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新一年……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放到哪儿都是适用的。


    当清晨的报纸,将京城百姓自发清理天安门广场,迎接新年新气象的举动激情渲染,传递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之后。


    无数人开始向这个曾经的皇城聚拢过来,各自带着自认为最适用的工具,想要为此出一把力,以至于辣么一个硕大的广场愣是出现了人挤人的情况。别说是清理了,下个铲子都差点戳到别人的脚上。


    如此一来,自是少不得需要公安局出场维持次序了。可百姓们满心热情是这么好打发劝退的?哪怕是本来就想凑个热闹的人呢,这会儿让这前场气氛那么一烘,也不肯走了呀。谁还没个热血上涌,激情彭拜的时候?


    “怎么就让他们留下了?我们也是京城爷们,干嘛不让我们上?”


    “铲子都带来了,什么都不干就让我们回去,这怎么能行?”


    “不是吧,就清理个垃圾,难不成还分割三六九等?”


    “要不你们划分一下地盘,各干各的?总不能让咱们无功而返吧。”


    这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愿意后退的。这可怎么办?故宫的红墙边上,,陆长鸣听着手下的反馈,哭笑不得的转头,对一边的方大海说到:


    “我就让你清理个垃圾,好家伙,你倒是够厉害的,愣是给我闹出了这么一出。现在好了,都成笑话了。”


    笑什么笑话,这明明是好事儿啊!这人,平日看着脑子挺好,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立马就没脑子了呢?看着都替他着急。


    “多好的场面,看看,来了多少人?就我刚估算的,怎么也得有个三、四万。万众一心现实版就在眼前了。这么多老百姓自发的来帮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认可咱们是不是?觉得咱们能给新中国带来新气象是不是?陆叔,这会儿你该做的不是批评我,是该赶紧的找记着,让他们将这一面拍下来,发到全国各地给大家伙儿看看。”


    咦,这话……还真是提醒他了。多好的宣传资料啊!发出去一定能对后续的解放全中国起到辅助作用。


    不过这个事儿不用陆长鸣亲自干,一个眼色过去,自有属下去操办。倒是这纷乱的现场……再不管,怕是要出事儿,人太多了!谁能保证这里头就没几个浑水摸鱼的?就没几个心思诡异的?哪怕是为了以防万一呢,也得赶紧的将人群散开喽。


    可这事儿要怎么办才能不伤人心,又迅速解决呢?


    “那就抽签吧,抽中谁谁留下,没抽中的明儿来,这不就解决了?”


    好家伙,这么一个臭气熏天的白工活儿,想干还得靠运气?这事儿整的,虽然确实处理起来挺速度,事儿也真解决了,可陆长鸣哪怕回了公安局呢,那脸上的不敢置信还是没能全散开。总觉得今儿这一上午,过得分外的玄幻。


    他觉得玄幻,但凡是听到这事儿的人,那都觉得玄幻。就是红墙里头的那些大佬们,都迟疑着询问了好几遍,才确认是真的。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确实,这事儿报道出去,怕是不少人还会觉得他们做假呢。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最起码大佬们心里是高兴的。京城人民这是认可他们,相信他们啊,那还等什么?赶紧的,都动起来吧,眼见着都要过年了,收拾干净了,也好迎接新的一年。


    “看来,对京城的环境问题,百姓们也已经容忍到了极限了。”


    “不错,看来咱们这个京城大扫除可以尽快搞起来了。”


    红墙里,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某位大领导们有志一同的将卫生工作放到了接下来的做前列。并在商讨了具体细则后,火速下发了


    “什么?清理街道?”


    “对,住户都各自清扫自己门前的区域,公共区域则另外划分,有公安局等组织人手清理,总之一句话,争取1949年开门第一天,咱们就能用最干净整洁的姿态,迎接新年。”


    大院前院,军管所同志的笑容满面的发布通知,院内的人们却很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新政府……还挺能整事儿,刚折腾完钱币的事儿,这就又来了大扫除的事儿,怎么感觉这日子越过越忙乎了呢?


    “这,这好像没几天了吧。”


    这会儿已经到了12月下旬,正是天气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求清理街巷……这工作量有点大啊。


    为什么这么说?嘿,大家想想,连着故宫都能脏成那样,那贫民百姓住的地方又能干净到哪儿去?若是再加上那厚厚的冰雪,好家伙,这活儿一般妇孺都未必干得动。


    可要是都得成年壮丁干的话,那他们白天上班,回家还得干活,这负担还真心不清。也难怪院子里听到这些的老爷们表情微妙了。


    不过民不与官斗这是老话了,哪怕心里腹议再多呢,院子里的这些人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愣愣的点了点头,自我开解的说到:


    “也是啊,干净了大家日子过的都能顺心点。”


    “干净点也好,那什么报纸不都说了嘛,干净了不容易生病。全当是为了以后节省药钱了。”


    “这话也对,能住干净地方,谁愿意住垃圾堆呢。这事儿办的好,办得好。”


    不过既然都摸着鼻子都认了,那有些事儿可就要问清楚了,别一个不好,他们劳心劳力


    的忙乎一场,这新政府又和果党那时候一样,就来个表面活儿。


    “说起这个,同志,我问问,咱们附近的沟渠那是不是也要清理了?咱们这城里臭烘烘的,有一般都是因为这个。”


    陈大娘是个直性子,心里又大概知道这院子里的人心里的顾忌,索性出了一次头,大声的询问起来。


    老实说,人军管所的人啊,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只要问了,那就有了沟通对吧!只要能沟通了,就凭着我党的本事,还能不立马将百姓拿下?更不用说这本身就是个好事儿了,肯定能获得所有人认同的。


    “确实要清理,咱们城里脏,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沟渠拥堵造成的。不仅是这街巷的沟渠要清理,就是护城河,这次也会一并清理,政府已经组织了部队官兵一起劳动,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定能让城市变得整洁干净,富有生机的。”


    这军管所挺会挑人,选的宣讲政策的同志也很会说话,明明说的都是干活儿的事儿,可让他这么一描绘,嘿,好像还真有点让人向往。一时间倒是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景象。


    方大海处理好了于大庆他们送兔头的事儿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虽然他还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事儿。可看着大家伙儿和这军管所的人相处的挺好,心里也挺高兴,沿着边角回到自家门口,低声询问起了方大江。


    等着听说了这大扫除的事儿,正想站出来表个态,让军管所的同志好完成任务,赶紧走下一家。不想那军管所的同志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亮闪闪的冲着他就招呼起来。


    “方大海同志回来啦,正好,还有个事儿,要和咱们院里的大伙儿说说。昨天方大海同志领着咱们院和附近的小子们积极主动的去天安门广场清理鸟粪的事儿大家知道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一个个一身臭味的回来,若不是方大海带着小子们去泡了澡,收拾了个干净,保管一堆当妈的要骂娘。这事儿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条街都传遍了。


    “他们这种积极向上,热情奋斗的精神,在被报纸报道后,引发了全城百姓的效仿,也开启了我们全城大扫除的序幕。对此,政府领导特意打了电话给军管所,要我们给与表扬和宣传。方大海同志,你和你的伙伴们,是给我们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好榜样啊。来,大家伙儿给他们鼓鼓掌,鼓励鼓励咱们的好小伙儿。”


    方大海听到军管所同志的话有点愣神,他这不是按照陆长鸣的暗示干的嘛?怎么突然就成了积极主动的事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寻思这自己是不是被陆长鸣推出来,当了回典型,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院子里其他昨儿跟着一起去的小伙儿们却傻眼了!


    嘛?好小伙儿?我们?这戏法变得是不是有点不对?哎呦喂,怎么的,连着他们亲爹亲妈都跟着鼓掌了呢?真的不会事后被揍屁股?


    晕乎乎的小伙伴们,有的摸着脑袋,一脸迷茫;有的飘忽忽,两眼迷瞪,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对。


    特别是直肠子的何雨松,总觉得这场面,和他的记忆有些对不上了。一把扯过边上的常威,诧异的问:


    “昨儿咱们是为什么去的天安门广场清理鸟粪,你还记得不?”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和大海哥打赌打输了嘛,什么积极主动的清理,那是输家认罚,陪着大海哥去刷好感度了。不过常威那是什么脑子?虽然算不得大聪明,可小聪明却从来不缺的。知道这会儿这事儿就不能提。


    所以拉着何雨松就往后头走,边走边说到:


    “管他是为什么呢。反正咱们当了典型,成了别人学习的榜样了。大松,这样的事儿攒不攒劲?”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就何雨松这脑子,只要话题那么一转,保管他想不起来前头问的是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让常威这么一带,何雨松哪儿还记得什么理由啊,只顾着咧嘴笑了,一边笑还一边嘚瑟。


    “确实啊,小爷竟然有一天也成了榜样了。这体面的!对了,既然都要表扬,怎么就听见了姐夫的名字,咱们的名字呢?这就带过了?”


    肯定不能啊!不然怎么说要和他们学习的话?看吧,人军管所还有后招的。


    “对了,方大海同志,能麻烦你将昨天一起去的小同志的名字告诉我一下吗?领导给了任务,说是要将你们的这一表现,写到你们的档案里去,并在军管所外的墙上张贴红榜。”


    啥?还带上榜的?那岂不是离着敲锣打鼓就差一截了?哎呦,这事儿卡真是……长脸,太长脸了!


    这下好了,不仅是那些孩子们激动的红了脸,胸脯挺出两寸高,就是这些孩子的家长,这会让也全忘了昨儿一股股差点吐出来的臭气,高兴的眉眼都快笑没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几个孩子闹着玩一样的……夸得过了,过了。”


    “对对对,不用这么夸,哎呀,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我们的家长就是这样,明明高兴的骨头都轻了三斤了,嘴上却依然要自谦那么一下,这套路军管所的同志还能不知道?立马就准备互吹一把,将场面搞的更热闹些。


    可军管所的人知道怎么回事儿,愣头青不知道啊!比如何雨松,那就是最大的一个愣子,一听亲爹说什么不用夸,立马就不高兴了。好在有外人在,他也知道不好闹起来,所以只是嘟着嘴,一脸我可辛苦的摸样,嘀咕着:


    “夸夸怎么了?我们昨儿可累人了,胳膊酸了一个晚上,早上差点没抬起来。不多夸夸,那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好嘛,这会儿是说什么亏不亏的时候?你到底会不会看场合,知不知道说话?


    也难怪何毛柱总是想着让方大海成他儿子呢,就何雨松这样的,真是恨不得天天揍一顿,好顺顺气。


    生这么一个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担心老年痴呆,因为在痴呆之前先气死了!~


    且不说老何家父子之后回家会怎么闹腾吧!事儿到了这里,大扫除的任务是彻底没问题了。不,不能这么说,因为那一张红榜的缘故。这大扫除的任务分派啊,不仅是没问题,还涌现出了无数的积极分子来。


    比如包大强就是其中之一。每天上工回来,不仅积极的清理院子外街巷的卫生,到了休息日,还一大早起来,自带工具,去了公共区域,帮着公安等一起清理,不干到天黑都不带回来的。


    对于他这种行为,所有人都有些不解,暗地里没也少琢磨。甚至还有人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像是何毛柱就是这多心的一员,为此还特意过来询问了方大海。


    “也不能说什么讲究吧,只是包叔想的挺长远是一定的。”


    长远?这大扫除和长远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看,他在公共区域忙乎了这么多天,还天天这么积极,那这管着咱们这一片的军管所的人能不知道?”


    肯定知道,这刚到手的城市,当家的谁会不多睁几只眼?就看他们往贫困户送粮食的就能看出来,这新政府啊,在深入群众这一点上,做的不是一般的彻底。


    “那些和他一起劳动的公安是不是也能混个面熟?”


    那也一定啊,一起劳动这么久,中间不可能没个休息的时候吧?一起抽根烟,一起闲话几句,别说是面熟了,相互通个姓名,了解点基本情况都是常见的。


    等等,何毛柱恍然大悟的一巴掌拍到脑门上,惊呼出一句:


    “好家伙,老包这家伙,想的可真是够远的啊!解放才多久啊,他这是连着结交人脉的事儿都先打上埋伏了!”


    是啊,人包大强就是这么会啊!干个大扫除而已。就顺利的让自己成了街道里的积极分子,军管所眼里的勤快人,顺带连着公安局都混出了个面熟。


    到了这份上,将来这街坊邻里若是有事儿寻到这几个衙门,你说,别人能不想着走他的关系门路?到时候他在这附近的街坊眼里又该是如何的有体面?


    很显然,对这个新政府,包大强很看好,并迅速的找到了接触的关键点,并付诸了行动。这个人,比院子里,甚至是这条街巷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有政治头脑,即使只是一点点。


    “大海,你那什么纠察队的事儿怎么样了?”


    想明白了包大强这一系列举动的含义,何毛柱急切起来。倒不是他一定要和包大强争点什么,而是原本大家都差不多,猛地有一个人跳出来,很有可能跃到你头上,这……让一直觉得自己住正房,比院子里其他人家都体面的何毛柱怎么能接受得了?


    “不想你吃苦,又怕你开路虎”,这样的心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少见。何毛柱这样,院子里其他人知道了详情后,怕是也会这样。


    所以方大海对何毛柱这种直白的,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点安慰的询问,那是半点搁楞都没打,笑嘻嘻的就给出了让何毛柱满意的答案。


    “不是纠察队了。”


    “不是纠察队?不是,你不是说说好了吗?”


    “对啊,不过我以前有点功劳,这次结算了一下,所以直接去公安局了。”


    看何毛柱神思混乱的,一听不是纠察队就立马着急的样,方大海也没了和他逗趣的心情,直白的将自己接下来的去处说了出来。而这一说……何毛柱眼睛都亮了。


    “公安局好啊,公安局,那就是成了官家人了!以后咱们家可就真要体面了。”


    嗯?不对啊,有点功劳?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别不是……


    心情缓和了,何毛柱的智商也回来了,只是方大海的一句话,他立马意识到了里头的问题。


    “这么说……以前你晚上出去干活儿什么的,是不是就是为了他们去的?哎呦喂,你这小子,家里可还有弟妹要你养呢,你怎么就敢……拿可都是要命的活儿。”


    虽然这种担忧来的迟了点,不过有长辈关心,这感觉还是挺好的。


    “我连着进山打猎都不怕,还能怕这个?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现在是好好的,可这不代表就没危险。大海啊,听二叔的,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知道不?”


    那可真做不到了,就公安这个工种,从来就和老实两个字搭不到一起。不过这样的话就没必要和何毛柱说了。


    “我知道了,就我这年纪,人家就是想让我去干危险的,也轮不着啊。”


    “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知道自家也能出个官家人,不会被人骑到头上,何毛柱心态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样。也有了心思和方大海商量起了别的事儿。


    “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川菜馆,于大庆那孩子他们去了没?”


    “去了,那东家人挺好,给的价钱一点都没压着。”


    方大海今儿就是亲自领着于大庆去说这事儿的。不然也不至于忙乎了这么长时间,毕竟于大庆那些孩子真的,就是这社会的最底层,没个人帮忙,怕是连着门都未必给进。


    也就是有了他,有了何毛柱的面子,这才让人家像是正常对待供货商一样给了价,不至于让于大庆他们被欺负了去。


    只是这事儿办的吧,比他以往执行任务都耗神。哎,以后这样的事儿他还是能不干就不干吧!中人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是,不是人品过得去,我也不敢介绍啊,毕竟那些苦孩子,原本可是指着你的,一下子换个人,不安排好了,到时候还不是埋怨你?没得作孽!”


    何毛柱摆摆手,话说的云淡风轻。可这位方大海着想的心,却一点没掺假,方大海如何能不领情?


    “二叔面冷心热我还是知道的。”


    哎呦,这夸奖的,多不好意思啊!哎,我就是这么个实在人啊!


    何毛柱嘴角微微上翘了一咪咪,越看方大海越是喜欢,不禁又发出了新的邀请。


    “那什么,眼见着这城里也解放了,粮价呢,也下来了,大海啊,今年元旦,咱们两家凑一起过个节?”


    “我听二叔的,对了,要不要喊了三叔来?人多才热闹嘛,他一个人,多冷清。”


    “那一定的,都是自家人。”


    何毛柱满意的走了,方大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嘴角也一样翘了起来。


    元旦啊!1949,我来了!


    第92章 扫盲了……


    自打1914年袁世凯进行了日期改革,将公历1月1日定为“元旦”,而原来的农历正月初一则被赋予了新的名称“春节”之后,一年过两个年就成了惯例。这个规定……怎么说呢,在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怎么受大家喜欢。


    百姓不喜欢,那是因为多一个年,就要多耗费钱财,谁家有那么多钱一天天的折腾?资本家不喜欢,那是因为节日多了,那放假就多,放假多了,他们的工厂、店铺出产的效益就会下降。


    所以除了那些公职人员和娱乐行业的人高兴多了休息和欢愉的时间外,一般人家对这元旦真心不怎么热情。


    不过再不热情,用来做团聚的借口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特别是当方大海穿着一身公安的衣裳下班回家,惊呆了满院子人,连着蔡福来都一脸惊色的时候,何毛柱那是相当的得意今儿这一招。


    “怎么衣裳都没换就回来了?就是家里人聚聚,不用这么着急的。”


    假,太假了,明明是你特意说明,让我穿着这一身回来的,这会儿又来这一句,呵呵,死人脸虽然是遮掩表情的利器,可你总是这么用,也是会露馅的。


    “这不是三叔来了嘛。”


    方大海心里腹议,嘴上却特别乖巧,一下子将因为这一身衣裳而被震慑的像是按了静音键一般的院子又给激活了。


    “这怎么说的,大海,你什么时候就,就,就成了,这是公安的衣裳还是军管所的衣裳?你这是成官家人了?”


    陈石头因为借着包大强进了厂子,如今也算是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日子,这会儿正好在家。所以,他可以说是一路看着方大海穿着这一身进来的,回神自然也是第一个。


    不过他这问的话……哎,也难怪人家分不清在,这个时候,所有政府机构的人,几乎都是一身军装,还这是分不出你我他来。


    方大海有心想回答一句,将自己如今成了公安的事儿给说个明白,不想还没开口呢,后院的刘铁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明白了,好家伙,第一个去清理天安门广场还有这好处?哎呦,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


    你确实没脑子,清理个垃圾就能换身衣裳,这都怎么想出来的?谁家政府这么不着调?


    看,就是修鞋匠钱多苗都听不下去了吧。


    “拉倒吧,光是这就能被人家当自己人?你这是大半天做梦的。要我说,大海一定和后院秋生一样,一早就是


    人家的人了。”


    都说见多识广,钱多苗的活儿虽然不体面,人也是个残疾,可街面上常年摆摊给人修鞋,也算是见多了市面人情,真插嘴说出话来,不是一般的靠谱啊。


    不过他这一说,到是也提醒了方大海,林秋生……他这阵子忙东忙西的还真没注意,这林老师如今什么情况。按照他所知道的大概安排方略来看,估计不是教育局,就是政府基层。嗯,这个一会儿倒是可以问问二叔。


    “咦,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可能啊。”


    “行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院子里这下算是真安生了,有这么一个人在,将来还怕被人欺负了?”


    “对对对,大海是官家人好啊,大家都有利。”


    有了人开口说话,院子里现场立马就像是开了锅一样,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总体听来,都是好话。


    何毛柱听得笑眯眯的不说,就是反应过来的蔡福来,这会儿也一脸的乐呵。


    “二哥,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瞒的挺好啊。”


    “嗨,我也是才知道,行了,赶紧的吃饭吧,今年这元旦过的,痛快。”


    痛快?有人不痛快,喏,这不是,不痛快的找过来了!


    “大海,大海。”


    “哎,是李大娘啊,怎么的有事儿?”


    何毛柱家隔壁邻居李大娘刚才并没在外头,倒是她家儿媳妇,许春分,方大海过来的时候,正在点火烧炉子。这会儿……跟在李大娘后头,那一脸的期盼,这都什么意思?


    “大海,大娘问你个事儿,那什么你这也算是官家人了啊,那你知不知道纠察队的情况?”


    嗯?纠察队?怎么突然问这个?


    等等,他反应过来了,李大强是干什么的?拉车的啊!纠察队都是从哪儿找的?还是拉车的啊!所以这李大强是被选中去纠察队了?


    “可不就是被选中了嘛。”


    何毛柱见着他们似乎有不少话要说,看看院子里一个个明明已经走开,却扒着房门不肯进屋,竖着耳朵的邻居。想了想,索性将李大娘婆媳两个引到了屋子里,垂眼看到扯着自家亲妈裤腿,像是个小挂瓶一般被带进来的毛毛,顺带的还喊了一声自家媳妇。


    “饺子好了没?盛几个,给毛毛吃着说话。”


    “哎哎哎,不用,何师傅,我们是来问情况的,你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给毛毛的,又不是给你们的。来,毛毛,咱们爷们一起坐着啊。”


    别说啊,何毛柱虽然脸长的不怎么样,可许是本性真的挺不错的缘故,孩子缘却很是不错,人毛毛愣是半点不怕他不说,他一喊,还真往上凑。


    方大海看着这一幕,就知道这李家和何家关系是真不错,既然这样,那李大娘的事儿,他自然也要细细的回答了。


    “大强哥是被选中去纠察队了吗?”


    “哎呀,你还真知道,是,就是选中了,只是……”


    只是李大娘不知道这事儿是好还是坏。毕竟抓壮丁这个词,实在是有些太刺人,她害怕这一次也是这样,只是换了个名目而已。


    “纠察队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察。大娘,大强哥当警察你还会怕?”


    这倒是不会,虽然警察待遇还没拉车的好,可这不是人也没拉车累嘛,要真是转行去当了警察,那她倒是也能接受。


    “可若是和警察一样,那怎么,怎么还要训练呢?”


