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捐房子……


    方大海要卖猎物,这个事儿何毛柱自然是要帮忙的,自己人嘛,他不帮谁帮?甚至为了让着獐子卖个最新鲜的价,何毛柱还不顾这会儿已经天黑路不好走,穿起了大袄子就领着方大海直直的往香满楼东家那边去。别的不说,就冲这份照顾,何毛柱充大辈的事儿,方大海就没反而说出一个不字。


    早在乡下那会儿,方大海就趁着吃午饭的那点时间,借着猎物刚拿出来,身体还软乎,就将所有猎物都清理收拾了一通。所以当香满楼的东家看到这收拾的利利索索,从肉到内脏都清洗的分外干净的猎物时,那表情真的是不能更满意了。


    “这东西虽说分量不怎么样,可真做出菜来,倒是也算稀罕。老何,你这侄女婿可以啊!”


    “东家,您就别夸他了,刚回来那阵可是让我好一通骂,就没这么瞎来的,大年初一去打猎,也不怕山神爷爷给他颜色看。”


    “嗨,要不是他这神来一招,我明儿那酒席还没这么个好货色撑场面呢。可见啊,这孩子和我有缘呐,不过还要麻烦你走一趟,一会儿将这东西送到饭庄后头的冰窖里去。”


    “您能收下,已经是给脸了,这样的小事儿,本就是我该做的。”


    “哈哈,你啊,越发的会说话了。孩子,我也不细掂量了,瞧着这獐子约莫有20斤的样,咱们就按照这分量算怎么样?”


    “那是您抬了,这东西我清洗的时候掂量了,去了皮,出了里头的,大概也就18斤上下。您按这个给就成。”


    “那不能,内脏你不是一并都给了嘛,那咱们就不能当没有。这样我也不和你说虚的,我给你15块,明儿你将那獐子皮一并给我送来,怎么样?”


    怎么样?肯定行啊!细算起来,这价格比世面上可高了快一成多了。特别是这獐子皮,生剥下来,他可还没硝呢,放到皮货铺子都不一定有人要的。这东家……别是看着他成了公安,来什么糖衣炮弹吧!不行,他得问问,别一个不小心犯了错误。


    “这獐子皮……可不值钱。”


    “值不值钱的,那得看在谁手里。”


    香满楼的东家脸上笑意盈盈的多看了方大海一眼,心里寻思:这孩子还挺谨慎?谨慎好啊,谨慎的孩子将来爬上去可能性更高。只要关系处好了,他也算是在政府里头有个自己人了,将来有个风吹草动的,也不至于全没寰转的余地。


    是的,就像是方大海想的那样,这香满楼的东家确实有意对方大海出个好价。而他的用意也很简单,就是在这个到处打土豪分田地,清理城霸社鼠的档口,让自己多一点的保障,不至于出了事儿,连个求情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他到底会出什么事儿……这年头做买卖能一直没让人吞了的,有几个没点黑历史?就是真没有……作为小资产阶级,面对工农起价的新政府这么大张旗鼓的清理地方势力,也不免胆战心惊上一回不是?


    所以啊,这东家用了比市价稍微高一点,却不过分的价格才买方大海手里的东西来换取一点好感。从这个角度说,这人其实也一样很谨慎。谨慎人既然提出要皮子,那自然不会不给个说法。哪怕方大海他们是突然上门的,也不能阻挡他的发挥。


    “肉新不新鲜,舌头灵的老饕们自然是能吃出来的,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那怎么让大家知道这肉新鲜?喏,皮子往外那么一摆,就什么都说清楚了。而等着肉吃完,将这皮子硝制一下,同样也有用处,别的不说,做几个手筒总是成的吧?”


    你要这么说,那确实,废物都能利用了,别说是皮子了。


    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想多给钱,而且还基本都在规则之内,那他方大海也没这么顽固守旧,不知道变通。


    “还真是,东家,您这还真是有想法。”


    他就是个孩子,不懂什么弯弯绕,只知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总可以吧?


    香满楼东家看着笑的一脸纯真的方大海,暗暗地骂了一句小狐狸。


    不过骂归骂,东西还是要收的,钱也是要给的。所以,15块大洋顺利到手了。虽然回去的时间因为送獐子到香满楼冰窖的缘故,又晚了好些,可这一份钱给到何雨兰的时候,还是换来了大大的笑脸。


    “哎呀,这可真是开年大吉,今儿还是初一呢,咱们家一两个月的开销就有着落了,真是好啊。”


    说的好像他们就等这一份钱过日子似的,当他每个月公安局的工资是假的吗?虽然这时候实行的是供给制,可他一个人的薪水也是够养家的好不。


    方大海腹议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边忙乎着洗脚擦身,一边看着何雨兰将钱小心的藏到钱匣子里,转头何方大江说到:


    “隔壁来贵被人杀了,这些日子你也小心些,天黑就别出门,日常在外头也尽可能别一个人。”


    “来贵?哦,那个保长啊?他死了?怎么回事儿?”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突然被杀,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让人灭口了嘛。”


    刚在何家,说完来贵的事儿,何毛柱就急吼吼的带着他出了门,还没来得及说这两天他们不在的时候,这街巷里发生的事儿。这会儿要睡觉了,方大海才想起来该叮嘱一声。只是他没想到,他这本事叮嘱的一句话,一下倒是引发了弟妹们八卦的好奇心。


    哎,大年初一呢,就不能不说这血淋淋的事儿?好奇心这么强干什么呢。


    干什么、还不是和方大海学的,他都能破戒杀生了,还能指望他影响下的弟妹们有多少忌讳的心思?


    被一左一右围拢着问的方大海没能扛过弟妹们期盼眼神的洗礼,细细的说了他从何毛柱那儿听来的消息。惊得大江和何雨兰他们一个个捂住了嘴巴,惊呼了起来,已经被何雨兰哄睡的香草,都差点被他们吵醒喽。


    不过这两个人的反应那都是属于正常的,就和很多街坊一样,除了感慨来贵死的不值,觉得那凶手太过狠辣外,并没有什么多想。可这院子里不仅只有他们这样的底层人啊,还有不正常反应的人在呢。


    谁?自然是林家老两口。


    自打来贵被抓的事儿一传出来,林家老两口的心啊,就一直提着。虽说他们不是来贵这样帮


    着果党收过钱的人,可从房子来看,他们可比来贵有钱多了。谁知道这一波抓人,有多少是因为翻旧账的缘故?有多少是因为成分的缘故?


    哪怕林秋生回来后说了好几遍和他们不相干,林家老两口还是紧张的,夜里都睡不安稳了。总觉得自家的未来很有问题。


    而等着来贵突然被杀?哎呦,那就更是惊得老两口差点没直接上演什么一夜白发的剧目出来。是,就目前来看,来贵的死,那是自作孽。是他当初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所以这会儿才引来的这样的祸事儿,让他想迷途知返都成了妄想。


    可这一场刺杀,暴露的却不仅仅是来贵的问题,更暴露了这城里的不安全呀。不管是果党残留的人手,想要杀鸡骇猴;还是**恶霸买凶杀人,想要灭口。这看着已经风平浪静的城池里,还隐藏着不少的凶人。这才是让林家老两口越想越觉得心慌害怕的事儿。


    那么怎么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保住自家这一家三口?


    林老太太立马就想到了当初定下的捐房子的计划。


    “不管是杀人还是偷盗,做这些活儿的人求的总不过是一个财字,只要咱们将剩下没卖的房子都捐出去,咱们家和院子里其他家都成了一样的,那自然就安全了。儿子啊,泯然于众,和光同尘这些话虽然听着不好听,有些没志气,可这安全呀。”


    林老太一下下的拍着自家儿子,紧皱的眉头里满满都是心疼,眼睛扫向院子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些发酸想掉泪。可即便如此,将房子捐出去的决心却半点都没有动摇。


    “娘,你要捐房子,这本是好事儿,说明您觉悟高,有奉献精神。可为了这个事儿捐房子……不是我说,真的,不至于。如今我好歹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就是真有梁上君子想冲着咱们这片下手,也不至于猖狂到来我家来。光是一个行刺政府官员、或者偷盗政府文件的名头,就够这些人退缩的了。”


    “这可说不好。别忘了,南面可还没彻底拿下呢。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缺想要鱼死网破的亡命之徒。咱们家就这么三口人,伤了哪一个,都能挖了娘的心,破财消灾,破财消灾,捐了房子,我也能彻底安生了。”


    林秋生虽然觉得自家娘说的也算是实情,分析的也挺有道理。可他终究还是个20刚出头的小年轻。心气正高的时候让他做缩头乌龟……虽然这捐房子的事儿,他也觉得挺好,曾经也想过劝自家娘走这一步。可这时机,真的让他很丢脸啊!哦,被吓到房子都不敢留?!!说出去要是让人知道了,在单位都能让人笑死。


    “娘,要不咱们先缓缓?过一阵子再说?”


    “听你娘的。”


    林秋生正想多劝几句,好歹让他缓几日,收拾一下心情,可这才说了一半,就让自家平日不怎么出声的爹给一下子按住了。


    林秋生诧异的回头看了过去,见他爹捏着那火头一闪闪的烟,坐在屋子一角,一脸肃容的摸样,不禁疑惑的问:


    “爹,您这是……也怕了?不会吧,当初小鬼子到处杀人的时候,您都敢出城去找我,这次怎么……”


    “你娘从没错过。”


    林老头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用略带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到:


    “你自己好好想想,打从你娘被你外祖家丢下,一个人在这宅子里生存以来,有那一次的决定错过?”


    嗯,你要这么说……那这林老太还真是挺神奇的。几乎每一次都卡着危险的边缘,丝滑的避过。民国初年战乱时,她招了女婿,招揽了租客。避开了被人趁火打劫的危机;小鬼子来了,她筛选靠谱的买家卖房子,让这院子里的人能团结互保;等着果党光复,她开始装瞎,任由让自己的儿子接近我党;等着我党即将解放,她又火速用分期的方式脱手了好些的房子,减少了自家的房产数量。一桩桩一件件,拆开来想不觉得稀奇,可合拢到一块儿……


    “嘶……”


    即使是林秋生这自觉读过书,有文化,又见过世面的,也不禁为自家亲妈这一次次操作给惊着了。


    “娘,您这……这是察觉了什么?”


    “察觉什么?我只是知道,到了这份上,越是没人上心越好,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安全。”


    说到这里,老太太也有些说累了,不想和儿子继续扯皮了,直接对着自家老头吩咐道:


    “咱们院子,如今也就钱多苗家和李大强家的房子是租的,你明儿去和他们说,只要写下欠条,答应后头慢慢还,初四政府上班,我就给他们过房契。对了,要说清楚啊,想换房子,或者想多买一间的,这会儿先算计好,等着这次买完了,以后就没机会了。剩下的房子我要交给政府了。”


    虽然说已经下定了决心,可能多挽回一点是一点。都是老邻居了,也信得过,给他们提供些方便,她也能少些心疼。


    这是不管儿子同不同意,她都下定决心了?好家伙,这老太太真不是一般的果决啊!那么钱家和李家怎么说?能答应?


    自然是会答应的。虽然他们是没钱,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缺房啊!就说李大强家,自打娶了媳妇,有了个便宜儿子之后,那两间朝南的耳房住着就有些挤吧了不说,还相当的不方便。两间耳房本就是相通的,中间只隔了一层的木板而已,那是相当的不隔音,以至于小两口夜里想干点什么,都有些缩手缩脚。如今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李大强那是第一时间就响应了。


    “我早就想好了,要一间厢房,就咱们中院西厢房北面第一间。那边朝北的位置多宽敞啊,不管是沿着屋子北墙还是直接靠着西墙,都能搭出个厨房来。娘,到时候你领着毛毛住这里,我和春分住那边。等着再有了孩子,都不用担心没地儿住了。”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李大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想分开住是为了什么?想想这些日子偶尔的尴尬,也利索的点了点头。


    “行啊,就按照你说的办。哎,真是没想到啊,咱们也成了在城里有房子的人了。这日子过得,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定笑成什么样呢。”


    李爹笑不笑不知道,钱多苗是笑的挺欢唱的。其实他手里还是有几个钱存下的,只是家里两个孩子还小,最大的才8岁,所以一直觉得不着急罢了。可不着急归不着急,有好事儿他还是不想错过的。没听老太太说嘛,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就往北要一间厢房,正好,这么一来,咱们这中院就彻底满了。”


    钱多苗乐呵呵的看着房子,心里的骄傲都快要涌出来了。


    看看,看看,他一个瘸子,一个修鞋匠,愣是能在儿子不到十岁的年纪,连着娶媳妇的房子都给置办下了,这都是什么本事?他爹,他爷爷,都没他能耐啊!


    买房子的人对拥有产权房满心欢喜,对未来干劲十


    足。老太太这只收了一堆欠条,却要匠房子交出去的人同样也心里挺痛快。


    这个大院的格局摆着,后院厢房是一边两间,中院前院则是一边各三间一耳。所以让老太太这么一操作,实际上最后会捐出去的……也就是前院西厢房的一正一耳和一排六间的倒座。这数字……不多,不值多少钱,却也绝对不显眼。完全符合林老太太低调的准则,这应该也能算的上是皆大欢喜吧!


    确实皆大欢喜,因为这个时候虽然捐产业给政府的人不少,可基本上都是那些资本家,还有些厂矿的主人。这些人捐东西,那都是很有明确目的,想要保命的那种。其他人……不趁着有些人急吼吼往南逃的机会低价吃进各种物资就已经很本分了。哪儿还有捐东西的?更不用说是将自家住着的院子里的房子捐出来的了。


    所以啊,别看林家捐的不多,可这态度那是真的表达的很给力,让军管所的领导们感受到了百姓的支持和信任。这样的情况下……别的不说,林秋生的政治资本在这一刻是有了提升的。


    而在钱财上,林老太也没损失多少,那么多欠钱买房的那可是要付利息的,加上这一笔,怎么也能将损失挽回来三四成了。这么一算,是不是就不怎么心疼了?


    林老太确实不心疼了,不止不心疼,还特高兴地在屋子里和自家儿子叨叨道:


    “看看,看看,娘这一步又走对了吧?接下来我就等着你娶媳妇生孩子了,等着你有了孩子,将咱们这7间屋子住满,哎呦,那我才真的是一辈子没白活。”


    有了孙子就没白活?合着你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了孙子,儿子就能直接丢了,是这个意思吧?


    林秋生头一次发现了爱也会消失的现实。整个人都有些无语了。


    “娘啊,我过了年才21啊。”


    “不小了,你瞅瞅方家老大,不满十岁就有了媳妇,你可比人晚了十多年。”


    好家伙,这事儿是这么算的吗?童养媳哎!包办婚姻哎!老娘,你这思想有点可怕。


    “那什么,娘,我还有工作,去单位了啊!”


    林秋生火速撤退!


    但这并不影响林老太后续的发挥。看,这都已经和老头商量上了。相亲大潮已经可以预见的即将开始了。


    对于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方大海都看在眼里,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就林老太太的脑子,若是个男人,若是赶上好时候,那就是当个什么县长、市长也是能的,可惜了!”


    确实可惜,满族勋贵人家出身这个帽子,哪怕苦了一辈子呢,也一样重的很。未来……真是不好说啊。


    不过这和现在无关,最起码在方大海教育方大江的时候无关,他想让方大江记住的,是林老太审时度势的这一份敏锐眼光和果决的心性。


    “真就这么捐了?那么多房子,哪怕是按照最低30块来算呢,那也是240块钱。林家老太太可真是够舍得的。”


    “你也说了舍得,有舍自然就有得,你看着吧,过些日子,林秋生那工作必然会被调整。”


    “调整?当领导?”


    “这不好说,毕竟那样会不好看。可换个更有前途的工作是肯定的。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解放前加入我党的同志,家里人又如此拥护组织,哪怕不是为了树立典型呢,怎么也要给点表示的。”


    “哦,你要这么说,那这舍的倒是不亏。”


    看看,连着方大江都觉得不亏了吧。不过这倒座的房子……这年月住倒座的人不多,或许他能想象法子,给于大庆他们谋算谋算?那铁道边的棚子真的是太破烂了点。


    这个问题不用方大海谋划,人于大庆他们自己就在折腾了,而且还是特别自立自强的那种。


    “什么,你们想自己修房子?建街道?我没听错?”


    “没听错。嘿嘿,也是凑巧了,你知道不,城外的好些兵堡,检查站什么的都要拆了。”


    这个肯定的啊,都不打仗了嘛对吧,这些东西自然得拆了,放着干嘛?又不能卖门票,又阻碍交通,新政府自然觉得碍眼。


    “既然那些要拆,那拆下来的砖头、木头什么的,我要是捡回来,好好收拾收拾,不就能用来建房子了?”


    咦,这还真可以,不只是这些兵堡什么的,就是城墙……按照后世记录,好像也是要拆的。城墙转好像还真是让不少百姓捡了去,为自家添砖加瓦了。不过,就他们这些孩子,能捡多少?真够他们自己建房子的?


    “我和附近的乞儿们说了,只要他们帮忙一起捡,到时候记下每个人捡来的数量,等着房子建好了,按照他们弄来的多少给他们分房子。呵呵,他们可高兴了,一个个一会儿都等不得,好些人都已经寻好了目标,住到附近去了。”


    啊?还能这样?好家伙,这于大庆,真是没想到啊,脑子居然还有这么灵活的时候。


    “你别说,这还真是个法子。这样,我也添一把火,明儿上班帮你问问到底拆哪儿,哪里砖头多,这样你们也能更容易些。”


    呵呵,他来和方大海说寻思的不就是这个嘛,这么好的人脉条件摆着,不会用那才是傻子呢。能从贫民窟里博出命的,那就没有傻子。


    第102章 去统计……


    于大庆想从方大海这里得些消息,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儿,方大海第二天不过是在公安局里随口一问,就给问出了好些地方。不但如此,还有人在询问了方大海帮谁问的之后,还热别热心的连着水泥、瓦片等物资的采购价格和各种采购铺子的情况,都一并给介绍了。让方大海不出门,就搜集全了所有的信息。


    而与此同时,方大海想要帮那些可怜的孤儿建房子的事儿,也被一个传一个的,捅到了陆长鸣的耳朵边。还是那种夸大版本的。


    这样的事儿……夸大到陆长鸣听着都被惊着了,他能不当个事儿?那是忙不迭的就将方大海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有几个钱啊?怎么还想起帮那些孩子建房子了?”


    都是老熟人了,又是当自家孩子一般看顾的手下,陆长鸣上来就直接打起了直球。只是这直球……方大海有些懵啊,都不知道喊他来是为什么好不,怎么就问钱了?


    “什么我几个钱?”


    “咦,那不是局里都在传,说是你要帮火车站边上那些孩子建房子吗?怎么,不是?”


    其实陆长鸣大概知道,这消息应该不准,可再不准,是为了那些孩子,这个应该是没错的,所以陆长鸣是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他们进城也有些时间了,各处工作开展的不说多顺利吧,也算是有条不紊。可就在这民心逐步稳定的档口,来个让孤儿自己建房……怎么听,都有种政府机关不作为,对这些孤儿没做好安置的意思。他能不上心?


