每年都跟着操心。”
“老大做事还是不够心细,顾头不顾尾,想要将府邸边上的回子迁走,我是没意见, 只是好歹将人给安置妥当了,这回怕是要吃亏。”
回子都住那地方好多年了,前朝就聚集在那,后来做了包衣地方没换,不就是因为清真寺近吗?
他想要将人迁走没问题,好歹迁到别的清真寺旁边,给点银子可没那么好打发人,这下好了,出事了还得他帮着收尾。
宝音没有说话。
皇帝已经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下,见她还坐在那,便道:“别想了,见天忙不完的事儿,明日再说。”
隔天一早,大阿哥翘了早课跑来了养心殿。
他苦着一张脸哭诉,“这群人是真能狠下心,儿臣原先派人去看过,房子都好好的,早不倒晚不倒,这时候给儿臣来一下,朝中已经有人联合起来弹劾儿臣,这事儿臣也没处说理去。”
哭诉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说他是为她办事,这事出了差错,得她帮着想办法给整周全了。
宝音哪里不明白,她笑笑,“听说牛边街最近的清真寺多年未修缮了,我出一千两,让几个寺庙自己再筹集一些善款,将寺庙修一修。”
京城的清真寺可不少,几间分一分,每间到手一二百两,再加一些,将屋顶翻修一下是没问题。
“你在清真寺边上再找找,看可有合适的地皮,不拘多好,来年盖个像菜市口商业街那样的房子,先将人安置了,能花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将人安置妥当了,谁还想拿这事说事,你汗阿玛都不带搭理的。”
大阿哥抓了抓头发,“儿臣手头紧,也捐个两百两?”
他觉得怄火,这群人跟他作对,还要花钱将他们安抚了,真是烦得狠。
宝音一副孺子可教也,点头道:“办敞亮点,你亲自去走一趟,也让人家领你的情。”
说着将皇帝半夜安排回民的事说了,“人安排到了清真寺,说到底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跟人好好说,这会儿天寒地冻也不好盖屋子,开春再动工,再看看缺什么,粮食、煤炭要是缺,拿了条子去商行取。”
大阿哥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在他看来天大的事,到这里也就花些银子的事。
牛边街并不是临着大街,前头还横着个东西走向的毛家湾和把儿胡同。
大皇子的府邸要修大门自然是要临街,等于将毛家湾和把儿胡同中间占了一部分,将两个胡同分开了。
很不幸对面就是崇寿寺和北草厂,算一算,哪怕府邸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建,连一个寺庙都比不过也就算了,还没草厂一半大,这能不让大皇子心里膈应吗?
京城最大的清真寺在外城,广宁门附近,外城的西南角,偏僻地儿。
就这地界连外来的洋教大教堂都不如,可以看出□□教在京城的尴尬处境。
明朝那会儿,开国皇帝朱元璋虽然当过和尚,可国教却定了道教,后来还出了一位正职道士兼职皇帝的嘉靖帝。
到了清朝,国教改成了佛教,□□教地位依然是很尴尬,信奉的依然只有回族。
这就变成了有回族居住的地方就有清真寺。
上午,雪变小了些,大皇子出宫骑着马往外城跑,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太监。
等到了广宁门这边就能感受到什么叫做落魄。
这边胡同不多,不像内城胡同挨着胡同,这里胡同之间有宽敞的街道,有多个寺庙,他还看到了临街的痘神娘娘庙。
清真寺占地不算小,房子有些破,有头有脸的回子都被编进了包衣。
包衣说到底是满族权贵的奴才,有点权力,权力却不多,还没到筹集资金将清真寺大修一遍。
大阿哥一行人很快停在了清真寺门口,当看到门口摆放的粥棚子时,大阿哥脸色难看起来。
这摆放着的粥棚不就是在指责他将人逼迫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吗?
刚想要发火,马必应笑呵呵地拦住了这位小祖宗。
“大阿哥,主子那边交代了,不要多事,先进去将情况说了,这大晚上偷偷砸了人家房子这种事咱不能认。”
大阿哥想起也不知道谁打着他的名义将回子的房子给推倒了,这人没抓到,是打定了让他背黑锅,
他怀疑是太子使的下作手段,又没有证据。
要说是回子自己干的,他可不信谁会砸了自己家房子,让自己无家可归?
反正这事他认定了是太子的人栽赃陷害给他。
清真寺本来举着碗等着粥的队伍看到这一行衣衫华丽的人,立刻察觉到身份不一般。
很快正在主持施粥的阿訇走了出来,行礼后询问这行人来意。
马必应抢先一步开口,“我们奉主子命来为你们寺布施,听说你们这里容纳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正好将屋顶翻修一下,免得受冻。”
然后他将这位阿訇拉到一旁说明了来意,得知大皇子就在这行人里,阿訇目光带着愤怒,紧跟着他手里被塞了一张纸。
他低下头看到纸上面标明的礼单,其中上万斤煤球足够让寺庙过一个暖冬,更不要说还有两千石粮食。
寺里被塞了三百多个人,本来粮食就紧张,现在有外人送粮食过来,正好解了寺里的困局。
更不要说,还将周围的一片地让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建造房子。
他将纸往袖子里一塞,义正词严道:“房屋是年久失修,这风雪一下倒塌正常,跟大皇子有何关系,此事我会上报教长,万万不会让人污了大皇子的名声。”
马必应含笑道:“听说回回的面拥有独特手艺,滋味不错,若是有开面馆的意思,我们这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开一家两家或许赚取不到什么钱,若是开遍大江南北,也算是给各地回回一个歇脚地。”
这话一出,阿訇惊讶住了。
回民这一千多年来都是走丝绸之路,贩卖的皮毛、牛羊比较多,近两年又卖起了羊毛,还有些部落是炼矿,可要说开面馆或许有,只是很少。
走商比较多,让留在一地开面馆,等于将游牧民族改成农耕民族。
想到回民的贫困,这位阿訇不免心动了。
“我会禀报教长,不如你们跟他谈谈。”
谈论的结果就是泰山银行附近多了一家清真面馆。
大阿哥不耐烦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幸好这会儿雪已经不下了。
一个时辰后,马必应这老小子才屁颠屁颠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大阿哥,这是寺庙里的面,您要不要尝尝?”
“我稀罕这一碗面吗?让你办的事妥了吗?”
马必应当即站直了,“奴婢打听过了,是这些回子自己倒霉,入冬前没换新瓦,这两天北风一刮,这房顶就被掀起来了。”
“哈?”
晚一些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大阿哥跑去善后了,这结果不用多想。
索额图在家中有些可惜,“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了。”
大皇子出来办差,要是多做几次错事,在皇上心中地位也会大减,跟太子也会形成鲜明对比,往后拿什么跟太子比?
可恶,明珠都已经倒台了,竟然还能引起皇上惦记,已经多日召见明珠了。
跟明珠比,他这个犯了小错在家思过的人反而更像是失意人。
这样一想,他目光不由放在了后宫,定然是因为那位贵妃,只有这位还受宠,明珠就有底气起复,说不定过个几年事情过去,明珠就恢复原位了。
这显然是他不想看到的。
既然曾经有未婚夫这事都不能令她失宠,那就再想想其他招了。
皇上最厌恶后宫嫔妃做了什么?