    这就是为什么李大娘那么担心,连着明知道何家这里在一家子吃团圆饭,她都等不及他们吃完,就一听说方大海成了官家人,就急切的找上门来了。


    李大强,那可是被带走训练好几日了,这一天天的,只要人没回来,她这心啊,就怎么都安生不下来。总是担心那天这孩子就丢了。


    “警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喏,队列要会吧?打木仓要会吧?还有各种技能,那不得都教一遍?对了,说起这个,大娘,这训练的时间可不短哦,我听说最短两周,长的话,一个月都有可能,大强哥……怕是要到过年才能回来了。”


    “什么?过年才回来?这么长时间?”


    一听过年前才回来,李大娘立马将什么问题都抛脑后了,站起来拉着方大海就问:


    “这怎么好,这么长时间他……换洗衣裳就带了一套,那够用?对了,那边吃的怎么样?能吃饱吗?早知道这样,我就多给他做点饼子带着了。”


    看看,这就是当娘的,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这种爱,真是让方大海眼红妒忌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吃饭,那是和部队里一样,有食堂的,穿的,也有制服,且妥当着呢。倒是大娘您这边,大强哥不在,您有事儿就说话啊,咱们一个院子那么多人,帮衬一个月的事儿,就是各家轮着来呢,也耽搁不了什么事儿。”


    何毛柱在边上听了半响,也算是听明白了,这隔壁的大强啊,这一遭怕是走了运了,只要从那纠察队的训练营学出来,将来也能和自家大海一样成个官家人了。而且……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方大海。


    自家这侄女婿能了解这么多,再想想先头曾听他说过的,公安局的作用,心思一转,大概也明白,那李大强将来或许会和方大海是一个衙门里的人。


    既然这样,那这人情自然是赶紧的做足喽,别的不说,以后让大海在衙门里有个自己人,这总是桩好事儿不是。


    “大海说的没错。”


    何毛柱抱着毛毛,做出漫不经心的摸样,像是随口一般的许诺道:


    “隔着堵墙住了这么些年,咱们说是两家,和一家人又有什么区别?有事儿你就说话。不就是一个月嘛,只要等着大强回来,记得请我吃顿酒就成了。”


    看,多有邻居爱啊!李大娘听着,那真是差点没感动的抹泪了。就是许春分,看着被抱着吃的正香的儿子,那脸上也露出了感激来。


    “何师傅,您别总喂他,他一个孩子,能尝两口就足够了。”


    “多乖的小子,我乐意着呢,毛毛是不是啊?”


    王桂香这会儿正好端着一盖帘饺子出来,听到何毛柱逗弄毛毛,也跟着笑起来,对许春分说到:


    “你别搭理他,他啊,那是稀罕小子,嫌弃我没给他生个小儿子呢。我说老何,你要真稀罕,不成咱们拿大莲换换?”


    这话说的,李大娘都笑了,探头往里屋看了一眼,拍着大腿,低声道:


    “你也是当娘的,怎么张嘴就胡说呢,让大莲听见了,多伤心啊。”


    说是这么说,可有人稀罕她孙子,哪怕是拖油瓶带来的孙子呢,李大娘也心里特别的舒坦,觉得自家受人欢迎的很。


    方大海是除了王桂香,对何毛柱的心思最明白的一个,瞧着他们夫妻两个配合默契的收拢李家的人心,心下好笑之余,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


    “李大娘,若是你有法子和大强哥联系上,那就告诉他,既然学了,那就好好学,争取考核的时候考到前头去。”


    嗯  ?这怎么说的?能不能联系上这个李大娘不好说,这才几天啊,她是真没想到去找门路联络什么的。可这考核……


    这里头很定有关窍,还是那种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哎呦,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儿子将来的前程的,李大娘那是立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前倾着身子就想打听,连着许春分也顾不得孩子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方大海。


    “大海,你和李大娘说,这是……”


    “我也就是听说啊,未必是真的。”


    “嗯嗯,你说,真不真的,总比咱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听说,考的好的,就能有自己选择地界。考的不好的,许是就会分到周围去。你知道的,收了1000多号人呢,京城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原本警察局里的人可是留下了不少的。”


    哎呦,这还真是……大消息了!这要是一个不好,将来分到周围郊县去,那可怎么好?不说这工作环境会怎么样,光是住房就成了问题了,总不能为了这个搬到乡下去吧?


    “得亏今儿来问你了,大海啊,大娘多谢你了。不行,我得赶紧想法子给你大强哥送信去。”


    说话间,什么去几天啊,是不是拉壮丁啊,这些问题李大娘那是全抛到脑后去了,拉着媳妇,抱着孙子就赶紧的往回走。


    看着他们出门,方大海低低的一笑,回头对着何毛柱他们说道:


    “看来,前头的担心都没了。”


    是啊,没了,这不挺好的嘛,就是蔡福来都点了点头道:


    “能有个体面的工作,对李家挺好。”


    说到工作,方大海想起了蔡福来的事儿,就问到:


    “三叔在工厂怎么样?”


    是的,如今蔡福来也去了工厂了,何毛柱帮的忙,在工厂为蔡福来找了个后勤的活儿,还是在财务室当个小文员,工资不低的那种。这比以前当窝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就每天收拾点文件什么的,工钱比以往还高点。”


    “既然工作不错,老三,那你也该想想成婚的事儿了。”


    方大海问工作绝对没有催婚的意思,可到了何毛柱这里,一个拐弯就顺到了这个话题上,这哥哥当的,还真不是一般的负责。咦,记得前些时候何毛柱不还说要找媒人来着,怎么的?这是不顺利?


    不是不顺利,而是孝期没过,人蔡福来不肯啊!对于自家这个弟弟这几乎是愚孝一般的执拗,何毛柱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见一次催一次,催的蔡福来这会儿一听他说这个,表情就有点僵硬。


    “二哥。”


    “行了,别摆这么个脸,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自己也要上心点。”


    都说到这份上了,蔡福来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低头沉默呗。


    门口已经下好了饺子的王桂香一进屋就见着了这一幕,没好气的给了何毛柱一个白眼。好好的请了弟弟来吃团圆饭,一上来就又将人给惹了,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收一收嘴巴呢。


    “大松,别在屋子里和大江闹了,赶紧出来,该吃饭了。”


    自家的男人,还能怎么办呢?帮忙圆场吧!


    好在这里能圆场的不只有王桂香一个,方大海也是个机灵人,马上就接上了。


    “今儿是什么馅儿的饺子?怎么闻着这么香?”


    “韭黄鸡蛋馅,你别说,这大冬天的居然能买到韭黄,这外头的市场啊,是真恢复了。”


    何雨兰抱着大莲,领着香草从里屋出来,听到二婶说起韭黄,也跟着笑说到:


    “不只是有韭黄,大海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儿跟着二婶去菜场,连着蒜苗都瞧见了,那可真是鲜亮,就是贵了点。”


    “城里不缺有钱人,只要能种出来,还怕卖不出去?”


    方大海抱起香草,将她往椅子上那么一放,乐呵呵的接口,转头问何毛柱:


    “二叔,你们香满楼如今生意也起来了吧?”


    “那是,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到了饭点,都能做满七成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这生意总算是不用担心黄了。”


    屋子里的何雨松和方大江这会儿也出来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乐呵呵的看着饭桌上一个接着一个上来的菜和饺子,拿起筷子就想夹了往嘴里送。


    看着这两个年岁相近的小子,方大海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何毛柱:


    “二叔,大江我给送学校了,大松你就没想着送?我记得,你说过,大松好像以前是读过两年的吧。这会儿续上应该挺容易的。”


    送学校?何雨松饺子还没放进嘴里呢,就差点掉桌上,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什么,上学?别啊,这不是害我呢嘛。”


    读书就是害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人这么不识好歹吗?


    何毛柱是不觉得这事儿不好的,所以方大海一说,他就愣了一下,琢磨起了可能性。而他这一想……原本就有些厌学的何雨松那是真急了。抓耳挠腮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读书多费钱啊?初小每学期8块银元,高小每学期10块银元,这可不是小数。”


    嗯,这么多吗?他送的学校好像没这么多吧!何雨松这都从哪儿听来的?


    不,确实就是这么多,方大江去的学校便宜,那是因为人家是从识字班演变过来的,不算正经学校,这才收费低。这年头读书,真的很耗钱的。


    就这还是小学,到了中学,那学费更吓人,初衷26块,高中33块,那都是少的了,加上什么学杂费,什么食宿费,还是各种诸如制服费,体育费等等,名目繁多,收费频繁的能将一个收入中等的家庭都读的一贫如洗。


    你看后院的林家,那是什么样的家庭?林秋生不也只读到了高中嘛,就这还得老太太买房子供呢,可见这读书啊,真的是吃钱哦。


    何雨松这一连串的数字报出来,何毛柱确实迟疑了,可当他看到边上的弟弟时,心里对于读书却还是心动不已。


    “还是要读书啊,看看你三叔,就是因为读书,如今能写会算,才那么容易就能寻到好工作,坐在办公室里什么大力气都不用出,刚进厂呢,就能有15块,这样的收入,就咱们院子里哪一个能挣?”


    理是这么个理,可何雨松真的很不想读书啊!


    “可,可咱们家不是厨师世家嘛?我将来肯定也是要当厨子的,厨子要学那么多干嘛?能认识菜谱上的字不就行了?爹,咱们不用花那冤枉钱的。”


    要是这么说……确实也有点道理。只是方大海既然今儿说了这个,那能没缘故?嘿嘿,后头可有事儿等着呢。


    “你就是不想学,只怕也逃不过。”


    这怎么说的?一桌人都侧头看了过来,等着方大海说缘由。


    “我刚得的消息,新政府啊,要搞大扫盲了。”


    嗯?扫盲?政府要扫盲?这是好事儿啊,可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次扫盲可不是什么随便选点人,做个样子,而是要推广到每一条街,每一个院子的。男女老少都逃不过。喏,就是二婶这样的,也要去学。”


    啊?王桂香也要去学?


    手里还拿着醋碟的王桂香眼睛都迷糊了!她这样的,都两个孩子娘了,过一二年,都能当婆婆的人还要去扫盲?学字?这,这不是做梦呢吧!新政府怎么还管这个了?


    是啊,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政策就是政策,在吃过元旦团圆饭之后不久,这文件啊,就下来了。


    等着到了1月中旬,军管所安排好了扫盲学习的地方,那动静就更大了,不仅是报纸、广播上开始宣传,就是工作推广人员也开始了行动。挨家挨户的上门动员。别说是二婶王桂香这样年纪的人了,就是李大娘都被宣传员好一顿的劝导。


    这速度,这效率,这普及度,那真是让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开了眼了!


    “这,这是想让全国人民都识字?国家还管这个  ?以前的政府可从没管过这些。”


    是啊,以前的政府是不管,可这不是人民的政府嘛,自然要为人民服务。普及知识、打开眼界,就是这服务的一种啊!


    那么这事儿好不好呢?别人觉得好不好的且不说,于大庆他们这些肯定是觉得好的。不信,你看他们那兴奋的小眼神,那激动的红脸庞就知道了。


    “大海哥,我们,我们也能读书了!”


    这些苦孩子哦,这一刻的眼睛里是真的有了光了!


    第93章 要考试……


    于大庆这些孩子以前吃饭都难,所以从没想过读书这两个字,可没想过就不期盼了嘛?怎么可能。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孩子也知道,识字是一门很有用的技能。


    “早年我们这里有个爷爷,他早年就吃过大亏。明明是想去当个短工的,谁想因为不识字,让中人给糊弄了,生生的签了个长契,好处全让那中人得了,他连着工钱都没攒下几个。”


    于大庆说古的话说的十分平淡,明明说的是悲惨的事儿,可脸上除了即将读书的欣喜,半点都看不出怨怼和愤慨。


    这不是他生性冷淡,而是这样被骗,被欺负的事儿,在他们这样的人群里,多不胜数,早已让所有人麻木了,即使他才十来岁也一样。向前看,是他们能坚持活下去的本能!


    “那你们就没想过想法子认点字?”


    方大海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能说什么呢?都过去了?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成了虚话了,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比如多了解点实际情况,也好让他后面的事儿办的更周全些。


    “怎么没有,只是我们这样的人能上哪儿学?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数牌匾了。”


    说起识字,于大庆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并对着朋友眨眨眼,说起了自己的小窍门。


    “数牌匾?”


    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法子,就是方大海也好奇起来。


    “这怎么说的?竟然还能认字?真没听说过。”


    “其实很简单的,喏,就像是何家二叔做活的饭馆,我们都知道那叫香满楼,那多看几眼牌匾,是不是就能认识这三个字了?虽说因为这些牌匾上的字很多都花里胡哨的,很难认,可那不是写的端正的也不少嘛,寺庙、道观,他们门口的字就写的特别正。靠着这个,我们多少也算是认识了一些。只是大多用不上而已。”


    哦,也对,一般的铺子最多挂个幡子,不会浪费钱写匾额。而能写的起匾额的,多半有些附庸风雅的癖好。如此除了字体容易选花里胡哨的提升一下格调外,起的名字也多爱选点诘屈聱牙的来给表露一下品味。这么一来,对这些想通过匾额识字的孩子,那是真的很不友好。


    不过有和没有毕竟是不一样的,好歹也算是让这些孩子多少有了点基础。所以方大海很给面子的竖起了大拇指,给这些孩子点了个赞。换来了于大庆等小子们得意的大笑声。


    “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等着扫盲班办起来,只要你们去参加,那就有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保证让你们都能学会。”


    方大海这一番话让孩子们笑的越发欢唱了!于大庆笑完,还像是个大人一般来了一句:


    “这新政府真好。果然和林老师说的一样。”


    感受到政府的善意,这样的事儿对于大庆这样的孩子来说,真的是生命中的第一次。因为这个,对于方大海今儿来的任务,他们越发的愿意配合了。


    “大海哥,你今儿不是说要问我们些问题?怎么还不问?”


    怎么不问,他不已经问了吗?哦,是感觉不够正式是吧!那行,他就用走流程的方式来,让大家也感受一下被咨询的滋味。


    “你们平日还要想法子挣钱吃饭,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去学最不影响生活?”


    “那还用说?肯定是晚上呀,不过现在天冷的很,也不能太晚,嗯,五六点?七八点最晚了,再晚我就是想去,也没法子去,太冷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扫盲的对象多是底层。而底层的人们白天的时间要干活,晚上出来又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这要想保证他们的学习时间和效果,时间点实在是很关键。


    哎,你说这那些领导安排事儿怎么就这么着急呢?稍微晚点不好吗?若是春暖花开,甚至是夏日,那难度能少多少啊!别的不说,光是一个白日日长的问题,就能让着夜校学习的时间能从容许多。家里条件不好的,也不用担心没件能穿出来的衣裳了。


    此外,就方大海自己琢磨,这个时候开班授课还有个不利的条件。那就是若是不选有电灯的屋子,光是油灯蜡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抛费岂不是浪费?


    方大海心里将种种不妥都吐槽了一圈,然后默默记下自己发现的几个问题,准备回去交差的时候,都罗列上,希望能对这一项政策的执行能起到点作用。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若是若是在附近开个识字班,会有多少人去学?若是办的地方远,你会不去吗?”


    于大庆听着方大海的问题,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说到:


    “多少人这个不好说,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要是有法子,肯定去。咱们这里的孩子多半也是这个想法。至于远近……大海哥,你这问题问的,与其问我,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呢。你说又冷又黑的,走多少路去上学能扛得住?谁不想离着家越近越好?”


    嗯,明白了,就是最好安排的点多一点,让大家能有个更近的选择是吧!这个方大海觉得确实需要,只是咱们京城……能找出多少愿意来给这些百姓上课的老师?这估计是个问题。即使解放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依然是不会轻易俯下身的。


    方大海思索着,在小本子上继续记录着。


    看着方大海刷刷的往本子上写字,于大庆心下好奇,挪到方大海身边探头看了看,瞧着大半都不认识,忍不住撇了下嘴,在心里将识字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他和方大海年纪差不多,可人方大海能读能写不说,还当上了公安,吃上了官家饭,这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


    哎,要是他也能当上公安多好,有了固定来钱的工作,想来弟妹们一定能更安心些。


    想到公安的事儿,于大庆下意识的看了看方大海身上的衣服,想了想,索性用肩膀撞了撞方大海的胳膊,打听到:


    “大海哥,当公安……威风不?”


    “你看看我这会儿的工作,觉得威风不?”


    哎,亏得他以前还迟疑,生怕当了公安之后,要因为经常面对死亡而引发心理问题。如今这是什么工作状态?那是狗屁倒灶的什么事儿都要干!都快和后世基层民警一个级别了。


    “对啊,这种调查问问题的事儿,怎么会让公安干?以前不都是保长的活儿吗?”


    因为现在没保长了呀!你当政府最近搞的扫黑除恶活动是假的啊!


    咦,说起这个,这抓那些个什么粪霸之类的,同样也是公安在管,陆长鸣同志怎么就没想着他呢?好歹也让他活动活动手脚。


    为什么?因为他年纪太小了呗。喏,这会儿在公安局的办公室里,陆长鸣和牛大力说的就是这个。哦,忘了说,牛大力就是‘牛犊子’,解放了,哪怕是地下工作者,很多也恢复了本名。


    前一阵子,哦,就在解放后第四天,一个地下工作者会师大会,出乎很多人意料的召开了,3000多人的京城地下工作团队中,有2000多人参加了这一次别开生面的聚会,其中很多人都第一次公开了自己的信息,让不少曾经相互戒备的自己人恍然大悟,惊喜连连哦!


    方大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真的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被邀请去参加的时候,更是眼睛都有些不够看了。虽然对自己也被列入其中很是自豪,可他们这招摇的做派……怎么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癫狂感。所以当时他默默的又当了一次壁画!


    说回正轨,咱们这会儿还是说陆长鸣和牛大力两个。


    自打京城解放,这两个的工作就都相当的忙碌,难得有空闲聚到一起说说话,自然免不得说起一些以前战友、同志各自的情况。


    在这些人之中,方大海并不算突出,可谁让他近期和老牛同志几个走的比较近呢,所以牛大力自然就问了起来。


    而一说起方大海,哎呦,那陆长鸣可就有话说了。


    “这小子,那就不是个安生人。”


    “那肯定的,若是安生的,哪能这么小就这么本事?聪明孩子大多都这样。”


    这夸的,以前对着方大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过?


    “对着孩子怎么能直接夸?夸坏了怎么办?赶紧说,他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干活呗,最近不是要高扫盲的事儿嘛,我让他去听听百姓的意见,看怎么安排合适。”


    一听让方大海干这个,牛


    大力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干的一定很郁闷。”


    陆长鸣也跟着笑了,那表情带着几分慈和和无奈。


    “确实,这孩子对这样琐碎的事儿,似乎特别的抗拒。”


    “那肯定的,一个能在深山老林里杀伐果断的猎手,危险刺激的事儿才是他的强项,让他干重复又琐碎的事儿,怎么会不抗拒。”


    牛大力对方大海还算了解,摇着头不赞同陆长鸣的决定。不过陆长鸣能这么安排,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可他才几岁,总是让他处在危险里,那还要咱们这样的大人干什么?以前是没法子,人手不够,只能让他去,现在解放了,他这样的孩子,也该过一过安稳的日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份好心,他未必会领情。猛兽可不会甘心被关在笼子里当猫养。”


    “要他领情做什么?只要他能好好长大,将来能接咱们的班,那就成了。”


    虽然彼此都不认同对方的想法,可为方大海好这一点上,这两人还是一致的。不过到底如今陆长鸣才是方大海的领导,牛大力想了想,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笑了笑,索性借着扫盲的事儿换了个话题:


    “做扫盲的前期工作,那孩子倒是也挺合适,我记得方大海好像识字也不少吧。”


    “确实,一般的书信他都能看明白。按照他说的,跟着他爹学木匠图纸学了点,后头因为帮村子里的地主家少爷干活又学了点,零零碎碎的,日常用的都能认识了。”


    在识字这方面,方大海确实没怎么遮掩,也没法子遮掩。毕竟这些他日常都要用的,与其以后发现他隐瞒,怀疑他心存不良,还不如一开始就露出来呢。好歹也能增加点自己的分量。从这会儿陆长鸣和牛大力的反应看,方大海这招用的还挺到位。


    “像是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年纪,能学到这份上,这孩子也算是有毅力的。那你就没想过让他继续读书?”


    都说读书能开智,像是方大海这样的孩子,若是能多读书,想来将来的路会更好走。这一点不管是牛大力还是陆长鸣都明白,只是……


    “怎么没想过,可谁让他是家里老大呢。”


    陆长鸣无奈的叹息着!咱们这个国家的孩子啊,苦了一代又一代。战争带走了多少人命,又让多少孩子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责任?就像方大海,长兄如父,哪怕这个长兄这会儿还没满15岁,该负担的责任也没少几分。


    从这个角度想,牛大力倒是也理解了陆长鸣这么安排方大海的心。


    “要这么说,你这安排倒是也合适,等着扫盲班开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再多充实充实,不定还能考出个文凭来,让你也长长脸。”


    文凭?什么文凭?他怎么不知道这扫盲还能考文凭?他不过是在办公室多忙碌了几天,上头这是又有了新动向了?他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哎呦,大意了啊!


    陆长鸣好奇的看像牛大力,并换来了牛大力惊愕的回视。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上面说了,但凡是参加扫盲的,可以分几个阶段进行考核并给与结业证书。日常用字基本扫盲是力求全民普及的,等着扫盲班结业,学习好的,或者是自己有心想继续读的,可以参加初小、高小、初中三个等级的学习和考核。”


    咦,要是这么的,好像方大海还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就他的水平,连着扫盲班都不用过,直接就能参加初小的考试了。等着考完拿了证书,若是能继续往上考……初中这个不知道,想来高小还是有希望的,这么一来对他将来的前途绝对是很有好处的。


    “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准备准备。”


    方大海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时隔两次穿越,又要进入考试的节奏,人才刚回到家。赶巧了,他才到家人还没坐下呢,被他送到识字班的方大江也前后脚的走进了屋子里。


    “大哥,你今儿回来的挺早啊。”


    “哦,忙完了嘛,就早点回来了。对了,去识字班学的怎么样?还行嘛?”