    “嗨,什么和什么啊,传个消息能传出剧情这事儿,我以为就外头老百姓能干呢,不想咱们公安局居然也没免俗。”


    “说说,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就目前这传播速度,要是我这里不澄清一下,等着传到外头,不定还以为你方大海还扩建城池了呢。”


    陆长鸣也没和方大海细说这里头弯弯绕的意思,只催着他细说情况。


    这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话呗。从于大庆来找他说起,从于大庆发动了好些乞儿说起。说到后头,方大海心里大概转过弯,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打趣着说了句俏皮话。


    “这于大庆,自打套兔子挣了点钱,如今是真不一样了,和我说这事儿的时候,那胸脯挺的高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鸡胸了呢。”


    “噗。”


    陆长鸣刚进嘴的茶都喷出来了。有这么说人的嘛!这小子,如今是越发的不着调了。


    不过于大庆挣钱……想想城外部队套兔子的收获,陆长鸣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别说,你那法子确实挺好,因为这,咱们部队的肉食基本都解决了。”


    我说怎么外头那么多部队,每天能送进城的兔子头却那么少呢,合着都让你们自己全吃空了?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外头到底驻扎了多少队伍啊!别把周围山里的兔子都断根了吧?


    “那不至于,部队的人又不是没脑子,还能不知道不可竭泽而渔的道理?都是轮着套的。而且只要能保证每天能让战士吃上一块兔肉,喝上一碗荤汤,哪怕干完活儿只有中午呢,接下来也绝不会再动手。”


    哦,要是这样,那咱们京城周围的山脉还是供应的起的。


    “继续说于大庆,他们就是些孩子,挣了钱还要换粮食,能攒下几个钱?真的够起屋子的抛费?”


    “陆叔,那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现在还窝在那里的确实都只是些没成年的孩子。可这不代表真的就只剩下这些人。成年走出去的,还不知道多少呢。于大庆只要和他们说,来起屋子就能分房子,你瞧着吧,那些如今还靠着租房过日子的大孩子们,肯定有不少人会回来帮忙的。那些人里,哪怕是出去当力工的呢,多半也都做过些泥瓦小工的活儿的。这么一凑,只要再请上一两个老手,什么房子建不起来?”


    这还真是,用房子当工钱,心动的绝对不会是少数。不过那地方……于大庆他们也没地契吧,这建房,真的和规矩?


    “哦,今儿我过来的时候也琢磨这个来着。所以特意去查了查档案,你猜怎么的,那边在档案里楞就是没记录,直接就是荒地。你说,这要是建了房子,就是没地契,谁还能说什么?难不成咱们新政府还能为了这个去找这些苦孩子收个地基钱?我们可是穷苦百姓的队伍。”


    确实,这事儿我党可干不出来,人孩子已经够苦的了,再冲他们伸手,让其他老百姓看了怎么想?所以不单是不能怪罪,不能收钱,还得上杆子将地契给送过去,立一个自力更生的典型才是。


    想到这里,陆长鸣看着方大海哭笑不得的点着他,笑骂起来。


    “我明白了,你小子,合着是在这里等我呢!是不是我不喊你,你一会儿也得自己送上门来  ?”


    哎呀,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嘛,你这么一说,让方大海多不好意思呢?


    不好意思?别闹了,就方大海,这个词和他都快绝缘了好不。不信你听,这小子说的都是什么?


    “嘿嘿,陆叔,这样的事儿,不找您,我还能找谁?就是真有认识的人,那撇开您另外寻门路,也是辜负了咱们的交情不是?”


    让人帮忙都能这么理直气壮,还得让人承情,这都什么神仙操作?反正陆长鸣是已经不想继续往下想了,生怕自己被气出个心脏病来。


    “行吧,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给军管所那边打电话的。不过既然都要插手,索性咱们也干的彻底些,让军管所帮着组织些工匠过去吧,还有砖头水泥……水泥这个咱们目前政府这里也不多,不过石灰砂浆倒是能提供,这个价钱也不高,于大庆他们应该能承受的起。怎么样,我的方队长,这样满意了吧?”


    那就更妥当了,老实说,为了这个水泥他一个早上都在发愁,少点还好,他自家就买过,知道点路子,可这于大庆他们……就他知道的人数来看,最起码要建十个以上的院子,这么一来这量,真不是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能帮忙搞定的。除非他抽奖抽出来!


    如今知道石灰砂浆能用,而且陆长鸣还能帮忙调配,那真的是帮着解决了大麻烦了。


    既然陆长鸣这么给力,那好话自然是不要钱的就来了。


    “呐呐呐,我说什么来着?我找您啊,那真是找对了,就您这体贴劲,放心,下次于大庆再来,我一定让他亲自来谢谢您。”


    可别,就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他都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这要再来一个泥潭子里滑出来的鬼灵精,他还活不活了。


    不管陆长鸣怎么觉得头疼,方大海这边是绝对满意的。哦,于大庆也挺满意,因为不到两天的功夫,军管所那边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还是自带工匠,主动帮忙平价采买物资的那种。这让他们期盼中的屋子分分钟就开建了,你说他满意不满意?整个铁道边,其他捡煤核团队的人都快眼红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绝对是他们这些苦孩子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


    唯一让于大庆觉得可惜的是,这样的时刻方大海却没去凑热闹,甚至连着现场都没出,这让他感觉很有些对不住方大海。


    “哎,明明是大海哥帮忙找的关系,寻的路子,可这会儿……”


    于大庆看着外头随着军管所一起来的几个记者,还有那些围拢过来说着各种奉承话的对面仓库区的管事们,大人般叹气道:


    “名声都便宜了那些人了。”


    “也不算便宜,这不是记者以来,那些个仓库的东家们就捐钱给咱们了嘛。”


    是的,当孤儿们自己捡砖头建房子,军管所、新政府帮忙给办理地契,寻找工匠和搜集各种物资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个想讨好政府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的大资本家们终于寻到了示好的途径,一个个不是送来一二千建设捐款,就是送来点砖瓦水泥,甚至连着木料、被褥等等,都有人打着慈善的名头往这边送。


    “靠着这些,咱们就不用动用存下的老本了,多省事儿?要是这些人送的多些,许是整条街都能盖起来,那多划算。就咱们盘算的那种院子,要是一条街都建好,那不但咱们都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就是豆子他们,还有三哥他们,都能住到这里,能有个家了。”


    铁柱吸着鼻子,一边看着外头,一边叨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话,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家的期待。


    是啊,都能有个家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人都想拿他们做文章,于大庆还忍下来没张口的缘故。他们这样的,能有个遮风挡雨,不用担心那天坍塌的好房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只是……到底亏待了大海哥。明明功劳该是他的呀,让人这么一摘果子,平白丢了升官的机会。


    别看于大庆就是个半大孩子,还是底层的孩子,可因为这样的孩子走街串巷,从没人留意和重视过,所以他们或许的各种信息那真不是一般的多,而知道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很多普通大人都未必明白的道理。


    比如这升官,那就是需要政绩的,越是给单位露脸,就越能得领导喜欢等等。不管这果党和我党是不是体制一样,于大庆觉得,再这上头应该都是雷同的。所以这会儿是真觉得方大海错失了好大的利益。


    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底层小老大,既然好朋友利益受损了,那他该怎么办?自然是想法子给补上喽!


    那么方大海这样的,他又该怎么补?既然错失了功劳,自然就得用功劳来补。


    “以后咱们出门在外都多留点心,耳朵竖起来,眼睛看起来,只要有丁点大海哥有用的消息,都送回来。”


    这是想用这个方法还人情?那绝对没问题。即使外头给钱出力的人这会儿表现的再好,在这些孩子的心里,都不如方大海。只有方大海才当他们是自己人。能给自己人办事儿,他们愿意着呢。


    “哎,知道了。”


    “我一直留心着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大海哥用的上的。”


    是啊,什么是方大海用的上的消息呢?于大庆其实也不怎么懂,毕竟警察、公安这种,以前他真的是躲都来不及,怎么知道什么是他们需要的?不过不懂不要紧,勤能补拙,量变总能堆积出质变的对吧。


    “只要是不正经过日子的,咱们都记下,然后说给大海哥听,让他自己判断有没有用。”


    哦,这样虽然范围是大了点,不过找起来倒是容易了。


    孩子们十分配合的点头应承了下来。


    方大海不知道,这会儿于大庆给他招揽了这么一波耳目,分分钟有送他登上丐帮帮主宝座的嫌疑。他这会儿正忙乎着另外的一件事儿。哦,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在事儿托给了陆长鸣之后,再没有沾手的缘故。


    什么事儿?当然是林老太太捐房子蝴蝶出来的事儿。


    前面就说了,资本家捐的确实不少,中下层却基本没有。为什么没有呢?一来是觉得法不责众,那么多人都是这样的,即使要清算,一时半会儿也清算不到自己。二来是有侥幸心理,觉得万一果党又打回来了呢?那这会儿捐了,可就成了通共了。实在是不敢立马就将宝压到我党身上。


    可等着林老太太当了出头鸟了,将这事儿那么一扯开。好嘛,这么一来,很多像是林家这样情况的人家,那一下就被顶在杠头上了。除了那些死硬份子和实在是舍命不舍财的。很多有些眼光的百姓都开始行动了。或是将不用的控制院子给捐出去。或是将已经租给别人的院子报备到军管所,表示将来这租金归政府,算他们支持政府的等等。


    可以说,就那么一下子,就让京城政府手里的


    空闲房产一下就宽松起来了。


    “查抄汉奸、恶霸等查抄出来的房产虽然不少,可到底咱们进城的人也多,所以一直就有些不够分,以至于大批的京城驻守部队的领导,还需要每天进出城上下班。如今好了,哪怕是只给一家两间的过度房子呢,也能顺顺当当的安排下去了。让后勤处的那些人,很是松了口气。”


    办公室里,陆长鸣对这个情况也是相当的满意啊!笑呵呵的连着手里还点着烟都忘了,只顾着和方大海说目前的大好形势。


    “我记得咱们上回找出了不少的废弃院子吧,这些院子没用上?好多只要好好修缮一下,那还是能住人的。”


    “怎么没用上,只是这修缮不一样要时间,要花钱嘛。就咱们现在这经济情况,钱要先倾斜给南面的战事。一时半会儿的哪儿顾得上这个?总不能为了咱们能住的舒服些,就让南面的战士们吃糠咽菜吧?那成什么了。”


    也对,我党讲究的就是官兵一体,确实不好开这个口子。不过,这和今儿喊他来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啊。要不是有这么多人捐房子,我们的人还没发现,这京城啊,还藏着好大一批的房源。”


    嗯?什么房源?他们公安局还带中介所的工作了?


    “那些完好却空置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哦哦,方大海想到了,就是那些不舍得卖,然后捏着房契逃到南面去的人家的房产是吧?这确实是一个房源,可同样也是个大麻烦。因为你说不好这人将来是不是会回来。若是回来了,发现这房子莫名变成了国家的……那我党怕是就要背上个强抢百姓财产的名声喽。


    “所以呢?这是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方大海很好奇,这样的麻烦,上头准备怎么处理,若是这些房子真要没收……等着他再长大些,等着某段时间,国家短暂开放房屋买卖那时候,许是他也能趁机买一个院子下来。


    哎呀,想想后世那四合院的价格,真是让人蠢蠢欲动呀。


    只是可惜,这美梦暂时还没法做,因为陆长鸣立马就给了一盆凉水。


    “先不说什么应对不应对吧,上头给咱们的任务是,一条街一条街的清理盘点,将各个院子、房子的房主、以及目前房屋的情况做一个细致的整理。嗯,特别是那些空置的房屋,将土地面积、房屋数量、以及房主目前的状态,以前的工作生活情况等都做一个调查和汇总。尽可能的要细致些,知道不?”


    方大海看了看陆长鸣满含深意的眼神,和最后那一句话加重的语气,立马接收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明白了,若是那些房屋的主人以前当过汉奸的话,那不用说,不管人在哪儿呢,这房子基本就只有没收一条路了。若是果党的……那还能稍微等等,等着最后全国一统再处理,总要等人跑了再收是不是?能光明正大的来,何必枉作小人。若是人只是小商人等没什么其他背景的,就不用说,自然是直接放过,毕竟人十有八/九还是会回来的对吧。


    “我明白了,到时候一定按照房主的情况,多列几张表格,将敌我区分做清楚。”


    看看,这敌我两个字用的多巧妙啊!难怪有点事儿陆长鸣就爱喊方大海呢,都不用他说透,人就自己理解透彻了。这样的机灵人,放哪儿都不会讨人厌的。


    陆长鸣赞赏的给了方大海一个眼神,接着往下吩咐道:


    “目前这个工作是各个区的军管所和公安合作调查,你带着你手下那些人,明儿开始就去军管所那里和老王汇合。对了,老王你不认识,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到时候直接上他们办公室去找他。他那边应该也会出5个人。”


    嚯,还考虑到了相互监督的问题,人手也安排了足足十个,看样子,上头想的还挺周全。莫非这里头还有别的用意?


    不是他瞎猜啊,别的不说,就这安排的人数,实在是有些不符合目前各个部门人手紧张的实际情况。没有大好处,陆长鸣能愿意这么忙的时候将这么一波人散出去?就是领导下达的命令,他都能撅回去。


    所以,能让从上到下的领导都这么重视……好处肯定不小,甚至有可能是好几个。对,方大海就是这么肯定,问就是信得过上头那些领导们的脑子。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好处呢?哎呀,这事儿不知道,那真是让人心痒痒的厉害呀。


    方大海用疑惑的小眼神一下一下的看向陆长鸣,催促着他多说几句,好解一解他的疑惑。


    可惜,方大海这会儿的媚眼都做给了瞎子看,啥用处没有不说,还让陆长鸣笑着将手里的一叠报告丢了过来,砸了一脑袋。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交接一下你手里的活儿?”


    连着整理登记的事儿都不能说的太明白,这后头的盘算,那是方大海这么一个小喽啰能知道的?就是他,那也是靠着自己那点职业病脑子琢磨出来的好不。


    是不能说,不过有时候不说也是能说明很多问题的。就像是这会儿,陆长鸣那种我就是自己知道,就是不告诉你的摸样,就让方大海这个特务世家出来的人,琢磨出味儿了。


    能让一个公安局的主任喜形于色的好处……肯定和本职工作有关,还是那种能出成绩的有关。


    所以,这里头的好处……明白了,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再将老鼠清理出一批来吧!你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登记房屋情况,那和后世社区民警的拉网排查有什么区别?哪怕是某些人藏的再深呢,只要他们还需要吃喝拉撒,那就躲不开街坊邻居的眼睛。


    “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这是要起来了呀。哈,真是不错。”


    方大海在自己的屋子里低声呢喃,越想心里就越是高兴,不禁笑出了声儿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笑着笑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湿润了,怎么都控制不住的那种。


    “慢慢的,就会变成熟悉的样子了,真好。”


    第103章 除鼠患……


    重新清查登记房产信息,这对于政府来说,不过是将财政署下房管所的档案拿出来,然后分派到各个公安局,军管所,下派人员进行核实和重新梳理,工作量虽然大,却并不算太出挑。因为除了这个,类似的活儿新政府打从进驻开始,就一直在干。


    像是人口登记之类的,那干的比这琐碎多了,毕竟有那么多流民呢,安置他们也耗费了政府不少的心力。如今不过是多加上了一项罢了。所以最起码在中上层那边,这命令下的是半点水花都没有。最多让某些人揣测几句,说什么我党要清理点房子给自己人住云云。


    可不同的阶层,对政府命令的感受体验那是不一样的。像是中下层的百姓们,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上层相对宏观的视角,所以对于政令更多是从切身利益上去考量,鉴于果党官员们曾经的‘良好’表现,那些个和我党没什么接触的百姓们,更是揣测出了无数的可能来。


    像是这会儿,林老太太家,就让一圈心慌慌的老邻居们给占满了,说的全是对这新政令的事儿。


    “老姐姐,你这捐房子怕是真捐对了。看看,政府这就来查房子了吧?早就听说他们搞共产的,见不得太富裕的人。如今你这可算是抢先一步,把自己摘出来了。”


    说话就说话,你这小白眼一直往外翻是个什么意思?妒忌我手脚快?见不得我好?呵呵,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舍不得呢?


    “什么叫摘出来了?我这不是看我家那些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嘛。说起来,你家也没比我家多多少人,4个人能住多少地方,怎么就……就你家那跨院,被鬼子飞机炸毁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就能捐的出手?这不是擎等着让政府给你修院子嘛。”


    林老太太也不是好欺负的,对方既然开了冷嘲热讽,那她自然要还击。


    一番直戳人心的大实话那么一出口,屋子里所有人看向那老太太的眼神都带上了笑。而那老太太呢,则满脸羞恼的有些下不来台了。捐房子捐了个废墟什么的,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说出去难听的。


    可是要说受不住赶紧走人吧……可她还偏偏没法子走,因为她来,就是想着探听消息的,这什么都没打听到呢,怎么走?


    “我,我那跨院宅子地基不还在?面积也够大吧?那可是三进的格局,还是沿街的一溜,不管将来政府翻修了想做什么,那都用的上,怎么就拿不出手了?”


    这老太太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不但是声音越来越高,面色越来越理直气壮,甚至还掰着手指头说起了自家的难处。


    “你看着我给自家留了个三进的院子挺大,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可是两个儿子,还一个都没成亲呢,等着媳妇进门,那不得给他们分房子?一家三间要不要?有了儿媳妇,那孙子还远?那孩子的屋子是不是也要准备着?这么一算,我家能空个什么?”


    对对对,你怎么不将你曾孙子的屋子也掐算预留好?三进宅子,那最少都是2


    1间屋呢,你家要没四个以上的孙子,那都辜负了你这一番的期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到底都是自家辛辛苦苦一辈子的产业,又有几个人能那么舍得出去,说捐就捐?最起码,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不舍得的。


    就是林老太太自己,不也是做了一番布置之后,才将最不值钱的、最难卖的捐出去了嘛。所以这些个挤兑人的话,说上一回那也就够了。没得为了这些个口角,再将自己那些心思也带肋的翻出来,大家都不好看。


    这么一想,林老太太也没了和这些人弯弯绕打太极的心思,索性伸手一压,将屋子里其他琐碎的声音镇了镇,然后坦然的说到:


    “我知道你们来的意思,不就是怕政府这一次调查宅子,是想巧取豪夺了你们的家业,想来打听打听消息嘛。”


    “哎呦,大格格,可不敢这么说,咱们可没将新政府往坏里想的意思。”


    呵呵,没这意思?那你们来什么?真是死要命子活受罪。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总不能是来请客吃饭的吧?”


    “那什么,那不是想着你家求生如今也是个官了,就想来问问情况嘛,京城这阵子动静多,咱们心里不把稳。”


    总算有个人能说出局像样的话了,看着边上一圈附和的人,林老太太心下嗤笑了一声,面上却相当柔和,慢悠悠的说到:


    “这不都挺正常?人家刚接手,想核对一下档案,多正常的事儿啊?当初果党接收大员来的时候不一样也热闹了一阵?你们就和那时候一样不就成了?哦,对了,新政府可比果党的那些人能干多了,不单是将咱们京城都清理干净了,连着那些流民也妥善安置了,就冲着这,你们还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这倾向底层的政府,为了帮那些活死人,要拿他们开刀,用他们的家财做善事儿嘛。


    几个老太太相互对视着,眼睛里全是这些担忧,嘴上却一个都没说出口的。最后还是那第一个当出头鸟的老太太,忍不住又冲了出来。


    “只是核查?没别的?”