一个念头浮出心头,他想到了。
***
阿霖得了个铜牌,哪怕铜牌有二百两奖金也没让他高兴得起来。
在他看来滑冰是小菜一碟,却没有料到京城里卧虎藏龙,一些玩杂耍、走镖和参加武举的考生都跑来凑热闹了。
他能得个短途赛的铜牌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上台领奖时他并不是很开心,就算有银子拿也一样,金牌的奖金比铜牌高多了,别提还有个镶金奖牌。
他刚下领奖台就被人给拦住了。
“我们是致和冰会的人,专门培养滑冰赛选手,您今年虽然差一些,只要进我们会专心训练,明年再参加拿到金奖不算难事。”
阿霖没想到京城这边还有这样的民社,还挺时髦,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民社背后有王致和豆腐厂暂住。
简单来说加入了这个会社,会跟其他民社比赛,比赛时穿的衣服要有王致和豆腐厂的广告,比赛奖金要上交民社一半,剩下才平分。
这期间吃住都靠民社养着,每月给一两银子资酬。
这条件听着不赖,要不是阿霖自个儿也是有身份的人,肯定就答应了。
“我是旗人。”
一听他自曝身份,这群会民态度立刻变得冷淡,巴不得没开过口的意思。
阿霖不觉得意外,民人和旗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到近在眼前的内务府招募考试,他自然没心情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考试定在了十一月份,总不能真到年底,进入腊月内务府要准备新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这边滑冰赛进入闭幕,门头沟的人群慢慢减少,另一头京城里八旗包衣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上三旗整日脸色难看,下五旗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些只能在王府当值的人也偷偷找机会去报名。
真要是考上了,就能调离王府进入内务府当官了,能做官,也没人愿意当个伺候人的奴才。
这头内务府内部加快调整,新城里的钱库、粮库都在和原来的部门做分割。
其他衙门没动,也明白迟早得动,除此之外内务府还多了一个教育司,专门管内务府之前负责的义学、宗学等等。
新的教育司独立出来,不归任何衙门管,跟其他司一样归内务府大臣管。
教育司目前的任务就是编写一套适合所有学堂的课本。
宝音的要求就一个,“从善,保持满人的传统,尊重女性,尊老爱幼,算学、外语、格物、墨家都要有,可以不精通,不能不了解。”
转眼,她对教育司下达的命令就上了皇帝的案桌上。
第205章
满蒙的教育早年是侧重骑射方面, 骑射是满蒙打天下的根本,这个不能丢。
甭管后世火器有多厉害,这个年头火器真比不上骑射能派上用场。
火器怕潮, 怕爆管,还死沉,一般是守城能派上用场。
骑射不同, 骑兵在没有汽车坦克的年代,那就是世界无敌。
这些年,不是马上打天下的时代了, 满蒙教育汉语儒家四书五经占了一部分, 但侧重还是在骑射。
皇帝心里明白得很,根据原定历史, 不论是满蒙的骑射还是儒家那一套大概都得淘汰,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翻看纸上面的要求, 在思想教育上添加了忠君二字。
合上折子, 他轻飘飘吩咐道:“从翰林院调派十个人, 外翰林院调派十人,一同编书, 百年教育关乎满洲延续, 书成之后呈到养心殿交给宸贵妃审核。”
***
西洋钟内的鸟跳出来叫了两声, 远处的大钟也传来了两回声。
乾清宫的太子盯着面前人的汇报, 眼神里满是愤怒, 他憋着气冷冷地听着。
“……回子那件事本来都闹到朝堂上,有多位官员弹劾,皇上那边压了弹劾的奏折,前儿个养心殿的大太监跟着大阿哥走了一趟,帮着把事情摆平了, 听说暂住在庙里的回子已经受到了妥善安排,昨日有商户冒着严寒送了几车粮食和棉服。”
“一看就是养心殿那位的手笔,大人那边担心养心殿和延禧宫联手了,毕竟明珠那老贼倒台都没影响到养心殿那位的恩宠……”
“这二人要是联合起来,大阿哥的优势可就大了,大人那边也很为难,之前出手还被人见招拆招,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想法?”
太子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他吐了一口气道:“这事孤会自己去查个究竟,让舅公不用为孤操心。”
将人赶走后,太子呆呆坐在椅子上,他不是很明白,他以为宸贵妃是站在他这边的,怎么这时候帮起老大来了?
越想越恼火,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恼怒道:“孤要去养心殿!”
养心殿。
宝音这几日调整内务府,内务府该怎么改革,她已经跟皇帝合计好了,思维导图重新画了,接下来就按照原定计划一步一步来。
教育是重中之重,她办了不少义学,也只有城中的人去上,乡下许多人畏惧学校是满人开的,根本不报名。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先选择在满族里搞个实验。
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应该是现在汉人里打开局面,因为上一世就是汉族,对自家文化有认同感,但是真正实行却发现处处碰壁。
因为儒家文化太有封闭性了,她之前办的几个学院,最后留下的不是家境贫困就是满人。
有钱有权的只自己请名师在家上私塾,根本不会跑到外面学院。
她手下的几个学院,也就医学院名声好一点,其他都被视为歪门邪道,也就商人多了些认可。
可商人在这个社会地位本就低,认可又如何?
这回她准备换条思路,从满蒙的义学、宗学下手。
正着手将小学数学、生物整理出来,就看见书房外宫女神色张皇走进来。
“主子,太子殿下前来拜访。”
宫女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太子殿下看着很生气。”
宝音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头道:“请太子进来。”
她可太知道太子的来意了,不就是她前脚帮了大阿哥吗?
皇帝的这两个宝贝儿子就应该生在后世做独生子,而不是跟现在一样,见天儿斗鸡眼似的。
没一会儿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太子脚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鞋上还带着一点积雪。
宝音看了看外面,又下起了雪。
北方就是这样下起雪来没完没了,不像是南方下一两天雪,两三天后天晴了雪没了,整地下雪就跟做梦一样,要是连续下个五六天,那就不得了成雪灾了。
在北方生活久了,下雪都成寻常事了。
见太子瞪着眼睛不说话,宝音笑呵呵问,“这大冷天的,太子来养心殿是有什么重要事吗?”
太子面上犹豫不决,片刻后果断问,“你为何帮老大?”
“你之前不是说……”
他面色有点红,吞吞吐吐道:“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大宝贝吗?”
宝音觉得好笑,也没见她之前被禁足他帮她说一句好话,这会儿只帮了老大一下就跑来算账了?
[他这两个儿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可再一想两孩子生活环境又觉得没毛病,皇子,周围都捧着,自幼就养成了这性子,怕是还没意识到她之前的不对劲。
又或许在他们看来,后宫嫔妃犯错,被禁足乃常事。
可惜她心里有了疙瘩。
像是抓到了依仗,他理直气壮问,“你不应该帮我吗?为什么要帮老大?”
宝音整理了一下桌面,歪着头好奇地问了一下,“我帮老大什么了?”
[两人才十来岁,都没涉足权力中心,哪怕之前办过差,都是陪跑,按理来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才对,顶多是兄弟之间的摩擦,现在看着不大像啊?]
[都闹这个地步了吗?]
“不是你帮他平了回子的事?”
他愤愤不平道:“因为这事汗阿玛本来还很生气,你帮老大平了这事,结果汗阿玛还当众夸奖了老大!”
想到早朝时发生的事,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不然也不会这会儿就跑来找他问个明白。
宝音颔首,“是这个事呀。”
她语气随意道:“大阿哥修建府邸,是我允许他亲自盯着,迁走了周围的回民又不是多大的事,本来是明年暖和时候才准备办,没想到消息泄露了出去,他也说了再如何也不会大冬日强行拆了回民的房子让他们无家可归。”
说着顿了一下,反问道:“多大点事值得你跑来问我,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求我帮忙,我当然是能帮就帮。”
说着语带怀疑,“难道你认为我不应该帮吗?”
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当然是这么想的,她跟他才是一国的,帮老大就是背叛了他!
这话不能说出来,哪怕心里是这样想,太子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惹皇帝不高兴,会训斥他没有手足之情。
他撇过头去,“我没这样想。”
目光看向了门外,正巧看到皇帝就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
皇帝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太子慌了一下,跪下行礼,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皇帝冲他点点头,“方才见你往外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笑着瞅瞅两人,“都说了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宝音心里翻了白眼。
[不是都从头听到尾了吗?]