    看看,当家长的都是这个调调,上来第一句就爱问学习的事儿。


    “还行吧,很多字你都教过我。”


    “感觉进步了多少?”


    这个怎么衡量?


    “看小人书能读出近半的字了算不算?”


    怎么不算,小人书里的文字再少,语句再通俗,那也是书不是?能读通,读懂,也是需要一定基础的。


    方大海很欣慰,自家这个弟弟才上了几天学,就能如此迅速的有了成果。既然这个可以,那家里的何雨兰呢?


    “别看我,我每天忙的很,学的真的很有限。”


    这态度不够积极啊!不过也正常,哪怕是女性独立被喊了多年,可这时代普通人家的女性,依然受着封建思想的桎梏,将心思基本放在家庭上,对于什么读书识字上进这类的话题,并没多少概念和积极性。


    但方大海既然想让何雨兰识字,就不会让她有消极怠工的机会。说的直白自私些,哪怕不奢求什么共同语言呢,他也不希望自己媳妇是个文盲,将来连着给孩子看个作业都不行。


    “只要有进步,那就是好事儿。哪怕一天只多学5个字呢,一年下来,雨兰,你也能轻松看懂小人书,能写信了不是?”


    方大海这要求确实不高,5个字而已,哪怕是煮饭的时候用点心,也能完成。如此何雨兰自然是没法子说不得。只能哭笑不得的点头到:


    “行行行,我学还不成嘛,哎,真是的,这会儿学了有什么用?不说还要扫盲嘛,我到时候去学也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就她现在这态度,去了扫盲班能有多少成效还不一定呢。不行,还得多加点诱惑力,不然她肯定能拖就拖。


    “我和你说啊,你别说出去。”


    如果说这时候的居家女性有什么上到八十,下到十八的统一爱好,这听秘密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重要的组成之一。


    “你说,你说,这是又知道了什么?”


    看,何雨兰兴致勃勃,两眼发亮的样,方大海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就这时候你最积极了。”


    “哎呀,别笑话我了,有什么赶紧说,再不说我可哈痒痒了啊。”


    呦,都会威胁人了,看来京城确实没白呆,


    “我听说过以后政府会自己建厂,办一些铺子。”


    其实何雨兰也是挺聪明的,听着方大海从识字,说到这开工厂铺子,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方大海想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识字班里表现好的,就能有做工的机会?”


    “我估摸着是这样,怎么样,你心不心动?”


    别说,何雨兰是真心动。哪怕是她这样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接受的都是童养媳的观念长大的人呢,对于多挣一份钱,那也是相当渴望的。虽然


    和经济独立无关,只是单纯的想分担家里责任。可只要有想法,那这积极性自然就上来了。


    钱就是动力这一点,真是什么时候都保真!


    “合着这扫盲班还有这作用?难怪呢,以前哪有官老爷管这个的,若是想挑人,这就合理了。”


    何雨兰一脸恍然大悟,然后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三圈,这才下定决心对着方大海道: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等着这班开起来,我立马就去报名,保证学出点名堂来。”


    说完这个,何雨兰又悄声问道:


    “这些政府开的厂子什么的,工钱怎么样?你打听到了没?”


    “这个这会儿倒是没听说,不过哪怕就是个学徒的工钱呢,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那是,陈石头不是说了嘛,过了3个月,他可是就能拿到8块银元的工资了。这钱紧吧点,他们母子两个活命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有6块银元,那家里日常开销就能都打平了,多好啊!


    方大江在一边也听到了方大海和何雨兰的对话,想到这新建厂子的事儿,心里也颇有些蠢蠢欲动,跟着问道:


    “那大哥,若是我能考出高小来,将来是不是也有机会和三叔一样,在厂子里当个文书什么的?”


    “肯定的啊!你看啊,就咱们这几条街,你说,识字的有几个?能有高小毕业文凭的又有几个?只要你考出来,不定到时候不是你求着厂子要你,而是厂子求着你过去呢。不管什么时候,有本事的读书人,那都不愁没活儿干。”


    方大海顺利的将家里两个适合读书的人都挑起了好好上学的念头,心里十分的欢喜,单这样的高兴并没持续多就。转天,当他准时来到公安局之后,被陆长鸣突如其来的要求考试的消息给砸到了!目瞪口呆有没有?!!


    “我?考试?”


    娘哎,虽然多少是有过重新考点证书的想法,可这扫盲班都还没开呢,就给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莫名有种重新回到学校的感觉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该学还是要学,该考还是要考。


    只是他以前好假假那也算是个大学毕业生,这一下子要降低到小学水平……这要怎么考?更绝的是,为了维持好人设,他还得一点点进步,然后慢慢的考出最起码高小的证书来,这速度怎么掌控?哎呀妈呀,他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立一个好学的人设,然后将水平给卡到初中毕业的水准了。这样的话,最起码能少考上一场。


    哎,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当初他为了人设立稳,还小心的选了点复杂的字,请教过陆长鸣,并获得了陆长鸣细心的教导和夸奖。当时他有多得意自己圆慌圆的利索,这会儿就有多后悔!


    第94章 继续挖(改错字)……


    考证书这个事儿哪怕再头疼呢,方大海知道,除了面对还是面对,自己是没有逃避的可能的。所以啊,苦恼了一阵之后,他索性就先将事儿给放下了。


    不放下还能怎么的?又不是立马就要他进考场?等着正式上学之后再说吧,总有法子将这事儿糊弄过去的。


    有这担心几个月后事情的功夫,他还不如好生处理一下最近的工作呢。


    要说近期啊,许是纠察队还没培训完,人手实在不充足的缘故,公安局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人那忙的,脚不点地都是说轻了,没日没夜才是真实写照。


    不信?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黑眼圈,公安局都能改名叫熊猫园子了。


    至于他们都在忙什么?这个问题前面其实已经露出过几许端倪了。是的,就是在清理京城的各种恶霸、**。


    小到街头混混,大到盘踞一方的土霸王。都是公安们清理的目标。从搜集证据,寻找受害者,组织人员抓捕,审讯,最后到公开公正的宣判,执行等等。每一步都要耗费无数的人力和精力。


    像是这会儿,方大海手里捏着的一叠调查资料就很典型。


    “找到贼头了?你确定就是这个位置?”


    陆长鸣看着方大海递过来的资料,站起来,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细细的对比了一下位置,不确定的问:


    “这里离着城墙不远,按说附近随时都有巡逻的兵丁,他们不该这么胆大呀,这是卡着灯下黑的心思?还挺有脑子。”


    确实挺有脑子,方大海找到的时候都忍不住给这选地方的人点了个赞。不过脑子好不代表人好,说起这一伙儿,方大海神色就没露过笑。


    “应该没错了。于大庆帮我找了好几拨小乞丐,都表示在这附近见过那几个残疾的小偷。此外我昨儿夜里也去转了转,那地方周围三个院子,都能听到掷骰子的声音,后院隐约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有孩子哭声?是有孩子没完成任务被打了?”


    陆长鸣问这话,抬头去看方大海,这一看就看到了方大海皱起来的眉头,心下一个搁楞,意识到这里头许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神色一时也严肃了起来。


    “说说吧,都发现什么了?”


    “哭声不一定是被惩罚了,还有一种可能……我白天近距离观察过那几个残疾小偷,不管是手臂残疾的位置,还是腿有问题的地方,都不像是意外造成的。所以这个贼头很可能不只是拐卖孩子,培养小偷,很有可能还兼着采生折割的事儿在干。”


    “采生折割?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人小鬼子折腾咱们不够,自己人还能对着孩子下手,这是生怕咱们人太多吗?”


    陆长鸣知道采生折割。顾名思义,所谓“采”就是采取收集;“生”则是指生胚原料,也就是那些鲜活的生命,尤其是指那些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年幼孩童。“折割”则是一种通过使用工具,直接对孩子进行外科式的切割与削除,重新构建躯体的行为。简单地说,就是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它方式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的怪物。


    方大海嘴里说的这个贼头虽说没人性到将人活生生变成怪物的地步。可将好好的孩子折腾成残疾,以降低周围人的警惕性,为偷盗提供便利,这同样是残忍的。是陆长鸣无法忍受的。


    “立刻召集人手,这样的的地方,一刻都不能留。”


    是的,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留,这样的人也绝对不能原谅。


    冬日的黄昏光线并不算明亮,但这会儿领着一个连,携带者木仓支出发的公安们却走的万分坚定,晚霞照在他们的身后,带着温暖的光!


    “就是前面一条街,前后三个院子,成品字形,其他的位置我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从房管局的资料看,房主也和他们没什么牵连,但不保证没有他们的眼线。”


    “那就都围起来。这样的老鼠,谁知道会不会挖什么地道。”


    跟着来的连长最近和公安配合的不少,出发前又了解了案情,这会儿满心都是对这些犯罪分子的厌恶,办起事儿来相当的果断和周全。


    “你,去找附近的军管会,让他们也派点人手过来,最好是熟悉这边地形的。你,赶紧找几个制高点,万一有人跑出来,立马鸣木仓。你,去最近的城门边,找驻守部队的人,让他们帮忙将这附近看住。”


    打过仗的人在破案这样的事儿上或许并不精通,可说到拿人抓人……那绝对比寻常公安们强了好些。看着一通的安排,不单是顺势拉来了足够的人手,还将漏洞也堵上了。有了这样的安排,等着天一黑,想来他们就能有不错的成绩。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抓这些只敢冲着孩子下手的懦夫恶鬼,不过是用了半个小时,就将他们基本一网成擒了。虽然打草惊蛇之后,后续想抓为他们提供孩子的人贩子可能会多点难度。但看着刚被解救出来的十来个孩子的惨样。方大海恨不得动手的时间能更早些,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十一个孩子,整整十一个孩子,都被关在后院的地窖里。一身是伤,近半还发着烧,不给药,不给看护。这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此外,这人造的残疾也特别的刺目。三个被砍了手指,两个被敲断了腿,两个被划破了脸,一个被刺瞎了一只眼,一个被割了一只耳朵,还剩下两个则是被剪开了上嘴唇,人为制造成了兔唇。


    这……这都是什么样的魔鬼,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些孩子最小的才4岁,大的看着也不过七八岁。造这样的孽,不怕下地狱吗?


    “赶紧送医院吧,这些孩子……许是还能救。”


    跟着来的牛大力不忍的测过了头,红着眼睛哽咽了好一会儿。回头瞧见方大海正在给这些孩子检查身体,忙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示了一句。


    方大海自然是要将这些孩子送到医院去的,他只是想多确认一下他们的伤口,


    想看看这些伤形成的时间,看着会儿能不能给他们做一些及时的包扎。哪怕有一个是才刚形成的呢,那也能有希望恢复成健康的摸样不是?


    可惜他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是要送医院去看,可他们的残疾……我刚看了,最短的都有三天以上了。这会儿发烧能治好,这其他的可就……”


    想到发烧,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寄走几步,拉过了这些孩子中,看着最大,也情况最好的一个孩子,轻声问道:


    “你和哥哥说说,你们这地窖里,原本塞了几个孩子?”


    左手手臂因为骨折没及时医治而有些扭曲的大孩子这会儿其实有点恍惚。


    饱受折磨后突然被救,这个情景他在梦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他以为这一刻真的到来之后,一定会大哭一场,会欢呼雀跃,会……可当梦想照进现实,他真的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窖里被带出来之后,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满满的不敢置信。感觉这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我,我们这是被救了?”


    “对,被救了,放心,从此以后没有人会打你们,会送你们去医院,对了,还会帮你们这找家人,孩子,你们病好了,就能回家了。高兴吗?”


    “回家?”


    他家在哪儿呢?他好像记得很牢的,一直心心念念着的,这会儿怎么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了?


    这种短暂的失忆让孩子很是惶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顾不得回答方大海的问题,也顾不得细想别的,只一个劲的抓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拍。


    “我爹,我娘,我怎么突然不记得他们的脸了?啊啊啊啊,我记得的,一定记得的。”


    孩子突然地癫狂战士们很有些无措,倒是方大海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是刺激大发了,以至于孩子的大脑下意识开始自我保护,以至于短暂的开始失忆。这不要紧的,只要好好睡一觉,精神回复了就行。


    “不着急,即使你想不起来,咱们也是能找到你家的,你看,这些人都抓住了对吧?他们能不知道是从哪儿将你们抓来的?乖孩子,咱们不着急,看病,吃饭,睡觉,将自己养好了,那就什么都好了。”


    方大海安抚的话说的很是轻柔,叠加上一下下安抚的拍着孩子后背的手,让这孩子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眼睛里也终于有了神。


    “对,能找到家的,一定能的。”


    “对,一定能的,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这里原本有几个孩子吗?我们要帮其他孩子也找到家。”


    找到家?对,都找到家,他们都应该找到家。可……


    回神的孩子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些和他一样,满眼都是迷茫,神情恍惚的孩子,突然又哭了起来。


    “十六个,我来的时候,这地窖里有十六个,后来发烧,烧糊涂了被抬出去三个,熬不过疼又死了四个。等着不满十个了,他们说少了,就又送来了三个,然后大前天又没了一个。大哥,死了好多孩子,好多。”


    确实好多,总计十九,死了的就有8个,近半的折损率啊!这些人……谋杀,这是真正的谋杀。


    “你来了多久自己记得吗?”


    方大海看了一眼那扭曲的手臂,从这伤口形成的摸样来看,应该不算太短。在看他身上交错的新旧鞭痕,驯服程序应该也走的差不多了。这么一算,肯定不止一两个月。


    “4个月,如果没有今天你们将我们救出来,再过半个月我就该出去挣钱了,他们说了,白吃了小半年,是欠了大钱了,利滚利,不给他们赶上3年,就别想自己留一分钱。”


    方大海心里的火已经窜到了头顶心,若非意志力还行,这会儿他真的,恨不得冲过去,将那些绑着的一个个都砍上几刀,让他们也尝尝这辈人生生折断骨头,日日鞭打的滋味。


    还欠了大钱?明明孩子们所有的痛苦磨难都是由他们带来的,怎么有脸反过来说欠他们的,啊?和他们比起来,周扒皮都是慈善家了!


    “黑心肝的,你们都不是人啊。”


    方大海忍住了,牛大力却没忍住,他看到这些孩子的第一眼,就已经心酸的红了眼睛,这会儿听到方大海问出来的事儿,那更是心都快被戳碎了。一个大踏步过去,冲着那几个离着近的匪人就是一脚,力气大的,直接将人踹出了三米远。


    见着牛大力开始发疯,边上一个公安立马就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一边拉着人,一边冲着其他人喊:


    “赶紧帮我拉住喽,这老牛,怕是又要疯。”


    疯?为什么腰用又?老牛怎么了?


    方大海回头,看向牛大力,这一看,他也被吓了一跳。红红的眼睛里像是能溢出血一样,额头上更是青筋都爆出来了,表情更是狰狞的可怕。三个人拉着,抱着,他都能一个劲的往前冲,这摸样……


    “老牛,这不是鬼子,那边也不是你儿子,你清醒点,咱们今儿是来救孩子的,你想起来了没有?”


    鬼子?儿子?方大海心里一阵了然,他从没听牛大力说过自家的事儿,可偶尔从老韩和老于的闲话里也知道,他们选择来干这种危险至极的活儿,是因为家里都没了牵挂,比其他战友都少了顾忌。


    这么一联系,方大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怕这老牛的儿子,也是被鬼子虐待致死的。而小鬼子怎么虐待孩子……想想那些后世的照片,想想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的各种资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牛这是触景生情,被戳到心了呀。


    对于这样的事儿,方大海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劝慰的话可以说,他没有经历过,自然也没有资格去劝别人放下。


    不过转移牛大力情绪的法子还是有的。


    “一半的孩子还在发烧,我先送他们去医院了,后续的事儿你们接手吧。”


    孩子,去医院……这两个关键词一出来,牛大力果然神色变得缓和了几分。加上边上还有几个人在拉扯,他很自然的就回过了头,看向了那几个孩子。


    “对,去医院,好好治,能好的,一定能好的。”


    他自己的孩子没能活过来,可他能帮着其他孩子好好的活下来。


    牛大力的眼睛还是那么红,甚至晶莹的像是下一刻就能流下泪来。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额头的青筋也不在那么可怖。


    “我和你一起去,对了,好几个都走动不方便,那什么,我,我去看看,有没有推车,好让孩子们坐车走。”


    说着,牛大力甩开同伴的手,快步往外走去,方大海的眼睛很好,即使天有些黑,却依然看见,那疾步而去的人上扬的胳膊正一下下的擦拭着眼睛。


    牛大力……即使过去了好些年,那惨死的儿子,依然是他不能触碰的痛。


    这一次的突袭很成功,就方大海第二天回到公安局听到的消息看,一共解救出了36个孩子,除了地窖里的那些,剩下的都是被掌控在这些人手里的小偷,时间最长的,已经被控制了5年。


    此外,公安还顺着这条线,抓捕了三伙人贩子,加上这几个院子里的人,总计罪犯43人。这其中光是靠着孩子偷盗吃饭的,就有12人。是的,你们没看错,12个大人,靠着25个孩子当小偷过活。并且还不满足,以期掌控更多的孩子,让他们过得更奢靡些。这是一种怎样颠覆认知的思维模式。这些成人的残忍和贪婪,让所有知道这个案子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公安还整理了因他们采生折割而死的孩子的数量,触目惊心的足足有25个。和方大海折算的一样,近半的死亡率!


    “尸体都找到了吗?”


    方大海在当锦衣卫的时候,也算是见过些人间惨事,可和这次一比,那些竟是有些普通寻常了。哎,他这心啊,堵的,都快成心肌炎了。


    “虽然难了些,可若是可以……陆叔,咱们还是尽可能找找这些孩子的家人吧。生死总要让他们家里人有个数。”


    “难啊,好些都丢在了乱葬岗,哪里能寻的明白。至于寻找家人那就更难了,好些都是街上拐来的。那些人贩子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家的。怎么寻?”


    陆长鸣也想帮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哪怕是指让尸骨回家呢,也算是让孩子们落叶归根了。可连续多年的战乱,还有各种天灾人祸,连着活人想寻人都难,更不用说死人了。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已经将人贩子招供的信息都整理出来了,被拐时的年纪、孩子的相貌都有个大概,到时候送到他们拐人的地方,张贴到政府门口,希望那些孩子的家里能看到吧。”


    这确实也算是个法子。但愿他们的家人没有放弃寻找他们,不然这些孩子真的,太惨了。


    “对了,昨天你送医院的那些怎么样?”


    “还行,发烧的基本都没事儿了,剩下的……残疾估计是治不好了,像是那个最大的孩子,那扭曲的手,哪怕开刀将骨头调整过来,以后也不好干重活,不过总比现在都强些。”


    “那也行吧,不干重活儿,那就读书,等着寻到家人,一切都会好的。”


    能寻到家人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寻不到家人呢?方大海昨儿在医院已经将几个孩子的情况都问了一遍。这些孩子里大半都是穷人家,而且多不是被拐本地的人。这样一来,不说那些人家的大人寻孩子难,就是他们解救了之后想寻孩子的家人也难。


    “等病好了,这些孩子暂时放哪儿?”


    嗯?那样的病症,这些孩子最起码要在医院呆好几天吧!开刀的话,住上十天半个月都是有可能的,怎么这么早就问这个?


    陆长鸣心里出奇,正想抬眼看看,方大海这是怎么了,头还没抬就想到了方大海家的情况,随即就放弃了细究的心思。


    还能是为什么,都是孤儿,这是感同身受了吧!


    “还能放哪儿,送孤儿院先养着呗。放心,京城的孤儿院如今已经让咱们的人接手了,里头不说条件怎么样,最起码那些乌糟事儿是肯定没有了,孩子们住着不会没人照顾的。”


    说完这糟心事儿,陆长鸣顺手将刚签完字的文件拿起来,往方大海面前一放,嘱咐到:


    “这孩子的事儿,你有空去看看就行,赶紧的,后头还有别的活儿等着呢,拿着文件,干活儿去。”


    又有活儿?好家伙,无线衔接还是怎么的?怎么这么多的事儿呢。这公安当的,怎么感觉比阁老都忙。


    “咦,八大胡同?这是要解救妓女了?”


    “对,这也是被压迫残骸的百姓,咱们不去救,谁救?”


    “也是,但凡有点慈心人性的人家,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家会送闺女去那种地方。不过咱们那人贩子的线不继续挖了?还是想从这里再打开个新的缺口?”


    “挖,就像是你说到的,能做个人,谁愿意当鬼呢,可谁让这世道让很多人身不由己呢?这些妓女里有多少都是被拐来的?哪怕是不调查,其实咱们心里也都有数。所以这次解救妓女是一个事儿,深挖买卖妇女又是一个事儿,两样都要抓起来。”


    这没问题啊,就方大海来说,人贩子这种生物,都挖干净了才好呢。为了几个钱,就泯灭人性,造就无数生离死别,说其是诸恶之首也不为过。


    “哎,我这就去办。”


    方大海这一声应和的十分干脆,就好像刚才一身疲惫的不是他一样。


    看着这样精神抖索出门的方大海,陆长鸣坐在椅子上失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年轻人精神头足。”


    精神头是挺足,但是这样的精神头到了八大胡同却立马就萎靡了,因为他人才走进呢,就被粉红阵仗给包围了。各种香粉那么一围攻……就方大海那鼻子,真的是老遭罪了。


    “哎哎哎,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干什么,到咱们这地方来还能干什么,来吧,上我家来,保证你乐呵。”


    “看着年纪不大,身板倒是挺结实,弟弟,来,给姐姐看看,你这肉都长哪儿了?”