    “就是想收你家的宅子,那也要你家犯事儿不是?难不成你家是杀了人了,还是当了汉奸了?”


    “那怎么可能?当初我爹那可就是死在鬼子手上的,谁当汉奸,我家都不能,不然祖坟都别想躺进去。”


    “那不就得了?你还担心什么?”


    说完了这些,林老太太想了想,看了一圈这来家的几个人,确定没那些十恶不赦的,索性又给这些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昨儿就问过前院的方家小子了,这次人家就是想整理一下京城的空屋子。你们也知道,有些档案上那是有房主的,可人却早没了;还有些早年被炸毁的宅子,如今也产权不清晰。人家要重新整理档案,重新归类。所以若是家里没犯什么事儿的,就是想要去衙门里吃饭,人家都未必要你。”


    哦,这样,那你早说啊!害的我们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


    老太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这过河拆桥的一幕利索的,让林老太太直接就开始上火了。


    “我说,老姐妹们,过分了啊。”


    “都快中午了,再不回去,大格格,难不成你还请吃饭?”


    好嘛,这是回旋镖打回来了?就知道你们这一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老太太气呼呼的往凳子上一坐,看都不想看这些人一眼。倒是林老头还特意从里屋出来,帮着送了送,全了个脸面。然后……回来继续哄老婆子。


    “你和他们生什么气?都是些一辈子翻不了身的,气了自己反而亏了。”


    要不说老夫老妻呢,看看这劝的多到位,一下就说到了林老太太的兴头上。


    “可不是,这么些人家,愣是没有一个小子能有咱们秋生有本事,哎呀,秋生都当了科长了,才21岁就是科长,你说,将来是不是也能当个局长什么的?呵呵。”


    能不能当上局长这个不好说,不过这会儿在这大院,甚至是周围邻居里,林家这次是真体面了。就是平日不怎么爱出风头的林老头,得到这个消息后,也都有些忍不住,一连几天,都站到大门口听人恭喜去了。连着方大海这样为了调查清理房产档案,早出晚归的人都看到了好几次,可见这事儿老头有多兴奋。


    “就林大爷天天在大门口的劲儿,秋生哥当了科长的事儿周围都知道了吧?”


    看到林老头那在门口美滋滋听别人说儿子本事的样,方大海总是莫名的想起当年自己唯一一次考试得了第一的时候,自家爹妈在家门口嘚瑟的样。感觉……又是好笑,又是酸涩。他如今干的再好,也没爹妈与有荣焉了……


    “嗯,咱们整条街都知道了,那可是科长,虽然只是什么区教育局的,可咱们这一片却绝对够分量。就是我也沾光了,去识字班的时候,还有人问我,那科长官大不大,能不能给直接发小学毕业的文凭呢。”


    好家伙,现在的孩子都这么野吗?连着走后门拿文凭都懂?


    方大海拿着馒头的手都顿住了,刚才的复杂心情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脸的八卦,然后瞪着眼睛问方大江。


    “还有什么?赶紧说说。咱们这些街坊可真是,连着孩子都这么敢想,太让人意外了!”


    “这还算敢想?北面后一条街院子里的闫老师才敢想呢,他下午提着四盒点心来找老太太,据说是想问问,能不能让他当教导主任。”


    啊?闫老师?教导主任?不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能办吧,你用4盒点心就想换这么个岗位……和林家什么交情啊?这么不见外?


    “我打听了,什么交情都没有,呵呵,人家就认准了一个街坊。”


    嚯,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林家怕是到这会儿都哭笑不得吧。不过,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应该不多。那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巴结的,林秋生……能把持的住吗?


    你别说,林秋生还真把持的住,好歹也算是高中毕业的高材生,还是被我党教育了好几年的,经历过地下工作锻炼的。他能不知道好歹?


    “以后这样的一个都别放进来了。这些人真是,都想什么好事儿呢?当新政府是果党政府啊?还用钱买官?瞎胡闹。”


    林秋生自打知道自家这些日子走后门的不断,他从一开始的耐心解释到这会儿的不耐烦,真的,只用了短短的2天,就走完了心路历程,连着刚刚有些翘起的小尾巴,小傲娇,都让这些事儿给折磨的,彻底歇了菜。


    “就和他们说,我就是个干活的,管不到人员安排上。”


    林秋生从不知道,他们家冷清了那么些年,居然有那么多人能扯上七拐八拐的亲戚。哦,打小看着他长大的,居然也有十来家?呵呵,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关系扯得,真是绝了!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


    “儿啊,放心,这些事儿都有我们呢,娘知道怎么办的。”


    林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林秋生的手臂,像是小时候一样安抚着儿子。


    不过她看向外头的眼神却并没有半点温度,心里琢磨的事儿,也一点都不慈和。


    哼,也就是有些人算准了自家儿子下班的时间,卡着点来,不然这些人,她都没准备让他们见到自家儿子的面。咱们家秋生,那将来可是要做局长的人,怎么能让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拖了后腿?打明儿起,她就在门口守着,看这些人有几个脸往屋子里头冲。


    林秋生升官升出了一堆的烦恼,另一头忙碌别的方大海也忙出了一堆的杂事儿来。


    先头说了,清理房产信息,那是有多重附加任务的,而这其中,和公安局专业对口的就有搜寻南方钉子这一项,被方大海戏称为抓老鼠。


    可他没想到啊,这暗地里的老鼠他还没找出动静来,真老鼠却让他头皮发麻,不得不开始处置了。


    “你说什么?老鼠?真老鼠?”


    “就是老鼠,陆叔,我是真没想到啊,那些早年被轰炸的废墟里……那真是老鼠都快成灾了。”


    “不,不能吧,咱们不是前几个月才刚给京城来了个大扫除吗?怎么,怎么就成灾了呢?”


    一说老鼠成灾,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陆长鸣,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鼠疫这个词,在咱们国家的历史上可不少见!京城,那更是曾因此遭受过重创的。想想明末时期的各种大疫!陆长鸣的手都有些开始控制不住,想要往电话上耷拉了。


    “叔,大扫除是不假,可咱们清理的都是垃圾堆,广场,街巷,水渠这些地方,那些废弃的宅子,除了找密室那会儿,可没怎么关注过。”


    确实,即使连着金水桥他们都下狠心清理了,护城河都拉了一遍网。可这废弃的宅子……太不起眼了,太容易让人忽略了。可不就全剩下了嘛。


    而老鼠……别的不成,躲功却绝对是动物界一流的水平。若是再加上挖洞的本事,你别说,那些废弃了好些年的宅子,还真有可能都成了它们的老窝了。


    “具体说说,都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这么和您说吧,我这才踏进去不到三步,就踩到了一窝老鼠,您说,那一个院子能有多少?反正我都没走到正房门口呢,就赶紧退出来了,鸡皮疙瘩起的,人都哆嗦了。”


    陆长鸣听得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再也忍不住,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上头领导那边,然后不到半小时,卫生局的几个领导就开车来到了公安局,和同样被召唤来的军管所的领导们,在公安局开了一个碰头会。


    “是那几个废墟宅子?还是所有的宅子都有?”


    来人显然和陆长鸣认识,而且工作作风和陆长鸣也颇有些类似,都属于雷厉风行型的。这样的人,方大海最愿意打交道了。所以陆长鸣眼神一过来,他立马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走了三个废弃的宅子,基本都有,只是多少的问题。”


    “集中在哪个方位知道吗?有没有侧重点?”


    “有,越是往南越多,另外废墟破损程度越大,老鼠就越多。”


    “麻烦了,城里这样的可不少啊!”


    军管所的领导听到方大海和卫生局的一问一答,愁的直接闭上了眼睛。作为最接近百姓的一个部门,军管所对治下的情况比京城任何一个部门知道的都多。所以这边方大海才稍稍说了个大概,他们心里就已经大约摸的估算出了这一次要处理的工作强度。


    对比一下他们目前的人手,和怎么做都做不完的工作,军管所的人下意识的就准备申请外援。


    “这次要不还是请部队的人一起处理吧,不然咱们怕是没法子短时间里将这些工作做完。”


    这就要请部队来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不,卫生局的人表示,这还真不夸张,因为这会儿已经到了2月份了,若是不抓紧,到了春季动物繁衍**的时期,那京城的老鼠怕是数字还要继续翻倍。如此,他们的工作量会更加的沉重。


    只是这样的申请,并不是他们几个部门随便商量一下就能立马执行的。得上报,领导审批,然后转到军委去协调等等很多的步骤要走。再加上如今正处在军队南下解放全国的关键时刻,这申请能不能顺利的办下来……真的是有些不好说。


    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发动群众!这可是我党的取得胜利的绝招,不管用到什么地方,那都是能起到大作用的。


    于是这里整理房子的事儿还没办完,方大海和军管所合并的工作小队里,又加上了卫生局的同志,然后并行开启了新任务。


    “抓老鼠?哥,公安局还管这个?你这工作是不是有点乱?”


    这工作安排的,看看,连着方大江这样的孩子都觉得不对头了。方大海那心里也是一千一万的委屈啊!想想他,堂堂天子亲军,锦衣卫世家出身的9品校尉,有一天居然沦落到要去满地满城的抓老鼠……真是没有比他更苦逼的穿越者了!


    “不是乱,是联合办差,人家卫生局也帮着整理废墟宅邸的事儿了,那他们抓老鼠防止疫情,我能不帮忙?好歹是一个工作小组的人。”


    方大海有气无力的说着陆长鸣给出的理由,咬馒头的狠劲却和他说话的声音截然相反。那恶狠狠地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干这个干的有多不情愿。


    不过,防止疫情?


    方大江和何雨兰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惶恐。


    “大哥,咱们京城,是,是有疫病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有疫病的话,卫生局的人还能这么跟着抓老鼠?怕是早就忙乎上了。


    “那,那怎么……”


    方大海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表情,哦,明白了,他没说明白,所以这两个吓着了是吧!咦,不对啊,若是他们都能吓着,那陆长鸣想的理由,京城百姓有几个会相信?不行,这事儿还是要打补丁,不然怕是会引发恐慌。


    饭吃了一半的方大海又匆匆的离开家走人了。好在临走之前,他到底还是留下了话,让弟妹们知道了,这一次大张旗鼓只是因为京城老鼠有些多,所以要清除一批,并保证了没有疫病。不然就他这急吼吼往外走的速度,怕是还不定着两个会怎么想呢。


    他们怎么想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方大海跑到值班的陆长鸣那里,将自家弟妹的反应那么一说,京城百姓们的反应才是领导们这会儿最上心的事儿。


    “看样子,有些话还是要和老百姓们明说才行啊。”


    “确实,坦诚相待,这是目前最好,也最能出效果的法子了。”


    “那索性这样,咱们发起一个‘除鼠患、护卫生’的全城大比如何?”


    这句话是方大海说的,就在刚刚,领导们皱着眉头思索最佳方案的时候,方大海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后世曾见过的‘除四害’运动。虽然方大海对自己那一世里,这个时间段东一个运动,西一个运动的,有些审美疲敝,积极性不高。对大肆捕杀麻雀也很后视眼的感觉不赞同。可对于这种全**动的效率和成果还是惊叹的。


    我们国家的百姓,或许是全球最爱国,最听话,最好管理,也最有热情的百姓了。不管是全民捐献飞机、全民增产节约、全民除四害、全民炼钢、全民写诗、还是全民皆兵等等。虽然都是自上而下组织发动的,不是群众自发的项目,可只要是为了国家好,是有利于民族和百姓的,那么就不用担心老百姓会不配合。恰恰相反,这样的组织活动,总能为所有人带来让人意外的惊喜。


    这一次……想来也一样!因为除鼠患,这本身就是为了所有人的健康对吧!


    第104章 来安装……


    在发动群众的技能点上,我党的水平绝对属于五颗星顶配的水平,放眼全球,全世界政府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打的。所以啊,当方大海这建议


    上传之后,嘿,被打了补丁重新发下来的文件那就有意思了啊!


    “这写的什么?‘清除卫生死角,灭鼠防疫大作战’?怎么就大作战了?”


    李大强刚一脸疲惫的下班,人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呢,就让巷子边正在看军管所刷标语的邻居大爷给喊住了。


    “大强子,你看看这个,你不是去了公安局吗?赶紧说说,这都怎么个事儿啊?怎么就大作战了?和老鼠还作战?这也忒瞧得起那些耗子了不是?”


    李大强抬眼看了看喊他的人,再看了看那标语……其实他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识字了,可这些字……太复杂,大半还是没看懂。


    不过这事儿他倒是真知道,毕竟他如今是方大海的手下,这老鼠的事儿被发现,他也有份,最近干的活儿也确实和这有关。所以倒是还能答的上来。


    “大爷,这事儿啊,还真得靠着大作战才能搞明白喽。”


    “嘿,这怎么说的?老鼠成精了?”


    “不成精也差不离了。”


    这话一说,不是摆明着他这里有消息吗?京城爷们最爱听消息了,得嘞,围着那刷标语的位置一圈的老少爷们,呼啦啦的就全围拢过来了。


    “赶紧说说,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啊?”


    “怎么个事儿?呐,前两天,我跟着我们队长去核查各处的废墟院落,这个事儿大家伙儿知道吧?”


    知道知道,怎么能不知道?为了这核查房产的事儿,好些街坊都心慌了好一阵呢。也就是后头没听说有什么强占啊,抄家啊之类的事儿。来人询问也客客气气的。这才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不然只怕逃走的人数又得增加一批了。


    不过这事儿和这会儿这……好像不是一个路子吧。


    “是不是一个路子,可废墟成老鼠窝了呀。”


    老鼠窝?这个可能,可这……等等,这老鼠窝多大?能用上差点成精这样的形容,难不成很吓人?


    “怎么跟大家活儿说吧,一个一进的院子,那里头的老鼠,能有二三百,这还只是面上咱们看见的,底下老鼠洞里的还没算进去呢。大家伙儿自己琢磨琢磨,吓不吓人?”


    光是听听就很吓人了好不。要是这么多,那政府要搞大作战还真没错。鼠疫这个词京城的老百姓可一点不陌生。


    “好家伙,要这么的,那咱们谁都不能闲着了,该干就要干,不然一个不小心,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个儿。”


    “对对对,这事儿可不能马虎了。”


    看,这大家伙儿的心气都起来了吧。


    不过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就像是先头那些领导们说的那样,马上就是动物繁殖的季节了,为了能赶在这些老鼠生崽子之前,将这事儿给处理利索。政府部门的领导们还手段灵活的开启了一系列的发动群众的手段。


    从院子、街道、区,一级级的开展灭鼠清理成果大比拼,只要你能占个头名,没说的,流动红旗、大红花一样样的都给您加上,妥妥让你成为街坊里的明星人物。此外,还有什么面粉、香油、布料等各种每户人家都用的上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作为奖励,这么一套手段下来,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这灭鼠的事儿就立马变得火热了起来。


    “大海,上班呐?”


    方大海大清早出门,才走到锣鼓巷街角,就瞧见了对面胡同的一个大娘提着个篮子兴匆匆的往外走。


    “啊,上班,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


    “这是干什么去啊?一大早的?这会儿可是我大爷吃早饭的时候,您这内当家不在家,我大爷还能吃的香?”


    “嘿,你这混球小子,真是没大没小,还打趣起你大娘来了。喏,我去给作战指挥部送老鼠去,这可是昨儿晚上我家老猫的战利品。不赶紧过目了之后拿回来给它填肚子,今儿晚上它怕是能直接给我罢工了不可。”


    啥?老鼠?用篮子提着去计数?您这敬业的有点吓人啊!等等,都送老鼠去计数?那,作战指挥部那儿不得恶心坏了?


    偷瞄了一眼那篮子里6只黑呜呜,血里呼啦的死老鼠,方大海背脊猛地就起了一个寒战。再看看那大娘兴匆匆的步子,方大海忍不住为那些计数的工作人员鞠了一把辛酸泪。这活儿听着就渗人,干起来……真是够不容易的。


    连着方大海都知道不容易了,那些工作人员能是什么心情?哪怕这些人很多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惯了各种污糟呢,这见天的和死老鼠对视,也扛不住了呀。喏,有些承受能力弱的,已经两天都吃不下饭了。


    所以当方大海来到公安局之后,立马就接待了好一波的求援。都是想让公安局出人帮忙去顶岗的。


    若是早上没遇上那么一茬,方大海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让那大娘来了那么一个现场……方大海果断的冲到了陆长鸣的办公室,唏哩呼噜的将早上的事儿给说了一遍,然后和陆长鸣一起畅想了一下,每天面对千百只死老鼠的场景,然后……成功的将陆长鸣也给恶心着了。


    “不想不觉得,这活儿……确实有些不人道啊。”


    “可不是,陆叔,赶紧的想法子吧,不然这活儿谁都干不长。而且这里头也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些死老鼠人带回去之后,没有转到第二个人手里,再来报一次?要多些人这么干,咱们这统计……数据可就没法子看了。”


    还真是,可这老鼠……还能怎么统计?总不能堆起来送出去烧吧?就像是那个大娘说的那样,这也是城里很多猫的粮食呢。


    “咱们这么的,那老鼠尾巴统计,直接上交,这样既不影响百姓各家动物对老鼠肉的需求,也能阻止了虚报的漏洞,您看怎么样?”


    怎么样?方大海第一世那会儿的同期能这么干,那就说明这样可以呀。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统计的人是活儿轻松了,日子好过了,像是方大海家这样家里没猫的可就作孽了,家里的孩子每天费心费力的抓老鼠,拿着老鼠尾巴去报功,然后家长们则是跟在后头天天为往哪儿丢死老鼠费神。这日子过得真不是一般的奇幻。


    不管这事儿闹的怎么热闹,怎么笑料百出吧,有一件事儿却是肉眼可见的,那就是经过一个月的灭鼠活动之后,京城的各个死角、废宅等地方,那真是彻底的变了样了。


    走进去一脚就踩到老鼠?别说这样的事儿没有,连着宅子都清理干净了。就上回让方大海发现老鼠成灾的那个宅子里,杂草撸干净了不说,连着那些个废弃砖头,坍塌的房梁,甚至是半截子窗框呢,都没了,全修吧修吧,装点到了底层百姓家里。也就是这些废宅多已经登记到了政府的名下,不然啊,只怕连着屋子都能给你拆空了不可。


    对于这一点,方大海和


    陆长鸣说起的时候表情那是相当的微妙。


    “这一手是不是看着挺熟悉?”


    陆长鸣看到方大海的表情,眼睛微微一垂,就知道这孩子再想什么。方大海进城后为啥能买得起宅子?呵呵,他们村子里那地主家被搜刮的连着门窗都没留下的事儿,陆长鸣可以都知道的。


    “叔,没这么笑话人的啊。自打我自己能挣钱开始,我可就没这么干过了。”


    “对对对,你守规矩了。那你今儿来我这里说这个又是为什么呢?”