太子支支吾吾半晌后道:“儿臣多日未来给贵妃请安,今日趁着雪不大,特地走一趟。”
皇帝没有追问,太子和老大的争宠他又岂能不知,拿掉两人背后的明珠和索额图不就是想将这争斗只限制在宫内,不往朝政扩散吗?
他对党争很警惕,明朝很大程度是亡于党争。
“你也别急着走,正好有事要交代你。”
说着他看了宝音一眼,宝音原本以为他是想让她避开,没想到皇帝却轻轻摇头。
太子也顾不得大阿哥那桩事了,连忙挺直了腰板,监国权力是老大那盖破房子的权力能比的吗?
皇帝缓缓道:“明年开春,朕预备御驾亲征,征讨准噶尔部,留你在京城监国,监国时若是遇见难题你可以去请教太皇太后,至于粮草就交给贵妃来操持。”
太子满头问号,皇帝出征目前还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征讨准噶尔部?”
皇帝点头,将准噶尔部目前的情况说了。
“准噶尔部之前趁着三藩之乱强行占领了西藏、新疆、蒙古多地领土,现在又得到了罗刹人背后支持,朕要趁着准噶尔部势未起,提前消灭。”
这么说吧,准噶尔部就相当于以前的蒙古族,也打算走成吉思汗的道路,对于已经入主中原的满人来说无疑是心腹大患。
满人自己就是马上打天下,如何不警惕草原新生的势力?
草原上只遵守一个法则就是强者为尊,不打服了,草原永远不会稳定下来。
太子明白了这次出征是势在必行,唯一疑惑的就是为何将筹集粮草一事交给贵妃,要知道以前都是户部去办的。
一旁的宝音没有开口,她也是头一次知道皇帝的打算。
要她帮着筹集粮草,这是盯上她的粮仓了?
是,没错,她是能调动船只和铁路,快速从南边运粮进京,甚至还能从海外进口,粮食运输方面是要比依赖漕运的户部要好,可不代表她就答应了她将粮食都白白让给他。
太子乖巧听着皇帝的嘱咐,能不能办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了。
承诺皇帝出征时会看好家的太子带着雀跃神色走了,留下的两人陷入僵持。
宝音收拾桌面上的纸张,甩得哗啦啦响。
皇帝回过神来道:“后续粮草户部怕是无法持续供应,需要你多操心。”
“准噶尔部拿下来的土地,可以交给你来经营。”
有宫女送来了热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等人都退下后才道:“粮草我不白拿你,一半用债券资金来偿还,一半用土地来抵。”
第206章
宝音低笑一声, 他这生意做得还真是挺划算。
这打准噶尔部所占的领土,最后说不定得被哪个蒙古部族占去,分给她跟别的部落占去有区别吗?
也不能说没有, 别人只是拿来放牧,她拿来肯定不能这么浪费了,得开发, 投入大笔资金最后肉不还是烂在锅里?
皇帝听着那嘈杂的心声,脸色很是无奈。
“你又把我往坏处想。”
他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 身处在温暖室内, 她的手暖呼呼的,反而是他因为才从外面进来, 显得分外冰凉。
“我们说说话。”
他挪动椅子坐近了一些。
“我打算从江南迁一部分人出关, 开发蒙古, 正如你先前说的那样, 草原想要稳定下来, 得改变习性,让其稳定下来。”
“这土地打下来, 定然要分给原本被准噶尔部抢占土地的部落, 你说得也对, 没道理这打战抢回来的地盘白给这些人。”
宝音也就是嘀咕了一句, 实际上真能从草原得到大片土地, 对于她来说决定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朝廷派官员过去管理?还是提拔当地人自治?”
“自治?”
皇帝默念这两个字,实际上少数民族管理对于朝廷来说一直是个难题,西藏名义上归大清实际上是各土司自治,准噶尔部也只是打服了这些人,让这些土司认他做老大。
蒙古现在也是这情况, 各部有首领管理,皇帝也只是名义上的可汗,时不时还要展现手段震慑。
一旦朝廷势弱,可以想象草原必生异心。
他念完这个字,不由点头,叹口气道:“可不就是自治。”
宝音已经将纸都收拾起来,见他叹气,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了。
“我说的自治跟你说的不一样,哦,对了,现在还没有改土归流是不是?”
“改土归流?”他像是触电一般,嗅到了什么。
“详细来说说。”
宝音重新坐下,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口,“后期老四的政策,改土归流,取消土司制度,跟其他地区一样派遣流官管理,不过我们那会儿是有少数民族自治区,就是有一部分是流官,也会提拔基层是选少数民族,拉拢低层,废除土司制。”
皇帝听明白了,眨眨眼,若说江南是汉人的聚集地,那么西南滇、黔、桂、川、湘、鄂都是土司制,土司管理地方土著,再跟朝廷交流。
“拿走土司的权力,提拔下面的土著?”
宝音咬着杯沿点头,“土司说到底是奴隶制,跟八旗的包衣制有什么区别?都是欺压底层人而已。”
他面色变得很不好,“八旗制度可是为我大清建立创建了汗马功劳!”
[那也不能否认八旗制度就是奴隶制,秦始皇都废除奴隶制了,你觉得历史倒退是好事?]
[谁愿意天生做奴才?]
宝音对现在的等级制度是万分厌恶,皇帝站在金字塔,下面是八旗贵族,然后是普通旗人,再是包衣,最后才是汉人。
人分个三六九等,无处不在的等级制度,让这片土地变成一潭死水。
“我不和你吵。”他放下杯子,又回归了之前话题。
“粮草的问题我不能指望户部,战机瞬间即逝,我原本是打算让商人带着跟在后面,顺势打扫战场。”
“你这边要是派人,可以拿粮草来换取俘虏,也可以用银子,俘虏必须得立刻转移,不能被救回去。”
他是不打算出征第二次,想要一口气将准噶尔部平定了。
宝音取出了几张白纸,道:“粮草好商量,我们先签订契约。”
皇帝脸上出现了问号,“朕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这可不敢保证。]
她笑眯眯道:“请兄弟还得明算账,我替代的是上万人的商行,自然得正规一点。”
他冷哼一声,“是不是最好让朕下一道圣旨?”
宝音将条件列出来,嘴里满是甜言蜜语,“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人品,不过你代朝廷跟我谈事,我又不能代替商行,商行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不少股东呢,什么事咱们落在纸上。”
“当然你在位肯定不会坑我,要是换了后面的皇帝,看商行不顺眼,一纸圣旨将地收回去,驱赶了迁徙到草原上的百姓,到时咱们都没了,该找谁说理去?”
她迅速将合约写下,约定了这场战事泰山商行给予什么样的支持,多少占据,战事结束后,夺回的土地归泰山商行经营,朝廷可派流官管理。
“你看看,又需要改的吗?”
皇帝伸手接了过去,“十年免税?十年半税?”
“初期开发,我们商行出钱出力,还得组织人迁徙人口,第一个十年开荒时间,第二个十年是收回投资时间,二十年足够一代人在草原落根。”
“派遣流官也是二十年后?”
“这倒不需要,圈定城市地址后就可以派遣流官了,最好派干实事的官员。”
皇帝点头,这条不是不能接受,他继续往下看。
“开放关口,拥有跟罗刹人贸易的关口?”
宝音理直气壮道:“一个新城市想要最快繁荣当然是开放关口?”
他纳闷道:“你不是敌视罗刹人吗?怎么还跟他们做生意?”
“更正一下,我敌视的是现在的罗刹国,不是后世的苏联和俄罗斯!”
她避而不谈苏联,简单说了一下后世俄罗斯跟中国的关系。
皇帝听着有些吃惊,“你是说两个国家相互比拼着上月亮,还拖死了一个国家,俄罗斯是苏联分裂后的国家,就这样还能占世界第二,中国是在两国太空战慢慢起来的?”