    什么肉长哪儿了?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又不给门票钱!


    第95章 现代化……


    不过是去八大胡同踩个地形,看看情况,结果……


    “啊切,大哥,你身上,什么味儿这么冲?”


    方大海一回家,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被正好过来开门的方大江一个喷嚏打的变了脸色。


    “你说我身上有味儿,还很冲?”


    难怪他这一路回来好多人都侧头看呢,合着是这么个原因。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还好,因为是去暗地里探听消息,他没穿一身公安的衣裳,不然公安的名声都要让他给毁了,明儿去上班也妥妥要吃挂落。


    不过衣裳是没问题,公安局那边也没问题,可这不代表家里就没问题。


    看,何雨兰那表情就很不对了吧,脸黑的都能当砚台用了。


    “这是香粉味儿,香水味儿。这么冲,这么杂,还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呢。大海哥,有些地方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去的。”


    这酸溜溜的话说的,方大海都笑了。


    “放心,我可没那么多闲钱往那销金窝里丢,这不是有任务嘛,谁想不过是没选好时间,路过都能被沾染这么一身。”


    任务?大海哥又有任务?


    这下何雨兰不敢再甩脸色了,一改刚才的幽怨,忙不迭的拉着方大海坐到了桌边。


    “难怪又回来这么晚,赶紧吃饭吧。”


    自打方大海进了公安局之后,这工作有多忙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瞧着他忙的连吃饭都顾不上,回来一天比一天晚,何雨兰心下总是有种想要方大海辞工不干,重新当回猎人的冲动。


    钱不多,活辛苦,这官家人当的,和以前她知道的相差也太大了!


    只是心疼归心疼,这种劝方大海辞工的话,却总会在差点脱口而出的时候被何雨兰自己压制到肚子里。


    这份工作对于他们这个家太重要了。自打方大海成了官家人,他们家不管是在院子里,还是在街巷上,地位一下就不一样了。走出去哪个还会看不起他们?就是那些街坊家的孩子,都没了早先说他们没爹没妈的酸话。


    有了方大海正儿八经的稳定出息,何雨兰去街口铺子买东西,都有人上赶着给赊欠了。虽然她一次都没用过着份特权。可被人重视,被认为有底气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除了这些,方大海在公安局工作还有个长远的好处,只要大江识字班能学出点名堂来,哪怕是何雨兰这样家里蹲的人都知道,寻个体面的好工作是不用愁的。


    这么多好处放着,你说,何雨兰能说出让方大海辞工的话吗?她自己知道,即使说了,估计也是白说。所以喽,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废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对方大海照顾的更周到些好。这样好歹也能让家里这顶梁柱在家的时候能轻松些。


    一碗棒子面粥,两个二合面窝头,再加上一碟咸菜,就是方大海今儿的晚饭。


    真的是半点油水都没有啊!这样吃下去,就他如今这运动量,身体怎么扛得住。


    “大江,这几天你和于大庆他们有碰面不?”


    “有啊,我下午去给人做蜂窝煤的时候,还遇上了铁柱呢。”


    方大江去的识字班平日大多只上半天的课。听着是不是挺奇怪?其实这才符合这个时代底层识字教育的普遍现象。因为这时候半大的孩子多半已经开始学着挣钱,为家里减负了。若是全天班,办起来怕是连招收学员都困难。倒是这样,半天上课,半天放孩子们出去干活,更容易获得下层百姓的欢迎。


    方大江自打来了京城,就一直想着法的给家里增加些零星收入。这会儿学校都支持,他干起来自然越发的努力了。虽说去出摊什么的,那是没可能了。可那蜂窝煤不还能做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方大江是真没少往外跑。而做的活多了,遇上同样靠着蜂窝煤在挣钱的那些孩子也是自然而然的对吧。


    这个事儿,自家大哥不是都知道嘛?怎么突然又问?


    “下次再遇上,你和他们说,我们家要买兔子肉,问他们什么时候方便,送两只过来。”


    咦?兔子肉?大哥想吃肉了?


    “马上过年了,熏个兔子备着,免得到了过年桌面上不好看。”


    哦,这倒确实是个事儿。就是何雨兰听着也觉得再理。不过着过年……


    “今年咱们过年席面肯定好看,虽然鸡蛋是不成了,那几只母鸡,自打天冷了就没怎么下过蛋,可鸡蛋没有鸡还是有的,到时候杀只鸡不什么都有了。”


    杀鸡?


    呵呵,不是方大海说,别看这会儿话说的痛快,等着真要杀的时候,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何雨兰说孵小鸡可是说了几个月了,到时候真能舍得?


    “有备无患,多备着总不会错,再不济留着还能送礼呢。咱们家和二叔家再亲近,那也是两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三叔哪儿也不能一点不出。不对,这么一算,大江,让于大庆他们给留5只吧,我差点忘了还有单位同事呢。”


    还真是,如今可不是孤身单干的时候了,有了单位,那该走动的就不能省。


    “另外,咱爹那儿年前也要上坟,到时候也得做一碗带过去,让爹也看看咱们的好日子。”


    如果前头那些走礼什么的,让方大海说的两个孩子还有些心疼钱,那一说到上坟,这两个立马就没有了反驳的心思。特别是何雨兰,眼睛一红还给方大海打了个补丁。


    “娘那儿也要说。”


    “对,都要说,那什么,纸钱元宝什么的,雨兰,你到时候问问陈大娘,该准备多少,咱们就从她那里买。”


    “哎,我知道了。”


    一说起上坟的事儿,屋子里的气氛立马就变得有些肃然起来,就是一边不出声,默默吃着东西的香草都下意识的缩起了身子,当起了小透明。


    方大海有些无奈,他真的,只是想说点吃荤腥的事儿,怎么就说到了这里呢?哎,要不再换个话题吧。


    “说起过年,我听说咱们这边过了年要安装电灯?”


    “哦,对,不只是这个,好像还要装自来水来着。”


    方大江总是在外头走,消息是家里最灵通的一个。说起这些事儿,他比谁都清楚些。


    “不过听说这个事儿,最终要看各个大院里住户的意见。”


    “怎么说?”


    “电线和水管,政府只铺到外头的主街道,剩下的要各个院子的住户自己集资出水管和电线的钱,才能拉进来。”


    方大海听了点了点头,感觉政府做的没错。政府再亲近老百姓,那也不可能将自己当善堂,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说句不好听的,光是这铺设主管道的事儿,就够抛费的了,再细分到各家,就是政府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撒。


    “哦,这也对,政府能免费铺设主管道就不错了,连着院子里都铺上确实不可能。这事儿咱们院子里的人知道了吗?怎么说?”


    “水管是一定要的,毕竟买水也是要钱的,还有前阵子涨价的事儿搁着,大家自然不想再来一遭。所以都觉着,有了这个,常年累月能省不少,都同意了。可这电线的事儿却有些不好办。电灯太贵了,咱们院子里可没几家用的起,所以大半都有些不乐意。”


    不同意拉电线?呦,要是这样,那方大海可就不愿意了,那油灯他真的是用的够够的,好容易能有个摆脱的机会,他可不会让院子里的人给折腾没了。


    “饭都送到嘴边了,就差那么一口,院子里的人居然还不想吃了?这都什么毛病。有电灯多好啊,哪怕一家只装上一只呢,以后大半夜有个事儿,也不用担心看不见了。家里孩子做功课也能多点光亮,省的伤了眼睛。至于花钱?做饭做活儿,有了灯一天能多做好几个小时,这钱不就回来了?想过的好,光省钱有什么用,得想法子多挣才是正道。”


    是不是正道这个方大江不知道,不过他听出来了,自家大哥是想装的,而且还给出了劝大家一起装的理由。


    机灵的方大江眼珠子一转,就嘻嘻的笑了起来。


    “这话和我说不着,不过我明儿肯定会和乔东他们说,听听他们怎么看。”


    好家伙,这才多久啊,方大江居然连着传八卦都知道委婉了,嗯,挺有进步。


    “不管怎么说,有了自来水,有了电灯,咱们家这也算是享受了一把资产阶级的便利生活。”


    便利生活?这说的还挺对,可不就是便利嘛。


    方大江这么一想,乐呵呵的又笑了起来。倒是说了这话的方大海,脑子一转又想到了别的上。自来水要普及了,那京城的送水工……以后怕是就没活儿了。


    说起这送水,在京城还是个挺古老的行当呢。远的不说,就说我大清那会儿,京城虽然遍地河湖,水资源非常丰富。一半以上的胡同都有水井,根据当时有心人统计,当时京城内有701口眼井,城外有557口眼井,共计1258口眼井。


    可这些井水大多苦、咸和涩,进到嘴里相当难咽,只能用来洗衣服等生活用途。而煮饭、喝茶用的水呢,则另外采买。这也是为啥当时有些什么甜水井、甜水胡同这样的名声的缘故。哪个胡同能有一口甜水井,对老百姓来说,简直算是得了宝了。


    有买卖就有利益,有行当就有干活的人。买水也是如此。是的,和粪霸一样,当时在京城甜水井就是很多底层博出来的混混们开源挣钱的大买卖,多的是人用拳头打出所有权来。有时候一年能换三四个头儿。由此可见这利益有多大。


    当然了,水霸能挣钱,不代表挑水工也能挣钱。那时候在好水井附近,总有些个井窝子、水屋子,就是那种供挑水夫暂住简陋的矮屋子,简陋的和乞丐屋没区别。至于挑水工的薪酬……听着是还可以,一担水出门,回来交5角,提一角,只要多走几趟,吃饭应该能成。


    可你若是细看,一只空桶20斤,一担水150斤,这装水桶还是木轱辘铁底,口大,收腰,底尖。一路挑行的时候,想歇个脚都难,就知道这挑水工有多难干,想挣大钱基本没戏。


    当然了,有人说,那不是还能用车。是,是能用!也确实有水车。方大海还亲眼见过。两个把手的单轮小车,车的两边各安一个大水柜,水柜多为罐状,盖子一端有个大方孔,另一端有小圆孔。挑水夫从井里汲水上来,倒入大孔,小孔可以排出空气。在水柜的下面有个圆孔,塞着用布包着的木塞。这样的水车如果两个水柜满载的话,大约


    可以装五百斤水。


    可问题是,这成本也高啊,不说这水车做一辆是什么价,光是在那水霸那儿的压钱,就能为难死绝大多数的水工了。所以,最起码在方大海家这一片,依然还是挑水工的天下。


    这么一群壮年汉子慢慢的就要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方大海默默的将这事儿记在心里,准备明儿到公安局的时候问问陆长鸣,上头会怎么处理。


    许是有人说了,这和你有什么相干?你就是个公安,用的着管这么多?是,从职能上说,确实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想吃着百姓的饭担着阁老的心。


    可周围这么多街坊不这么想啊!在他们眼里,方大海,那是官家人,有什么和官家有关系的问题,来问方大海那不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啊,为了自己将来耳朵不受,方大海觉得他就得未雨绸缪,多想点,多问点,以防将来自己遭罪。


    当然了,这些个事儿,他是不会和家里的孩子们说的。


    方大海不想说这些烦人的事儿,可家里的孩子却很想知道外头的事儿,工作的事儿。看着方大海已经吃完了饭,何雨兰一边收着碗筷,一边继续问起了方大海那一身香味的事儿。


    (哪怕是有工作任务在前头摆着呢,何雨兰还是没忍住,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任务怎么跑到那样的地方去了?”


    方大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听到何雨兰一开口,立马露出看戏的表情,偷摸着端详方大海的脸,手上还利索的将香草抱起来,两人一同躲到了一遍。这不参与的姿态摆的相当明显。


    方大海眼睛没瞎,这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没看清?可这会儿他却实在没工夫去教育弟妹,只能先给个瞪眼怒视,然后立马转头,对着何雨兰解释道:


    “上次那些孩子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怎么能不记得,当时方大海完成任务回来可是气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那眼圈黑的,都能熬成墨汁了。


    说起那些孩子的悲惨遭遇,还特意给他们说了一遍什么叫采生折割,听得香草哭的稀里哗啦的,一个劲的喊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


    “知道知道,那些孩子可惨了。”


    “是啊,孩子太惨了,可导致他们这么惨的首犯,就是那些人贩子。”


    何雨兰也不是没有社会常识的人,一听人贩子,人立马坐直了问:


    “是了,那些,那些好多也是被卖的,人贩子拐来的好人家的姑娘。你这是找人贩子去的?”


    看看,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是啊,就是为了人贩子,虽然不是一条线下头的,可既然抓了,总不能光顾着一头。”


    你要说抓人贩子,那不管方大海去了哪儿,何雨兰都不会再有异议了。想当初逃难那会儿,为啥和亲人失散后,何雨兰就紧紧跟着方家不放?不就是因为孤身一个的小女孩很危险嘛。逃难那会儿她可是亲眼见过孩子被卖、被拐的。


    “这些作孽的黑心人,确实该抓,最好圈抓干净了才好。”


    何雨兰咬牙切齿的说着,手里正洗着碗都差点忘了,一个用力,生生将其中一个给掰成了两半。


    “娘啊,姐,你这是天生神力附身了?”


    方大江瞪圆了眼睛,一声惊呼出声,不仅将何雨兰给说尴尬了,连着方大海也逗笑了。这孩子,真是够讨打的。


    不过既然说了,有些事儿索性再说的明白些,这些日子他可要一直去那边走动的。


    “除了这个,那些院子里的苦命姑娘也是解救对象。大江应该知道,于大庆那边有个小弟,他家姐姐就在那地方,还是被放高利贷的抓了去抵债的。这种压迫,新政府肯定要帮着做主的。”


    高利贷?抵债?听着就惨的很,确实该做主帮一把。新政府能出这个头,哪怕和自己不相干呢,何雨兰听着也觉得暖心的很。


    “都是苦水里泡着活命的苦人,能有政府做主,她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苦尽甘来!所有外人都是这么想的,特别是去查封的,那真是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儿。


    可这事儿奇了怪了,明明外人都知道是为了她们好,为啥这些姑娘自己却不觉得呢?一个个哭天喊地的不说,竟然还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裳,对抗着去解救的人?难道他们这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症了?被同化的脑子有问题了?


    不,不是的,姑娘们能不知道这里不好吗?知道啊!她们在这里吃尽了苦头,说句不好听的,老鸨们虽然为了钱,没给她们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可看不见的狠招却从没少用过。容嬷嬷的针刑和这些老鸨的手段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可离了这里她们怎么活呢?从小学的就是怎么伺候人,怎么吹拉弹唱,怎么喝酒调笑。这一旦离了这里,她们怕是连着下一顿饭都不知道上哪儿寻摸。


    除了这个缘故外,家人同样也是她们离不开这里的缘故。在这里虽然苦,虽然被人瞧不起,可好歹能挣钱啊。只要挣到了钱,那些没有劳动力的家庭就能勉强着继续活下去。可要是离开了,没了收入,家里怎么办呢?


    就像是前头方大海举例的于大庆的一个小弟他姐。有她在妓院里卖身子挣钱,她就能每个月扣出钱来养弟弟。可若是她没了这份出息,才8岁的弟弟又该怎么活?家里没有大人,也没有亲戚,以后姐弟两个抱着等死吗?


    现场的人不知道这些姑娘的苦,看着她们犹如疯癫一般的抗拒,一个个都恨其不争的骂出了声。


    “真是不知道好歹,这都是为了谁?”


    “以前没人救,窝在这里发霉发烂也就罢了,这都有人救了,怎么还不知道羞耻呢。”


    “怎么的,这卖肉还卖出瘾来了?真是下贱的可以。”


    “都说表子无情,我看这话还真没错。”


    方大海从外头往里走的时候,听到这暗地里的唾弃声,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探头看了看站在最里头的陆长鸣,想了想,挤过去招呼了一声。


    “陆主任。”


    “嗯?大海?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自然是于大庆听到动静,怕这里出事儿,喊他的呗,这会儿他那有姐姐在这里的小弟,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因为就这冲进来的兵丁的架势,好些人都以为这是来抓人的。


    “外头说,咱们这是来抓人枪毙的。”


    啊?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陆长鸣表情都变了,咬着牙,狠狠地说到:


    “真是要命,这要是一进来就火速将人带出来,哪儿还有这样的事儿,这些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从于大庆他们的反应上,方大海倒是大概知道了些端倪。


    “我大概知道些。”


    “嗯?你知道?感激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是来做好事儿,是给她们做主的,怎么就弄成了这样了呢。”


    “陆叔,咱们是好心,可这世上有时候好心办坏事儿的事儿多了去了。也难怪她们不信任咱们。她们啊,是怕从这里出去了之后,没了饭碗,活不下去。也怕咱们说是解救,最后将她们弄到更不如这里的地方去。”


    说到这个,方大海不期然的想到了他那个世界里的一部电影《金陵十三钗》!虽说哪怕是这些人也知道,解放军肯定和小鬼子不是一个事儿,不至于让她们变成那样。不然她们也不至于会那么大胆敢反抗。可未知的未来,却依然让她们心生恐慌,害怕离开熟悉的地方,也是常理。


    陆长鸣能在京城潜伏那么多年,现在还走到了领导岗位上,那脑子自然是不差的。先前只是有些没转过弯罢了,如今让方大海这么一捅破窗户纸,立马一拍脑门,哭笑不得的说到:


    “她们这……想的可真是够绝的。既然咱们管了,怎么可能只管一半。”


    “那就和她们好好说呗,只要说了以后的安排,让她们知道出去后依然有活路,还是光明正大养活自己的活路,想来这些人肯定能安生下来。”


    这些姑娘别看一个哭天喊地的,好像弱的不行的样子。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这些人啊,骨子里现实着呢,只要利弊都说清楚了,你信不信,反咬一口,将老鸨的老底全掀出来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儿。真当她们和老鸨亲如母女啊!别闹了,咬一口都嫌不够狠呢。


    事实也确实如方大海所想,当陆长鸣代表政府细细的说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技能学习,和工作安排之后,不到两小时,这些姑娘们都洗尽铅华的出来了,顺带的还现场开了个诉苦大会,将老鸨、龟公等人的各种恶行都给揭露了个遍!顺利的……陆长鸣走出八大胡同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感慨:都不是寻常人呐!


    寻常人?寻常人在这样吃人的世道,吃人的地方,能活下来的有几个?人不狠站不稳这话,哪怕是放在妓院里也是通用的。


    第96章 坑自己……


    在政府本身就不富裕的情况下,拨出一部分款项,专门用来给楼子里的姑娘检查身体,治疗病症。这种举动咱们不说有多少政治考量在里头,从受惠人和百姓的角度来看,都足显诚意,让人感动。


    所以,那些楼子里出来的姑娘真的很听话。让她们检查身体就检查身体,让她们治病吃药,就治病吃药。专门派来看护和沟通的女军人们说什么,她们就配合什么。态度积极的,让送资料过来,再次见着这些姑娘们的方大海差点都以为换了一批人。


    “王姨,您这政工水平不错啊。”


    王春梅正翻阅着方大海带来的京城各个单位用工情况报告,为姑娘们寻找可以适应的工作。听到方大海突如其来的夸奖,下意识的就抬了头,顺着方大海的视线往后头看了过去。


    走廊上,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正昂首阔步的矫正着行走步伐。虽然时不时的总是流露出几分娇弱和媚态,可只看这态度,就知道想回归正常人生活的意识很积极。


    “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以前是没法子,只能苟且偷生,现在有了更好的


    路,还不兴人家上进一把?”


    要王春梅说,这些姑娘那一个个都聪明机灵的很,也就是生不逢时,落到了这战乱年代。若是生在好人家,遇上了太平年,不定能成什么样呢。现在真算起来,也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那不能,谁都有上进的权利。只是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学坏容易学好难,若是没您这样的人贴心帖肺的引导,她们能有这毅力?能改掉那一身的习气?我可是听过不少八卦的。那里头的姑娘,不日上三竿不起床,吃喝穿戴都讲究。可现在呢,我瞧着可没了那些个毛病。这才几天啊,就能改成这样,不是您的功劳是谁的?”


    谁还能不喜欢听好话呢!就是顶尖的那几位,听到对工作能力这样肯定,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不用说王春梅这样的普通同志了。


    “早听说你小子嘴甜,今儿一听还真是。来,说说,这么哄着你王姨,是想求什么?先说好啊,违反原则的事儿,别开口,说了我也不能办。”


    嗨,就是真心想夸几句,怎么能这么想人家呢?他可还是个孩子。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既然王姨诚心诚意的问了,那他自然要尽心尽职的说出来,不然怎么对得起王姨的这番心意?


    “那什么,王姨,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知道的,我前头做过个任务,接触前门站边上的那些孤儿。”


    方大海挠着头,一脸的不好意思,说话也多了几分吞吞吐吐,看的那王春梅都忍不住想摸摸方大海的脑袋。果然还是个孩子,说情找关系都能不好意思。


    咦?王春梅怎么知道是找他走关系的?这不明摆着嘛,都说到那些孤儿了,就王春梅的社会经验,怎么可能想不到里头的关窍?


    “嗯,这个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不但完成了任务,还帮助了那些孩子。你今天说的事儿和他们有关?”


    “对,那些孩子里有个8岁的小子,他姐姐……就这么姐弟两个,一直相依为命,他也是担心,怕他姐被分到很远,以后不方便见面,所以想让我帮忙问问,能不能分的工作近便点,好歹让他们姐弟能继续相互扶持下去。”


    看,都让王春梅猜到了吧!不过当姐姐的卖身羊活弟弟……王春梅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姑娘啊,实在是太难了!战乱,真的逼得人都成了鬼了!