    “我就是想问问,那些废弃的宅子,后续要怎么处理。是修好了安置咱们的同志,还是……费了那么大的劲找出来,总不能依旧让它们空着吧?要咱们真不插手,不用几个月,那些院子估计真的就只能剩下地基了。”


    就老百姓掘地三尺搜刮物资的劲头,方大海说的那真不是假话,不定比他预计的时间还短点呢。方大海只真觉得这些宅子得赶紧处置喽。


    当然了,他问这个多少也有些私心,你说这要是不分,直接往外卖……他有没有机会买一处?哎呀,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可那不是还有个万一嘛,反正他没皮没脸也习惯了,多问一句的事儿。


    “这事儿不归咱们管,你费那个心干嘛?”


    他觉得是多问一句的事儿,可到了陆长鸣这里,却觉得方大海有些多事儿了。


    “不归咱们管?那不能啊,咱们可是耗费了这么多人力时间的,怎么的,也要分咱们一半不是?我们局里可好些人都没房子住,要在外头租房呢。”


    “嘿,你这操心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轮不上?怎么的,想落下局长自己干啊?”


    嗯?这话音不对啊!这是能随便说的?他可不想让上头揪小辫子,虽然现如今的领导人都不错,应该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和他这么一个孩子计较。可方大海依然不敢接。


    “别,陆叔,您这话可千万别说第二回,我怕。”


    “你还知道怕?管闲事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行了,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就行,别瞎打听。”


    虽然不知道方大海问这些是为什么,可陆长鸣知道,肯定是占便宜的事儿,而且还是想在这房子上占便宜。这怎么行?如今统计数据上去了,上头却一直没给怎么处理的回信,那就是说这些房子,上头很有可能有自己的安排。这样的时候,谁想插手,那都容易被敲打。


    自己带进门的孩子,他可不想让方大海吃这个亏,所以上来就先自己敲打了起来,将方大海脑子里冒出来的想头直接掐灭了。


    “行行行,我不多问还不行吗?哎,当官了就是不一样了,以前从来不和人家这么说话的。”


    还人家?你当你是小姑娘吗?十五六的大孩子了,还撒娇?


    陆长鸣差点将口水都喷出来了。


    “赶紧滚蛋。”


    “滚就滚,陆叔,我滚了啊?”


    呵呵,滚蛋还招呼一声,你当你……等等,你这是什么动作?这是公安局,不是马戏团,侧翻是能在办公室走廊里耍的?


    “混蛋。”


    “我是听话,这不就是滚?还兼顾到了道路通畅呢,多体贴。”


    不,一点不体贴,没听见整个楼道都是笑声?哎呦喂,这死小子,那是真不要脸皮啊,好歹也是个当队长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噗嗤,不行,陆长鸣自己也笑出声儿来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转眼,一个月又这么过去了,三月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神州大地。这个时候,京城的灭鼠活动也终于彻底结束了。


    与此同时,先前宣传了好一阵饿拉电线和通水管的事儿,也终于开启了帷幕。方大海家所在的院子第一根电线拉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住户都守在了前院的院子里,看着电工师傅一点点的排线,那场面,比看什么大戏都精神。


    “好家伙,就这么一根线,嘿,就能让家里亮起来了,这事儿可真是够神奇的。”


    “这就是科学,是现代化,知道不?”


    “谁还不懂呢?都说了好写日子了。对了,你家拉不拉这线?”


    “拉,怎么不拉,不过我家人少,就准备在堂屋拉个灯泡,你家呢?”


    “和你家一样,晚上能要多少光亮?一个就足够了。这可是按灯泡数收钱的,一个15瓦的灯泡一个月就要0.15元。哎,这价钱,算起来都能吃半斤肉了,可真是够贵的。”


    整个院子拉电线装电灯,是按照从前到后这么来的,因为倒座目前都没人住的缘故,所以这拉过来第二家就是方家。


    电工师傅才将电线拉到门里头,早就被方大海叮嘱过安装数的方大江也不管挤进屋子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冲着那师傅就嘱咐到:


    “师傅,咱们家这边装三个,两边一边一个15瓦,中间堂屋用25瓦,谢谢。”


    嚯,一下就拉三个灯泡?还有个要用大瓦数?好家伙,这方家兄弟可真是够舍得的。这一个月可是要花费0.55元呢,这钱买什么吃不行?


    好几个邻居听着就想过来说上几句,劝劝方大江,不过还没等他们动身动口,那边方大江又说了:


    “西厢房那边朝北的两间也是我们家的,麻烦也一间屋子装一个,不过那两个每间只要15瓦就行,师傅记着啊。”


    什么?还不止这三个?那边也要两个?那一个月可就是0.85元了,小1块啊!这钱……


    “人家大海付得起,那可是公安局的队长,工资可不低。再说了他们家就是真没钱了,那大海不还能打猎嘛,你们帮他们愁个什么?”


    哦,是了,差点忘了这个,别看人方大海年纪小,可人有本事能挣钱啊。


    邻居们听着陈大娘这么一说,迈出去的步子一下又缩了回去。只是那眼睛里的羡慕却是怎么都挡不住。


    挡不住?呵呵,等着跟到后院,让他们吃惊的还有呢。因为人林秋生再自己的书房愣是用了个40瓦的灯泡,那可是一个月0.4元的电费。比25瓦的0.25元高了足足0.15元。都能顶得上一个15瓦的电费了。


    “老太太,秋生怎么要用这么大的灯啊。这可费钱的很。”


    “没法子,他每天的工作好些单位都做不完,要拿到家里来做,还一做做到半夜。哎,不点亮点,日子长了,那眼睛还能用?”


    哦,是工作需要啊,这倒是也能理解。可这电费……院子里的邻居们看看别家,再看看自家,明明装电灯是一个很让人高兴地事儿,怎么他们心里就这么酸呢。


    李大娘晚上和回家的李大强说起今儿装电灯的事儿,絮絮叨叨的,不免就说到了各家瓦数的多少,和灯泡的数量,越说越觉得贫富差距明显,唏嘘自家的不济。不过再怎么感慨,在说起好几家媳妇那些酸味儿的时候,立场却很出乎人意料。


    “呵呵,娘,您不酸?”


    李大强笑呵呵的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问自己老娘。总觉得自家这娘,最近变化有些大。变得都有些不像那个爱算计的老太太了。


    “酸?有什么可酸的?”


    李大娘坐在门口,朝着里屋看了一眼,笑着对儿子说到:


    “不管是后院的老太太家,还是前头的方大海家,那花的都是自家的钱,舍不舍得的,也是人家自家的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有那功夫,想法子自己多挣点不好吗?”


    “呦,老娘,这可不像您啊,以前您铁定要絮叨好些话才甘心。”


    “以前是以前,那你娘我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


    说话间,李大娘站起来,看了一眼里屋已经睡着的毛毛。乐呵呵的冲着李大强说到:


    “以往我絮叨的多,爱诉苦叫屈,那是因为寡妇人家,不装的可怜点,就没人愿意帮衬,一个避险,人家就能将麻烦全躲过去。可现在呢?你成人了,还当了公安,有了顶门立柱的本事,能在街坊邻里间,立起来了。还有儿子,有媳妇,咱们家也全是圆满了。那我还顶着那可怜样给谁看?”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合着这么多年,您那都是装的?要是这么的,您这水平,不让您进电影圈,还真是屈才了啊!


    李大强眼睛快瞪出来了,窝头就差点没掉地上,半响才回过了神,结巴着对自家老娘说到:


    “娘啊,您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要是连你也看出来了,那还能成什么事儿。”


    说完这一句,李大娘还乐呵呵的又看了看自家刚装上的电灯,嘚瑟的说到:


    “再说了,除去这两家,呵呵,咱们家在这院子里如今那也能算一号了,咱们家,那可是这边一个,西厢房一个,装了两个灯泡的。比那些个抠唆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去。要按照他们这酸法,那岂不是我家也是他们酸的对象?我怎么可能顺着这些人说话。”


    好嘛,弄了半天,是因为这灯泡数多了一个,您装出了优越感了啊!


    李大强一脸的无语。不过既然自家老娘高兴,他索性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等着


    媳妇端了一碗粥过来的时候,转头问自家媳妇:


    “咱们那屋灯也装外间了?”


    “嗯,睡觉的地儿,装了也是白装,又没什么用,还是装外头,夜里有个人来,坐下说话也亮堂。”


    这是亮堂不亮堂的事儿?就你这话,傻子都能听出同样的招摇味儿来。好嘛,他说怎么最近自家娘变化有点大,合着是你们娘两相互影响了。


    李大强心里腹议着。面上却点头应承着:


    “也是,等着毛毛上学,堂屋做作业的时候也是要用灯的,装这屋确实合适。”


    “可不是,我都试过了,点着灯纸盒都能多糊两小时呢,怎么都能将这电费给挣出来了。”


    “晚上洗衣服也不怕摸黑,看不清楚了,是挺好。”


    对,你们婆媳两个说好,那就一定好。


    一个是老娘,一个是媳妇,李大强除了点头还能说啥?


    “爹,尿尿……”


    “哎呦,毛毛醒了啊,赶紧把尿去。”


    除了李大强家,今儿夜里,注定所有人家都难以安静入睡,像是陈大娘家这样的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比别家还多了一个事儿,那就是算账。


    “娘,就算只拉一个灯泡,您也该装个25瓦的呀,我刚去大海家看了,那个比这15瓦的可亮堂多了。”


    “钱也亮堂多了。你也不算算,那可是一个月要多付1毛呢。都能买两斤米了。”


    “我如今可是一个月有8块了,还能缺了这1毛钱?”


    “那你怎么不说咱们家还欠着老太太的钱呢?怎么不说你娶媳妇的钱还没攒下呢?能省就省,想享受亮堂日子,等什么时候你一个月15块的时候再说吧。”


    “嘿,娘,你怎么知道我又要涨钱了?”


    嗯?涨钱?不是,她就是随口一说,怎么就真要涨了?这怎么说的?别是逗她乐子吧?


    “真不是,我和你说,上次我不和你说,东家将厂子一半的股份都捐给了政府了吗?”


    嗯嗯,这个她知道,也不奇怪,早年果党管事儿那会儿,这钢铁厂的东家为了日子太平,厂子没人找事儿,不一样给政府高官送了干股?京城能干的长久的厂子,基本都是这个套路,所以这事儿出来的时候,真是没人稀奇。


    可这和自家儿子涨工资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们这新政府,那可是工农的部队,军代表来了,除了清账,下面头一件大事儿,就是关心工人的待遇工资问题。我和你说,我听那些老人说,人军代表说了,3块钱的进厂试用也好,压钱也罢,这些都不合理。以后啊,进厂的学徒工最少都能有8块,若是能学上一点手艺,能使唤点机器,那就得加钱。”


    哎呦喂,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啊有没有?她家石头当初托了包大强进厂后,那可是提着东西拜了师父的,有师傅的工人,那还能学不到手艺?上个月开始,石头师傅可是已经开始教上机器的本事了,这……


    “石头啊,你这,这是真要有大出息了!”


    陈大娘高兴的啊,手里的锡箔纸瞬间就不香了。


    叠什么叠,这会儿谁还管这个?若非儿子已经长大了,她这会儿都恨不得上去好好亲两口呢!这小子,可真是给她这当娘的争气啊!


    第105章 偏心眼……


    提升工资的事儿,在这个院子里的包大强家和刘铁手家,这会儿同样正被提及着,各有各的欢喜。结合今儿这电线进院的事儿,想想明儿自来水进院的安排,赵春兰一边铺着床铺,一边和包大强絮叨着:


    “当初解放军进城那阵,好些人就说,只看这军队的精气神就知道,这新政府比以往的强,那时候有些人还不信。如今看看,还有谁会说这话?这新政府啊,真的是给老百姓做主的好政府。”


    “别老是一口一个新政府,听着多别扭,政府就是政府。”


    包大强正在洗脚,听到赵春兰说话,眉头都没抬一下,声音淡淡的就来了这么一句。只是一句,瞬间就让赵春兰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自家男人虽然平日话不算多,可每次只要点出什么来,那就肯定有问题,以前这样的事儿可没少经历,所以赵春兰立马就应声,生怕因为自己这张嘴,给家里惹出什么麻烦。


    新政府和政府……好像是听着不一样哦。


    “哦哦,我记下了,以后不这么说了。不过当家的,既然你工钱涨到了50块,怎么……咱们家为啥不学大海那孩子,在每个屋子都装上灯?你看咱们今儿晚上这屋子里,多亮堂啊!”


    明明是高高兴兴的絮叨,一不小心却说错了话,赵春兰心下也有些尴尬,忙将今儿的事儿拿出来问,想转移下话题。


    包大强朝里屋看了一眼,也没点穿自家媳妇的小心思,


    “咱们那小屋又不住人,白白浪费,等着宝成成亲生孩子最起码15年,总不能咱们白交这么些个钱吧。有钱也不能浪费,别忘了,咱们家可还欠着老太太的钱呢。”


    说起欠老太太的买房钱,赵春兰忍不住就想笑,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又不是没钱,还偏偏就这么欠着,也不知道这都什么毛病,你啊,这心思真是让人摸不透。”


    有什么好摸不透呢,左不过就是不想露财而已。再说了,院子里那么多人家欠钱,他要是不欠……万一其他人知道了来问他借钱怎么办?


    看看方大海那傻孩子,粮价最高的时候被邻居借出去了那么些粮食,结果呢?好人做了,名声也有了,可这粮食……呵呵,院子里这些都真是机灵人,价高的时候一个个哭穷,政府平抑了粮价他们还粮了,这中间的差价有多少,谁心里不清楚?也就是欺负人方大海小,那时候又没换上那一身公安衣裳,才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吃暗亏。


    他算是看透了,他们这些街坊啊,搭把手帮个忙没事儿,一旦和钱啊粮啊的关联上,一个个都是只进不出的货色。他可不会给他们找到占他便宜的机会。


    算了,不说这个,说了自家这傻娘们也未必明白。


    “这点灯是数灯泡,那明儿装自来水,说怎么收费没有?”


    “说了,按人头算。”


    “按人头?小娃娃也算一个?”


    “嗯,他们说娃娃衣裳洗的才多呢,所以也算。其实这也挺好,最起码谁都不好多说什么,要是划年龄,那乱子才大呢。”


    这话包大强信,这世上从来就不缺爱胡搅蛮缠的人,特别是军管所那边的领导们相对好说话的情况下。那些人死的都能给你搅和成活的。所以直接点人头,那才最简单。


    “对了,你这涨到了50,那后头的刘家呢?他家是不是也涨了?”


    “嗯,也有50了,基本上算是大师傅的,都涨了。”


    “要是这样,那刘家今儿晚上怕是不太平喽。”


    不太平?自家媳妇什么时候还能掐会算了?涨钱这样的好事儿只有高兴的份,怎么就不太平了?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就听李金花抱怨,说是老刘总是念着乡下的家里,连着侄子娶媳妇都要他出钱,弄得他们总是钱不够用,连着买下现在住的房子,都要欠债。这会儿涨了工钱……你说,那老刘会不会又想着给老家多寄点?到时候他媳妇会不会闹?”


    这事儿吧,那是真让赵春兰说中了,这会儿刘家那是真闹上了!


    “你想着爹妈,这我没说的,自古孝字大如天,理所应当的,可你也不能光顾着乡下爹妈,就不顾咱们这娘几个吧?”


    李金花搂着几个孩子,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看着刘铁手的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愤恨。那犀利眼神看的刘铁手明明觉得自己挺有理的,可就是有些直不起腰,想说话都没了声。


    “你一个月45的时候,每月给老家寄20我说什么了没?明明乡下一个月3块钱就呢个让二老吃饱喝足,明明知道你这钱寄过去,大半都让你爹妈补贴给了你兄弟,可就因为那是你爹妈,我认了。可现在呢?你又要给25了?合着你爹妈是人,兄弟是人,兄弟家的孩子是人,我们娘几个就不是人了?家里这么多钱欠着你怎么就还能下这个决定?你这是不想我们好过呀。”


    听着李金花说二老一个月3块就够吃的话,刘铁手其实自己也知道给20确实有点多。可他能怎么办呢?早年他最初确实给的不多,也就一个月5块,那时候……好像爹妈也挺满足的。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爹妈轮着让人带信,一会儿说遇上了兵灾,一会儿说粮食让人抢了,一会儿说家里要办大事儿钱不凑手等等。


    慢慢的,这钱一点点的往上加,就加成了这样。是,他知道这里头有问题,不可能什么祸事儿都让他们家遇上,许是前几次是真的,后来看他真能给的起,那边就……可谁让那是他爹妈呢?他一个当儿子的,亲爹妈都开口了,难不成还能撅了爹妈的面子?


    “那什么,咱们到底是在城里,乡下多苦啊,多点钱傍身,有个事儿才不至于没了活路不是?”


    刘铁手总是这么劝自己的,这会儿听


    着心里发虚,自然就将这个曾经说服了自己的理由又拿了出来,希望能劝自家媳妇。


    可他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李金花那是越发的火上头了!说话间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那是以前,现在是什么时候?我都打听过了,老家都解放了,政府那是按照人都分了地。打土豪过后,还给每户都分了粮食家具,甚至有些手脚利索的,连着钱都没少抄摸。家里还有什么苦的地方?”


    若非她这几日正好遇上隔壁大院的小姐妹,听她说了他们大院的某个乡下亲戚进城送礼时得来的各种乡下消息,她都不知道如今乡下的日子竟然这么滋润。


    “说起这个,老家解放都好几个月了吧,你那心心念念,天天惦记的爹妈、兄弟得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就没给咱们送点过来?老家离着京城可不远,哪怕是爬呢,一天都能爬到喽,可咱们瞧见了一粒米了,还是吃着一口菜了?”


    好嘛,要钱的时候自家老刘那就是亲亲儿子,等着得了好处了,就全抛到了脑后了,连着告诉一声都没有不说,居然还舔着脸,又来信想多要点钱。这都什么不要脸的人才能干出这样恶心人的事儿?这怕不是已经不将他们当亲生的了吧,就是冤大头都没这么逮着薅的道理。


    有些事儿不说穿,那还能自己骗自己,这一说穿……刘铁手整个人精气神都萎靡了下去。


    他不是自家媳妇这样天天在家围着锅台转的妇人,厂子里的工人什么地方的没有?就是他们自己老家附近的,就有好几个,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家解放的事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分地分粮的事儿?


    记得当初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是真替家里高兴啊,觉得自家爹妈从此真是不用担心吃饭的事儿了,就那一人三亩的地,只要伺候好了,还能缺粮?


    可……他高兴了没几天呢,就收到了爹妈的信,这信里头除了关心和要钱的话,那是一个字都没提分地什么的。


    当时他还想着许是还没分到家里的缘故,可这个月的信……大哥的小儿子要上学,想让他负担学费这事儿一出……虽然他嘴上和自家媳妇商量着,也有拿出去的觉悟,可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自家老大也10岁了,爹妈怎么就从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上学呢?


    如今听媳妇说,老家已经解放了好几个月……刘铁手的心啊,真的是疼的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他记得他买房那会儿就给爹妈去了信的,告诉他们他在外头欠了不少钱,每个月都要还。可……若是他还是一个月45,去了还钱的那些,再去掉爹妈要的25,家里这日子又该怎么过?怕是连着饱饭都没得吃了。若是吃不饱……他可是锻工,那工作还能保住吗?他的爹妈真的像信里写的那样惦记他吗?是真的……


    “那你说怎么办?不给,爹妈怕是要进城来讨了。”


    记得有一回他生病,都起不来床了,足足躺了5天,那个月工钱被扣了好多,打完了开销,能寄回家的不到5块钱,结果……爹妈就被大哥直接送到了这里,然后……住了两天后带走了他存下的4块钱。


    呵呵,有些事儿都不能想啊,越想这心就越是凉的厉害。


    刘铁手呵呵的笑出了声,只是这声音苦的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破碎。


    “那是我爹妈啊!我,我能怎么办啊?”