什么上天,去月亮上,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听天书!
[也就两百年,你看西洋发展得有多快?上天算什么?都跑去月亮占地盘了。]
皇帝听着就跟听故事一样,对于月亮难免有些好奇。
“月亮上都有什么?”
她随口回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连氧气都没有,后世上去都是想研究一下有没有外来陨石带来的稀有元素。”
说着指着天空道:“你不是看过月亮吗?正对着咱们的只有一个面,反射了太阳的光,上面的树就是山脉和陨石坑。”
“别说有月亮在,吸引走了不少陨石,月亮这种星体在后世被称为卫星。”
他挑起眉道:“听说你在西山修建了一座观星台?”
她回忆了一下,“是格物学院吧?我只批了钱,他们自己修的。”
“钦天监可是赞许过。”
她觉得很纳闷,“不应该抨击吗?”
要知道天体运行和人间阴阳论,钦天监才拥有官方解说权,对于民间的天文爱好者应该警惕才对。
他似是不在意道:“南怀仁亲口说的,或许是讨好你吧。”
这话她无法拒绝,自从行宫回来,赵昌似是失宠了,南怀仁对她可是几番示好,具体表现就是对格物学院的学生态度很友好。
“或许是为赵昌求情吧。”
关于赵昌,两人都避而不谈,哪怕知道耶稣会不同于其他基督分会,两人的态度还是一致,不允许手下背叛。
赵昌掺和宗教,帮着说好话,就是犯了错。
下面的条约就很普通了,主要是朝廷在政策上给予的支持,皇帝见都能接受,喊人取来了玉玺私印一一盖了章。
宝音笑呵呵收下,自己一份,给了他一份。
皇帝拿着自己那份觉得好笑,“怎么,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准备将粮草拖一拖?”
她将自己那份放入匣子里,道:“怎么会?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不过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没有足够的利益,也无法劝服那些既得利者。”
她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订购的六万棉服已经到了。”
“这么快?”
他面露惊讶,要知道分给三大织造局的四万棉服还没个动静,看样子一两个月完工不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六万棉服,材料足够也就半个月的事,别忘记了上回带你看的新式缝纫机,都在南边服装厂用上了。”
“一早得了信,说到天津港口了,你是派人去取,还是让人送进京?”
他犹豫了一下,“另外四万还没个消息,这六万发给谁都不合适。”
若是从战功来看,发给绿营兵合适,可大清的根基是八旗士兵,可要是发给八旗士兵,怕是有一堆吃空饷的,衣服真发下去,怕是转眼就出现在市场上。
宝音听完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让各军区出一支代表队,就说这六万军装是奖励,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军队演习,获胜的给予奖赏,有拖欠粮饷当场严肃处置再补足了,一个个念名字还怕有人当众吃空饷?”
“赢了拿衣服和钱,兵油子还是早点回家吃自己。”
“顺便也能检测一下军队战斗力,这胜利的队伍明年你带去战场上。”
皇帝心动了,不久前他才巡视过军营,说实话他并不满意。
这还是提前传话他去视察,若是没有传话,兵营怕是空了一半。
唯一让他满意的就是火器营,火器营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令行禁止,走路都是整齐划一。
这次出征,火器营也被他视作秘密武器。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定在腊月封笔后,我也能抽出空来。”他踌躇满志道。
第207章
京城内的墨家学院相比格物学院显得低调许多。
外界看来格物学院是研究神神叨叨的东西, 比如电、比如炼丹,深入了解鬼神手法再破解加以运用。
电的应用,让不知道多少道家纳头就拜, 这可是五雷咒法,道家最神秘的秘法!
要是换到王朝末年,光凭这一手操弄雷电的能力, 足够自称雷电法王,引数不尽的百姓追随。
说句难听点的,学会了这一手, 跑到其他地方都能装神弄鬼, 掀翻朝廷都不带二话的。
可惜格物学院有门槛,学生只收不超过三十的, 各隐居山野的道观只能派年轻弟子潜入其中。
才几个月工夫, 八月招生来一群道士和尚就分帮拉派, 和尚分成几个派, 道士也是, 让已经升级的老生看了几场热闹。
跟格物学院都快成宗教进修学校不一样,墨家学院就低调很多,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外界眼里墨家学院跟工匠画上了等号, 历朝历代工匠地位都不高, 这开了个培养工匠的学院自然也被视为小道。
什么是正道?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是读圣贤书。
若不是这些学院背后都有个扳不倒的靠山, 怕是早被儒家讨伐了。
儒家常用手段就是聚众游行抗议, 可惜顺治年间被以霹雳手段打击过,这个在前朝用来制约帝王,令帝王也得低头的手段在如今失效了。
鞑子不讲这一套,你敢反抗,当场给你一巴掌, 看你还得脸不?
几次下来,江南的大儒灰心了,以不入朝视为抗议。
当然也有另辟蹊径的改走小皇帝路线,多讲讲儒家经义,潜移默化小皇帝。
这一点在当今皇帝身上就很明显,身为满人,他遵从满人那一套,又用儒家那一套,两种不同文化在他身上分裂得非常明显。
儒家那一套是尊师、重孝,满人是皇族以下全是奴才。
这一点用在上书房就很明显,教育皇子的汉人师父不管是名义还是实际都应该受到皇子尊重才是。
实际上汉人师父教育皇子是跪着教的。
跪着的是奴才,奴才如何能得到皇子的尊重?
这也就别管后期皇子们闹得凶了,尊师都不存在,孝道又从何谈起?
现在朝廷用的汉人都被视为鞑子的狗腿子,儒家冷眼看着,至于京城的几家学院更是不会放在眼里。
这个在前朝该打压的学院,竟然奇迹般存活了下来。
墨家学院被视为工匠学院这是外界看法,内部却不一样。
在内部看来,格物学院主要是研究理论,墨家学院是将这些理论应用出来。
就比如格物学院发明出了电,墨家学院分出一组研究后,尝试着加到了火车上,车上多了灯。
跟格物学院一样,墨家学院这两年也进行了扩招,原本一亩地的学院教学楼又添加了四座,还增加了图书室,一个大厂房。
像造币厂订购的几台造币机就是在这个厂组装出来的。
这个工厂要是让外界匠人看了,大概得疯狂,这里已经有了各种车床,有磨床、转床、铣床。
磨床就是将一个金属棍子固定在桌上,另一个桌子装上砂轮和脚踏的联动装置。
两张桌子靠近,踩动脚踏就能令砂轮打磨金属棍。
若是嫌弃速度不够快,那就多加齿轮链条,再用蒸汽机来带动转动装置。
原来一天也不一定打磨完一根金属棍,现在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这是磨床,钻床就是将砂轮改成坚硬的螺丝刀,就能给金属棍钻孔。
换到后世就是电钻。
厂房里散落着不少机床,平日里都被人占着,墨家学院的作业跟别的地方不同,这里是发明创造。
也就是老师出一样东西,学生改造其他功能,或者添加功能,不搞理论,直接上成品。
墨家学院在泰山商行还有个名字,叫发明中心,商行还派了人等在这,有什么有趣实用的发明就买下来,不愿意卖也可以投资。
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分红,有持续入账,也有人急着改善生活选择卖了拿一笔钱。
今日墨家学院有些拥堵,厂房前的平地上摆放着一辆车,这车非常大,比市面上的公共马车还要大。
车厢像蒸汽车厢,下面轮子是铁轮毂,轮毂外面套着一圈铁木。
轮子非常高,能到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
跟轮子和车厢比,车头小了许多,没有蒸汽车独有燃烧室,而是一个黑色金属的箱子,上方开了一个圆口,正有人往里面倒水。
棚子外隔了五米远都放置了栅栏,栅栏后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足足一桶水放进去,一个看起来有些魁梧的男人提着一个蛇形把手过来,对准车头一个圆圈套了进去,然后用力转动。
旁边看着的人都有些紧张,随着男人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那里面的装置竟然自动转起来,还将把手给甩了出来。
男人往后退两步,不少人看见圆孔里的部件转动的速度已经看不清了。
男人提着把手上了车,车上是个自行车把手的东西安置在座位前方。
他坐稳后将一根牛皮绑带拴在身上,然后脚踩在了一个卡在齿轮上脚蹬上,用力踩到底,脚蹬滑落到最里面的,最里面的齿轮是弧形,他再一松,脚蹬就弹到了最前面。
脚蹬尾巴是一根金属丝,金属丝另一头连着刹车,这会儿一松,刹车装置也失去了作用,车缓慢动起来。
他左手放在把手上,右手放在了前面的金属棍上,向上推动一格,速度就加快。
他一脸凝重将金属棍一格一格往上推,很快到了顶格。
其实顶格速度也不算快,也就比自行车快一些,连火车都比不上。
可旁边的人见车子正常跑起来,已经欢呼雀跃追逐车子跑了。
因为速度不算快,男人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还有心思跟同伴们挥手。
就这么一打茬的功夫,车头对准一堵墙撞上去。
“墙!!”