    “你啊你,这还用你说?咱们虽然是帮助她们摆脱过去,走进新生活,可又不是让她们抛弃亲人责任?放心,只要情况属实,在分配的时候,一定会尽可能提供方便的。”


    虽然王春梅没有直接答应,也没说出确切能分的地方。可只这一句尽可能提供方便,就让方大海知道,自己今儿这一趟是没白来,人王姨一定会将这事儿放心上的。


    “哎哎哎,多谢王姨啊。”


    谢?都没办好呢,没谢?这让王春梅心里一动,又多看了方大海一眼。想了想,心里又摇了摇头。这孩子应该只是下意识的感谢,不是想将她顶到杠头上。不过谢都谢了,不透露点消息好像也说不过去。


    “谢什么,说起来咱们京城能接纳这些姑娘的地方也有限的很,左不过就是几个去处。乐器有特长的,嗓子好的,可选择的多些,文工团,剧院,都能试试。可若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就只能去纺织厂,服装厂之类的地方了。我就是想帮忙,也要看那姑娘自己怎么想,本事够不够。”


    “要是这么说,那估计也就是去厂子里的事儿了。枣娃他爹早年就是个拉车的力工,家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手艺可学的?他姐14岁让高利贷抓到楼子里抵债,不到三月就逼着被接了客,能学出什么来?”


    王春梅一听苦人家出身不说,还是被高利贷给逼出来的苦孩子,那心越发的软了。不由细问道:


    “那他们姐弟的爹妈呢?”


    “人被抓走不多久,那本就累出了一身病、开始咳血的爹,挣扎着起来,想拉车挣钱,将闺女赎回来,不想才跑了两天就倒在了街上,再也没爬起来。他娘为了多挣点钱养活儿子,忍着害怕给人去背尸体,结果半道上遇上了乱兵,被流弹给打死了。”


    哎呦,这事儿真是,越听越惨,越听越觉得心里发酸。可方大海像是还嫌不够一样,吸着鼻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那时候枣娃才6岁,他姐小雀,也就15,怎么活?可不就得靠着小雀卖身偷攒的赏钱往前挨嘛。”


    在煽情这一项能力上,方大海还是有些水平的,虽然说的都是平常话,描述的词汇也简单简练,可搭配上那表情,那动作,还有时不时吸鼻子做配音,愣是将这个在这个年代十分常年的苦孩子形象给叙述的,像是立马就能成为典型一样。


    反正王春梅听的那是眼睛都红了,鼻子也开始发酸了,手都捂上了嘴巴。半响才重新找回了声音,翻了翻手里的那叠工作名单,四下看了看,偷着对方大海说道:


    “小雀年纪还小,学技术正当龄,不管是纺织厂还是服装厂,都应该进得去。不过纺织厂这边,是咱们自己的,服装厂目前还不好说,你回去问问那枣娃,若是他信得过咱们政府,那就让他姐去纺织厂?”


    那肯定要去纺织厂啊!别的方大海不知道,国营的越早,这厂子后期扩的越大这一点还是知道的。而大厂和小厂,那福利能一样?越是到后头,那大厂的优势就越是明显。到了工作岗位能卖钱的时候,大厂比小厂的价格可是能差一二百呢,可见这其中的差距。


    “怎么会信不过咱们?让我来问,那本身就是信任。王姨,我不用问枣娃就知道,肯定选咱们自己的厂子。”


    虽然说提早透露消息什么的,似乎有些不好,可被人这么信任……王春梅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那我有数了。”


    看,这事儿不就办好了嘛。不过还有个问题。


    “这些人以后住宿怎么解决?大半都是没家的,分集体宿舍?”


    “这是一定的。不过咱们后期有计划,会尽可能的帮着这些苦姑娘早点成家,只要成家了,害怕没地方住?”


    “单蹦一个的,这法子是好,可小雀这样的……本来就条件不好,还带个拖油瓶弟弟,人家可未必愿意。”


    方大海这是想帮着枣娃他们谋间房?不能吧,这时候京城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人,政府自己人都安排不过来,这会儿让安排这样的姐弟,能行?


    方大海也知道不大可能,这可不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嘛。不定就有惊喜呢?


    不,没有惊喜,只有王春梅的皱眉。


    “你别说,这还真是个问题,看来给这些姑娘找人家的事儿,还真要好好琢磨琢磨,这些人里头,这样的可未必就一个两个。”


    行吧,你想到别处也成,只要多用心,这些姑娘总是能得利的。


    姑娘们得利?在政府对这些姑娘们伸出援手的时候,得益更多的其实还是新政府。你看啊,连着这么一群被所有人都摒弃在外的特殊群体,政府都能如此善意的对待,处处想的周全,那么对普通老百姓能差到哪儿去?


    都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会儿的情况就是最好的写照。这边楼子里姑娘们的改造还没结束呢,那边京城的民心就已经起来了。


    在政府对外放出消息,说是要清理城里的恶势力的时候,哎呦喂,那举报的,提供线索的,帮忙带路的,那是一波一波的来啊。甚至有些政府暂时还没顾及到的方面,都有人写着状纸,搞得和封建王朝拦轿喊冤一样,跑到公安局直接上告的。


    而这样热情的结果就是……方大海被调到档案室,整理了足足两个礼拜的信件!唉呀妈呀,几辈子活下来,头一次感觉自己有得近视眼的危机啊!他太难了!


    “怎么又


    吃窝头,今天还要加班?”


    陆长鸣提着提包正准备下班,走过二楼档案室的门口,见着里头灯火通明,下意识的就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方大海在那儿一脸幽怨的啃着窝头,不禁笑着打趣起来。


    “我说,你以前挣得也不少啊,这边工资也算可以,怎么就混到天天吃窝头了呢?”


    他可是知道方大海的,最是爱吃肉。旁的猎户山里打了个麻雀,都想着带回家,他呢?有了收获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赶紧填肚子,还美其名曰,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更多。


    这会儿天天吃窝头……怕是肚子都快闹意见了吧!也亏他忍得住。


    “不吃窝头吃什么?天天吃肉吗?我可不想让人盯着流口水。”


    他是爱吃肉,可也要看什么地方。公安局里虽然都是有工资的,生活也不算差。可更多的是一个人的工资养一家人的平常人。这样的人家,谁家能总吃肉?一个月能吃上一次,都算是舍得的了。作为其中一员,他怎么也要懂得从众对吧。


    “哈哈,不行你就自己打一个回来,请咱们所有人吃一顿不就好了?就你的本事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确实是,不仅是手到擒来,就是立马拿出来都没问题,他空间里存活还是有的。可他能拿出来吗?别闹了,进了公安局,那就是被套上了枷锁,不将所有的细节都收拾完全喽,他可不敢随便动。


    “陆叔,您下班了吧,赶紧走吧,别在这里逗我了。加班已经够难熬的了,让你这么一说,我一会儿看信都能花眼。”


    这孩子,还威胁上领导了?真是愈发皮痒痒了。


    不过看他这黑眼圈越来越重的样……算了,日行一善,给点甜头吧。


    “行了,别发愁了,不用一个礼拜,纠察队的人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这工作啊,有的是人手帮忙。”


    嗯?纠察队的人训练完成了?哦,也是,都快到年底了是吧。哪怕是没完呢,也不好耽搁大家伙儿过年,确实该放人了。


    “说好咱们这里分几个了没?”


    “大概30个吧。”


    “才这么点?”


    “什么这么点,你也不想想这京城有多少公安局。再说了,纠察队自己不留人了?”


    “咦,有了公安局,还要纠察队?”


    “怎么不要了,咱们公安,那是办案子的,纠察队呢,则是管理治安的,这是两个方向,自然是要分开的。”


    哦,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纠察队就是治安警,他们则是刑警,是这个意思吧?要这么说这和后世差不离啊!那后世的城管又该是哪个?民兵吗?不像啊!


    方大海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嘴上却没停,咧着嘴继续问道:


    “上回还说让我带人,陆叔,我带什么人?干什么?这分好了没?”


    “目前怕是要等一等了,你得先在这边多留些日子。”


    嗯?不是吧!怎么又变卦了?


    “为什么?因为你识字啊!”


    识字?差点忘了这一点,这个时候识字的少。不过怎么听着感觉自己突然成了文化人了?这档次提拔的是不是有点快?


    “文化人不文化人我不知道,不过你这工作效率高我是看见了。你没来的时候,咱们一天能处理100封信件就不错了。可现在呢,你自己看看你这屋子,算算一天的工作量……”


    他自己看?怎么看?等等,方大海反应过来了,因为来的时候他发现这信件堆积的有点乱,所以下意识的就按照东南西北分了柜子,然后柜子里头呢,又按照各个街巷划拉了格子,每天信件一到,先进行地域划分,整理完再开始检查信件。


    而整理了之后还将信件按照轻重缓急,再次进行了归纳,如此,彻底将信件收发和整理做出了归类和归档,不单是效率上去了,连着档案整理也一并轻松纳入了。


    所以……


    “合着我这是自己坑了自己?”


    如今,方大海一天整理处理信件的数量已经达到了500多封,这效率,这成果……要他是领导,怕是也不会将这么一个人随便放手。不将这事儿整理出正轨的,合适的流程来,下一个没了这本事怎么办?那不是又要乱了?


    陆长鸣看着方大海一脸雷劈的苦笑,大笑出了声,也不进门,就在门口拍了拍门框,肯定的打趣说到:


    “对喽,你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喽。所以大海啊,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啊,等着什么时候,将你整理出来的这一套教会了别人,所有人都能达到你这速度了,那就能功成身退了。”


    说到功成身退,陆长鸣想了想,又好心的问了一句:


    “其实这样在局里当个文职也挺好,要不你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文职是好,可文职太憋屈了。一天天的就关在一个屋子里,时间长了,不得疯?真这岗位定下了,他以后还有机会去打猎?改善伙食?


    就是这些他都不在意,可文职有多少立功机会?升职机会比外头的要少多少倍?这都是问题好不。他好容易想通了,不去算计什么心理问题,想着努力一把了,怎么能在这档案室里耗时间?


    “我不,天天在这屋子里憋着,我怕那天会生痔疮。”


    “噗。”


    这声音绝对不是陆长鸣的,他要是想嘲笑方大海,不会这么斯文,那这是谁?偷听了他们的说话?


    还能是谁,自然是方大海的老熟人呗,不然怎么能这么不客气。


    对,是老韩他们来了!这还是老韩伤好了之后,方大海头一次见到他。高兴地立马就抛了手边的工作,走到门口上下打量起来。


    “韩叔,你这是彻底好了?”


    “命大,没事儿了。”


    “那就好,哎,对了,这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韩叔,你是不是也分到咱们这儿了?”


    是也不是,老韩和老于因为伤病的缘故,确实退出了原本的部队,分到了公安系统里,不过却不是这个公安局。他来,是因为知道方大海和陆长鸣他们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的。


    “我还想请你这小子吃顿饭呢,不想你如今倒是成了大忙人,看来这饭是吃不成了。”


    吃饭?不说这个,咱们还是好朋友,一说,他就又想到了刚才的窝窝头。你说家里也不缺粮食,何雨兰做窝窝头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多放点细粮呢。哎,弄得他每次吃,都像是往下咽砂砾似的。


    不过这话他心里能想,说是不能说的,这年头有的吃饱,那都是享福了,怎么还能抱怨粮食不好呢?劳苦大众可没这毛病,要时刻记着自己是什么阶级。


    “有肉吗?若是有肉……其实,韩叔,你能买了提过来吃的,最多就是凉了,其他都没问题。”


    不过粮食太粗不好说,撺掇着吃顿好的还是能


    的。


    如果这里只有老韩和老于,这事儿确实能,可这不是还有陆长鸣嘛,他能干?好嗲也是领导,总要维护一下公安局的形象的,送菜到公安局?听着就像是解放前黑警们让馆子送席面一样,太不符合现在新政府的整体形象了。


    “别,你这屋子里都是信,提进来了,万一信上沾染了,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不同意归不同意,陆长鸣还是心疼方大海的,所以这边拒绝了之后,他倒是另外给想了个法子。


    “你这里还有多少没处理完?不成咱们先去,你后到就是了。”


    哦,要是这么的也行啊!反正他这里已经没多少了,抓紧些,半小时应该能成。


    “那你们先去,我半小时后到。”


    说半小时就半小时,有了吃肉的动力,方大海整理信件的速度就像是飞起来了一样,等着做完关门,他都有些诧异,自己好像……效率又上去了一个度?完球,在这么下去,他这档案室怕是越发的走不脱了。


    不够是不是走的脱,这个后头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去吃顿好的。


    方大海美滋滋的锁门走出了公安局,往边上的二荤铺走去。


    二荤铺的荤菜基本都是内脏什么的,吃着味道不怎么样,大多还有腥味,可你别说啊,有了老伙计,有了酒,吃起来还真是挺让人高兴的。可这高兴的时间并不怎么长久,因为吃着吃着,因为纠察队人员分派的事儿,老韩他们和陆长鸣吵吵起来了。


    “凭什么你们这儿就分30个,我们那边就20?啊?》看着我们好欺负怎么的?”


    “我这里管着的胡同多,人多你怎么不说?你哪儿才多少人?大多都是工厂,要这么多人干嘛?”


    “人少怎么了?工厂更应该保护,就该咱们人更多。”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工厂保卫科,以后可基本都是咱们的人,还归你们管,这么一算,到底谁人多?我都没眼红你们呢,你倒是好意思先跳起来了。”


    “我,我,我说不过你,不行,我回去得去找老牛。哼,我到是要看看,他来闹了,你怎么打发。”


    “好啊,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老韩有一天居然还学会拉帮结派了,好啊,你去说啊,你当我就不会告状了是吧?”


    “你去啊,看看咱们谁声音大。”


    不是,这是声音大的事儿?不对,不对,这是吵架的事儿?还不对,怎么好好的吃个饭,就吵起来了呢?这是吵吵就能解决的?


    方大海感觉迷糊了,关键时候,还是老于靠得住啊,他见着方大海像是被吓着了,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安抚到:


    “让他们去,他们也就是嘴巴痛快,没事儿。”


    “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用脚踹?”


    几乎是一瞬间,什么吵吵都停下了!方大海啊,你这话的威力真的有点大发了呀!


    第97章 分派人……


    一场老朋友的斗嘴活动最后是以方大海被几个大人同时敲头作为结束的。不过方大海虽然成了那个承担了所有的人,待遇很不好,但效果绝对够佳。什么吵吵,全没了。倒是闲话八卦这种不容易引发矛盾的话题成了这场聚会的新主题。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能说什么八卦呢?保密条例都快刻到骨子的人,习惯了将工作藏到心里,如此能谈的自然也就是生活上的话题。


    “马上过年了,这是咱们政府进城后的第一个年,不知道会组织点什么活动。”


    “谁知道呢,不过过年咱们肯定很忙时一定的。”


    这个就是方大海也猜的到。一下子没了战事的担忧,老百姓肯定都像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这么一来京城的集市肯定要热闹起来了。而这集市一热闹,人一多,公安们能不想着维持个次序什么的?哎,想想都心头发麻,到时候还不定会累成什么样呢。


    咦,不对啊,他现在档案室!文职!这样累人的活儿应该轮不到他了吧?


    方大海两眼带着期盼的看向了陆长鸣,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提示。


    提示个毛的提示,他和方大海又没有心有灵犀,你光一个劲的给眼神,他能看懂什么?


    “你这是……眼睛抽抽了?想说什么就说,一个劲的看我干嘛?怎么的?你也想又亲又爱用脚踹?”


    若是说方大海刚开始冒出这么一句的时候,陆长鸣和老韩那是寒毛直立,心头哆嗦,一瞬间败退。那么在有了时间缓冲之后,常年精分伪装的陆长鸣,已经适应良好了。不就是荤话没用对地方嘛。那又怎么了?干他们这一行的,女装都不是没有过,和孩子较什么劲?


    不单是不会被恶心,反过来……嘿,倒是让陆长鸣又开发出了一个新的攻击招式。


    你说,哪天他用这法子去对老牛来一下,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哈哈,一定很有意思。


    牛大力以后会是什么表情这个大家都不知道,不过这会儿方大海什么表情,老韩和老于那是相当的期待啊!看过来的眼睛里全是兴味盎然的期待。


    可惜,他们看错了人,方大海愣是一点被噎着的事儿都没有啊。不但如此,还特鄙夷的看了一眼陆长鸣,叨叨着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陆叔,你不行啊,默契呢?好歹咱们一同工作了那么久,心有灵犀不指望,好歹也能有个眼神沟通的默契吧!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怎么就没读出来呢?”


    什么叫不行?什么叫眼神沟通?你个屁孩子,知道这些词一般都用在哪儿不?


    陆长鸣哀叹着闭上了眼睛,丧气的伸手拍了拍方大海的后背,万分陈恳的嘱咐方大海:


    “读书那个事儿,你抓紧点,我这里闹笑话也就算了,这要哪天在外人面前……大海啊,祸从口出知道不?”


    知道啊,怎么能不知道,可这会儿不是私下里嘛,不是都闲话家常嘛,不说点让大家都乐呵的,难道还和上班一样,一本正经的来?


    别闹了,方大海几辈子攒下的《拉进和上司距离的一百种小妙招》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嗨,陆叔,这你还用担心?就我认字的数量,直接考高小都成了。再抓紧,让别人还怎么活?”


    嗯?不对啊!方大海以往说话可没这么臭屁,性子还是很温和爽朗的。今儿……


    “等等,你小子,刚不会是故意的吧。”


    哎呦喂,三位大佬啊,你们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呀,这反应速度……是锻炼的太少了?调侃经验不够丰富?


    “呵呵,哪儿能啊,那什么,陆叔,外头大集是不是都已经开始了?你知道几个啊?也说给我听听呗,等我闲了也好去走走,寻点家里能用的。”


    是也不能认啊,当方大海傻啊,放个风筝都要讲究歌策略呢,调侃领导,那不该缩就缩,那不是擎等着找打呢嘛。


    “别打岔。我这是终日打雁,却叫你个小崽子打了眼了啊。来来来,和陆叔说说,你这小胆儿什么时候肥起来的?”


    陆长鸣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当然了,也没真拿这事儿当个正经事儿来说教的意思,只是瞧着以往还算乖顺的方大海一天天的,越发的胆大,好笑的同时,想顺势敲打敲打,免得这孩子以后在外头也没大没小,招惹人罢了。


    他的心思,方大海一看那表情就懂了,心下也感激他的好意,不过他今年才几岁?该调皮的时候调皮,那是绝对不能丢的。


    “呐,陆叔,这就没意思了啊!咱们这是下班时间,您刚来的时候还说呢,这是老战友聚会。怎么的,我就不是老战友了?咱们之间就不讲究革命情谊了?既然都是老战友,那您和韩叔他们斗嘴可以随便说,我随口岔一句就不行了?陆长鸣同志,你可不能双标啊。”


    方大海和陆长鸣两个互怼,这出戏老韩和老于看的那是相当的有滋味,特别是刚还被怼了一通的老韩,那更是相当积极的帮衬着。


    “什么,什


    么,双标?哦,双重标准是吧,放心,你陆叔我不会,原则性强着呢!来,还有什么好词,多说点,让你韩叔我也开开眼界。”


    神TM开眼界,你是想听着孩子怼我吧!


    陆长鸣没好气的给了老韩一眼,回头对着方大海说到: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对了,你刚拿眼镜布灵布灵的,到底想问什么?”


    咦,绕回来了?哦,那就继续说好了。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问大集的事儿?”


    哦,后头方大海不用说明白,陆长鸣也知道了他想什么了。不就是不想去执勤嘛。这个……陆长鸣还真没想过让这孩子也去。毕竟这些日子,方大海的工作已经很忙碌了。他多少也有些心疼。


    不过没准备让他去是一回事儿,这会儿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大集啊,去执勤不就能逛了?要不我给你安排个最热闹的地方?”


    别闹,还最热闹的地方,那是让他逛大集?是让他断腿吧。


    方大海眼见着就要露出可怜的表情,不要脸的求一求了,可他眼尾看到了什么?老韩和老于看戏的摸样!!!心思一转,再去看陆长鸣带着笑的眼睛。呵呵,方大海立马就笑了起来。


    “哎呀呀,我就知道陆叔最疼我了。”


    别,其实不想疼的,特别是你用这种小孩子声音的时候,那让人哆嗦的感觉很让人想吐。


    警告的眼神立马就扫了过去。嗯,方大海接收良好,神通收的也挺快。


    “咳咳咳,那什么,家里都是孩子,去大集买东西,我要不陪着,还真担心他们被拐了呢。陆叔,反正纠察队的人过几天就要来了,到时候我将整理出的法子教一遍,然后让我放个假呗?”


    呐,这么好好说话就对了。


    “行,不过确定要教会之后才可以,这一点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我一定手把手的教。”


    方大海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这关系到他将来的工作强度,不赶紧甩给别人,难不成还真一辈子在那档案室的屋子里关着?


    不过当他看到被分配来的人里有一个居然是熟人之后,傻眼了!累觉不爱有没有?赶紧冲到陆长鸣的办公室,一脸哀嚎的问:


    “陆……陆主任,刚进档案室的是您给我分的人?”


    “是啊,怎么了?”


    “怎么,5个人,就1个识字的,您这分的也太好了吧!不识字我怎么教他们认地址?”


    方大海一个手举着个一,一个手摊着个巴掌,示范着五,两只手就差没戳到陆长鸣的眼跟前了,可见他这被刺激的有多厉害。


    可陆长鸣面对他这样的控诉,却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淡淡的回应道:


    “我没说5个都是档案室的啊?”


    嗯?不是,不是档案室的,你送过来干嘛?嫌我档案室太空吗?不可能啊,就那一堆堆的信件,就差没铺到门口去了,陆长鸣天天都能看见啊!


    “那么多信件整理好了,不要归拢存档吗?这一筐筐的,不要花力气啊。还是你想自己搬?到时候不会说我欺负你个孩子?”


