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谢轻意仔细查看过施言的伤口,虽说来回划了好几刀,便几乎都是一条线下来的竖切伤口,并没有横切面伤口。施言所用的折叠刀刀刃宽度超过肋骨间距,在竖着切、又不切开肋骨和胸骨的情况下不可能捅到胸腔里去,因此谢轻意可以断定,看着极其可怕的伤口其实就是点皮肉伤。
她原本慌乱惊惧的心情平复下来,仔仔细细地将翻开的伤口对齐,缝合上。伤口对得齐,缝合的线拉平,松紧适当,留下的伤疤就小,如果伤口缝合得丑,伤口长好,也丑。
十厘米长的口子,缝了三十多针,缝上了。
没用麻药,施言却一点都不觉得疼。这是精神病发作影响到大脑功能导致,所以即使可以确定施言没有生命危险,也需要入院检查治疗。
为了防止施言绷开刚缝合上的伤口,或者伤到自己,谢轻意又让庄宜去拿绳子把施言捆起来。
施言见到拿绳子,立即兴奋上了,问谢轻意:“亲,您是要跟我玩捆绑play吗?我可攻可受,但我更喜欢攻你。我绑你好不好?”
谢轻意呵呵一声,吩咐负责拿手机拍施言的保镖,给换了个专业设备好好拍。不好好睡觉,发疯是吧!回头就等着社死吧你!
庄宜和吕花花一起动手,直接把施言从肩膀到腿,都捆了起来,宛若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粽子。
施言发现这捆绑的姿势不太对,又喊:“救命啊,绑架啦,劫财劫色啦——”
然后又喜提堵嘴服务。
谢轻意趁着空中120没到,回到居住的蒙古包收拾了证件、随身带的电脑设备、换洗衣服,迅速安排完接下来的事情。她留了一个副队长带着一支安保小队处理无法带走的马匹和东西,厨师等后勤人员则直接回苏城。她问过叫的是大型直升机,可以十到十二人,除了驾驶员、医护人员外,还可以载五到六人,于是除了她和施言外,还把何耀、吕花花和庄宜也带上了。
没过多久,直升机抵达。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他们又把施言固定在担架上,抬到飞机上。
直升机的噪音特别大,吵得谢轻意一点都不想说话,不过还得需要沟通病情,于是,拿出钢笔和记字本,把施言的大概情况写了下来,递给救援医生看。
医生给施言插上监护仪,见上面显示的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生命体征稳定,又再仔细查看过已经缝合上的伤口,看完谢轻意递过来的本子上的内容,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飞机抵达医院,直接送往急诊科。
施言胸前的伤口只是经过缝合,没有包扎,为了防止感染之类的,还需要再处理。
包扎需要解开绳子。
何耀和吕花花刚替施言解开绳子,施言便开始挣扎。何耀和吕花花怕弄到她的伤口,又不敢真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撂翻,以至于让施言找到机会挣脱一口手,把嘴里塞着的布扯了下来,然后各种国骂脏字宛若机场扫射,无差别攻击,看到谁骂谁,毫无素质可言。
她发病时的力气极大,何耀和吕花花都按不住。
医生看向谢轻意,建议:“要不,打一针?”
谢轻意考虑到镇定剂可能会对大脑产生副作用,并不愿给施言用,但要是施言一直这么躁动,没法治疗,且瞧她这持续亢奋的样子,不打针,根本安静上不来,也无法入睡。她犹豫过后,问清楚医生开哪种镇定剂,确定用一两次对大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这才同意。
医生开完药,问谢轻意:“你是学医的?”