“快刹车!”
砰!
墨家学院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
养心殿内,宝音收到消息震惊地站起身,“什么?油车已经能跑了?”
她当然不甘心只造火车,现在的火车依赖煤炭,速度也不够快,许多热量都浪费了,关键是火车还得铺铁路,没有国家兜底,她自己干,家底都得耗尽去。
已经尽力吸纳外界资金了,速度还是不够快。
她便让人转而研发了油用车,原本以为得好几年才能实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起实验车子的人,这年头车子可不像是后世有保障,都是经过实验上路,这会儿每次实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比如汽车上小小的安全带,就是用人命验证出来的。
还有安全气囊,都不是凭空出现。
太监高兴道:“人没事,被牛皮带给拉住了,差点人就飞出去了,就是脚撞到了硬东西,脚趾被磕破了。”
宝音高兴道:“让人给他治伤,再给些钱做奖赏,这次参与进油车项目的人都发奖金,再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让大夫都看一遍,有病治病,没病调养。”
“这油车我有大用处,重建一个车厂,多找些投资,有疑问就带去看看油车。”
油车出现,什么工程车也能安排上了,修路、铺桥,造铁路还有挖土。
有了工程车,还要什么徭役?
话传到了墨家学院,当晚就举行了室外烧烤,烤了一整头牛,和六七只羊。
那牛羊都是养在草原上的,肉都带着奶香味。
几名刚进来的回民少年更是吃得满嘴流油,他们饮食忌讳多,常吃牛肉,京城这边卖的牛都是老牛,哪里有这个鲜嫩?
其中一个年轻回民叫撒都丁,他抓着一个羊腿埋头啃着。
他身边有人问他,“撒都丁,我听说你哥月底要去内务府考试?你们家应该有两个名额,怎么就你没去?”
撒都丁撕扯了一块肉道:“另一个名额给我姐了,我父亲说我们家得留个学铸矿的,教务长说推荐我来了这里,让我多学一些,将学到的东西带回家乡。”
另一个人有些惊讶,“内务府也招女性?该不是进宫做宫女?”
“不是。”撒都丁想了想道:“内务府一些职位适合女性,也只招识字的女性,我姐符合条件,父亲给她报名了,也不是进宫,就在西华门外的衙门上职。”
这人分外嫉妒,“要是都进内务府,往后你们家得发达了。”
……
阿霖两眼发黑,前不久内务府出了考试时间和考试内容。
各个衙门自己出考卷,考卷要跟衙门本职有关。
他看中了钱粮衙门,这两个衙门无论进哪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
但一看银库给出的硬条件,是要某个学院会计结业证,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指望了,他连会计结业证是什么都不知道。
粮库这边没有硬性条件,但是基础条件也不简单,需要考算术,还出了一道题,让抄回去,没算出来的不用想着考了,考试题目都这个难度。
他连一亩地粮食交多少税都算不清,就更不要提这种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算术题了。
阿霖心里冒出一个猜测。
一定是上三旗在给他们制造难度!
越想他越觉得这才是真相,上面主子开恩,允许他们下五旗可以进入京城内务府,上三旗早将京城这边视为他们的地盘,哪怕上面主子做了决定,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将地盘让出来。
阿霖眼冒怒火,“不行,得找人,人多才能让上三旗的人让步。”
这回他要让上三旗的人明白,都是包衣,没有谁比谁身份高贵!
第208章
“主子, 您请看,这是本月内务府进人出的题卷。”
面前内务府的官员小心翼翼捧着一沓试卷放在桌上,又退后了两步。
宝音看了他一眼, 目光才放在纸上,翻开一页就看到下方的题目,这题目看着分外眼熟, 不正是今年考核会计出的题吗?
怎么,拿来考新人了,这是直接造了门槛堵死下五旗想上位的路子了?
“这是给所有新人出的题?”她一边往后翻, 一边问。
官员忙道:“是, 奴婢认为这内务府职位责任重大,没有真本事进来当差, 万一出差错了, 丢脸丢差事是小事, 误了主子们的差遣才是大事, 所以这门槛应该适当提高一点, 没有真本事,最好还是不要进来。”
宝音点头, “你说得很有道理。”
官员心里一喜, “主子, 您的意思是这次的题卷就用这份了?”
“用吧, 往后内务府招人都用同等难度的试卷, 你说得很有道理,内务府不是阿猫阿狗能进的,等这一批入职后,原本内务府当职的也得测试一番,跟账目打交道的同样要考会计知识。”
“不过的, 停职回家,考了证再回来。”
此言一出,官员牙酸到不行,这命令要是传下去,整个内务府大概得出现大震荡不可。
还不等官员开口,宝音已经拿起来杯子,这是送客的意思。
官员见状只能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不提内务府那边的骚动,宝音又拿起了这次试题,她是一点都没觉得难。
她都为下五旗和外八旗搭梯子了,总不能降低难度将饭喂到他们嘴里吧?
有向上爬的劲儿,那就努力学吧,男人自己努力,总比将姐妹献进宫,指望着走裙带关系来得好。
……
明珠关注着宫中,也关注着山西的情况。
失去职位回家,他本来该沉浸在丢失权力的痛苦当中,最让他意难平的就是他倒霉的时候,叶赫那拉家的这位贵妃不仅没有帮他求情,还踩着他更进一步。
再回想纳兰佟桂怎么回的老家,他是真心惊了,贵妃这是一点也不顾娘家人情面,连血脉相连的生父和手足都能抛弃,更不要说他这个出了五服的堂伯了!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操控这位贵妃,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等退下来,他不断在家中复盘,才注意到了疑点,他倒台贵妃不一定插手,但肯定也顺势而为了。
索额图出的这招,连他都觉得棘手。
毕竟皇上越是宠爱贵妃,越无法容忍她入宫前有别人。
身为男人他很懂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心里定然会膈应。
贵妃不一定会失宠,但肯定会让皇上心里不舒服。
可结果却是皇上亲自帮着找证据,那出来状告贵妃的前未婚夫也没得好,落了个发配的后果。
这意味着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稳固如山。
明珠越想越心惊,当初他凭什么觉得贵妃会乖乖听话生下皇子?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他被迫退离官场,儿子也成了贵妃手里的一把刀。
现在皇上偶尔喊他入宫,也只是给老臣一个体面,稳住朝中老臣的一颗心罢了。
觉罗氏一脸难看从外间走进来,对着明珠就是一阵抱怨。
“看看你那好儿子,人都走了,还留着人防备我。”
明珠回过神来,“你去大石桥了?”