    这确实要,可这也不对啊,培训好的人过来当力工?这都什么啊!不是浪费嘛。


    “先期帮忙干点搬搬抬抬的事儿,顺带的呢,你也正好给他们讲讲咱们局里的工作规则什么的,等着那个识字的能将你手里的活儿接过去,剩下的人加上你,正好组成一个小队,归拢到刑事科。”


    哦哦哦,那方大海就明白了。没问题,他这就赶紧的回去干活。力求最短的速度就将这些活儿都给丢出去。


    不过意外又来了,方大海两脚还没跨出办公室大门,陆长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走什么?让你走了?”


    咦,好像是不对,好歹是领导,他不打招呼就窜进来不说,这会儿问明白了,依然不打招呼就走……太随意了,确实不妥当啊!


    哎,果然急切能让人失智,大意了。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方大海认怂还是很快的。喏,听声儿就转,前后都没一秒,方大海那笑咪咪的脸,就重新和陆长鸣来了个面对面。并一脸讪笑的问:


    “差点忘了,陆主任,您这还有事儿?”


    陆长鸣并不是真想找方大海的岔,那是让他说了一句不识字,想到了另外一个事儿。


    “别嬉皮笑脸的,我和你说啊,扫盲活动这个事儿,别的单位怎么处理的我不管,就咱们局里,那是肯定要积极参与的。给你个任务,2月底前,让你手下的人,最起码认识100个字,能不能做到?”


    这方大海还真不敢确定。这年头那可都是繁体字,一个个字笔画多的,稍微脑子差点,就能将自己绕糊涂喽。这样的情况下,谁能保证一个月就能让这些人都认识100个?


    方大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半天,不确定的问:


    “那什么,一二三什么的算不?”


    你要说算,那方大海就准备先把一到十给教了,然后加上什么天地人的,100个字……还是能钻不少空子的。


    可惜啊,他这样的盘算是注定要落空的,看,陆长鸣嘴角一撇,立马就掐断了他的妄想:


    “要是票号里的壹贰叁,那就算。”


    完球,这难度可真是够高的。


    方大海有些丧气。陆长鸣对着方大海这样的表情,不爽了,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还没做呢,怎么就知道不成了?志气呢?赶紧滚蛋,我告诉你,要是做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都说成这样了,那,那也行吧,他努力试试好了。


    只是这又该从哪儿开始呢?方大海自觉没有教育经验,这会儿真的很迷茫啊。


    好在他还有个可以问的人。记得不,开头说了,新来的人里有一个熟人。对啦,就是李大强。那个住在中院,何毛柱家的邻居,去了许春分的李大强。


    “大强哥,没想到你会分到咱们局里。这可真不错,这里离家不远,日常上班能少走不少路。”


    李大强也没想到啊,他到公安局报道第一天,居然就被分到了方大海手下。他到这会儿脑子都有点懵。


    为什么懵?因为他被集中带走,去培训那会儿,方大海还没换上公安衣裳呢。院子里也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公安局上班。所以李大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到了今儿回来……他倒是有机会知道了,可问题是,他在外头足足一个月没回家,这会儿不管是他老娘也好,媳妇也罢,就是那便宜儿子都正处在乍然见到亲人回家的兴奋中。说家里的事儿都来不及,哪儿还能顾得上说院子里其他邻居的事儿?


    所以啊,见到方大海的第一眼,李大强第一个反应就是揉眼睛。等着确定没看错人,心里那想的就更复杂了。


    【妈呀,方大海这娃怎么就成公安了?】


    【不对,听说这会儿政府部门的,除了原本留下的,那就都是我党的自己人。方大海以前就是个打猎的,肯定不是留用人员,那就是……好家伙,我党里头这么小的孩子也有吗?太让人意外了。】


    【人孩子都能干成领导了,我却才是个新人,这……脸有点红怎么办?】


    【头一回在衙门上班,里头有熟人,还是一个院子的邻居,那我这算不算上头有人?】


    李大强那脑子的念头啊,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直到下班,跟着方大海出了公安局的大门,脑子都还带着三分糊涂呢。


    好在这糊涂并不影响他说话,最多就是反应慢了点。所以听到方大海这么亲近,还能应对的挺顺溜。


    “当时问了我们,都想去哪儿。我就说了离家近点就行,家里有老有小要照顾。这不是,就真分来了这里。”


    “考试成绩不错吧,若非这样,也不能由着你选。”


    一说这个,李大强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想到了自家老娘借着送棉袄的机会,托人带的两句话。当时他还没想明白怎么突然老娘会说什么好好学什么的,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必定是方大海说了什么,指点了他娘。


    “大海,谢谢。”


    有些话不好明说,可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数。嗯,最起码


    要让人家知道,他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方大海听懂了李大强话语里的暗示。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将这岔带过去了。然后询问起了他心里存着的事儿。


    “最近政府要展开扫盲活动,局里的意思,咱们也不能落后,要积极学习认字。你们几个既然分到我这里,你们认字的事儿自然就归我管。不过我对你们的情况不怎么熟悉,大强哥,你走街串巷那么多年,应该也多少认点字吧?”


    这话问的李大强越发的脸红了,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方大海,憋了半天,都走过两个巷子口了,才无奈的叹口气,不好意思的说到:


    “那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平日最多也就是能大略的知道一些招牌,就这还有大半都是猜的,从旁人那边听的,实在是……”


    猜的?听的?可这车夫不是说认路都挺厉害吗?什么字都不认识,他们又是怎么记住那些街巷的呢?


    “那还不容易?看房子被?像是咱们家那片,只要将鼓楼认准了,周围的路走一圈不就都熟悉了?还有故宫周边,只要认准了故宫,边上的熟悉起来也不难啊。”


    哦,合着这都是靠着实物地标辨别的啊!你别说,这法子还真挺有用。毕竟这年头门牌号什么的,也挺乱,真靠着这个找路,都未必真能顺当。


    可这么一来,他这教手下认字的事儿可就难办了。这该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其实他不用太烦恼的,别忘了,家里可是还有两个正在识字的人,看,他回家正好见到了自家弟弟在写字,这不就是老天爷都在提示他?


    确实可行,你看,方大海就那么一问,立马就在自家弟弟鄙视的小眼神里获得了不错的法子。


    “我们老师那是教我们认自己的名字,等着自己的名字认明白了,再相互问同学的名字,本就是认识的人,将字和人脸那么一对,认起来就容易多了。大哥,你怎么这个都想不到?”


    嘿,这法子,他怎么以前就没想过?真不是一般的可行哎!不过法子好那是法子的事儿,你一个当弟弟的,这么鄙视大哥,想翻天啊!果断地一个拍手过去,打压下了方大海隐隐有些翘起的小一把。


    “还有别的没有?可行性高点的,都是成年人,可比不得你这岁数容易学的进去,帮着想想。”


    说来他当初还没送方大江去学校的时候,怎么教的来着?好像是小人书?让他看图说话,学的字是吧。这个……这个不好用到公安局,不然真是要闹笑话了,那怎么才能引发大家的兴趣,让认字变得趣味又有效呢?


    “都是车夫?那用地名可以不?”


    难得被方大海求教的何雨兰相当积极,这边方大海问话才落地不到一盏茶呢,她这里就给出个不错的法子,眼睛还亮闪闪的看着方大海,希夷着能获得夸奖。


    哪怕是不能用呢,面对这样的眼神,方大海也不会吝啬好话的,更不用说何雨兰这主意确实可以了,所以方大海这会儿对着何雨兰那是一脸的笑,竖着大拇指可劲的夸道:


    “别说,是可行。像是咱们,帽儿胡同,鼓楼,这么熟悉的地名,哪怕一日两日的没记住呢,多看几遍也能记住喽。”


    何雨兰听着夸奖,越发的有了说话的欲望,砌鞋底的手都停了,眼睛放光的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刚你没来的时候我和大江说话时还说呢,咱们这字啊,挺有意思的,放大了,模糊了线条去看,那字和东西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就比如鼓楼的鼓,那不就是一边一个大鼓,一边一个支架嘛。看着多明白。就是写起来容易漏笔画。”


    这肯定的啊,咱们国家的字,那是从象形文字演变过来的,像是根本呀。不过让何雨兰一说,方大海倒是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识字和写字……好像是不一样的难度哦,陆长鸣给的任务,那到底是只要认识就好呢,还是能认能写?


    不行,明儿他还是要问问。别一不小心,落坑里去。


    当然,这个事儿放到明儿去办也行,今儿他回来可还有其他事儿要说呢。


    “后天雍和宫附近要开大集,雨兰明儿你和二婶说一声,问问他们去不去,要是去的话,索性结个伴。这阵子光顾着那些出挑的了,小偷小摸没怎么上心,明儿大集里头怕是不会太平。”


    这时候的百姓,谁能抵抗的了大集的诱惑?即使是何雨兰这样的半大女娃也一样忍不住兴奋起来。顾不得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站起来就想往外走,赶紧去中院告诉二婶去。


    还是方大海看着不像,忙拉住了人,劝诫道:


    “二叔累了一天了,这会儿不定已经洗洗睡下了呢,你这时候过去,别一个不好,还惊着了他们,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明儿,明儿一早说都来得及。后天呢。”


    让方大海一拉,何雨兰总算回了神,不过那不代表兴奋劲就过去了。瞧那泛红的脸,那下意识往屋子里去,翻东找西的劲头。没说的,今儿一晚上,怕是都别想睡好了,不定还得列张单子出来呢。


    方大海没有乌鸦嘴属性,可有时候就是这么寸,他这里才在心里嘀咕了一通,那头何雨兰就张口吩咐上了。


    “大海哥,你说咱们家买点什么好呢?大江,赶紧拿个纸,咱们想到什么就记下,省的到时候忘了。”


    哎,他就不该这时候说,放明儿早上多好,最起码他上班去了,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要不明儿问问二婶再说?咱们头一次在城里过年,肯定没她有经验。”


    方大海挣扎着,想求一个缓刑。可惜,预判错误,购物欲上来的女人,哦,何雨兰是半大女孩。哎,其实都一样,反正吧,这兴头一上来,那是怎么都能找出理由来的。


    “咱们家和二叔家,那能一样吗,别的不说,咱们香草虎头帽就要买一顶,这大莲可早就有了。”


    嗯?说到她了?虎头帽?


    香草的眼睛也亮了,她早就想要了,既然大姐说了,那她能趁机多期待点不?


    “大姐,虎头鞋也要。”


    “对对对,这个也要,到时候你和大莲都有,看着也高兴。大江,赶紧记下。”


    好嘛,逃不脱了!方大海和方大江兄弟两对视一眼,任命的开始当起了记账员。


    “我说,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算算有多少钱。”


    啊?赶个大集而已,你这是想将老底子都挖出来,全换了东西不成?这都快掏到炕洞里去了知道不?


    知不知道的,反正这一晚,方家的油灯那是亮到了很晚。


    此外,院子里还有一家的灯火也亮了很晚。谁家?还能是谁家,自然是李大强家喽!


    “什么?大海那孩子,居然,居然还是个官?”


    李大海带回来的消息,就像是一块石头,砸的李大娘心里拿个乱的呀,总觉得稀奇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多的让她这么一个老人都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第98章 过年了……


    忽明忽暗的油灯照应下,李大娘的脸都变得恍惚起来,


    “大强,按照你这么说,前院的大海……算是你的头儿,是这个意思吧?”


    声音有点轻,可问的却十分的明白。


    “是,不单是我的头儿,我今儿被安排去报道的时候,瞧着他还管着个科室,哦,就是有专门的职责,还负责带领新人来着。”


    李大强和方大海虽然接触不多,可到底一个院子的人,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的一个人,愣是有那样大的本事。


    管着他们读书识字?那岂不就是说,这方大海自己是识字的?而且认识的还挺多?不然那么多信件什么的,也会归了他整理。


    不过这个就不好喝自家娘说了,保密条例什么的,他们也是有学的。尽可能不透露公安局里的事儿,是他们进去后学的第一条。


    “那就是在衙门里很受重用了?”


    “确实,我回来的路上也寻思了,许是……娘,你记得不,他们家虽然只是几个孩子,大江更是才


    10岁,可外头采买什么的,大海一般都不怎么管,可他出去的次数却不少。这么一算,以前怕没少给新政府干活,早就是他们自己人了。”


    “这个娘也想到饿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年头有几个身份是常事儿,后头林秋生不也是这样?娘这会儿想的是,既然大海那孩子在衙门里被看重,那……大强啊,以后你千万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了去。恰恰相反,得跟紧了,知道不?”


    李大娘想什么,李大强是知道,怎么说呢,真不愧是母子两个,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李大强颇有几分自得的冲着自家老娘笑了笑说道:


    “娘,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表过态了。”


    这话一出口,就是边上一直垂着头,静静听着的许春分也忍不住抬头,满含赞赏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这反应真不是一般的快。


    李大娘得到这样的回答,也乐呵呵的点起了头。


    “看来这事儿不用我这老婆子说嘴,你心里就有数了,那就好,就好啊,看样子这新政府来了,咱们老李家也要翻身了。”


    翻不翻身的,说这个尚且有些早,不过过年的时间是真的快到了。李大强见着自家酿高兴,便也将那大集的事儿给说了出来,换来了家里女人们一阵的欢呼。


    他家这里一个劲的闹腾,就这时候的隔音措施,何家自然多少也听到了些动静。何毛柱躺在床上,小声的嘀咕道:


    “知道大强回来,李家那婆媳心里高兴,可这再高兴,也不至于闹到半夜吧?这是有什么事儿?”


    王桂香刚盖严实了身子,何毛柱一个侧身,就有翻出了一个窟窿,这让王桂香很是着恼,听着这家伙还嘀嘀咕咕的说话,心下越发有些火了,微微抬起头,皱着眉就说道:


    “你到底还睡不睡了?要不索性穿了衣裳,去听个墙根?”


    什么听墙根,他是那样的人?这女人,越发的不好惹了。


    “睡睡睡,这就睡,哎,我这不就是好奇了一下嘛。”


    “人家里的事儿,你管这么多干嘛?”


    是啊,即使只是隔了一堵墙,那也是别家,确实不用何毛柱操心,可别家不操心,自家亲戚还是要操心的。所以这打脸的话,不过是只堪堪过了一个晚上,听到何雨兰过来传信的王桂香就忙乎起来了。又是清点家底,计算过年所需,又是找人去通知蔡福来,询问过年的准备等等。


    王桂香那管的事儿多的呦,就差没将方家和蔡家的屋子清扫,都管起来。这操作的,让何毛柱回来的时候,都有些接受不能了。


    “咱们家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何毛柱看着那整整两个提篮的锡箔元宝,和堆出了两指厚的纸钱,挠着脑袋不解的问:


    “这要烧到什么时候去?太多了些吧?”


    “什么东西?哦,有一份是老三的,另外雨兰的那份我也准备了,既然她找了过来,那怎么也要给你爹他们说一声不是?今年咱们也算是团圆年,丰盛些才是道理。”


    你要这么说也对,自家今年还真是难得人多。告诉祖宗一声也是常理。可你这祭祀的东西多也就罢了,怎么连着压箱底的布料都翻出来了?难不成还想每人都做一身衣裳?这也太奢侈了吧。


    “不管是老三,还是雨兰,咱们这么多年就没尽过一份新,既然说好了一起过年,那怎么也要给点年礼吧?别的咱们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一人给做一身衣裳,这是最妥当的法子了。”


    你别说,这也确实在理,不只是这个,到了三十那天,压岁钱也该准备上一些,还不能太少,毕竟这之前是一直没给过,总要意思一下,以示补偿不是。


    何毛柱以往没细算的不觉得,这会儿让自家媳妇那么一说,突然觉得今年这过年的花销……好像会很吓人啊。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自家媳妇居然连着他私藏的私房钱也找出来了?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哦。


    老何同志这会儿心疼的脸都想抽抽了,偏偏因为这私房钱……


    “这荷包……”


    “荷包怎么了?不就是你藏的烟钱嘛,以前我是不想管的太严,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如今不成了,明儿有太多要花钱的地方,所以,他爹,你这钱就先拿出来用吧。”


    合着你一直都知道?那他这是藏了什么?寂寞吗?不对,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什么叫明儿有多花钱的事儿?明儿怎么了?早上走的时候不还挺正常的?


    “明儿有大集,大海带回来的消息,咱们院子里,哦,不是,这会儿许是整个街巷的人都知道了。我和大家都说好了,明儿结伴一起去。听说这是今年最大的一个集,可不就要多带点钱嘛。”


    大集?还是今年最大的集?何毛柱也兴趣了。做厨子的,若是没点口腹之欲,那是做不出好菜的。何毛柱既然能当上大厨,那他对于食材调料什么的,自然就不会少了兴趣,则会儿听到大集的事儿,他能不心动?


    “这么急?哎呀,你怎么不让人来和我说一声,我也好请一天的假,陪你们一起去,那么多人,人挤人的,光你们这些娘们,还不定多麻烦呢。”


    “你?算了吧,别又和上次似得,走了一半买好自己要的,人就没了踪影,弄得我还反过来要去找你。不知道添的都是什么乱。”


    没有外人,王桂香不用顾着何毛柱的面子,有些话说起来那是直白的,让何毛柱这样脸皮厚实的都能磨刀用的人,一时都噎着了。


    “你看你这,我是好心。”


    “省了你的好心把,一院子的人呢,还能有什么麻烦?”


    是啊,能有什么麻烦?倒是这大集的热闹让所有的京城百姓们都乐开了花。三五条街连着城门和城外的一些空地上,到处都是摊位,到处都是人。稍稍一拐,就能见到以往不怎么见的东西。多走几步,就能看到各种所需。


    “好家伙,大海带来的消息是真没错,今年这个集不是一般的大呀。我刚都瞧见骡马市的猪肉刘了,对了,还有花市的张瘸子,铺陈市的鞋子张,好家伙,这是几个市的人都凑一起了哎。”


    陈大娘因为买房子的事儿,如今这手里是真没什么钱,可有钱没钱都不耽搁过年不是?所以院子里的人一说逛大集,她兴匆匆的就跟着来了。而且啊,不只是来了,她还背上了一个背篓,一进来,眼睛就四下打量着,不知道找着什么。


    不过许是因为人太多,摊位太多的缘故,想找的到这会儿都没找到不说,愣是让陈大娘看到了不少的熟人,由此对这大集的规模越发的有数起来。


    王桂香因为今年要采买的东西多,眼睛也看的挺勤快,听到陈大娘盘点着摊位,不禁也说起了她见到的那些。


    “可不是,我也看见了不少熟人,喏,你们看那儿,是不是咱街市口那边卖糖葫芦的姜家媳妇,和卖馄饨的巴爷?连着他们都来了,可见今儿这场面真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可不是那爱到处凑热闹的人。”


    “可不是,我原本还想着去旧衣摊弄点布料,好给家里做两双新鞋呢,这会儿倒是好,这么多人,到晚上都未必能寻到熟悉的那几个摊子。”


    你们想寻熟悉的摊子?这确实挺难,因为为了让今年的大集显得更加兴旺些,让这新政府新气象的风吹的更欢腾些,打从几天前起,军管所就很有计策的透了风,让不少摆摊的小商小贩们都有了准备。这么一来人能不多嘛。


    看看前头,连着捞金鱼的摊子都摆出来了三个,风车、糖画、泥人、连着套圈的都花样跌出,勾的人一个个脑袋都转成了拨浪鼓。


    人眼睛不够用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想下手买,而这一开始花钱……哪怕是这个时代,口袋里没几个钱的女人呢,对于买买买也是没法子抵抗的。看看,何雨兰这背着的小背篓里不就满了嘛。


    可她还有好些都还没买呢,这可怎么办?难不成逛个大集,还


    要喊个车回去?


    “陈大娘,您这背篓……都没见您买多少,要不咱们换换?让我背那个大的?”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管何雨兰以前是个什么性子,如今……这脸皮是真的让方大海给带的,越发的厚实了。


    这是换背篓的事儿?这是摆明了看中人家装载量大,想现场扩大自己的可收获容量呀。


    可惜啊,算盘打的再好,没人配合那也是白瞎。哦,也不是不配合,若是可以,人陈大娘其实也是能好说话的。可今儿不是不巧了嘛,人背篓里还装着东西呢,实在是没法子提供帮助了。


    “你要想用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先让我将里头的东西给清空才行。”


    什么意思?合着人家都是来买东西的,您这是来卖东西的不成?什么东西,值得你大老远的,背到这里来卖?平日送铺子不行吗?


    “送铺子的价能和在集上自己买的价比?”


    这确实,可问题是你不是没摆摊嘛?


    “不摆摊,那难不成就不能认识摆摊的?我和人搭个伙儿不就成了?”


    咦,这还真是个好法子。毕竟摆摊那是要出摊位费的,若是能有人分担,好像人摆摊的人也肯定愿意的哦。


    不过院子里谁不知道,陈大娘那就是做丧葬祭祀用品的专业人士?这样的东西,这大集也有的摆摊卖的?


    怎么没有,喏,说曹操曹操到,前头那一个摊子不就是?陈大娘一眼看见,挤过人群,几乎是冲锋一样的就过去了。看样子,合着这还是事先商量好的?


    好嘛,这脑子真不是一般的快,真是为了钱什么招都能出啊。


    “还有2两个月要熬,陈大娘也是急了吧。”


    哦,想起来了,陈石头去了厂子,现在还是3块钱的试用期是吧。那就难怪了,不转着圈的想法子多挣几个,他们娘两这个年……怕是想吃饱都难了。


    “雨兰,你家上坟的东西都买好了没?”