    “你病了,扣了工钱,所以侄子读书的事儿,让爹妈从积蓄里出吧。家里分地分粮的,也不用另外买着吃,这么几个月想来也积攒了不少,付个学费总是够的。对了,另外咱们也哭诉哭诉,就说因为扣钱的事儿,咱们每月该还的钱接不上了,请爹妈帮个忙,给咱们寄点过来,等熬过了难关就还。”


    嗯?不但不给,还倒要钱?他们能给?


    刘铁手震惊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换来了李金花好一阵的嗤笑。


    “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吧,你那爹妈,只会要钱,咱们难了是不会伸手帮忙的对吧?”


    说到这个,李金花顺势还掰着手指头帮忙算了算哪老两口到底多有钱。


    “以前的事儿咱们不说,光是你升了大师傅之后,一个月20块咱们已经给了有2年多了吧?多的不算,只算2年好了,一年240,两年就是480块,什么样的家庭能花这么多钱?地主老财吗?”


    零零碎碎的每个月给,刘铁手是真没细算过,如今汇总了那么一看,这数字听着可真是够不真实的。他给了爹妈这么多钱吗?


    “我记得老家那边,你离家的时候,家里还是有2亩地吧,爹妈是用家里粮食不够一家子吃,将你净身出户分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一直以来除了天灾人祸,其实家里那些人吃够吃的。那么480块他们还能怎么用?不用说,不是存着,就是给了你大哥。呵呵,这么一算,你大哥比咱们家可有钱多了,咱们可是连买房子都欠债呢。”


    别说了,别说了,这么一说……他怎么感觉自己就是个蠢货呢。


    “我们现在也不要老两口给多少,先借咱们50,让咱们将欠债还上这不过分吧?只是不知道你那每个月都要来信心疼一番的爹妈,是不是会真心疼你,给你解了这个难关。”


    刘铁手也很想知道自家爹妈会不会帮忙,到底是生养了他一场的爹妈,他总是希望……那就写吧,要是真寄钱了,那他这么些年的孝顺就是对的,可要是不给……他也能死心,不用总是自己骗自己了。


    刘铁手垂下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一直紧张的看着他反应的李金花确定了他的动作后,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这死犟死犟,又孝顺的有些迂腐的男人,终于有反应了。也不枉她今儿闹了这么一场。


    对于那对偏心眼偏到咯吱窝的公婆,李金花那真的是受够了,见过贪婪的,却没见过这么贪得无厌,生怕将儿子逼不死的父母。以前外头世道乱,你说要挣大师傅钱的儿子多帮衬家里,这没说的,都是一家人,相互扶持着往下活是应该的。可你这都分田分地了,什么都有了,还这么……有时候她是真怀疑,自家男人是不是捡来的。


    “娘,不用给乡下钱,那咱们以后也能吃肉了吗?过年的白菜肉馅饺子我才吃了5个,能再吃一回吗?”


    刘铁手家有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才一岁,还是个才学说话的奶娃,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睡到了土地公那儿,剩下的两个都在她怀里搂着。


    听了这么一场爹妈之间的口舌交锋,老大刘大苗还知道事情严重,缩起来权当自己不存在。可老二刘二合却没这种敏锐性,他人虽然小,因为每个月都听到爹说什么老家要钱,听到娘说钱不凑手,想买肉买不起什么的。所以对钱这个字那是相当的敏感。潜意识里将肉和钱挂了钩。


    这会儿听说不用给乡下钱,脑子里立马就开始飘起了肉的摸样,那里还记得别的。更没心思管这会儿家里是什么气氛。就想问问,他能不能吃肉。


    过年到现在都多少时间了,家里愣是一次肉都没买过,这事儿……看着自家儿子瘦弱的摸样,刘铁手这会儿真的是羞愧的,双手捂着脸,腰都直不起来了。


    过年回家的时候,侄子好像都比自家这几个崽子看着有肉吧!他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呢?


    是啊,他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呢!后院的住户只有三家,院子也因为厢房只有各两间的缘故,比前院、中院都小。所以这刘家屋子里的动静,真的,都不用走出门口,林老太太家和对门的常富贵家就听了个清楚明白。


    特别是林老太太家,老两口就住在中间三间的最东面,和刘家几乎就隔了不到3米的距离。所以从李金花哭嚎开始,就听了个全程。


    所以当听到屋子里头动静小了,这老两口八卦的心也上来了。特别是只有一根独苗,想多生一个都没如愿的老太太,那真是老唏嘘了。


    “刘铁手那小子,虽然脑子有些憨,有时候连着人情世故都不懂,可这人品是真不错  ,可惜了,就是运道不行,没投生到个知道疼人的爹妈肚子里。”


    “长子养老嘛,乡下多少人家都这样。”


    林老头对这样的事儿那真是见怪不怪了。为啥?因为老林头也是一样的受害者呀。你当他当年为啥连着入赘的事儿都愿意?呵呵,因为他爹为了将所有家产都留给长子,将他给赶出来了呀。虽然后来爹和大哥也没得着好,家业让人抢了,人也被人给杀了。可经历过了这种抛弃,他为啥还要顾着祖宗的体面名声?顾着什么香火不香火?他能活,能对得起自己,那就够了。


    所以他是真看不上刘铁手那对爹妈,对刘铁手这种傻不拉几的愚孝更恨铁不成钢。


    “欠钱买房那会儿就该写信让他爹妈出钱了。置办房子多大的事儿,谁家不是一家子一起出力?这家伙,力气大,就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了。”


    “你也就是这会儿嘴硬,当初你怎么就没让你爹给你买房?”


    “我那是死心了,他呢?那是还上赶着。这能一样?我能像他这么没脑子?”


    呦,还急了哎!这可真是少见。老太太乐了!拍着老头的胳膊,笑呵呵的一边看着老头的表情,一边继续打趣:


    “我记得当年他来租房子那会儿,你就特别上心。当初东厢房两间最齐整,你还说过要留着给秋生当婚房的,结果却租给了他。对了,让我想想,那时候你怎么说来着?哦,是了,说是反正秋生成婚还早,先租给人攒攒人气,是吧?”


    这话说的,老头脸色都变了。难得虎着脸反驳了起来:


    “我说的不对?房子不住人,那就是没人气,你看看那些废弃的宅子,再看看咱们家,同样年份的房子,有人没人,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越说林老头越是觉得自己当初的绝对正确,越说那心里的底气就越是足,到了最后还难得强硬的来了那么一句:


    “这都五六年前的事儿了,你还翻出来说,真的是老了。”


    哎呦喂,这可真是翻了天了啊!哪怕林老太太确实是老了呢,都55了,可再老,那也是女人,你说她老?那不是直接就戳在了雷点上了嘛!


    “好啊,可算是说出真心话了,我房子卖的差不多了,儿子也有了出息了,你这就想反悔了是吧?”


    什么?什么反悔?你这说的怎么和我不是一个频道?我有点听不懂啊?


    林老头一脸懵逼,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有耳鸣,或者脑子接收信息有问题,听岔了。


    不过转瞬那腰间熟悉的疼痛立马将他所有的神智和感官都拉了回来。


    疼的很有节奏感,依然是那个力度。很好,是媳妇手劲没错。


    “我反悔什么我?”


    “不反悔,你怎么会嫌弃我老了?”


    “我,我,我都52了,这岁数,还不老,那不成妖精了?儿媳妇都快进门了,孙子都快有指望了,你还闹这一出,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看,还说不是嫌弃我了?我闹什么了我?”


    还问我闹什么?老天爷爷,虽然他一直知道,和媳妇就没法子说理,所以一直都尽可能闭嘴,可这会儿……林老太还是他冤大发了。


    “咳咳咳。”


    关键时刻,正方西面的里屋,儿子的咳嗽声打断了林老头的委屈,同样也打断了林老太太的作妖。二老同时息了声。


    “儿子还没睡?”


    “隔壁这么大的声儿,儿子能睡什么?”


    “也对。哎呀,你说这刘家也是,有事儿白天说不好嘛,这会儿天都黑了,平白的耽搁别人家休息。”


    “可不是。”


    呵呵,合着您二老又和好了?这翻脸速度可真是够快的。


    连着听了两场大戏的林秋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睁着眼睛看着屋顶那是直叹气。


    爹妈还说媳妇,呵呵,他这真不敢想,等着自己娶了媳妇,那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太闹人了!


    第106章 新院子(改错字)……


    常年战乱,加上砍伐过度,这个时候的京城空气是真不好。明明是在春季这样一个万物勃发的季节,空气中的砂砾,也容易让人浑身燥的很。


    方大海难得休假,睡了一个懒觉起来,那敏感的鼻子就开始闹起了意见,用湿毛巾捂了好一会儿,才算舒服了。


    “你说你这狗鼻子,怎么就那么娇贵呢。”


    何雨兰接过方大海手里的毛巾,在脸盆里用力的搓了搓,拧干了往脸盆架上那么一搭。转身就从炕灶的铁锅里端出了给方大海留的早饭,一边拉着方大海,让他赶紧吃,一边打趣的点了点他的鼻子。


    “都让你说成狗鼻子了,那不娇贵能行?对于狗来说,保持鼻子湿润就是保持了健康,老讲究了好不。”


    忙了这么些时候,难得有功夫在家休息,方大海整个人都感觉特别的舒坦,特别的懒散,说话也多了几分少年气,只是这打趣一般的闲话听到了何雨兰的耳朵里,给出的反应却很出方大海的预料。


    “咦,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这个,好像还真是这样。哎呀,那这么说,你这还真是狗鼻子了?”


    不是,你这是不拿我和狗搭上,这话就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的?哪有人这么一直盯着这说的?


    “过分了啊!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方大海嘴角都耷拉下来了。不想他变脸了,那头何雨兰反过来倒是笑出声了。


    “盒盒盒,你才知……”


    “大海哥,大海哥!”


    何雨兰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门口就传来了于大庆的喊声,并随着他快步的往里走,那声音越来越大,引得院子里的其他人下意识的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跑的这么欢快。”


    方大海端着碗走出屋子,瞧着笑到眼睛都快没了,嘴巴都咧到后脑勺的于大庆,下意识的也张开了笑脸,一脸好奇的问了起来。


    “大海哥,我们的房子好了,都好了,你去看看不?”


    嗯?院子?哦,是了,从于大庆说要捡砖头自己建院子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小2个月了,确实该建好了。你别说,他还真想去看看,那条街让他们这么一折腾,会成什么样。


    “去啊,怎么不去,你等等,我吃完了饭就和你去。”


    说完,方大海那喝粥吃窝头的速度立马就加快了一倍,看的何雨兰都着急了。


    “你慢点,慢点,别噎着了。又不差这几分钟的时间。”


    “对对对,慢点,不差这点时间,看把雨兰姐给急的。”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不挤眉弄眼,满脸猥琐,呵呵,我就信了你是好意。


    方大海白眼直接扫过去,理都不理于大庆。等着将手里的东西吃完,将碗往何雨兰手上


    那么一塞。


    “我跟他去看看,中午……尽量就回来,把我的饭一起做了就是。”


    “哎,别啊。”


    于大庆不高兴了,这都跟我去我家看看了,怎么的,连着吃一顿入伙酒都不愿意?我要是不准备喊你吃饭,干嘛这个时候来?


    “家里有腊兔,一会儿咱们正好做了吃,还让家里做饭干嘛?浪费。”


    “那行,我就吃他们一顿,下午回来。”


    其实方大海是不想吃于大庆他们的东西的。这些孩子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就是套兔子收入最好的时候,这些人都省的,只吃兔子内脏。这会儿都春天了,套兔子的活儿已经没了。这样的情况下,一点点肉腥都是珍贵的。他去吃了,许是他们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尝到一点。


    可他更知道,越是穷的人,那骨子里就越是要脸面。既然于大庆已经这么说了,那他就不能回绝,不然哪怕是为了他们好呢,这感情也容易出现隔阂,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看不起他们。


    所以方大海果断的收回了原来的决定。不过既然要吃他们一顿,那么空着手去就不合适了,怎么也要将吃的那些给他们补回去才行,不然他心里可过不去。


    所以当他和于大庆从自家院子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于大庆家,而是领着人转身去了前门附近的某个小巷子附近。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怎么了大海哥?这是有事儿?要我帮忙不?”


    “不用,就去和人说句话的事儿。”


    于大庆虽然不知道方大海要干嘛,可既然不让他跟着……许是和公安局的事儿有关?若是那样,他还真不好多问什么。


    如今谁不知道,那公安局就是专门抓特务,逮罪犯的?听说上次清查各处房产什么的时候,京城的公安局可是找出来了不少不妥当的地方,逮了不少人,连着小鬼子遗留的特务都有呢。


    “哦,那我这等着,你快点啊,我出来的时候,铁柱他们已经开始炖肉了。”


    “知道知道,一会儿就好。”


    确实是一会儿就好,方大海转身进去了某个地方不过是五分钟的样子,人就出来了,只是和进去时不同的是,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背篓,而且看着还挺有分量的样子。


    “这是?”


    “问什么问?赶紧走。”


    这会儿问什么,要是让于大庆知道这些是他准备带过去的暖屋礼,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叨叨成什么样呢,还是到了地方再说吧。


    到了地方?到了地方也少不得让于大庆叨叨一回。当方大海一脚跨进崭新的院子,对着迎出来的铁柱等人说,这背篓里的东西是他送的暖屋礼之后,于大庆那表情,立马就变了,说出来的话更是戴上了幽怨的味道:


    “亏得我还以为你这是接了什么任务什么的,合着你这是忽悠了我一路啊。”


    “怎么能是忽悠?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在抓语病的事儿上,方大海那反应绝对够快,快的于大庆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对对对,你什么都没说,是我傻,愣是没看出来。”


    这话虽然说的挺冲,可方大海能想到暖屋礼这个事儿,于大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像是他们这样的孩子,自来就是被人看不起,被人忽视的一群,从没了爹妈,没了家开始,就好像和礼尚往来四个字绝缘了。


    如今这……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收到人送礼,还是他请客后的回礼,这有来有往的架势,于大庆心里那个激动呀,感觉自己果然是长大了,他的生活终于重新和普通人家并行了。


    “来来来,那让我们也看看,大海给到底送了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我说,要是不好,我可不收的啊。”


    嘴巴上说不好不收,可那灿烂的笑却怎么都遮掩不住。嗯,不只是他,就是院子里其他人,这会儿也一个个像是看西洋景一样,围拢过来笑的分外欢畅。


    “一定是好的”


    “大海哥,你这里头装了什么呀?”


    “傻不傻,没见着于老大已经开盖子了吗?咱们等着看就行。”


    “肯定是吃的。”


    “我看看啊,唉呀妈呀。”


    唉呀妈呀什么呀?怎么人还跳起来了呢?这是装刺猬了?


    不,不是刺猬,不过这里头的东西对这些孩子的刺激,比刺猬还大。


    “这是烤鸭?是不是,是不是?我闻着香味了。”


    确实是烤鸭,而且还是足足3只,就现在各个饭庄里的价钱,这三只鸭子,怕是得要将近10个大洋。(因为第一套人民币的几个没查到,这里基本用大洋计算物价工资,后期第二套时再用人民币计算)。


    “大海哥,这,这……”


    于大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们请方大海吃饭才用了多少?就一只腊兔,那兔子还是方大海教的法子套的。能值几个钱?而方大海带来的……这价值相差也太大了。他有些不敢收啊!


    “这什么这,我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咱们这边几个老人孩子的,我说,一会儿这皮啊,肉的,吃了之后,那鸭骨架可别忘了熬粥啊,可香了。”


    给老人孩子?谁都知道这是场面话,是给他们这些大孩子留脸呢。可因为这个台阶,于大庆神色还是松弛了下来。


    只要不是直接打脸,他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他们欠方大海的够多了,多欠点也就那样,反正就一条,以后认准了方大海是自己兄弟,有事儿真上,也算不白吃了他这些东西。


    “都让我看到这么多油水了,放过一个骨头,那都是糟蹋了,还用你说?那什么,三娃,你去,找老奶将肉剔了,让我们也尝一口,那烤鸭是个什么味儿。”


    尝个味儿?这话就不能说,你看看,这边话音刚落,全院就开始集体响起咽口水的声音,这场面也太难看了些。


    方大海知道这年岁的孩子最是要脸,这样子一出来,肯定不好意思。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反常态的点了点他们说道:


    “看看,我就知道,这烤鸭威力最大。来来来,先别馋这个了,看看下面,这也是我给你们带的。”


    啊,还有?哦,是了,三只烤鸭,可用不了一个背篓。他们刚才是让烤鸭给吸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忘了这下头还有一堆东西呢。


    “大海哥,还有什么呀?”


    “你们这趟为了房子,怕是将家底都掏空了吧!也不知道留没留买粮食的钱,所以啊,我给你们带来了些这个,喏,米粉50斤,这东西就和干面条一样,煮上一会儿,差不多熟了捞起来拌上酱就能吃。”


    方大海其实没在背篓里放什么贵重的东西。给这些孩子们送礼,送的太贵重反而容易害了他们,倒是这些个吃喝的最是合适。不管值多少,进了肚子,那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只是方大海以为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给米粉这样京城不常见的东西,很容易糊弄过去这一点却是打算错了。孩子们许是真没见过,可不代表他们就没听过。京城从来不缺全国各地的人。


    “米粉?这词儿我好像听过。”


    “我知道,我知道,小江西说过,他们老家就吃这个,这是用大米做的。大海哥,这东西可贵吧。”


    好家伙,江西?那还真是戳到了米粉窝了。这可让方大海怎么糊弄?


    不要紧,关键时刻,方大海的智商还是很有保障力度的,喏,这不是,谎话张口


    就来啊!


    “咱们这里没有才觉得贵,南面一年能种两季稻米的地方,那能贵到哪儿去?就是我也没花钱,那是同事老家寄来的,分了我一点。我不爱吃这个,就索性给你们带来了。”


    这话谁信?除了几个最小的,思维简单的,怕是没人信吧!


    都是粮食,还是细粮,怎么可能不爱吃,不过是怕我们拒绝罢了。孩子们其实都很懂的。


    不过方大海都将这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说什么贵不贵的,好像……院子里的孩子们下意识的就去看于大庆。


    “看什么看?赶紧的拿进屋子去啊?这东西可是细粮,藏着谁过生日的时候正好煮上当寿面,多利索。”


    嚯,米粉还能这么安排?还真是长见识了!不过既然已经送人了,那别人怎么吃,是别人的事儿,方大海就不管了。倒是这院子……他是真要好好的看看。


    “你们这院子建的挺宽敞啊。”


    铁道边的地皮其实还是挺宽敞的,毕竟当初修铁路的时候辣么大的工程,两边自然是留下了不小的余量土地,用来堆积各种物资。等着铁路建好了之后呢,因为火车的噪音,加上铁路沿线巡逻等军事用途的需要,两边就是想要占地皮建房子,也没几个人敢。所以这里真的是有不少的空地。


    既然地皮不缺,建造房子又有捐款,那于大庆等人能往小了折腾?别忘了他们当初可是和所有孩子以及愿意回来的大孩子们说过的,只要一起努力,那就一人一间房。


    一间房……小孩子住着没问题,可那些已经大了,谋划着结婚生孩子的大孩子们呢?小了以后还能住得下?