觉罗氏指着身后跟进来的丫鬟道:“我听说小儿有些咳嗽,送了些药材和厚衣服过去,你儿子可真是好,提前安排了人在那守着,我刚进胡同就被人拦着了,说大爷交代了,不许人进去!”
明珠叹了口气,“都说过你几回了,有空多管管揆方,大石桥是你儿子房里人,官氏自己都不在意,你多管闲事做什么?”
觉罗氏想到自己才六岁的幼子,正是调皮爱玩的年纪,顿时语塞。
“我这也是为他好,算了,不管就不管,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
她气咻咻转身离去,明珠想起不久前儿子的来信,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跟明珠的失意不同,索额图可是满面春风,容光焕发。
前不久他从太子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明年开春皇上就会御驾出征,到时会留太子监国。
这说明什么?
皇上还是很看重太子,太子的地位还是很稳固。
没了明珠,大阿哥就是秋后蚂蚱,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再看看下面的阿哥,多是包衣奴才生出来的不值一提,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十阿哥,可十阿哥年幼,等长大什么都晚了,拿什么跟太子争夺?
只要宸贵妃没有皇子,太子的位置就稳如泰山,这让索额图如何不开心?
可高兴的劲头上总有扰人雅兴的事情发生。
府上大管事面露焦急,步伐匆匆走到索额图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禀报了什么。
索额图神色难看,猛地一拍打椅子。
“可恶,这事可有查出是谁出的手?”
这年头什么最赚钱?是地里出的那点看老天爷脸色的仨瓜俩枣,还是辛苦经营的铺子?
都不是,最赚钱的是海上贸易,一万两的货物,能换回最少十倍的回报。
京城里稍微有点根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这么个赚钱的买卖?
以前朝廷施行海禁,只有沿海的有胆子走私,现在海禁开了,肥肉被谁吃了大家心里都有底。
这光吃肉,不还留了一口汤?
江南士绅这一通气,大家伙儿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回过神来才发现某个钱篓子富得流油,要知道海禁未开之前,她名下的商行可是独霸了海上贸易一年!
一年那银子还不跟发大水一样往她怀里流?
这两年自己组建船队往南洋跑的越来越多了,船队一多,难免就带来了南洋那边的消息,关于贵妃的势力在南洋占了一个海港还跟洋人商行打起海战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其他人跟贵妃没仇,赫舍里氏可不一样,当家人索额图可是三番两次针对这位贵妃,两家早成血海深仇了。
到了海上就是人家地盘,索额图想要多赚点银子,毕竟他身后还有个太子要养。
等太子正式踏入朝廷,那缺的银子海里去了。
银子怎么来?卖官鬻爵的事被明珠包揽了,他目光不由对准了江南的织造局。
织造局是皇上的钱袋子,暂时不能动。
四处找财路最后盯上了海运,恰好江南有士绅想要组建船队打破闽地和两广的围堵。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双方一拍即合,他出了一万两银子换来了十万两货物,只要这趟安全归来,他少数能拿回近百万的回报,谁能想到这船才出去一个月就带回来船翻了的消息?
这是冬天又不是风暴多的夏季,哪里来的狂风将三千料的大船掀翻?
他怒不可遏地猛拍桌子,“我要去见皇上!”
他这回是真怒了!
一封加急信件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了宝音手里。
抽出信,宝音差点没将嘴里的奶茶喷出来,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什么西洋景。
“这年头庞氏骗局都出来了?”
信上大致内容是说,江南出现了一群人,以筹集资金出海为由骗取第一笔投入资金,再以船沉海为由带着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骗局之所以没有被看穿,就是骗子打着自己是士绅的名义,还有官员佐证其身份。
拿到头一笔资金也是光明正大采购丝绸和瓷器,只交付了很少的定金,约定三个月后结账。
船拉着货物也是在众目睽睽下驶出港口,从头到尾看这笔项目都没有问题。
但是三个月后,赊账的丝绸商和瓷器作坊跑来要账,那士绅早逃之夭夭,随后就有船失事的消息传上了岸。
船后面列了银钱和货物折合后大概被骗近百万银子。
这么大的一笔数字怕是古往今来都很罕见。
信中还提到受害者已经报了官,那最初站台的官员也是让假冒,官服和印章都是假的,如今江南那边闹得人心惶惶。
最后是问这船他们要不要拦截。
宝音明白下面人的意思,船出海总得靠岸的,何况还是木头船,想要抓到这些人只有商行有这个力量。
台/湾、日本、香港、新加坡可都有商行的足迹。
这船从东海跑的,只要船没出事,迟早被商行逮着,关键是商行要不要掺和这件事。
宝音凝眉沉思,若是放任这群人嚣张下去,接下来此类骗局怕是接二连三爆发。
乾清宫的太监喘着粗气跑进来,“娘娘,皇上在南书房召见您。”
宝音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搬到养心殿,他有时会将政务搬过来,她已经很少去南书房了,更不要说还是以这种正式召见的方式。
肯定有情况。
她紧着眉头问小太监,“小珠子,南书房都有谁在?”
小珠子年纪不大,在乾清宫做跑腿的活,圆圆脸蛋长得很喜庆。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道:“方才索额图大人进了南书房,南书房还有几位侍读学士,没旁得人了。”
宝音点头,见小孩年纪不大就进宫,随口吩咐道:“端盘蛋糕给他甜甜嘴。”
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沿途宫人在清扫积雪,有水洼的地方也把水给化开再扫掉,就怕滑到哪位主子。
宝音呼出一口白气,进了乾清宫门后往西边走了几步就到了南书房。
身后的上书房还能听见臣子给皇子们上课的声音。
一踏进南书房门,就看见索额图跪在地上,一脸的悲愤。
[这是怎么了?]
皇帝抬头跟着一脸无奈,他指着宝音道:“贵妃过来了,你有什么冤屈就跟贵妃说。”
[啊?]
宝音愣在了原地。
第209章
宝音走到空椅上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的皇帝一脸平静端起来茶碗,对跪在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索额图道:“你贵妃主子也来了,有什么你就跟她说说, 看她可愿意给你一个说法。”
[什么情况?]
她看看皇帝,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索额图。
索额图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慨, 他抖动了一下嘴唇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对奴才意见大,可也没必要指挥人将航海的船给弄翻了, 奴才只投了一点银子, 那船上还盛放着更多人的家当,这船一翻, 所有人的家当都打了水漂……”
他张了张嘴, 眼神带着一股子委屈, “您这样做时不时太过分了?”
宝音“啊”了一声。
刚坐下就收到这一连串指责, 她还以为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她拿眼神问旁边人。
[什么情况?]
皇帝放下了杯子, 道:“索额图,你这一口气说这么多, 把朕和贵妃都说糊涂了。”
“你说贵妃有意针对你, 朕将贵妃请了过来跟你对质, 你这会儿又说什么船翻了的事, 怎么贵妃人在京城, 还能动动手指就让海上的船出事了?”
船出事?
[这情节有点熟啊。]
皇帝惊诧看向她,莫非索额图状告一事真与她有关?
索额图还沉浸在一万两银子损失噩耗中,不对,应该是百万两才对。
船要是正常回来,他少说能拿到百万两银子的回报。
这会儿全都没了!
“皇上……”
他慢慢将商船一事说了, 看向宝音的眼神带着悲愤。
“冬日出海最安全不过,海面平静,也没有太大风浪,这种时节怎么可能遇见风暴,奴才出资的那艘海船出海一个月正是在娘娘的地盘上,出事定然是有人把持了海外贸易,不允许旁人插足。”
宝音明白了,看向索额图的眼神有点古怪。
“皇上,索额图年纪也不小了,让人给他看座吧。”
[我怕等会儿说的话会气死他。]
听了这话索额图有些无语,要知道他人才中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吩咐太监搬了椅子。
索额图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没有什么读心能力,在他看来贵妃只是说了一句,皇上连问都没问就同意了。
在他眼里这是其他嫔妃都没有的信任,当年皇后也没到这份上。
他心里有了隐忧,任由这位这般受宠下去,怕是迟早坐上皇后宝座。
等再生个皇子,那才是太子的大敌。
要知道皇上年岁不算大,身为男人哪里会长久惦记一个死人。
男人最现实不过了,最看重的永远是眼前人,若是有了娇妻幼子怕是看太子都觉得碍眼。
这样想着,他也不敢将眼神露出来,只能将头低下去。
皇帝对她先前的话很感兴趣,见她没有开口,便主动询问她。
“对于索额图的指控,贵妃可有想要辩解的?”