    王桂香一开口,何雨兰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就是说若是没买的话,就从陈大娘家买,让她生意好点呗。这个不用王桂香提醒,何雨兰已经在这么做了。


    “买好了,就是从陈大娘这里买的,大海哥说了,自家院子里的邻居,买着也放心。”


    连着帮衬生意的说辞都避开了,直接往信任上扯,这照顾生意照顾的,不是一般的用心。


    王桂香听着嘴角都翘起来了。谁会不喜欢懂人情世故,还会说话的孩子?王桂香对这个侄女,还有那侄女婿一家,真的是不能更满意。


    “确实,外头买100个锡箔元宝,能有99个,那都是良心人。我上次还买过90个的,也不知道贪了这10个能发多少的财。”


    能一起来大集的,都是相处的还行的,都说人以群分,这么一算,这些人情商又能低到哪儿去?反正乔家的孙秀儿接话那是接的相当的迅速。还是带着实证的那种,听得何雨兰都忍不住暗自怀疑,这事儿上,她是不是真的意外的避开了被骗。哈哈!


    不管怎么说吧,这大集一日游之后,这年啊,就这么来了!


    何家的年夜饭和其他人家不一样的是,他们在二十九这天,就开上桌了!具体为什么要提早一天……这还用说?方家也好,何家也罢,今年的年三十都有祭祀需求啊!可不就要提早过了嘛。


    作为一个大厨,在方大海提供了足够的物资的情况下,做一炖丰盛的年夜饭,那真不是什么问题。


    干煸兔肉,九转大肠,熘肝尖,清炒土豆丝,萝卜炖肉,清炒辣白菜,油炸花生米,麻辣兔头,清炖鸡汤,八菜一汤那么一上桌,哎呦喂,满屋子都是咽口水的声音,连着才2岁的何雨莲都砸吧着嘴,小手一个劲的抹着口水。


    “行了,都开吃吧,今儿咱们也好好热闹热闹。”


    热闹?何家这里是热闹了,满院子的其他人家那可真就是受罪了。


    “老何家今儿吃年夜饭?”


    “可不是,哎呦喂,这香的,明儿咱们家这菜可怎么做啊。”


    “又不是头一回,算了,闻着下酒也挺不错。”


    “我闻着肉好像不少?”


    “这我知道,大海提着一直兔子回来的,哦,对了,还有一篮子兔头呢。这家伙,会打猎,日子就是好。”


    “不只是兔子,你回来的晚没瞧见,方家那大公鸡也宰了一只。”


    “呦,那方家可真是够舍得的。”


    “怎么不舍得,他们一家子孩子,有何毛柱在,省了多少麻烦?过年给填点肉菜也是应该的。”


    “这话也是,对了,他家老三也来了?”


    “是啊,亲兄弟,再是过继出去,那边没了人,一起吃饭不挺正常。”


    “嗨,我不是说这个,何家那老三听着也在厂子里上班,还是做办公室的,这年纪还正好……”


    “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我娘家有个侄女,过了年我就去说说,若是行,倒是一门好亲。”


    明明就是一起过的年,好嘛,蔡福来的婚事又被团关了!也不知道到时候面对各方围追堵截一样的做媒热情,他受不受得住。


    蔡福来的婚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说也要到开年才能知道了,倒是这年前年后……


    吃过一顿丰盛大餐回到家的方大海到家第一时间就对着在堂屋里的弟妹们说起了后头的打算。


    “明儿一早,咱们就回村子去。雨兰,你把贡品准备好,大江,刚二婶给的纸钱元宝什么的,你和咱们家自己备的都收拢到一起,明儿一起带着走。对了,另外在拿几个布袋,每个袋子装上5斤面粉,放到明儿我背的背篓里,那是给老根叔他们的年礼。这个可千万不能漏了。人家当初帮忙的人情,咱们可还没还呢。”


    方大海一样样的叮嘱,方大江和何雨兰一样样的点头应承,在这样的过程中,刚吃饭时的欢喜一点点的也沉了下去。


    方爹没了快百天了,这日子过得……真的太快了。快的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在上头遮风挡雨的日子。快的……那没了亲人的痛好像也轻了好多。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够孝顺?是不是有点太冷情了?


    心底的悲伤和现实生活里的顺遂像是相互拉扯的锯子,让他们一个个明明躺着,却怎么都睡不着。方大江翻来覆去的转着身子,转的方大海都没脾气了。叹着气睁开眼睛问:


    “你这又是怎么了?”


    “大哥,三叔守孝三年,我们……”


    “我们要是守孝,就得都饿死,你说,那个更重要?行了,别瞎想了,爹总是想我们好的,明儿好好和爹说说话,告诉他我们过得有多好,吃得饱穿的暖。这对爹来说,比什么孝顺都重要。”


    这个方大江知道,只是心里总是感觉有些过不去。


    “这有什么过不去的,活着的时候孝顺那才是真孝顺,人都死了,孝顺……那都是做给自己和别人看的。哦,我这不是说三叔啊,他那情况不一样,那是不缺钱,又读书读多了,性子敏感了些,才死守着规矩。不信你看看别人家,有多少和他一样?”


    方大海说着自己的道理,可看着不管怎么说,方大江依然恹恹的,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他终究不是原身,和方爹的感情……二维记忆里的感情,能有多少?所以不能感同身受的情况下,道理再多,也是虚的。再说了,弟妹们重情……总比没心没肺好些。所以迟疑了好一会儿,他又来了一句:


    “这次回去,咱们用老宅子里的木头,给爹妈做两块排位吧,回来供在家里,权当他们和咱们一直在一起一样。”


    方大海这法子确实好,方大江的心一下就安稳了。侧头对着大哥说道:


    “对,做排位,咱们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个?若是早点做了,我还能和爹多说点话呢。”


    大半夜的,你能不说这个吗?真的很渗人知道不?


    “赶紧睡,明儿还早起呢。”。


    老根叔是真没想到大年三十一大早会看到方家四个孩子回村,他下意识的往板车后看去,瞧着没大人,吃惊的问:


    “怎么就你们回来了?这,这怎么了这是?”


    刚说完这一句,老根叔猛地看到了方大海那一身军装,惊得立马就瞪大了眼睛,然后揉啊揉的,揉了好一会儿,看着还是那样,才满脸不可思议的确认道:


    “大海,你,你这是当兵去了?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去当兵打仗了,家里这几个可怎么活?是过不下去了?你怎么不让人带个话?老根叔别的不能,给上十几二十斤粮食总能挤出来的,怎么也会让你走了这条路。”


    那什么,等等,老根叔,你能不能让他开口说几句?这上来就稀里哗啦的,我有点接不上啊!


    第99章 回旧居……


    虽然上来就被骂了一通,可只要听得懂人话的都知道,老根叔只是将公安衣裳和解放军的衣裳看重了,用心还是好的,突突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他们这几个孩子着想。所以即使被骂的有点狠,方大海却依然狠和气的,好好解释了一遍。


    知道方大海不是去当了兵,没有抛下家里的弟妹,而是有了正经的工作,还是在衙门工作之后,老根叔立马就变脸了,比川剧里的还快,那乐呵的样子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得了大好呢。


    “真的?这就成了官家人了?好啊,这就好啊,你爹当初还说,你家祖上八辈都没出过一个吃官饭的,如今到了你这里,可算是彻底翻身了。对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大年三十的,不是该在家里吃年夜饭吗?”


    “我们想明儿一早给爹上坟来着,所以赶在今天过来了。”


    哦,想明天一大早上坟啊,那是该这会儿回来,不然这么几个孩子走夜路,那可不怎么安全。不过他们既然明天才上坟……那今天晚上怎么办?上哪儿吃饭?上哪儿睡觉?


    “还能是哪儿?会自己家呗,咱们吃的都带着呢,被子也带了一床,一会儿回家点上几个火盆,挤吧挤吧,这一夜熬过去还是挺容易的。”


    哦哦,有准备就好,不过这大年夜四个孩子在空了几个月的屋子里……怎么听着这么让人不忍呢?


    “要不……”


    老根叔迟疑了,垂眼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邀请道:


    “要不,你们跟我回去吧,在我家一起吃,一起睡?你家那屋子空了这么久,光是清扫怕是也得费不少的力,砍柴烧火也麻烦。去我家,好歹能省点力气。”


    省力气那确实是,可大年夜的上没血缘的邻居家……这可不是后世,没这样的规矩啊!没得给人添麻烦。再说了,老根叔家也不是那家境良好的人家,自己这去的话岂不是给人添了负担?


    方大海即使穿越了几世,后世人的独,还是留下了不小的痕迹,所以这边老根叔刚说完,他就笑着拒绝了。


    “不用了,老根叔,大过年的,我们还是回自家合适。”


    你要拿着合适说话,那老根叔确实不好多嘴了。只看了看天色,然后点了点头道:


    “那行吧,我也不耽搁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对了,要是一会儿有什么缺的,就来找老根叔啊。”


    这好心方大海自然是要领的,不单是要领,还要将自己的善意也一并给出去。


    “找老根叔是一定的,咱们可是给你带了年礼呢。”


    啥?还有年礼?哎呦,虽然这只是几个孩子给的,可能没什么好东西,可只要有,就说明这几个孩子和他亲啊,没忘了他这个乡下穷邻居,这能不让老根叔欢喜?


    “哎呦,这可怎么说的,你们还是孩子呢,我怎么好意思收的下手?”


    “话不是那么说的,老根叔,如今我也是一家之主了,你要不收,那才是不给脸呢。”


    “收,一定收。”


    不只是老根叔收,连着当初帮着安葬了方爹的其他几乎人家,都收到了方大海的年礼。一家5斤二合面,虽然分量不多,价值上也不贵,可在这时候,这真的,是一份很拿得出手的年礼了。所有收到这一份年礼的人家,都笑容璀璨的,看方大海几个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好话更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我早就知道,这方家老大能出息,看着就让我说中了吧。”


    嗯?什么时候说的?全家一个个迷瞪着,感觉自己记忆有问题!


    “哎,这大海啊,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可见早年我待他好,是真没待错人?”


    不是,你什么时候待他好?咱们怎么不知道?揪着耳朵去告状,说他偷偷从咱家院子里的梨树上摘了果子吗?


    “这孩子不容易哦,带着弟弟妹妹几个,还能将日子过成这样,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哎,你们啊,有爹妈护着,真是享福了。”


    方大海进城后受苦?这个大家都觉得应该是真的,可他们享福……他们有哪个能一下拿出那么些粮食去送礼的?这享福享的是不是有点掉档次?


    乡下人这三个字,不代表一定都质朴纯善。绝大多数普通人笑人无恨人有不至于,可夸人还带点酸,这绝对是常态。当然了,真心对方大海他们感激和看好的也不少。比如这会儿老根叔家,就是如此,只是表达的方式……老根叔有些倒霉,让自家媳妇给数落了。


    “你怎么就不将人带回来呢?就那几个孩子,咱们家再紧吧,还能匀不出他们待的地儿?这下可倒是好,这节礼拿的我都烫手了。”


    老根叔坐在门槛上,听着屋子里自家媳妇那叨叨叨的说,嘴角却咧的老高,


    “他们能拿出这些,说明日子是真好过了呀。既然本事了,那你还担心什么?肯定早就有主张了,咱们何必去讨嫌?”


    “你这话说的,再本事那也是孩子,不定有什么不周全呢。”


    “那不能,我刚都看了,一个个都背着背篓呢,肯定是都带齐了。再说了,他们这事儿处理的也没错,到底是他爹没了的第一年,还在孝期呢,咱们家还有老的,避忌些也是常理。”


    好吧,虽然方大海纯粹是不想上老根叔家挤,生怕好容易给弟妹们清理干净的虱子,在老根叔家过一夜,又给染上。但老根叔自己找的理由……还真不是一般的靠谱。就是老根叔媳妇听了,也顿了一下默默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话是没错,可咱们家……这欠的人情越发的大了,以后可怎么还?”


    老根叔今年不过35岁,媳妇也不到34,可人却十分的老相,头发上连着银丝都已经开始往外冒,看着和城里富贵人家五六十岁的一般,为什么会这样?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负担重,养活一家9口,太过劳心劳力,以至于透支了生命的缘故。还有他们不爱亏欠人,得到一分就总想着付出三分的原因。


    越是重情分,越是懂得感恩的人,日子就越是容易委屈了自己。而这会儿方大海这边,老根叔两口子真的是觉得欠的有负担了。


    “不过是当初帮着搭了把手的事儿,可大海那孩子倒是好,这接二连三的,都几回了?给留根那儿送粮食的事儿咱们不说什么,好歹有个八卦镜当借口,全当时换的,谁也不吃亏。可那进厂的消息总是他送的吧?今儿爹还在和娘说呢,说是进厂进着了,留根去的那厂子,政府那边去了人,要考核什么工资问题,要扩展什么的,眼见着就能升工钱了。这样的好事儿追根究底,不就是大海给送的信?”


    老根婶子手里的二合面饺子越做越快,越做越利索,连带着说话的声儿也越发的高昂起来。


    “还有这兔子的事儿。先头村子里都成什么样了?好些人家,那都已经准备开始吃草了。就是因为大海教你的那套兔子的手


    艺,这才让咱们都得了意,今儿这年夜饭,也才能有个荤腥可以吃到肚子里,这样的恩情,别说是帮着送葬了,就是磕头认师傅,那都不过分。可真的到了他们回来了……咱们连着好好招待一场都不能,帮着安置一晚上都做不到,这……明儿我要是见到大海,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脸去和他说话了。”


    老根婶子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重的,也没埋怨老根叔半点不是,可将这事儿那么撸了一遍之后,屋子里愣是没有一个出声了。


    说什么呢?不算不知道,这一算……怎么就觉得他们这些大人,亏欠了那孩子那么多呢?


    “老大,让孩子们去一趟吧,方家那屋子那么些日子没住人,一定全是灰,让孩子们去帮忙打扫打扫,好歹也算是尽了邻里的情分。”


    这是老根叔他爹,老苗头在说话,声音嘶哑低沉,还隐隐带着几分虚弱,可言语中的斩钉截铁却不容老根叔有半点反驳。


    “哎,爹,我这就让老大他们去。”


    “早上不是得了2只兔子嘛,送一只过去,好歹也是年夜饭,瞎糊弄怎么成?让他们晚上烤着吃。”


    这个可以,他其实刚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先头套的基本都卖钱,换了米粮布匹什么的了。难得留下2只过年,家里孩子早就心心念念的盯着,一时有些迟疑罢了。不过既然这会儿老爹说了,那……不过是一人少吃几口的事儿,大不了明儿他再多留一只补上就是了。今儿这人情却还是要还上几分的。


    “听爹的,我去拿,正好带着老大他们一起过去。”


    “老四老五留下,这么大点,没得添乱,让上头三个去。还有,把院子里的柴火也带点过去,那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没得让孩子大年夜的还得去林子里倒腾。”


    咦,你别说,这事儿刚才他们还真没想到。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还是爹想的周全,我这就让老大去拿。”


    老根叔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是盏茶的功夫,这柴火也好,兔子也罢,都被他带到了方家的院子里。而方家这会儿……


    那是真热闹啊,不仅是方家的几个人在,其他被送了节礼的人家,一家家的也来了人,而且还都没空手。


    “我不能要,婶子,我们都带着粮食呢。”


    “你带是你带,我们回礼是我们回礼,这是两码事。怎么的?婶子给的这一篮子笋干太便宜了?你看不上?”


    “不是,怎么能看不上,这笋干如今可不好找。”


    “那就是了,赶紧拿着,泡上一晚上,明儿一早正好做出一份,给你爹上供。”


    “你这有些费时,大海啊,用大娘的,看看,这么些蘑菇干呢,你抓上一把,泡一个小时,保管就水灵灵的了,一会儿剁碎了包饺子,肯定香的很。”


    “还有我这里,我家熏的腊兔,你拿着一会儿做年夜饭正好用上。”


    “大海啊,你长生哥是个钱串子,得了你那套兔子的法子之后,尽顾着挣钱买粮食了,家里除了兔子内脏,一点荤腥都没有,所以就不拿来现眼了,不过嫂子家别的没有,家伙事儿倒是挺齐全,想着你们来怕是做饭什么的,带的不周全,所以你看,菜刀、擀面杖、陶罐,还有这小号的铁锅,我都带了一套过来。你家这灶台你哥已经去和泥了,一会儿过来就给你重新收拾,保证不耽搁你们做晚饭。哦对了,我家那灶头这会儿火也点上了,一会儿热水我也给你送过来。保证你们暖暖和和的。”


    “还有我,看看这是什么?皮褥子。要我说,大海啊,你这事儿半岔了。这房子多久没住人了,你也不知道早点送个消息回来,让大家伙儿帮你收拾收拾,现在好了,就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能弄出什么样来,要是一个不小心,让香草吹了寒风可怎么好?赶紧的,让开路,让嫂子帮你收拾收拾,将这皮褥子铺上。”


    老根叔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听着这些人的话,神情变得特别的柔和。这些人……都是当初他去喊来帮忙的人家,也是他第一时间传授套兔子技能的人家,都说人以类聚,看来他眼神不错,亲近交好的都是讲究人啊。嗯,颇有点与有荣焉怎么办。


    “爹,咱们还不进去?”


    瞧着自己爹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都不说话,苗家老大有些站不住了,他也才12岁,背着一捆柴火在门口站着也是会觉得冷,觉得站不住的。


    “哦,对,赶紧进去,大海,老根叔来了啊。”


    老根叔招呼着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冲着这些娘子军们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方大海指了指自家老大刚卸下的柴火说到:


    “给你烧饭,点火用的。要是不够,一会儿去我家院子里拿就是了,我存了半个院子呢,尽管用。还有这个,这是早上刚得的兔子,给你们做年夜饭用的。对了,老大,赶紧的帮着清理屋子,哪怕是凑合一夜呢,那怎么也要整理出一间屋子来。”


    说话间老根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院子。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这屋子院子……你说这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屋子这东西都是死屋,是土坯稻草木头,可有人和没人就是差距不小。像是他们家,早先比方家还不如些呢,可这会儿再看……方家这屋子就像是没了精气神一般,看着就败落的厉害,比他家生生的多了些年份。


    “大海,瞧着你如今这样子,怕是以后都要在城里定居了。那你家这院子……以后准备怎么处置?总是不住人,不用几年,这房子怕是都能塌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可要他说不要了……这也不现实啊,真连个落脚地都没有,那将来他们来上坟怎么办?这里离着城里可是有半天路程的。


    可不卖的话,这房子……还真是不好处理。方大海侧头看了看老根叔,又看了看院子站着的其他几家,想了想各家的人员构成,咬咬牙,试探着问到:


    “老根叔,要不这房子我索性借给你家用?我也不要什么房钱,只要你记得帮忙修修补补就成。让我们一年几次,来上坟的时候有个落脚睡觉的地儿,您看着这样成不?”


    说这话,方大海并不怕其他听到的人觉得他厚此薄彼,因为乡下的房子,特别是这样的土坯房那是真不值什么钱。除了这块地的地基钱,其他的,在这个时代,那是换工就能得来的东西,就是想卖,都不怎么好算钱。所以免费借给老根叔这样家里人口多的人家,反倒是更有点互助互惠的意思。


    喏,看看,那几个娘子军听了连个多想都没有,直接都点赞了。


    “别说,这还真是个法子,老根叔,你们两口子带着小的住这里,不单是让你家住宽敞了,这屋子人气也补上了,正好哎。”


    “说来着老方家的房子好像也有些年了吧?这真要想住的舒坦,怕是开年就要想法子将屋顶给重新铺一铺喽。”


    “还真是,这草都发黑了。”


    看,结果很明显吧!就是老根叔自己,都没多想其他,直接点了点头道:


    “那成,这院子我给你们看就是了。不过我前儿去镇子上卖兔子听人说,这新政府要重新校对户籍契书什么的?若是这样,大海啊,你得给叔留下个文书,到时候有人来查了,我这也好拿出来给人看。省的让人以为我白占了你家的房子。”


    嘿,那还真就最好不过了,若非老根叔自己先说出来,方大海还不知道这立契书的事儿该怎么开口呢,毕竟是他先说借人的对吧,再先说什么立文书,岂不是显得不信任人?若是那样,这场面可没现在这么好看。


    “我听老根叔的。有备无患挺好。”


    既然这事儿都说明白了,那接下来不用说,自然是众人齐心合力开始折腾屋子了。


    几个月没住,还是乡下地方,这屋子脏成了什么样,


    真是谁见谁知道。足足打扫了两个小时啊,这么多人手的情况下,需要这么多时间才能打扫干净一间屋子,可见这里脏成了什么样。别的不说吧,光是耗子窝,嘿,就愣是寻出了三个来。


    好家伙,这要不赶紧处理了,大半夜睡着了之后,耗子们怕是能跑他们脸上练酷跑了,真是想想都吓人。不对,这还是一个屋子,那整个院子该有多少?方大海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的让老根叔他们帮忙,将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屋子,没个角落都搜罗了一遍。


    人多速度就是快,即使事儿挺多,可等着太阳西斜的时候,还是全收拾妥当了。而到了这个时候,各家也该忙乎年夜饭了。不过这个时候,方大海家这里……连着年夜饭也已经让邻居们快手快脚的都张罗好了,这种远亲不如近邻的温暖,让方大海一家真的是相当的暖心暖情,感觉……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好像他们从未孤独过。


    “大哥,这里比城里好。”


    方大江坐在火盆边,感性的唏嘘着。眼睛看向外头的时候,火光在瞳孔中闪耀着,看着特别的晶莹。


    “难得回来,自是热情的,真要是日日住在这里,和城里也没什么差别,远香近臭,哪儿都一样。”


    可惜,方大海的理性思维挺煞风景,一开口就将方大江的感动都给堵回去了。可你要说方大海说的不对……那也不能,方大江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6年呢,周围邻居到底是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


    偷摸着摘菜的是他们,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堵门骂的是他们,修房子帮忙的是他们,出事儿了喊人的还是他们……


    “也是,都一样,如今院子里的邻居们也挺好。”


    “行了,别感慨了,赶紧吃饭,吃完了用热水烫个脚,然后赶紧睡,咱们还要早起呢。”


    方大海招呼着弟弟,另一边何雨兰已经将主屋里用木板稻草和皮褥子,拼出了床铺。走出来一遍端着盖帘,准备煮饺子,一边笑着同方大海打趣到:


    “大海哥,你说咱们家那时候没带走的两张木板床如今去了哪家?”