    他们这些人里,可是还有不少老人的。只要有这些老人指点着,帮着盘算着,这事儿就不可能不往远了谋划。


    所以这院子建的吧,那真的,明明就是个三合院,却比好些地方的四合院大些。从格局上说,这院子北面一排那是足足有五间房,东西两边呢,则是各四间,听着似乎挺正常。可从面积上看,北面的五间,每一间都在30平米上下;东西两面,则是25平左右。比寻常四合院里的房子基本都大了一圈。将来只要稍微隔一隔,划拉出个三间来,那是妥妥的。


    而在分房子的事儿上,于大庆他们还特别仔细的用了相对公平的方式来对待每一个孩子。


    像是那些已经在外头做工挣钱,已经成了人的大孩子,因为这次建房子跑前跑后帮忙的基本都是他们,所以每一个院子里相对较大的北屋,基本都分给了他们。除此之外,剩下的北屋,则是给了最老的和最小的。


    不是一人一间啊,因为他们出力不多,甚至是没法子出力的缘故,所以将他们搭配起来分,一老一小分一个30平多的北屋。


    这样一来即堵住了其他人对于他们白白享受福利的不满,又让这些老弱能相互扶持着过日子。等着将来,老的没了,也不用担心因为这房子,再引发什么矛盾。


    方大海听着于大庆细说的这房子的事儿,对于这家伙的组织能力,和处理能力,那是相当的赞赏啊。难怪这小子能成为这一片孩子的老大,脑子真不是一般的可以。


    看看,只看这院子这些孩子笑呵呵的脸就知道,这样的分配那是所有人都感觉很满意。一个过了年才14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真的是太难得了。


    这是个人才,还是个我发现的人才!


    方大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转头看向于大庆的眼神都带上一种见猎心喜的摸样。


    “大庆,你那识字的事儿怎么样了?学了多少了?”


    方大海觉得,这孩子若是能在识字班好好学下去,读出个文凭来,那真的,将来推荐他去政府机关,或者直接点,到公安局工作,肯定能有大出息。他或许也能当一回伯乐?嘿嘿,那好像挺有意思啊!


    “这些日子我们这事儿那么忙,哪有功夫把心思放读书上?三五天的去一回,大概认识了些字也就行了。”


    不是,他刚想当伯乐,怎么的?这千里马自己就摆烂了?这套路不对啊!不是应该积极上进,奋斗不懈吗?


    “不对啊,我记得当初我说有扫盲班,可以让你们去读书识字的时候,你不是老激动了嘛。这才多久啊,怎么的,这积极性就不行了?半途而废了?”


    半途而废?其实于大庆也不想的,可是……于大庆稚嫩的脸上涌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涩。眼睛里刚才说到房子时闪现的希望的光都暗沉了下来。


    这里头有事儿啊!方大海皱起了眉头,用肩撞了一下于大庆,没好气的问:


    “苦着个脸干嘛?有事儿说事儿,大老爷们的,给谁看啊。”


    “大海哥,你说我们这样的,以后该怎么办?”


    嗯?这又是怎么说的?怎么就说到以后的事儿了?哦,是不是那些大孩子住回来了之后,和他们说了外头生存的艰难,然后于大庆他们对未来失望了?不至于吧!都是生死里打过滚的孩子,承受能力不该这么弱啊。


    “我们去识字班的时候,好些人都看不起我们,还说……”


    “说什么?”


    “说我们这样的,就是识了字,将来也没好工作会给我们干,因为没爹没妈的,东家都不爱用,觉得不保险。”


    你别说,若是以前还真是这样,在找工作的事儿上,越是有家有业的,工厂,商铺什么的,就越是愿意用,因为你有弱点啊,只要有家小拖累,他就不用担心你动不动辞职不干了对吧。就是压薪水,欺负一下,为了能有个稳定的出息养家,也容易妥协。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新政府虽然现在没什么大动作,世面上好像一切还遵循这旧有的规律在运转。可方大海知道,这只是我党还没腾出手来的缘故,等着稳定的事儿妥了,全国拿下了,嘿,那接下来这些个什么厂子、铺子,都要来一场合营的大戏。到时候欺负人?压薪水?想都别想,不让你自己往外掏那都是好的了。


    所以听到于大庆这丧气话,方大海那是拍了拍于大庆的肩膀,特别肯定的和他说到:


    “你傻不傻?想想枣娃他姐,这样的政府都想着帮忙找工作安置,你们这些孩子政府真能光看着?就是他们一时想不到,等到你们拿到了小学毕业的文凭,还不能找上门去寻求一下帮助?只要他们出手,你们还能没个工作?还用担心一辈子没出息?”


    这条路……于大庆是真没想过哎!


    “还能这样?”


    问出这话的于大庆这会儿的表情那是相当的懵呆。他也算是这街面上混了好些年的老人了,从不知道这找工作还能找政府帮忙!这……听着怎么这么的不真实呢?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成?”


    是啊,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成?看建房子那会儿,那些军管所的人主动上门帮忙置办地契,帮忙寻找匠人的事儿,于大庆想了想,好像……真的管的挺宽,挺照顾他们这些孩子的。


    “那我试试?”


    “试试,不过这也有个前提,你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比如我刚说的,小学文凭,这就很有用,最好是高小毕业,嗯,若是能拿到初中……算了,这个也要看读书的天分。反正只要有了文凭,那你就比别人多了一项优势。识字,这也算是一技之长对吧?”


    那肯定的啊,那


    些文书什么的,不就都是识字的人当的嘛。咦,这么说以后他也能让军管所帮忙找这样的轻省活儿了?


    于大庆的眼睛里重新漾开了笑意,光亮也重新回来了。


    “离着我成年还有2年,我就不信了,2年的时间,我还能拿不到一个文凭。”


    这就对喽,希望在前头,孤儿怎么了,孤儿也是有奔头的。小小年纪,灰心丧气真的很不适合。


    方大海看到劝过来了,心下也挺高兴,想了想又给了于大庆又一个保障: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虽然我年纪小,人脉也不多,可实在不成了,帮忙找个糊口的活儿,那总是能的。”


    对对对,还有大海哥呢,想想那套兔子的事儿,还有他们一直做到现在都没停的做蜂窝煤的事儿,大海哥还是很有办法的。


    “大海哥,我们……”


    “大海哥来了没,啊,大海哥来了没?”


    “谁啊?”


    谁什么讨厌,他刚想多说几句好话,让大海哥将他们这些孩子将来工作的事儿放心上,多上点心,这就来了个搅局的。


    听着似乎是三娃的声音?这人不是去给人做活儿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哼,要不是真有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庆哥,大海……大海哥,我,我,我好像发现了大事儿。”


    确实是三娃,还是跑的满头是汗,一脸惶恐的三娃。这让方大海感觉很不好,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摊上事儿了!


    不是吧,他就是来吃个暖屋饭啊,这又发现了什么?怎么人说话都结巴了!


    第107章 三皇道……


    三娃今儿真的是被吓到了!他昨儿接了个做蜂窝煤的活儿,想着今儿于大庆说了,要请方大海来吃暖屋饭,就想着早点去干完,回来也好和方大海聚聚。自打方大海去公安局上班之后,一直忙的找不到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


    可谁想,他这蜂窝煤才做了一半呢,就听到做活儿那家的隔壁,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隐隐的还有争吵什么的。初始他并不在意,哪怕是听到屋子里似乎有女人在喊什么:以后怎么活之类的话,也没放心上。


    左不过又是遇上了喝酒赌钱疯魔了的男人呗,这样的人家这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谁还能管的过来不成?权当没听见才是正常人最常见的处理办法。


    可谁想,他想当没听见,可女人哭嚎的声音刺耳的很,明明隔着墙,隔着院子,愣是让三娃都听出了里头的悲凉和愤怒。有些词更是一个劲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啊。让他不上心都不行。


    “这已经是咱们家最后的一点家底了,算我求你,好歹给我们娘几个留条活路吧。”


    “你懂什么?我这才是为了咱们家好,最近教中要选三才童子,只要供奉的好,佛母就能给咱们家一个名额,到时候,咱们家老三,就能成佛母身边的贴心人,沾光得仙缘了。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事儿?若非我虔诚,这样的好处怎么能落到我家头上?”


    “什么?你还想送儿子去伺候人?我看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已经彻底疯了。我问你,你天天说那佛母怎么怎么灵验,家里的钱全都砸了进去,可她灵验什么了?看病不一样要吃药?做生意不一样会赔钱?除了供奉银钱,我没看到一点儿的好处。倒是这家,已经让佛母给拆了。”


    “够了,这样亵渎神明的话,你怎么敢说出口?你这是要毁了咱们家不成?”


    “到底是谁毁了这个家?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敢将这些钱拿走,我立马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以后咱们老死不相见。妻离子散,毁家灭业,这样的恩德,你一个人守着吧。”


    ……


    如果说刚开始听到这两口子的对话时,三娃还有事不关己的心思,除了可怜这女人嫁了这么一个糊涂人,命不好之外,没什么别的想法。可当他听到什么佛母,什么供奉,什么三才童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拿着的蜂窝煤模子都开始抖了起来。


    等着脑子回过神,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之后,那更是立马起身就想走,脸色都已经变得有些不对了。


    好在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他即使这会儿心神动荡,也没失了智,还知道回头冲着正屋里的东家说一声,拿了黄泥有些不够,吃过饭带了黄泥来再继续的借口,收拾了一番东西,才洗手往回赶。


    只是刚听到的事儿有些大,压的他哪怕是尽可能的收敛了神色,到底还是越跑越快,等着快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汗出如浆了。也不知这里头有多少是累的,有多少是吓的。


    “佛母?三才童子?”


    这都是什么?他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呢?感觉……和大明那会儿的三阳教好像挺像?


    不是像,而是基本雷同啊!全是骗子。


    喏,听听,于大庆在听完了三娃的讲述后,解释的这一番话,就很说明问题了。


    “大海哥以前没在城里住不知道,早几年咱们城里,哦,好像也不止是城里,周围也都有吧,反正都挺迷拜佛母的,听说只要是信了这个,病了都不用去看大夫,只要佛母赏点符水,那就什么病都能看好。还能求财得才,求官得官,求子得子,反正只要是你想要的,供奉够了,那就什么都能有。”


    好家伙,这可比大明那会儿玩的还疯啊!有求必应?什么神佛能这么好说话?纯粹就是坑钱的套路。


    是啊,明白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可这世上那不是最缺的就是明白人嘛。再说了,贪婪这东西,最是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即使有那稍微有点脑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只要身边有一个两个瞧着真求到了,那欲望一上来,还有多少的辨别能力?


    “这么说来,这个什么佛母,必定人脉不小,手下人也足够多,不然做不到这么周全。”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倾家荡产是真的,而且更绝的是,不过是过了几个月,呵呵,那波人就瞬间消失无踪了,无数人拖了关系去找,都没找到痕迹。”


    连着痕迹都没有?没错了,真的就是三阳教的套路,这是上层都有人勾结,所以才被扫去了尾巴。若是如此,那么他们这收益……怕不是什么小数,没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是不可能将局铺到这个宽度的。


    不过既然以前有过一次这样的事儿了,怎么这次再来还有人上当?


    “这个我知道,隔壁那家是三年前刚来的。应该不知道以前的事儿。”


    三娃这会儿脑子是彻底回来了,结合一下周围自己知道的情况,一阵见血的说出了那家人被套进去的缘故。


    这就圆上了,这些人怕是还有不小的情报网。若是这么一算,这利益相关的群体,怕是当初撤离的时候,依然潜伏下来了,不然不可能这么精准。


    “这果然是个大事儿。”


    方大海听完信息,再也顾不得什么吃饭不吃饭的问题了,起身对于大庆说到:


    “我这就去公安局,将这事儿报告上去,三娃,你一会儿还去那边做活的是吧?”


    “是,才做了一半呢,总要做完的。”


    “那好,一会儿你帮我盯着点,看看他们会去哪儿,记住喽,不要盯紧。这样的人,为了大鱼不脱钩,很有可能会派人在附近盯着。你要是跟上去,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当成危险清除。”


    清除?这个词哪怕说的再委婉呢,孩子们也知道,这就是要死人的意思。虽然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命贱,可莫名奇妙去死,他们还是不愿意的。


    “我不跟,就看个方向,不行


    我还能问那家女主人。”


    “那家女主人也不用问,看好了方向就成了,对了,她不是说要回娘家吗?知道她娘家在哪儿不?”


    “好像是津天?不是很确定,不过我做活儿那家大概知道。”


    虽然上次大家活儿就说了,要帮大海哥多长个耳朵,多睁一双眼睛,力求多找点不正常的事儿,告诉给大海哥,帮他多立功。可这些日子来,因为建房实在是太忙的缘故,他们在这上头真的是有些分身乏术,至今没做出什么成绩来。如今好容易有个大海哥能看得上的消息,孩子们那是相当的积极。恨不能立马就将所有的消息都挖出来。


    “别露了口风,寻个借口稍稍问问就成,人家不说也别一个劲的追问。这家闹的你都听见了,这当隔壁邻居的能没听见?人家一直不做声,许是知道危险,不想掺和,咱们也别勉强。前阵子刚整理过人口,军管所那儿应该能查到些资料。实在不成再问也来得及。”


    瞧瞧这贴心的劲,就是于大庆这样的老油子都点头了。能将所有人的安全放到第一位,若是那公安局里的人都和大海哥一样,那这政府真的是值得人信服了。


    既然政府可以,还有大海哥的面子在,那孩子们他们自然也愿意多出点力气。喏,于大庆立马就又提出了一个不错的路子。


    “大海哥,要不我通知一声那附近的乞儿们?让他们看看那人去的是哪儿?”


    “乞儿?”


    “对,别看他们总是在一个地儿乞讨,可他们相互之间消息通的很,只要和他们说是谁,总能得到些消息的。”


    差点就忘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了。这还真是寻踪觅迹的好人选。


    “行吧,你去问问,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哎。”


    明明说好了一起吃午饭,结果到好,饭还没端上来,于大庆这个请客的和方大海这个主客全不见了踪影。


    铁柱在屋子里头听到他们要走的动静出来的时候,见着这空落落的院子,哭笑不得的对着三娃说到:


    “你这消息送的可真是够及时的,看看,这饭都做好了,吃饭的人反而没了。倒是让大海哥平白的又出了一次血。”


    “什么出血?”


    “还能是什么?大海哥送的暖屋礼呗。”


    “大海哥还送礼了?等等,这香味……我怎么闻着像是烤鸭?”


    “就是烤鸭,还是三只,说是给老人孩子的,喏,鸭架粥都快熬好了。”


    三娃听到铁柱一说,急匆匆的走进了做饭的那屋,掀开铁锅的大盖子,朝里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屋子里嗅着鼻子,流着口水,一脸馋样的几个最小的孩子,叹了口气道:


    “这情是越欠越多了。”


    “可不是嘛,还有50斤米粉呢,全是买都买不到的细粮。”


    三娃年纪不大,可能成为于大庆的左右手,这说明在这些孩子里,脑子绝对是属于可以的。所以他不过是想了想,就露出了几分坦然的笑容,拍着铁柱的肩膀说道:


    “咱们院子建好了,该忙的事儿也少了,后头让兄弟们多上心些。”


    上心什么?这个三娃没说,但铁柱却一点就通,知道三娃想说的是什么,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


    “这是一定的,今儿这鸭架粥,一会儿我给三哥他们也送点过去,让他们也尝尝。”


    这是想连着那些大孩子也一并给喊上,给方大海当耳目了呀。若是这些孩子真的能一起,一门心思帮方大海用心,你别说,这京城的事儿想瞒过方大海的耳朵,那怕是真的不容易了。这或许也能算是另类的好人有好报?


    且不说这些闲话吧,只说方大海匆忙赶到了公安局,第一时间将事儿汇报给几乎没有休息的陆长鸣。有心想让他赶紧的喊人抓人,不想陆长鸣一听这个,站起来第一时间不是说别的,而是提起了电话,然后一个个的往外通知上了。


    这事儿……好像闹大了?难道说,这个什么佛母,咱们早就盯上了?


    “什么佛母,这是三皇道。”


    “三皇道?”


    “对,说起来,这事儿最初是果党那边走偏门,往日战区探听消息的法子。你也知道,小鬼子和咱们在文化上有很多同宗同源的地方,这佛道就是其中之一。借着各种道会什么的,避开小鬼子的视线,将暗探往城市里安插,只是这后头嘛。呵呵,他们发现这法子来钱特别快,就慢慢的变了味,成了某些人搜刮钱财的法子了。”


    哦,若是这么的,那上层有人帮忙扫尾的事儿倒是说的通了,因为这原来是合作关系嘛。若是这样,那这次他们再次出现,怕也是果党那边的手段吧。


    “应该没错,如今咱们的解放军南下的速度很快,大批的果党部队,不等开打就直接投降了。果党那边退走岛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下,想着搜刮最后一笔的人自然不会少。”


    说到这里,陆长鸣想了想,又冷笑道:


    “他们心还挺野,居然想到了来京城搜刮,看来,这是想挣钱的同时,再落个破坏咱们后方经济的功劳啊!好一个一石二鸟的妙计,也不知这佛母是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自信,觉得能从咱们手里逃出去。”


    呵呵,有一次次的成功在前头堆着,有那么多人焚香叩拜着,但凡是个俗人,这会儿怕早就将自己当成无所不能了吧!


    不过刚才陆长鸣打的那些电话……如果他没猜错,应该不是公安局,而是特科的人吧!能让这些人出手,这个三皇道应该被盯上不短的时间了吧。


    不过这个和方大海无关,他也不想细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与其好奇,还不如赶紧将这事儿甩出去。这样的人,邪门的本事绝对不会少,他虽然有锦衣卫传家的一些本事,可这方面却没什么经验,还是别充好汉了。


    可惜,方大海这会儿想脱身也晚了,既然是他发现的,怎么可能不让他一起?哪怕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呢,也得圈在里头一起行动不是。


    “就是这家,你们等着,我去喊了人出来和你们说。”


    领着特科的两个人来到三娃做工人家的街巷口,方大海谨慎的没有往里走,而是按住了这两个今天第一次见的新同僚,然后双手一拢,两肩那么一垂,摆出几分落魄样,然后吸着鼻子,装着单纯的快步往里走,等着到了那目标人家门口,眼睛都不带扫一下的,就开始往隔壁的院子里喊人。


    “三娃,三娃,做完了没有?”


    “哎哎,马上好了,大海哥,你完工了啊?”


    三娃也是机灵人,黑着手探头出来看了方大海一眼,只看他这装模做样的摸样,立马就笑嘻嘻的接上了口,半点的搁楞都没打。这反应真是绝了!