宝音很是无语,转头看向一旁,“梁九功,你去我书房,书房桌上放着一封信,你去取来。”
梁九功第一时间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点头后才往外走。
皇帝再次端起了茶碗,没有喝,南书房内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上书房的读书声。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宝音看见了太子出现在门口。
[是你宝贝的太子。]
见他没有往外看,她提醒他。
皇帝抬头就看见太子正探头探脑往屋子里看,明显是不知从谁那里得到了消息,跑来打探。
他皱起眉头,冷声训斥道:“还不快进来,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太子连忙抬脚走进来。
宝音微笑着冲他招手,“太子来我这边。”
太子走了过来,先请安,在宝音旁边站好后才像是看到索额图有些惊讶问,“舅公今日怎么进了宫?”
他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又问,“可是来见汗阿玛?”
皇帝没理会儿子的小心思,他看向门口,梁九功已经拿了东西回来。
“娘娘。”
梁九功走进来,将信呈上。
宝音看着他双手奉上的信,笑了笑道:“呈给皇上瞧瞧。”
梁九功转了个方向。
宝音笑着道:“今日一早送来的加急信,您也看看。”
她又看向索额图,脸上多了一些玩味,“再给索额图大人看看。”
索额图脸绷紧,“奴才不敢。”
他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称大人?这女人就是故意在皇上面前给他使绊子,可恨的是太子竟然没有发现,还对这个女人这般亲近。
索额图发现,与其担心这女人诞下皇子,不如先担心太子的心也被这女人给拢了去!
皇帝慢慢翻信,宝音则跟太子讲明索额图的来意,太子一脸愧疚,发自内心质问索额图,“这事怎么能怪到贵妃身上,你自个儿投的商船,贵妃哪里会知道,船出事怎么能怪到贵妃头上?”
他没好气道:“舅公,你也讲讲道理。”
索额图满腹委屈无法表达出来。
这时候皇帝开口了,“时不时船出事了还不一定呐。”
他将信往前一递,“索额图,你自个儿拿去瞧瞧。”
索额图心里已经将这个女人归为了狐狸精,迷倒了天家父子。
他闻声抬头,迅速起身接过了信又坐回去。
纸张翻动的声音不断在屋内响起。
索额图只看了前面两页,脸就涨红起来,他竟然被人给骗了?
不对,哪个混账这么大胆敢骗他?不怕事情暴露,他跋山涉水也将人翻出来?
一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在作假!
索额图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宁愿这船是被人弄翻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
他脸上那神情谁还能看不出?
宝音轻笑一声道:“索大人,忘记告诉您了,这商船确实出海了,根据商行的人预测,船是朝东而去,并未去南洋。”
“很大可能是开往倭国。”
索额图脸憋得发紫,这话不正是回怼了他先前的胡乱揣测吗?
往东边去,又怎么可能在南边出事?
索额图站起身,向皇帝和太子拱手,“奴才有罪,打扰了陛下,请皇上处罚奴才。”
太子连忙道:“孤看舅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是有错,却也情有可原,不如小惩大诫一番,给个教训就得了。”
皇帝目光从太子身上转到了宝音身上。
“此次索额图胡乱给贵妃施加罪名,是以下犯上之罪,太子说了不算,该问问贵妃这个受害人的说法,贵妃认为该如何处置索额图?”
宝音目光对向太子,太子眼神里满是祈求。
宝音若有所思道:“索额图也只是受骗失了分寸,不过他没有证据就胡乱栽赃,到底是有错在先。”
她避开太子的眼神看向皇帝,“到底是犯了错,若不惩罚也说不过去。”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皇上年后就要出征,到底是路途遥远,要受奔波劳累之苦,身边要是没个贴心人,臣妾心里也会惦念,不如就罚索额图追随皇上,若是立下汗马功劳就功过相抵?”
她是打定主意将索额图一块踢出去,太子监国期间能影响太子的只有她一人。
索额图一惊,不过些许小事,这狠心娘儿们就想把他往战场上送?
什么样的错需要他去战场立下战功来抵?
可惜太子并未听出这其中的不平等,以为宝音真是看在他面子上轻飘飘放过了,眼里闪烁着感激。
宝音面带微笑,她侧头看向注视她的皇帝,询问:“皇上觉得这提议如何?”
皇帝收回了眼神,也将杯子放下,他垂着眼眸道:“就按照贵妃说的来。”
被三言两语定下去战场赎罪的索额图并不满意,他还想辅佐太子施展才能,现在去战场上又算什么事?
他试着推辞,“皇上,太子尚且年幼,一个人留在京城,奴才不放心。”
皇帝还未开口,宝音装作惊讶开口,“太子年幼,可别忘了太皇太后还在京城,索额图,你指出太子年幼是不是太小看了太子?”
“皇上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了皇后,正式亲征了。”
太子闻言对这位舅公也面露不满。
小孩子最受不了激励,更不要说还是跟自幼崇拜的父亲比。
他觉得索额图小瞧了他,汗阿玛在他这个年纪可都谋划着铲除鳌拜了!
宝音捂着嘴唇,惊呼道:“你总是提醒太子年幼,又想要留下来,该不会是想行顾命大臣之责?”
“您忘了,皇上还在位呢!”
[让你没事找事,让你尝尝厉害!]
索额图面目狰狞瞪向宝音,直来直往的满族汉子哪里是绿茶的对手。
太子也带着怀疑目光审视索额图这位亲舅公,索额图觉得自己是黄泥掉□□里,不是屎也是屎。
“你!”
宝音惊呼一声,躲进了皇帝怀里,皇帝反手将人搂住,反手将茶碗摔在地上。
“索额图,朕还没死呢!”
索额图愣了一下,总算是清醒过来,这里不是朝堂上,眼前这位也不是死对头明珠,不能打。
他慌忙跪地,“奴才有罪,请皇上降罪!”
他宁愿关在家中,等皇上出征后再出来。
皇帝面带寒意,“行了,别在这跪着了,回去多想想,准备年后随朕出征。”
索额图面带苦涩,“是,奴才遵旨。”
索额图一走,皇帝目光扫向太子,太子察觉不妙,连忙拱手告退。
“儿臣告退。”
等出去,他就被索额图拉住,不提索额图苦心劝说太子远离面甜心狠的贵妃,南书房内屋子陷入沉寂。
第210章
摔碎的茶碗还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面上, 屋里飘着一股子带着薄荷的青草味,清新而带着活力,这是龙涎香的气味。
宝音往后退了一步, 从他怀里离开。
他也适当松手,梁九功已经机灵地指挥宫女将摔碎的茶碗给清出去。
宝音瞥了一眼,带着点遗憾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套茶碗吧?”
失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剩下的怕是得束之高阁了。
皇帝坐了回去,一摆手,梁九功一会意, 先将屋里的侍读学士请了出去, 又领着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见她坐下,皇帝带着好奇心问, “绿茶是何意?”
宝音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开口会问我为何将索额图赶出朝堂?]
皇帝不在意道:“原定随驾名单里就有索额图。”
他将明珠带上了, 没道理索额图会留在京城搞事, 特别是知道太子挺受他影响。
他是不允许有超出他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发生, 太子未来会废, 可是跟索额图关联甚大。
有了预警,他如何不会提防?