    “随便哪家,能用的上拿去就拿去了,咱们当初不也从付家拿了东西嘛,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这话说的,一家子都笑了


    天色刚微微亮,方大海就起身了,喊醒了弟妹们,收拾了准备好的供品,不等太阳升起,就默默的走上了山。


    方爹的坟茔并不大,连着墓碑都只是最简陋的木牌牌,可当方家一行人来到这方爹方妈安息之地的时候,在他们的眼里,这里就成了唯一。周围再好,再体面也没法吸引他们的瞩目。


    “爹,我们来了,你在下头好吗?”


    方大海将供品按照规矩摆放整齐,领着弟妹们叩头之后,一边烧着锡箔元宝和纸钱,一边开始说话。并引导着弟妹们开口。


    “我们几个都挺好的,特别是大江,都去读书了,来,大江你和爹好好说说,让爹也高兴高兴。”


    “爹,大江来看你了……”


    高兴吗?底下的方爹应该是高兴的,可上面的方大江却不一定了,看看这眼泪流的,方大海都有些不忍看了。做完了自己当大哥该做的事儿,他索性站起来,将脑袋转向了山外村落的方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回想着他穿越过来后的一切。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三个月了!


    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成为公安中的一员,他的努力……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哎呦喂,他的系统啊,这都攒了多少积分了?最近太忙,好像忘了抽奖了哎!


    坏了坏了,原本还想着攒上一点就抽一次,将可能丰富一下品种呢,这下好了,计划算毁了!这可怎么办?


    赶紧看,到底多少分了!妈呀,5254分?这,这,他居然攒了这么多?


    方大海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成了铜铃,脑子更是出现了转速减慢的迹象。


    他,他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感觉自己并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动作啊?怎么就能有这么多分?这真是他劳动做的?不是系统开挂了?


    第100章 来贵死……


    ‘劳动最光荣’系统,顾名思义,那就是靠着苦干实干积攒积分,然后抽奖的系统。方大海劳动了吗?那肯定是劳动了的,每天确实没少干,偶尔还要日以继夜的干,可他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他看着并不算特别辛苦,运动量不算太大的活儿,怎么就能攒下这么些积分。


    “上次抽奖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解放军进城前?那也没耽搁多少时间啊?不到两个月而已。怎么就能攒下这么多呢?平均一下,这一天都能有80多点了,当初刚来的时候,一天可才10点出头。这么一算,差额大的有点吓人啊!”


    方大海有心想翻翻积分记录什么的,可惜,翻来覆去,不管怎么找,他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让人查询的地方。


    “系统,你这得差评啊,怎么连着怎么得的都不让人知道呢?又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方大海在心里和系统吐槽着,勾搭系统出来回话,可谁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大海长契不喝系统沟通的缘故,人系统如今也不爱搭理他了。不管他在心里怎么呼唤,好话坏话轮着说,都没半点反应。都到了这份上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方大海任命的开始抽奖。不管怎么说,先将这积存的抽掉,后头才能继续以前的计划不是?!他记得,这积分……好想可以根据要求划分的对吧?那他人为卡顿,让抽奖次数多起来,应该也可以吧。只是不知道这分割……上哪儿操作?


    将大转盘打开,方大海将大转盘仔细的观察了三圈。很好,愣是没找到一个感觉能下手的地方。难道说,直接上手往积分的框上戳?


    方大海皱着眉头不确定的想着。


    “大江,这边还有草,赶紧拔了。”


    方大海微微侧头,后头说话的是何雨兰,看样子,他们在山上的时间不多了。既然是趁着这会儿空闲抽奖,那就别犹豫了,到了村子里,还不定又有什么事儿呢。


    想到这个,方大海立马眼神一凝,悄悄伸手,朝着那积分的框就开始戳。咦,果然能戳出动静来,看这框扩大了,而且还出现了密码锁一样的数字履带,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转起来啊!


    说来也是巧了,方大海转动数字的手刚一动,系统立马就出声提示了。


    “亲,抽奖积分可以根据宿主的要求进行划分。但值得注意的是,人为划分最低不能少于100。此外,越是积分多,抽取高等级物品的机会就越高。”


    100?那也行啊,五千多呢,一个个等级试一遍都够用了。


    用于得到了系统的反馈,方大海稍稍安心了些,知道自己这下算是摸到了新脉门,迅速的转出一个100,开始了第一次抽奖。


    许是因为大年初一,许是因为这会儿正上坟,有原主隔阴阳相助,所以很神奇的,只是头一次抽奖,方大海就来了个大惊喜。


    “本次抽奖结束,恭喜宿主获得100斤牛肉!!目前已自动存入空间,敬请查看,并期待您的下一次点击。”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这可是牛肉!!!即使现在不相识封建时期那样,牛命比人命还贵重,可这年头吃牛肉的,是真没个几个。物价飞涨前都要3角大洋一斤!就这次抽出来的分量要是拿出去,嘿,哪怕这会儿他身无分文呢,靠着这个,也能立马换成30块大洋,让一家子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了。


    ‘看样子,选今儿抽奖,还真是选对了,那什么,爹保佑再多得些好货啊!’


    方大海暗暗地搞了一番迷信活动,伸手朝着那启动按键再次发动一指禅。只是手才刚伸过去,还没触碰到按键的位置呢,嗖的一下,方大海那迷人的中指就像是自己有了思想一般,飞到了那积分框的位置。


    “差点忘了,得试验一下其他数字会得点什么。难得的机会。来,系统,咱们来个200的。”


    200的能给什么?系统告诉你,其实抽奖这东西,很多时候还是要看运气的。喏,200斤豆油,你说这该算好还是不好?


    不管是好还是不好吧,既然已经开抽了,还是这样的阶梯式抽取,就没有随便放弃的道理。


    于是300个羊腿;400只烤鸭;500斤米粉;600个云桥烧饼;700只大闸蟹;800个石榴;900个普洱茶饼;然后……然后剩下的就不足1000了,想继续开大也没了机会。


    ‘还剩多少来着?754个积分?那要不……还是100,100的来吧,数字太大,其实也没什么好的,700只大闸蟹啊,要不送礼,家里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对  ,就是这样。’


    方大海将积分框重新划拉了一下,将数字退到100,然后再次开始朝启动键猛戳。


    ‘100。’


    ‘100。’


    咦,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好像这数字应该是80?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看看空间里的东西,那才是这会儿该注意的重点。


    冬瓜100个;酱蹄膀100个;鲤鱼100条;海带干100斤;大白菜100颗;小米100斤;绿豆100斤;然后……


    “系统,还剩下54个积分,我能一次抽掉不?”


    “有鉴于今日属于分割积分抽奖,剩余积分不满100将不可进行抽取,请明日再来。”


    呵呵,翻脸还真快,行吧,明日就明日,今儿这抽取的确实也已经够让他眼花缭乱的了,确实需要冷静冷静。


    “大哥,我们都好了,你……别难受了,咱们下山吧。”


    嗯?他难受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好吧,权当是他难受了吧。烧了纸钱什么的就躲开,看着确实有点像那个啥,不想在弟妹面前落泪的硬汉样。就让他们这么觉得挺好,最起码他这个大哥的形象是保住了。


    “行,那下山,对了,供过的菜也拿上。这是爹妈享用过的,咱们再吃,那也是和他们一起吃团圆饭了。”


    啊?还有这说法?


    方大海的说辞让方大江有点迷糊。这时候虽然说大家都挺穷,可这上供的东西还都带走……这会儿是真没有。一来穷人没什么可供的,水酒直接撒地上了,吃的多是些果子,粮食很少,一年一两次的,实在是不好计较。二来富贵人家上供摆着的东西,很多时候也是一些饿的不行的流民乞丐,用来活命的口粮,是所有人默认事后施舍做善事的一种。所以,这会儿……真不流行上供还带走的套路。


    方大海今儿这一出,孩子们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还不走?”


    “大哥,真带走啊!可老规矩……”


    刚才其实方大海更多是随口一说,因为现代有些陵园,你不带走,工作人员还说你乱丢垃圾,污染环境呢。所以下意识的寻了个借口,就将这事儿这么说了。倒是这会儿……让方大江这么一迟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这会儿能将他说的再咽回去?那肯定不能啊!


    好在急切间方大海的好脑子再次拯救了他,只听他说道:


    “咱们家不一样,头一年,能多留恋几分就留恋几分吧。至于规矩……咱们下午才走,一会儿起进山一趟,弄点猎物出来,给村子里大家伙儿分一分,也就是了,顺带还请请大家伙儿帮着多看顾几分爹娘的坟呢。”


    嗯,好吧,你是大哥,你说了算。


    “咕噜噜……”


    虽然有点无奈,感觉自家大哥这事儿办的有些没谱,可当收拾好了供品,端着往山下走的时候,方大江还是没忍住,让自己的肚子唱起了歌。


    “呵呵,看饿了吧。正好,回去把这些当早饭一起吃了。”


    啊?早饭?这些?


    方大江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供品。一碗兔肉,一碗白菜,6个饺子,这……这么好的东西当早饭吃,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


    “不然呢?万一我上山得了好货回来,哦,都分了,咱们自家一口都不吃?那岂不是亏了?”


    好像,这话也挺有道理,那就吃?


    方大江让方大海忽悠傻了,傻愣愣的点头,何雨兰不会,她没好气的看了看方大海,话在嘴巴里转了三圈,到底没说出什么不中听不吉利的来,只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挺有信心的啊?”


    “那是,我什么时候空过手啊。”


    就是他真空手了,那空间里一堆的备选,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让今儿这事儿给圆满喽。


    事实也确实如方大海所想,他上山就没有空手的时候,即使这附近已经让老根叔他们霍霍的,兔子差点没直接搬家逃离,可只要稍微往里走上那么半个小时,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喏,一只山羊就是他今儿上午随手得了的东西。


    “哎,看样子,自己空间里的猎物,怕是还要多存点时间了,这可真是……想清空点空间容积怎么就这么难呢。”


    若是让其他猎户听到方大海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会不会郁闷死。这年头当猎户的,三两天才能有收获那都是常事儿。可到了方大海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都有点福运在身的缘故,只要他进山,那这是总有动物往他身边凑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磁场有问题。


    不过就一只山羊……方大海想了想如今村子里的人数、户数,再想想这次难得出来,难得有光明正大给自家填上点资金缺口的机会,方大海还是小心的从空间里拿了3只野兔,1只獐子出来。


    野兔没得说,这个如今在村子里不稀奇,正好能连皮带肉的带回家,给三叔他们当年礼用,獐子……这皮子能卖几个钱不好说,不过肉要的人不少,小20斤的东西,哪怕比不得鹿贵,5角一斤总能卖吧?那10块钱就有了。此外还有他那今儿猎的山羊皮子,生皮都能卖3块,要是硝好了,怎么也能又个5块钱上下。这么一算,今儿这一日应该能让家里合理合法的多20块钱上下,嗯,很不少了。


    将大概的出息算了一通,方大海心里虽然还不至于很满意,可大致上也算是能平气了。于是提着东西就开始往村子里去。


    大年初一就上山打猎,这架势……老实说真的很不讲究,老规矩怎么说来着?大年初一不动刀啊!他这已经不是动不动刀的事儿了,那是连着杀生都没错过,所以可以想见,方大海进村的时候,满村的人那都是什么表情。


    “大海啊,你这,哎呦喂,我真是,就忘了嘱咐一句,你小子居然就上山了?你这是要干嘛?要是让山神爷爷生气了,你还能有好?”


    哈,这话和别人说可以,和他说……


    “老根叔,我如今可是公安,带着煞气的,还有国运庇佑,有什么好担心的?”


    和老封建迷信说什么不信鬼神,在没有全国发动破除封建迷信活动之前,这就是浪费口舌。所以方大海很有经验的直接来了个以毒攻毒。你别说,这还真挺有用,最起码老根叔是被噎着了,村子里其他人一听公安,一听煞气,也齐齐住了嘴。只一脸惊异的看着方大海那一身的衣裳,相互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看着这架势,方大海笑了笑,朗声对着老根叔说到:


    “我们兄妹难得回来,山上爹妈的坟还要靠着乡亲们帮忙照顾,老根叔,这只山羊麻烦您,帮忙给剥了皮,将肉给大家分分,一家一斤,叔叔大爷,大娘大婶们,你们不会说我方大海小气吧?”


    嚯,是给他们的?还一家一斤?这还有什么小气的?那可是肉!哪怕如今他们村子多了不少套兔子来的出息呢,吃肉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还是很奢侈的。


    “这还小气?那我们这一辈子岂不是从来没大气过?”


    “还真没有,我成亲那会儿,买的肉都没一斤。”


    “哈哈,能有个炒鸡蛋,咱们这样人家的婚宴就已经算是体面了。”


    “你别说,大海这孩子真是越发的本事了,这才上山多少时间啊,就得了这么些东西回来,你看看,那身上还挂着兔子呢。难怪他一个人能养活弟妹三个。还被人看中去了公安局吃官家饭。”


    “咱们村这是出了出息人喽。”


    有肉吃,哪怕方大海干的再让人匪夷所思呢,这会儿大家伙儿嘴里说出来的也全是好话。对,就是这么现实。这年头不知道变通,只知道规矩的,早八百年都饿死了。讲究,那也要看什么时间,什么人对吧。


    见着村子里其他人没问题了,方大海稍稍放轻了点声音,对着老根叔继续说道:


    “这羊头羊尾巴,叔,就算我给你的辛苦钱了,你不会嫌少的哦?”


    少什么少,


    哪怕骨头多呢,那羊脑做熟了也是一道好菜,加上羊尾巴上的肥油,他们家哪怕9口人呢,也能吃上好几日的荤腥,怎么可能说少?什么?羊尾油骚气重?呵呵,这年头只要是油,那都是好货,哪儿有人会嫌弃这个。


    “成,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就给你送家去。对了,这羊皮和内脏你要摸把盐不?你叔我处理内脏还行,这皮子……可拿不准。”


    “一会儿那过来我自己弄就是了,你也看见了,还有兔子和獐子呢,正好一起在这边处理好了再带回去。”


    “说来你小子确实本事,我们一村子的人在山里捣鼓,都没你一个上午收获的多。”


    “那是你们不去深山,往里多走点,什么没有。哦,对了,能不去就别去啊,往山里走,你们的家伙事儿不顶用,我那是有木仓傍身,心里有底。”


    “知道知道,我都几岁呢,还能不知道这些?”


    是啊,老根叔确实知道,所以他这边剥羊皮,分羊肉的时候,那村子里壮小伙子们因为眼红心动,过来想挑着他出头,领着他们往更深出去寻点好货的话才刚出口,就让他骂骂咧咧的好生训斥了一顿。


    “大海弓箭射的多准你们知道吗?那是说射左腿就不会射右腿,说射脑袋,就不会射身子,这本事你们有?还有啊,大海身上有木仓,遇上猛兽,开上一木仓,哪怕是不能猎呢,惊走也够,你们能有?什么都没有,还想往深山里去,你们这是想给人老虎、豹子送菜还是怎么的?家里没了顶梁柱那日子会成什么样,合着你们是半点没想是不是?”


    这突突突的往外那么一顿骂的呀,那几个壮小伙儿是不是听进去了且不说,那等着分肉的各家媳妇那是铁铁的都听进去了,然后……


    “哎哎哎,娘,你干什么呢,我这是肉,不是面疙瘩。”


    “你还敢不敢瞎来了啊?胆子肥了,让你上山逗逗兔子,你就干上深山和野猪、熊玩躲猫猫了是吧?”


    “不敢了,真不敢了。”


    “什么敢不敢的,我就说着玩的,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娘,别气,别气啊!让爹知道我惹哭了你,我那屁股还能有好?”


    一圈的讨饶声响起,让这分羊肉的现场那是相当的母慈子孝!方大海即使在屋子里也大概的听明白了外头的动静,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笑?何雨兰没笑,只见她一边处理着兔子,一边唉声叹气的对方大海说到:


    “大海哥,如今你也是有了挣钱的正经工作了,咱们以后少往山里跑了行不?又不是没饭吃的时候,何必这样拼。”


    这让方大海说什么好?他本来也没多少机会上山了呀!


    “我这不是难得去一次嘛。行了,赶紧收拾吧,一会儿吃完了午饭,咱们就赶紧回城,明儿我还要值班呢。”


    一听要上班,何雨兰立马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别的事儿怎么都顾不上了。虽然总是劝方大海少上山,可对于方大海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既然答应了少去,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村子里的事儿虽然琐碎了些,人情世故上也麻烦了些,可处理速度还是可以的。等着天色见黑,一家人就顺利的回到了城里,进了院子。真真是半点都没耽搁。


    方大海一到家,就想赶紧的去找何毛柱,去问问香满楼收不收獐子,只是才推开何家的大门,他就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氛。


    “二叔,这是怎么了?我就出去了两天,咱们院子里出事儿了?”


    怎么一个个的面色那么严肃呢?看着都让他嘴里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和咱们院子没什么大关系。”


    没什么大关系,那就是有小关系?是谁家的亲戚出事儿了?大家伙儿兔死狐悲了?


    不,不是院子里的亲戚,而是大家伙儿都认识的邻居。


    “来贵没了。”


    来贵?哦,那个保长啊。等等,来贵?不是吧!难道是打黑除恶的风扫到他了?虽然方大海也知道,这年头做保长的,十个里头,九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邻居们日常的闲话透露的消息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啊!


    说他贪财好色没问题,说他仗势欺人也没问题,可说他谋财害命……真不至于啊!这老小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个欺软怕硬,没胆的货色。就这样的,在目前稳定、顺利过渡为首要问题的情况下,能定多大的最?


    “新政府清理各处帮派和土霸王,来贵……曾经和咱们这一片的粪霸合谋算计过人,好像还闹出了人命什么的。所以这次也给点名抓走了。听说那老家伙一到地方,就吓得失了魂,什么都招了,然后……”


    然后怎么了?就来贵那点本事,即使合谋,那多半也是给人当个耳目的份。人命?这个他可下不去手,多半是帮凶的角色吧。要是这么算,即使要判刑,估计也没多少年。怎么就能闹的直接没命呢?


    “呵呵,确实,人都放回来了,说是暂时不能离开,等着上头核对情况。”


    哦,那就是问题不大,应该没什么大恶。那就更不应该了啊!


    “问题是,政府放过了他,有的人却没放过他。这不是,昨儿夜里才回来,今儿早上就被他儿子发现,人死在屋子里了,胸口让人捅了一刀,血流的满床都是。”


    什么?这是……


    方大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很明显这是让人杀鸡儆猴了,是想镇住那些开口说话的。这是谁?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个胆子!真是找死啊!


    是不是找死,何毛柱不知道,不过他因为来贵的死,对那些无法无天人的厌恶倒是多了不少事真的。


    “那老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上头有收钱的事儿下来,他就从没有打过搁楞。连着帮没钱的邻里们说一句好话都不肯,还总是把他自家的份摊到街坊身上,不知道多少人恨他没人味儿,眼睛里只有钱。可若是和其他那些臭名在外的比起来,来贵这老小子也算有底线,从来没祸祸过自己街坊,也从来不干那些个破家灭门的事儿。这样一个人,说让人宰了就宰了,咱们这老百姓的命啊……怎么就这么贱呢。”


    这话让方大海怎么回?他很想说,杀人偿命,那人肯定能抓起来,然后判刑什么的。可这事儿不是他的案子,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更不知都这后头的弯弯绕绕,所以他什么都不好多说。


    他如今不是寻常百姓了,是公安,轻易不能打什么保票。要顾及政府信誉和单位的名声!


    所以他只能问道:


    “出了这样的事儿,报案了没?公安局怎么说?”


    “都出人命了,还是这样上头嘱咐了要在家待着的,能不报案?就是来福不懂,他家那媳妇也是懂的。至于公安局那边,来了几个看情况的,具体后头会怎么样,倒是没说。”


    没说?看样子挺麻烦,那他就更不能随便说了。


    “明儿我正好值班,到时候问问吧。”


    “院子里的人也是这么琢磨的。”


    看,这就是邻居多的麻烦事儿了,都不用他自己张罗,邻居们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活儿。嘿,这事儿整的。


    “对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中午就能回家吃饭呢。”


    嗨,不说还差点忘了,他是为了什么来的了。


    “二叔,你们香满楼收獐子不?”


    “你去打猎了?大年初一上山,你疯了啊?”


    刚才还一脸丧气的何毛柱,一听方大海说猎物,整个人都精神了,这反应速度快的,方大海都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二叔你……”


    “我什么我,你合着去个乡下都要来个争分夺秒?到底是缺肉啊,还是缺钱啊?让你连着老辈儿的规矩都不讲了?”


    “不是,二叔,你听我说啊。”


    “说,你说,我听着,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连着大年初一都不消停。”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何毛柱这长辈当的,还真是立起来了啊!


    方大海挠着头,想想自己这次打猎选


    的时间……好吧,确实太那个啥了点哦,忽悠老根叔的那些话,对着何毛柱也有些不合适说,那就……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下他在村子里的想法和安排。


    为了他爹妈的坟头看护?要是这么一个理由……


    何毛柱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大海,素着脸点了点头道:


    “还算有孝心,只是这法子莽撞了。”


    嗯嗯嗯,只要不骂人,您说什么是什么吧。重返青春什么都好,就这上头能骂他的人太多这一点,那是相当的考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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