    方大海给出一个:你小子够机灵的眼神,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去的早,可不就是完了嘛。你也赶紧,一会儿还有个活儿呢。”


    “就剩两个了,5分钟就行。”


    说完这一句,三娃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汇报起了隔壁的情况:


    “那人朝西去了,走了有半小时。那女人倒是没有,有邻居去劝了,是再前头一家的,那家刚来半年,听着声儿,好像也和那什么佛母有关,应该也能查查。”


    快速的说完这一句,三娃又提了一点声儿,继续说道:


    “要不大海哥,你先去?别让人家等着。”


    “那行,你赶紧啊,那活儿没四五个人,今儿可干不完。”


    “知道了。”


    走过这么一个流程,方大海加快了脚步,开始往回走,没人看见,他一边走,那耳朵,眼睛却开启了全方位的雷达,将周围都过了一遍。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附近有好几处都有长期蹲守的痕迹,只是这会儿却没见着蹲守的人。只怕这些个,都是跟着那当家男人的。


    回到巷子口,方


    大海将那两个人一拉,假装商量伙计分派的摸样,就往西面而去,一边走,一边将刚得来的消息分享给了两位同事,然后询问道:


    “咱们这是继续跟着,还是先将那隔壁邻居的事儿上报?”


    “先跟着,一会儿我写个条子,你让你那些朋友帮着送到公安局就行。”


    哦,连着于大庆他们是他的朋友都知道了?虽然这些事儿在陆长鸣那儿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能这么快就弄清楚,这些人还真是够效率的。


    “行,前头路边应该就能看到人。”


    嗯?前头就能看到?这不是才知道往西吗?还带预判的?这孩子不至于这么本事吧。


    确实不至于,这一点当这两个人看到和方大海说话的是路边的小乞儿的时候,他们就想明白了为啥他会说这边有人了。这样的固定地点的放风人,还真是出人意料。


    小乞儿别看不起眼,可这要说消息,他们那是比什么人都够灵通,中午于大庆才来说了一遍,这些小乞儿立马就知道了他说的是谁,转眼就将消息全串起来了。


    “大海哥,大庆哥和我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他这些日子去了那儿。是西北面早年废弃的关帝庙。”


    “你确定?”


    “确定啊,一个月前,他在前街口附近的小酒馆吃喝醉了酒,曾嚷嚷过什么,关二爷保佑。小半月前,西面城门口的二秃子见过他提着枫树密进城。就这还不够清楚?”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才多少时间?这都怎么串的消息,连着这些个都知道。你们这消息沟通的速度可真是够快的,办事儿也太积极了些。


    能不积极嘛,于大庆他们建房子的时候,可是专门为他们也留下了一个院子,虽然和三娃他们一人一间没法子比,可两人一间却是有的。这对于常年只能靠着各种破庙容身的乞儿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一下子跌到了蜜罐里。


    如今给了他们这么大好处的于大庆跑来说让他们帮忙,他们能不积极?就是没分到房子的乞儿们都上心了好不。


    于大庆他们建院子的街巷里可是还剩下了那两块地皮和好些剩余建材呢。干好了,那不就有脸开口,让大家伙儿帮忙,让他们也能在空地上建起院子了嘛。别以为乞儿就不知道算计了,没有长远眼光了。听多看多了世情的他们还是很懂这些事儿的。


    方大海不知道这些官司,也没工夫管这些事儿。所以他对于这帮了大忙的乞儿的感激表现的很直白,直接从怀里掏出了4张云桥烧饼,塞到了那孩子的手上。


    “多谢了,不过后头你还要帮我办个事儿。”


    “大海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诿。”


    这可是4张大烧饼,上头还有芝麻呢,这样的东西,他从来就只有闻一闻的份,今儿居然也能吃上了?嘿,果然,于大庆说的没错,帮大海哥办事儿,就是不会吃亏。


    “一会儿我这里写个东西,你帮我送到公安局,给陆长鸣主任。我在哪个公安局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你可是咱们这一波孩子认识的人里,里最出息最本事的一个了,街面上只要是和于大庆认识的,就都知道。”


    好家伙,于大庆这死孩子,在外头看样子没少打着他的名号装大拿啊。不过这不是计较的时候,方大海看了那乞儿一眼,丢开这个事儿,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叮嘱道:


    “那一会儿赶紧。”


    说完这一句,眼睛朝着边上那两个同事看了一眼,见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跟着那两个往西面出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边有个书信摊子,正好有纸笔能让他们将前后的线索都写一遍。只是这直接写……也不知道会不会走漏了消息。


    那当然不会了,特科的人办事儿,能不防着这个?人写消息都是有暗语的。就是方大海这样看着写的,都看不明白这写的是什么,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反正这传送消息的事儿是没问题了。


    可这个没问题了,他们三个直接找到西面的关公庙却不合适了。就怎么直接过去,和送上门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散开来,尽可能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踩个点而已。


    对于这个工作,呐,方大海就不怵了!不过,那林子外小山坡上,石头堆起来的祭台是几个意思?怎么还有白番?这石头是刚烧过吧!这里既不是土地庙,也没有山神庙,祭的是谁?怎么看着有些渗人呢?


    第108章 围起来……


    方大海从不知道,五千年的文化传承里,连着迷信活动的套路居然也能做到传承有序,这真的很让人哭笑不得啊!看看这石头祭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垒起来的图形,应该是专门用来请神的吧!还有这灼烧的痕迹,怎么看都有些像是磷粉造成的。


    不过和他记忆力中明朝野祭不同的是,这里少了个神明的摆件。嗯,许是这东西人家随身带着走了?还有这白幡,按说若是野祭请神的话,这东西用不上啊!这分明是招魂用的!怎么就凑到一起去了?难道他没参与的这几百年,有迷信专业人士,将这程序做了重新的整合?开发出了新业务蓝海了?


    方大海很挠头,感觉自己的知识面有点受到冲击。不过不管这祭台怎么感觉不对吧,好在到底还是提取了一些能用的信息。


    比如从这些石块挪动的痕迹上看,这个祭台应该就是这几天垒出来的。烧痕也很新鲜,不是昨天就是早上留下的。石块祭台后头,也确实能找到一个平整的,可以摆放神像的位置。所以……就在离着关帝庙这个目标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祭祀的地儿,那些三皇道的人怕是真的来过这里,而且还借用这里做过一些祭祀活动。


    可问题又来了,这里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四面挺开阔,实在不是什么隐匿踪迹的好地方,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下祭台呢?很没道理啊!除非这附近有什么不对,或者这他们有信心没人能寻到这里。


    想到这一点,方大海索性放下了继续往山里去的打算,围绕着这个祭台四面转起了圈。作为一个能从故宫里找出密道,并且看多了各种隐藏机关的专业人士。方大海真用心找什么,那只要有一点痕迹,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喽,看看,没多久,他就从祭台不远处的某个岩石边寻到了有人走过的痕迹。并在这个基础上,发现了这岩石移动的机关。


    “这里明显是个出口,很可能和上头的关帝庙相通。”


    在其他两个特科的人搜罗了一边,发现方大海没跟过去,返回寻找过来的时候,方大海和他们分享了自己的发现。


    能进入特科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能分过来逮三皇道这样诡异组织的,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人,有了方大海指点的发现,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看来确实让那个孩子说对了,关帝庙确实有问题。老沈,你算算,他们过来大概多少时间?”


    “两个小时吧,按照最近的路线算,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方大海竖着耳朵听着这二人的话,心下也大约摸的估算了一番。嗯,2个小时,算上报信的时间、整队出发的时间,以及到这里的路程。这速度……这么快,是直接调动了军队?


    不对,应该是公安军,听陆长鸣说,这是专门从部队中选拔出来,处理京城及附近各种危险任务的。这个应该更对口。


    “那咱们就等等。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将周围再摸索一下。都说狡兔三窟,这些人一直在暗地里活动,心思估计比寻常人更多疑些。一个出口可未必就是全部。”


    咦,这话有道理啊!方大海忙插进来说到:


    “若是这样,那咱们可以循着这山势,往类似的位置寻寻。”


    顺着山势寻出口?虽然他们往日寻这样的


    地方,确实寻找类似地形更容易有收获,可这直接上来就说循着山势……听着好像还挺专业?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道道不成?


    “那肯定的啊!”


    一句肯定的话,让老沈和老范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早就听说,你小子寻这些个密道机关的很有一套,来,今儿也给咱们两个说说,让咱们也学习学习。”


    学习?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啊,你们两个都三十来岁了,和我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学习,你们敢说,他也不敢接啊。


    “可别,您二位可是前辈,年纪翻我一倍都多,和我说学习,我哪儿能受得住?”


    “怎么受不住了?那谁谁谁不是说什么,老沈,那什么来着?”


    老范说话很豪气,性子看着也爽利,就是一点,这引用别人的话用的……太搁楞。不单是方大海感觉听了个浆糊,就是老沈都皱着眉想骂人。


    “你要么就直接说,要么就别说,还谁谁谁,谁知道你想说谁?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什么和什么?”


    老沈对自己这个搭档真的是怨念深重,每次都是这样,说话说半截让人往后头续,他又不是接水管的,你怎么就确定他每次都能接上?


    “就是那个什么老师,什么学生的,嗨,我记得拿还是你和我说的来着,你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和什么了?”


    老沈很想说,他和这老范没关系,不想回答谁谁谁的问题,可让老范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明白了这老小子是个什么意思。


    哎,相互搭档这么些年,这默契,真是该死的好啊!


    “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是这个不?”


    “对对对,就是这个,方大海你看啊,咱们这儿正好三人,看看古人说的多应景啊!所以合该你要当这么一回老师。”


    呵呵,孔子要知道你这么理解他说的话,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不过都这么说了,行吧,那就让你们领教一下大明锦衣卫的知识面。


    “那行吧,我就说说我知道的事儿。”


    “对,就说点你知道的。”


    “这种底下挖掘通道的事儿,一般来说,除了那些皇宫、皇陵,是由专门的匠人来进行之外,其他的,像是三皇道这样的组织,想挖这些,都会用到同一种人——盗墓贼。”


    噌,两个特科工作人员的眼睛又亮了。


    “盗墓贼?明白了,你是想说,这样的人挖掘通道,潜意识上就会用到一些……那什么来着?老沈,你说。”


    又来,又来,是你自己先抢的话,这会儿又让我来续,你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呢?


    哎,有个好搭档真的是很需要运气啊!他就是那不幸的人。


    “是想说点穴寻龙的本事是不是?”


    虽然心里哀叹着,可被压榨习惯了的老沈下意识的还是续了下去,即使表情相当的不情愿。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点穴寻龙。NND,这些人,明明干的都是脏不垃圾,见不得人的事儿,可这名儿还偏偏一个个的,取的那么大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


    别人毛病不毛病的,这也用不上你说啊!再说了,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不是说正事儿呢嘛。


    临时搭档的方大海也想吐槽了,这老范的嘴,真是……算了,不理他,继续。


    “点穴寻龙这个,说白了,就是看山势和风水。而通道是不需要风水的,那么山势自然就成了最关键的东西。所以,咱们顺着山势寻,应该能有收获。哦,对了,还有一点,通道的挖掘毕竟是为了方便逃跑,所以这出口很有可能会选择离着道路近便的位置。毕竟深山老林的,可不怎么好跑。”


    说话间,方大海又看了一眼那个祭台,心下琢磨:或许他们还会做点什么标记。不过这个不确定性太大,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只稍稍点了点道:


    “按照这个通道的方位来看,这里离着京城近,方便他们躲进城,而这周围其他容易藏人的……应该也就那么几个方向吧。”


    赶紧去找吧,再闲话下去,支援的人就该来了,等着人齐了,发动了,到时候再露出来还有别的通道,从而让人逃了出去,那咱们面子上可都不好看了。


    老范和老沈显然对这个也心里有数,所以说话归说话,这里分辨明白了,那边行动起来还是很利索的。


    而有了大概的辨别条件,再去寻找可能得通道出口……虽然山依然很大,找起来依然不怎么容易,可到底也算是没白白耗费了功夫,像是西南面,就很快的被找到了一个疑似的地方。


    为什么说疑似?因为他们发现在某个树桩下,有一处那祭台类似的垒放,虽然这次用的材料不是石头,而是动物骨头。可造型太像了,位置又正合适,由不得他们不怀疑。


    “方大海,你来寻机关,我们再去其他几个方位看看,一会儿到最初的石头祭台处集合。”


    可以,时间不多了,他们分开找更能节约时间。


    那么他们的收获如何呢?等着方大海寻到了地方,做好了记号,回到了那石头祭台的时候,趁着援军还没到,三人对了一下。


    嚯,你别说,这些人准备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充分,竟然真的又让他们找出了一个。


    这样的收获让老范的嘴又有些闲不住了,感慨着说道:


    “后头还有没有且不说,光是这三个……他们准备的不是一般的充分啊。你们说,这地方他们是什么时候准备下的?这工程量可不小。”


    这个方大海知道啊!他刚才检查机关的时候,已经分辨了新旧程度了。


    “这边是时间最远的,我瞧着不下十年,很可能是本来就有的,许是当年鬼子在的时候,山里道观的人用来逃命的。至于西南面的,我瞧着最少四年,这么一算,应该是上次他们在京城搞风搞雨的时候挖出来的。至于你们后头发现的那处,我没看过不确定。”


    “那个我看了。”


    听到方大海能准确的分辨机关的新旧,老沈多看了方大海一眼,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个机关还很新,不过周围的痕迹却有新有旧,很可能是在上次的基础上,重新改过的。”


    哦,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四年前那一回,这些人……必定是借用了果党的力量了,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力和资源。


    那么问题来了,上次是有果党统领,那这一次……是他们自己想割一波韭菜,还是果党命令他们来当一回搅屎棍?这个怕还要等抓到关键的几个领头的,才能确定了。


    “咦,你们看,那边有人来了。”


    嗯?是援军来了吗?方大海顺着老范的目光,眺望过去。


    嗯?怎么是几个寻常衣裳的人?还有老有少,有胖有瘦?


    “好像不对,看


    着不像是军人。”


    不像是军人?眼睛没方大海灵光的老范和老沈表情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方大海火速的退到了一边的树林子里,躲到了树后。


    “看样子今儿咱们来对了,他们怕是有什么活动吧,不然不至于这个时候来这么多人。”


    “那个三娃怎么说来着?选三才童子?许就是这个事儿,方大海,我看你眼睛挺好,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孩子?”


    “瞧着有几个身高确实矮了点,但不确定。”


    这时候的人,身高虽然比小鬼子强,可因为营养不良和劳动强度过大的缘故,普通老百姓里头,身高不行的也不在少数。超出160的都不能算矮了。而从小吃喝不愁的呢,170也是常见的,这么一来,身高落差真的不能说明什么,14、5和20、30差不多高的都有。你让方大海这么远的距离怎么确定?


    “那等他们走近点,你再多看看,若是有半大孩子,那就说明咱们猜的没错,是有大活动,若是没有……那许就是来开会的,今儿不一定能一网兜了。”


    “行,我再多看看。”


    多看看能看出什么?能看出老天爷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诺,这一波前后来了小二十的人,里头愣是让方大海看到了不下5个半大孩子。这绝对够说明问题了。此外,他还看到了好些人脚步沉重,手下意识的护着身上的某个部位。这……按照三娃听来的说法,让孩子当什么三才童子,那也是要供奉钱财的是吧。好嘛,今儿看样子他们是要来个人财两得了呀。


    听了方大海的分析,别说是老范了,就是总在吐槽搭档的老沈,这会儿精神头也起来了,看向那几个走上山的背影,脸上满是兴奋。


    “人怎么还没来?”


    这速度也太慢了,再不来他都要忍不住跟上去了。这是人是钱吗?是大笔的功劳啊!因为大军还在攻城略地的缘故,如今政府正处在出多进少的财政窘境里,若是能一下缴获一大笔钱回去,那上头还不得直接给个大奖章?


    “哎呀,也不知道这次是谁领队,怎么就这么墨迹呢?”


    “什么墨迹,老范,你这嘴又咧咧什么呢。”


    所以说,就不能背后说人,看,这不是,直接抓了个现行吧!不过这不重要,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人来了对吧!既然来了,那功劳就开始招手了呀,老范才没工夫和他们打嘴仗呢。


    这样那样的,将目前的情况和领队来的老陈那么一说,老范朝后头大部队扫了一眼,嫌弃的问到:


    “怎么才来了这么点人?”


    “不少了,百来人呢。我一个连全拉来了,怎么的,还怕不够?”


    “三个通道出口要做埋伏呢,你说够不够?”


    “连着耗子洞都让你们摸到了,这埋伏能用几个人?一处给五个,用木仓对着出口,保管出来一个逮一个。”


    也对哦,出口就这么大,只要卡住了前头,后头的人谁也跑不了,嗯,除非他们往回跑,从他们没找到的通道出去。不过若是那样,这耗费的时间……怕是就跑不掉几个了。


    “那咱们开干?”


    “开干,我这就领着人往上去,怎么的,那三个位置谁领路带咱们的人过去?”


    老范很想说让方大海带路,可一想最后一个是他和老沈找到的,这会儿天都黑了,也不可能给个大概方位,让方大海重新找。所以他最终还是舍己为人了一把。点了点自己道:


    “我领路,让老沈跟着你们往上头去,对了,护着点方大海,这可是你们公安局的好苗子。陆长鸣那家伙特意关照过的。”


    啥?他陆叔还干了这个?这可真不陆长鸣,他不是该怂恿他苦干实干吗?


    方大海脑子里吐槽不断,可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却显露出了被人爱护的欢喜。


    陈连长听老范说陆长鸣特意关照了要照顾方大海,眼睛也跟着扫了过来。老范一看他这样,怕这老战友以为方大海是什么走后门的,忙又加了一句道:


    “这孩子在找机关的事儿上本事可不小,三个通道,他就找到了两个。”


    “不用你废话,我知道他本事,我们公安局的自己人,用的着你介绍?”


    嗯?好心没好报啊!


    老范脸都臭了。不过这会儿任务要紧,所以他只是瞪了老陈一眼,然后领着分出来的15个人,去安排伏击的事儿了。


    倒是老沈心思更细腻些,跟着一起上山的时候,频频打量着方大海,笑着问老陈:


    “我还以为这小子就是在公安局有点名声,怎么的?在你们那儿也露脸了?”


    老陈看了一眼老沈,嗤笑了一声,


    “想打听就打听,还来弯弯绕,你啊,什么都好,就这个喜欢肚子里做文章的毛病,一点不好。行了,执行任务呢,想知道什么,等回来了再说。”


    其实方大海也好奇的,他可不记得自己和公安军有什么关联,这老陈怎么看到他就一脸亲近呢?


    为什么?因为兔子呀!你忘了拿部队每人一天一口兔肉的待遇了?这样的好事儿,是他们公安里的自己人给出的主意,这是多大的体面?公安军这几个月再周围其他部队面前那腰杆子挺的可直了。


    而能有这体面……别人不知道这技艺的原主是谁,作为公安系统里的自己人能不知道?在方大海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名字啊,在整个系统,那都快传遍了。你说,老陈见着他能不给个好脸?


    不过好脸归好脸,该执行任务还是要执行任务。


    “听说你黑夜里都能射箭,眼力十分不凡,今儿给你个任务,将暗哨都给我找出来。”


    知人善用啊,没说的,这事儿归他了。


    方大海利索的敬了个礼,然后运起他在这个世界重新练回来的,不到以往十分之一的头发丝内力,飞速的开始朝着最前方而去。


    看着方大海犹如利剑一般向前,并在树林草木间腾挪跳跃,隐蔽身形,老沈转头问老陈:


    “他这一身的本事,查出来是从哪儿学的了没?”