宝音想了想, 用一句话表达了什么是绿茶。
“我生孩子已经很痛了, 你还在乎是不是你的?”
刚拿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茶, 才送进嘴里的皇帝喷了出来。
宝音笑嘻嘻地道:“我只是犯了天下女孩子会犯的错, 我只是想给每个男孩子一个家。”
皇帝一言难尽, “后世男女之间这么混乱?”
宝音目光放在苹果上,这苹果一看就知道放置了一段时间不是很新鲜。
她道:“倒也不是,我们立国那会儿就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取消了多妾制,女子有主动申请离婚的权力, 后来经济发达后,离婚权力反而上了枷锁,需要一个月冷静期,又不时传出家暴离不掉,妻子在冷静期被丈夫杀害的社会新闻。”
“婚姻法对于女子不再优待,年轻一代看得开,还不如不结婚,起码发生暴力事件可以起诉对方坐牢,若是结婚,只能归于家庭暴力,警察都没权力抓人。”
她随口举了几个例子,在皇帝看来都是稀松平常。
也难怪她当初支持女子可以立女户,也支持女主可以主动和离。
他可是知道在经济比较繁荣的江南仍然存在典妻制度,这在北方是很少见的。
很快这个话题就略过,皇帝扫了一眼屋内没发现那封信,猜测应该是被索额图给带走了,没好气道:“索额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来索额图这次吃了大亏。”宝音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他皱眉,“他竟然被这么低级的骗术欺瞒?”
宝音觉得很正常,“这种骗局在后世也很常见,哪怕再聪明的人也有中招的时候。”
后世诈骗猖狂到开着抖音对国家贴脸开大,不然国家怎么会下重手?
“这是典型的庞氏骗局,你图谋高额回报,骗子盯上的是你本金。”
她回忆了一下信上内容道:“那伪装江南士绅的人至今还未查出真实身份,据说最开始是偶遇了一位官员,在当地最好的酒楼请客,请了几次后,官员对于他士绅身份深信不疑。”
“就牵线介绍给了本地士绅,本地士绅因是官员介绍对他身份没有怀疑,得知他家有海商身份,就想要投资,这人几次拒绝,最后勉强同意。”
她觉得好笑,“这官员本来是想要向索额图示好,没想到反而将索额图送到骗子手中,骗子大概也意识到骗到了大人物身上,本来打算细水长流慢慢来,结果害怕跑路了。”
皇帝冷哼一声,“一群蠢货,还有那官员,这事因他而起,直接撸掉官职!”
宝音摇摇头,“经济一旦繁荣起来,这种事就很难避免,我们一开始经济放开也有一大批政府被骗。”
当李超人为何跑路?还不是骗到了站在最高的那个人身上。
李超人囤地惹怒福州,当时福州大总管可是后来那位。
“该怎么判,依照律法来,律法空白,那就以此事来补缺空白,不能由上而下来惩罚。”
宝音捡起苹果便削皮便道:“不如将此事发布在官报上,由地方报转载,让官员、百姓警惕此类案件,凡是涉及钱都要慎重,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
皇帝也有顾虑,“此事还是低调处理,若是传开,我怕有人会有一样学一样。”
“这种骗局就得公开了,民间才会长见识,回头我会让商行的人关注那伙骗子,抓到人会送回来论罪处罚,官报得一路追踪,让有这心思的人小心了,人哪怕跑到海外也会被抓回来。”
他闻言缓缓点头,“此法子倒也不错,就是委屈了索额图。”
官报一刊发,怕是官场不少人都得知道有个倒霉蛋被骗了,这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索额图被骗一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以后骗子被抓回来,这事还得提一遍,也不知道索额图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样一想,他脸上不由带上了看好气的期待。
仅仅隔了一晚上,第二天这个新闻就上报了。
《世界新闻报》抢了头条,继官报后第二个大胆刊发出来。
事实证明《世界新闻报》的市场占有率比官报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官报一般只有各衙门订阅,同时还会走驿站快速发往各省,再由省级官报抄录往下级发,这样一级一级到县衙手中。
小报不同,偏向于白话,又多了许多八卦烟火气息,有些衙门看官报的同时也会看小报上民间关于朝廷政策的不同见解。
若是官报默认了,就是解读正确,若是歪曲了,官报会点名批评。
官场就是这么麻烦,明着是夸奖的话,翻来覆去有几层意思。
这个时候,各报馆出的小报就成了最好的翻译书。
这次官报和小报同时报道了一桩受骗案,哪怕没有泄露那受骗人的身份,不少人心里也有了底,定然是个有来历的。
索额图在家里摔摔打打,昨日他出宫就派人去找施琅,施琅管着福建水师,抓一伙骗子还不是轻松的事?
施琅已经答应了立马派人去传信,结果今日一早这报纸上就将这事给原原本本报出来了。
索额图吃人的心思都有了,他看向宫里方向,像是看到了那对狼狈为奸的男女,发自内心想要质问,是人否?
可惜他没那个胆量,昨日在宫里已经惹得皇上发怒。
什刹海边上的明珠府邸,两层玻璃将寒冷隔离在门外。
外间树枝挂满了冰霜,屋内主人却穿着单衣,仿佛还停留在夏季一样。
明珠虽然丢了权势,养着的那群门客却没有主动解散。
倒是有请辞的,他也好脾气给了盘缠将人打发了。
愿意留下的人也没有辜负,不仅提高了待遇,还多了几分看重。
这几日都在商议着他随驾出征期间该怎么夺回皇上的信任,不过在得知索额图也要一同出征,他就不急了。
这事就得有个对照的对象,他不必做得多好,只要比索额图好就完事了。
“这事还得贵妃出马,只一招就将索额图从朝中支了出来。”
屋内有门客夸赞起宫里的贵妃来。
昨日在南书房发生的事消息灵通的都知晓了,毕竟皇上也没有下旨禁止传出去。
到晚间明珠就通过埋藏在宫里的人手得知了索额图被骗,以及惹怒皇上即将跟着出征一事。
对于门客的夸赞,明珠并没有多高兴,毕竟他都怀疑自己下台一事也有自家这位贵妃的手笔。
他都有如此下场,索额图这个得罪过贵妃的小人如何能好过?
“宫里的事先不谈,先说说该怎么让这件事闹大。”
索额图丢银子事小,丢脸事大,若是传开了,索额图的面子怕是得丢尽了。
正说着门房将今日请柬和报纸送了进来。
明珠没有看请柬,翻开了报纸,刚扫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都过来看看……”
“这……”
看完后,有门客忍不住摇头,“索大人丢脸了不错,可闹得这么大,怕是收不了场。”
前脚才夸赞贵妃,后脚又觉得贵妃下手太狠了。
打人不打脸,做事留一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贵妃这样做绝了,怕是会很难收场。
明珠不这样认为,他反倒是赞不绝口,“贵妃真有我们满洲姑奶奶的架势,有仇绝不过夜,再说这也没有指名道姓是索额图,他还能主动跳出来不成?”
不排除他也有看好戏的意思。
报纸第一天报了官员受骗案件,接下来几天开始科普常见的几种骗局,遇见后又该怎么破解。
京城的百姓被转移了注意力,但是这事造成的影响还是在不断酝酿。
比如官场都开始警惕起莫名攀上来的陌生人,并且以飞快速度往河北、江北、江南传播。
若说骗子哪里最多,江南多,京城也不少。
各报馆不断接收受骗人的亲身经历,从存了半年钱买一双皮靴子,结果沾水就烂证实是纸做的鞋子,再到买了外地的贩子卖的香油,油罐口有香油味,拿回家却变成了水。
民间的骗子层出不穷,这时候小报话音一转指出当前对于行骗一事律法有空缺。
民间关于立法声音多了起来,顺天府见状将这类呼声收集起来传递进内阁。【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