    “查了,也没查。”


    嗯?这怎么说?


    “老猎户有,但已经死了,而且到底有多少本事,并没有多少人了解。”


    “然后呢?”


    “然后?这年头能好好活下来的,有几个没点藏着掖着的看家本事?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藏了个师傅?看看他的那些功劳,再看看他的年纪,许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既然这样,只要可以确定他对咱们是无害的,是自己人,那有些事儿何必太计较。”


    不是吧,他们可是公安,这还能不计较?什么时候我党这么大意了?


    “来历可循,身家清白,怎么就不能不计较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个孩子,还是个经历过大灾荒,经历过溃兵冲击,和果党有杀父之仇的孩子。


    老沈一听这个,想了想,也点了头。


    确实,这样的孩子,不可能是敌人。既然这样,何必为难孩子,只看这孩子这半年的功劳,就值得他们付出更多的信任。


    方大海确实值得他们付出信任,因为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寻到了上山路上的几处暗哨,并引导着公安军的战士们,将这些卡哨都拿下了。而到了此刻,作为目标的关帝庙已经跃然在目了。


    关帝庙是一座典型的中型道观。前后三进,左右三排,就在这小山的山腰上坐落着。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从外头看去,破败、坍塌的十分明显。可随着火把一点点的亮起来,内里隐隐灼灼的人声开始鼎沸。重新又有了几分往日香火鼎盛时的喧嚣。


    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了诵经时的祥和清雅,而是嘈杂的多了几分匪气。


    关帝庙外不远的树上,方大海借着比旁人看的更远的优势,指点着内里的分布,说给其他人听。


    “左面第二进应该有问题,外围围了不少人,可内里却没什么人走动。右边最后一进看着像是仓库?进进出出的,都在搬运东西。咦,这中间最后一进……怎么光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这屋子看着装不下这么多人啊?难道那里是通道入口?不对,应该是有地窖。”


    地窖?又是通道,又是地窖,这关帝庙……怎么和耗子洞似的,尽往下头使劲呢?


    “看到有多少拿武器的没有?”


    “没有,这些人估计都是短木仓,藏在身上了。”


    那倒是有些麻烦,不等他们自己排出一二三来,他们怕是分不清谁是三皇道的人,谁是韭菜。


    不用着急,这立马就能让你们看清楚了!听,有鼓声出来了。不过抬着木架子出来是个什么招数?嗯?还有大火盆?这又是干什么的?


    没接触过这些神神叨叨事儿的老沈和老陈迷茫了!


    哎,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方大海啊!他对这套路熟着呢!


    “估计是要开坛了!”


    开坛?怎么开坛?开坛干什么?


    扶乩啊!还能是什么,辣么大哥木架沙盘呢!不过这火盆……吞火?不是吧!这他们都敢?道行上来了呀!


    第109章 我都会(上半章)


    关帝庙内,三皇道开坛做法气氛正热烈,却不知道公安军已经将他们包围,并在坛主用各种神迹小技巧忽悠着台下的信众们争先恐后的奉献出自己的财富之时,一枚带着烟火气的子弹,击中了那坛主的右手手臂,开启了清剿的序幕。


    正规军和邪教组织,这种对抗会产生什么结果,这简直不言而喻。当聚集地被找到之后,三皇道的结局已经注定。说白了,他们上一次在京城玩花活没出岔子,那是因为有果党给他们兜底,小鬼子又正好处在即将投降的边缘,整体掌控力不足。


    可现在呢?有上一次的案例参考,果党又实力大减,他们怎么就能觉的,我党会和小鬼子一样,让他们糊弄过去?简直就是自大的有些狂妄了。


    所以,该死的死,该抓的抓,就成了他们最后的结局。哪怕是他们的地下通道真的四通八达,建的很给力也没用,反而让公安军又刷了一波经验。


    看看那正在画地形图的老陈,和研究各个机关的老沈。摆明了,就是想将这些整理出资料和教材,作为办案经验传下去。不定将来还能培养出一波这方面的人才呢!


    此外,被刷经验的不只是这建立通道的事儿,他们的那些神迹小技巧同样让不少公安系统的人开了眼界。被科普了不少的化学知识和奇思妙想。


    “嘿,没想到,这些人还挺本事。看看着个,这是猪皮吧!我说刚才拿什么水火不侵表演的时候,怎么这么怪,居然还能起白烟,合着他们这所谓的不怕火,是绑上了猪皮啊!这家伙,这熬猪油的味道这么不明显吗?怎么就没人怀疑呢?”


    关帝庙内,正在清理现场,整理物证的老范对于三皇道忽悠百姓的各种技巧很感兴趣。不单是特意寻问了那些表演的人,还将道具也一样样的理出来。那是搞明白一个,就哈哈大笑着解说一个,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科普呢。


    “这也怪不得他们,这猪皮上应该是涂了别的防火的东西,所以这味道和寻常猪皮才有了区别,避开了人们的联想。”


    方大海因为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一路上一直被关照着。除了帮忙找出暗哨,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没什么差的上手的。连着进攻,也因为手里没有长木仓的缘故,而被其他人档在了后头。


    这样的保护,让一向习惯冲在前头的方大海那是相当的不习惯。所以等着所有人都进到了关帝庙之后,他索性就贴到了老范的身边,帮忙整理起了各种物证。


    除了打打杀杀的事儿,对于搜索、寻证这样的事儿,他也算是经验丰富,还是公安系统内部都知道的经验丰富,插手这样的工作,总不会有人再挡着他了吧?来都来了,不趁机多干点活儿,多攒点功劳,那真的……白瞎了这么一出大戏。


    老范大概也明白方大海这么贴着他的原因。所以但凡寻到点什么,都会和方大海絮叨几句,相互探讨一二。这本来是带着点提携提点的意思的。可不想他这一问倒是真问出了惊喜来!方大海这孩子……好像懂的还挺不少啊!


    “涂了别的?我闻闻,好像还真是,这烫过火的地方,居然没有那种肉的焦味,反而有点木香?这是什么道理?”


    “木香的话……应该是一种树脂吧,能防火的树脂,从这个上去找,应该不难破解的。”


    “也对。哎哎哎,还有这个,这是他们从那个吞炭火的人那边找到的,这又是什么?怎么看着就像是个兜呢?这都用到什么地方的?”


    刚才方大海那一句树脂,虽然算不得彻底解开了那水火不侵的秘密,可却让老范看到了方大海思维上的散发性。这会儿拿起从吞炭人身上得来的东西,再问起来的时候,从语气到表情,都没有了一开始的随意,而是带上了几分考教和期待。


    如果,老范觉得,如果能借着方大海的思路,将这些所谓的神迹都破解出来。那么从根子上掐断这种邪教组织,就将不再是困难。这对于国家稳定是绝对有重大意义的。


    那么,方大海能承担的起老范的这份期待吗?


    方大海……这会儿捏着那块不厚不薄,半圆形的皮子看的认真,实在是没法看到老范的那种期待眼神。


    不过凭借着以往的认知和后世各种解密小视频中学到的原理,方大海还真能对这东西说出一二三来。


    “这个?应该是藏在嘴里的隔热层?有了这个,只要角度找的好,炭火一进嘴里就会被裹住,这么一来自然不会伤到喉咙。不过这个应该是需要长期练习的。嗯,这个人可以作为重点审讯的对象。”


    听到这里,老范的眼睛亮的呀,在周围各种火把的照应下,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了几分。说话的声音更是多了几分急切和热烈。


    “大海啊,那什么,这里还有好些东西,来,你都看看,这都怎么用的。”


    从寻人开始,到进攻结束,方大海和老范两个相处了好几个小时,一直以来……这老范不是都连名带姓的喊人的嘛,怎么突然就喊大海了?这声音……


    后知后觉的方大海抬眼,借着火光看了一眼老范。


    好家伙,居然还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笑?这都什么情况?


    方大海垂眼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老范指的各种三皇道的道具。


    哦,明白了!所以,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地位,是这个意思吧?


    “哦,行吧。”


    方大海心里觉得好笑,不过到底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只在垂头翻动那些东西的时候,翘起了嘴角。


    老范……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老范不觉得自己有意思,只觉得自己头皮痒,要长脑子!


    “这个扶乩其实是最容易的,只要事先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然后给童子做个暗示,让他们配合着给出个模棱两可,容易让人联想的话就能搞定。”


    “神像流泪?这个应该也不难吧,将神像的眼眶里塞上一块冰,算计好时间,用烛火,或者香火的热气一熏,那水不就自己下来了?”


    “地里长出佛像这个好像千百年前就有人用过吧,不就是往地里埋点豆子,豆子上压个佛像,然后每天浇水,让豆子发芽就行了?”


    “佛光?这个……我倒是不是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有些香能让人犯迷糊,然后利用光线折射,应该就能做到。”


    方大海一样样的说着他的解析,老范已经听傻了!哦,同样傻的还有边上被拘束着的那些信众。


    有些事儿看着挺神奇,其实和真相


    的距离,也就是一张纸而已。方大海的话,就是刺破那张纸的锥子,让不少还在现场的信众们,整个人都木了!眼神里全是信仰崩塌的震惊和对自己以往痴迷的后悔。


    “居然,居然不是神迹吗?”


    “那我们,我们……”


    “呵呵,傻子,都是傻子。”


    是啊,都是傻子!而且还是家破人亡的傻子!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站在最后头的一个中年男人,突兀的一声嘶吼,惊的边上的公安军都为了过来,可这会儿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崩溃的坐在地上,用力锤着地面,直到自己的拳头都破了皮出了血,都无法停下。


    “他这是……”


    方大海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转头问和那男人站在一边的其他信众。


    “他儿子死了。”


    死了?那和方大海说的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因为一开始的时候,那人的儿子只是病了,因为信了三皇道的话,没去医院,而是求了符水来治,然后……腹泻加高烧,让他10岁的儿子生生的病死了。当时这人也怀疑过,是不是那符水有问题。


    可当他再一次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神像流泪,看到了佛光,然后就再也没对三皇道的话产生过怀疑,只觉得那些人说的对,是他儿子前世做孽,以至于不能得到神佛的庇佑,才有了这一场灾祸。不仅如此,要贡献更多的财富,换取神佛的谅解,才能让他们家因为儿子的孽障而带来的霉运彻底清除。


    为此,这人不仅是清空了自己所有的存款,还卖了一处房产,才凑够了这次参与开坛法会的参与资格。


    这情况……让方大海怎么说呢。说他们愚昧?可这时候的人们,没有那么多的解密小视频,也没有学过什么系统的化学知识,对于这些事儿实在是没什么认知渠道,再加上千百年神仙鬼怪的各种传说洗脑,遇上深深叨叨叨的事儿,落入陷阱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要说他们真的没半点责任……生病了就该请大夫看病,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难道还要人教?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这人怎么还能这么无知呢!


    “可惜了那个孩子。”


    是啊,最终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孩子!杀死他的不是病魔,而是他的亲爹,这账该怎么算,估计阎王爷都头疼。


    第110章 我都会(下半章)……


    能被三皇道看中并发展成为信徒的,基本都在中产以上。所以这一次的行动收获颇丰。可与此同时,能让这些在这个时代都能算的上底层精英的人深信不疑,甘愿付出不菲的身家,这三皇道的手段……


    “花样可真是不少啊!”


    陆长鸣看着卷宗上,满脸的无奈。


    就目前整理出来的手段看,还真不能怪老百姓见识少,容易被骗。愣是谁,见多了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也会被懵住吧!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让老百姓相信,这些都是假的呢?


    哎,自打三皇道被逮了之后,很多深信不疑的都来说情了,有更甚者还跑到公安局门口替他们喊冤的!这场面真的是让陆长鸣气的差点裂开了!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真是不能更糟心!


    “那……要不咱们搞个解析大会,将这些手段当场演一遍给大家伙儿看看?”


    现场演一遍?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法子。可问题是,这些……他们怎么演?没人会啊!


    “我会啊!”


    方大海一脸无辜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并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头的字,戳到陆长鸣的眼皮下展示。


    “看看这个,我都已经试过了。”


    什么什么都试过了,等等,血手印?


    “血手印:用姜黄粉和开水混合搅拌均匀,然后刷到纸上……苏打粉和开水……这是真的?”


    陆长鸣从没想过,这听着就神神叨叨的血手印居然就这么简单!是个人都能制造出来!


    一把抢过方大海的小册子,陆长鸣迅速的翻过下一页,继续往下看。


    下一页上头写的更神奇,是有关于油锅捞钱的戏法。


    “醋?居然是用醋?”


    “是啊,神不神奇?意不意外?看看,还有这个,麻绳自燃,这是用了放大镜聚光的原理,还有这个……”


    方大海凑在陆长鸣的身边,指着小册子,将自己这段时间从前两世的记忆中整理的各种骗招都给解说了一遍,态度那是相当的积极!


    说到底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时候都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于这些骗子……想想后世网络上曝光出来的某国骗子产业园里的惨状,想想关帝庙里那个中年男人的哭嚎,方大海觉得,若是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不出份力,那他的良心真的是会痛的。


    “这些你都会?”


    “会啊,都试过了,当然会喽。”


    “那行,我这就去申请,这个什么演示的,到时候就你来。”


    我来?我来是可以,可问题是京城多大?京城周围的地方又有多少?需要演示多少场次?哪怕是稍微做个预估呢,也知道这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任务,怎么就能做出让他一个人来的决定?


    “陆叔,我这小册子都给你了,这……难道不是该咱们内部先组织验证练习一下,然后将任务分派到各个公安局吗?”


    确实,这是更迅速,能有效率的法子,可问题是:


    “我就是东城区公安分局的主任,其他兄弟单位的事儿是我能插手的?”


    陆长鸣看着方大海的眼神里全是戏谑,这让方大海瞬间明白,陆长鸣这是给他下套呢。


    “陆叔。”


    “单位呢,叫陆主任。你个混小子,几岁的人,操心的事儿倒是挺多。”


    好吧,他确实操心的多了点,可这不是赶巧了嘛,那不是他真的懂的多了点嘛。


    “那什么……”


    方大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到:


    “听了那些醒悟的人说的事儿,心里火大了点。”


    这话方大海说的绝对真心实意。耽误了儿子病情这样的事儿,在带回来的那些三皇道信众里,并不是个例。而为了供奉,以至于破家毁业的更是数不胜数。虽然从根子上算,这些被套住的人,多是自作自受,是在为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买单。可这些信众的家人呢!他们多无辜?


    最可气的是,这些三皇道连着普通老百姓都没放过。


    在抓获了三皇道核心成员后,根据进一步审讯得知,这些人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收拢更多的财富,专门派了一些外围成员,去京城周围的乡镇村落中假装道士、游医等角色,用各种骗术,哦,就是血手印这种,获取信任,并兜售符水。


    就一碗符水哎!一张纸,一点墨,上下那么一涂,一烧,就卖出去好几个大洋。这和吸百姓的血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组织,就该从根子上,挖断他们的生存土壤。


    “行了,知道你是好心。去干你的事儿吧。”


    陆长鸣其实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这里一打一拉的,将方大海安抚住,那边等着方大海一出去,那电话就又被他拎在了手里。而随着他一个一个的电话出去,公安局没多久就又热闹了起来。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来的人脸上都带着好奇。


    “你们也来了啊。”


    “来长个见识谁能不来?”


    “说起来,我也一直想知道,这三皇道的那些手段,都怎么弄的。这次也是机会来了,哈,等我学会了,回家也让家里人长长见识。”


    “我听我们领导说过一嘴,好像那是什么……化学?”


    “花学?这和花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不过中药好多都是树根,这花学……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吧。”


    方大海走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神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同音字、谐音字果然都是磨人的小妖精!


    当然,也不用他说,因为没多久,会议室里,他那小本子上记载的就全上了黑板了!至于这之后?那当然是在他们公安局门口先演练一遍喽!不自己先练上几回,出去翻车了可怎么办。方大海在这个时候,到底还是出了一次风头,让整个京城公安系统的人都知道这东城区公安局里,有个玩骗术玩的特别溜的孩子。这名声……算了,总比没名声好,最少以后他出去协调工作什么的,不用担心没人认识了。


    这个时候的公安局,不只是陆长鸣行动利索,其他人其实也一样。


    只用了一天,来学习的就基本都学会了操作,然后……不用一个月,京城周围啊,到处都传满了这些骗术的揭秘故事,连着他们大院的孩子,都能说出好几个,甚至还有拿这些技巧自己做实验的,可想而知,以后最起码在这附近,是不会有三皇道这样的骗子生存的余地了!


    而随着这些化学知识的散播,识字班又莫名的跟着火了一把。按照方大海和何毛柱闲聊时听来的说法是:


    “可见人啊,还是要读书,你说,这要是学的多了,那哪儿还有人会上这个当?”


    这话确实,知识就是力量,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时候都不是瞎话。不过既然你认识的这么深刻,那为啥何雨松的学习,你依然没上心呢?他家方大江都跳到初小了,何雨松却依然在识字班混着,你就不觉得自己有点言行不一致?好歹也敦促一下吧?


    “你当我不想啊,可你这弟弟哦。”


    何毛柱说起自家儿子,就是一脸的无奈。他有时候是真怀疑,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让人换了孩子。这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虽说他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可也不是笨蛋啊!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认个字都能认的缺胳膊少腿的儿子呢?


    “光是一个办公室的办字,他就能直接给我写错四次,你说说,这孩子,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办公室的办?方大海两眼往上那么一抬,脑子里勾勒出了这个字的写法。嗯,好像是有点复杂,毕竟这会儿学的那都是繁体字,办……‘辦’这个字和辨、辩、辫、瓣,长的确实雷同了些,就是方大海自己也不能说每次都一定写对。


    而类似这样的,在中文字里还有很多,从这个角度


    上去看,何雨松认字进度慢……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个确实难了点,其他简单的字应该挺快吧?”


    “快?快什么快啊!没学会走路就想跑的家伙,几乎每一个字写出来,那都缺点什么,不是这里少个点,就是漏了个步骤,办事处的处字知道吧?嘿,这小子,愣是将‘處’写成了虎,这都什么人啊!他要写信,都能直接被当成密码了,能认出来全得靠猜的。”


    呵呵,要是这样的话,那这识字难的锅,繁体字应该是不愿意背的了!这差的也太远饿了些。


    不过说起来,为啥上头还不推行简体字呢?也不对,他差点忘了,简体字到底是几几年开始实行的?好像……他还真不知道!至于他为什么没觉得不习惯?那不是明朝待了好些年嘛,他都已经度过了适应期了呀!


    就目前来说,与其想这个问题,他还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去把初中文凭考出来更契合实际呢。


    “说起来,你这高小都读完了?”


    嘿,他才想着初中文凭的事儿呢,那何毛柱立马就问起了这个,他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刚考完,过几天就出成绩了。”


    “那你这后头还读不读?”


    “又不耽搁我上班,干嘛不读。”


    “读好啊,咱们家可算也能出个读书人了。”


    嘛?读个初中就能算读书人了?这话让后院林秋生听见,怕是要笑死吧!他高中毕业都没说这话呢。


    不,林秋生并不会这么认为,因为这会儿他正拿着的一张统计表上,满脸苦涩的想叹气呢。


    “全国初中毕业的,居然只有1.9万?这……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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