谢轻意说:“了解过一些。”
这边开了药,那边交钱拿药,打针。一针下去,挣扎不停骂人不休的施言安静了。
医生检查了缝合伤口,夸了下伤口缝得好,这都已经止血了,伤口又缝得整齐,不需要拆开再重新处理,接下来就是消毒裹上纱布,以防感染。
然后谢轻意又叫了辆120,带着施言转院去精神卫生中心。
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生来了解病情,谢轻意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便把施言的病历本和以往拍的片子、报告都给了医生,让他慢慢看。毕竟,病历记录可比她说的要详细得多。
正好有空置病房,医生给开了入院单,先把施言收治,再安排检查。
谢轻意作为家属,陪同医护人员一起,带着施言去做完检查,回到病房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她从施言发病忙到现在,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饿得肚子咕咕叫。
回到病房后,吕花花见缝插针,给她递了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对她说:“待会儿忙完,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打包回来。”
普通病房,三人间,好在病房有多,在谢轻意的特意要求下,给施言开了间没有人住的病房。
谢轻意没照顾过病人,本来是想吕花花或庄宜来照顾施言,自己去找个酒店住,可心里又挂记着,犹豫过后,决定在医院将就凑合着住一天,到明天再看情况,反正有空置病床可以睡。
半夜,有其它病房的病人突然大喊大叫,把谢轻意吵醒了。
精神病人叫喊过后,传来了喝斥声,之后又是一阵忙乱,然后,叫喊声突然没有了,估计跟施言一样,被一针放倒了。
她坐起身,看向双手固定在身侧的施言,又想起自己住院那时候,为了防止她自残,给她捆得严严实实的,心里极不好受。
在她看来,生病,精神病是最可怕的。
因为脑子坏了,失去正常的自控能力,没了自主能力,尊严体面、社交全都大受影响,甚至连自己的人身权、财产权都无法再得到保障。如果她没有精神病,谢承佑再惦记,借魏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翻墙。
以前,施言隐瞒自己的精神病,其实也是出于自保吧。以当初的形势,一旦她有精神病的消息走漏出去,大伯母可保不住她,反而,她们母女俩会一起玩完。毕竟,从法律上来讲,谢承安是施言的养父,一旦施言失去行为能力,谢承安就是她的监护人。可怕不?
谢轻意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找妈妈寻求保护,而施言,她的妈妈需要她去保护。
谢轻意在病床上躺下,侧身面对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施言,怔然失神。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走廊有灯光照进来,使得病房里显得极昏暗,对于旁边床的施言也只能看出个模糊轮廓。可就是这么看着,让谢轻意又心疼又安心。
就像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两个人走夜路能彼此壮胆。
第二天,谢轻意睡到医生来查房,被叫了起来。
医院规定,非病人不能睡病床。夜里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睡一下就睡了,白天人来人往的,再睡就不合适了。
谢轻意昨晚被吵醒,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又睡着。困。
她留下吕花花陪着施言,让何耀和庄宜陪着她回酒店睡了一觉,到下午睡醒,吃完饭,才去到病房看施言。
她到病房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施言睡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中间,双手的手腕还被绑带固定着。
施言没有理会进来的谢轻意,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不行。她醒来时,几个人格就不见了。
四个人格,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那她是谁?
她有着她们的记忆,包括昨天的事。昨天的事有点断片,但零星的能记着点,记得很疼干挖心的傻逼事,被捆在担架上往飞机上抬,骂人,打针,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知道进来的是谢轻意,她们几个跟谢轻意有一腿,但她跟谢轻意不熟不认识。她知道她们之间的事,但那感觉更像是看陌生人……确切地说是像吃陌生人的瓜。
谢轻意走到施言跟前,低头打量,问:“醒了?还是没醒?”
施言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轻意立即明白:“又出新状况了?”
施言侧目:你脑子能不这么好使,行吗?
她说:“考你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她一共由四个人格组成,突然有天,她的四个人格全不见了,请问,她是谁?”
谢轻意没忍住笑,问:“你的一个朋友?”
施言反问:“不然呢?”
谢轻意拉来椅子,在床边坐下,又从床头柜里拿出施言的背包,从中找出钱包,翻出身份证放在施言的跟前。她又在施言的背包里的化妆袋中找到补妆用的小镜子,左手身份证,右手小镜子,举在施言面前,说:“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看你的脸,这就是你。”
施言盯着谢轻意打量,问:“她们不见了,你不伤心吗?”
谢轻意说:“小朋友小时候受到欺负,藏起来,后来,她长大了,把欺负她的人都打了回去,她不需要再藏了,她可以长大了;骂人疯批,不用再躲在网上发泄她的不满,可以当面直接骂回去,不用藏了;正常人,其实不正常,她可以不用明明有病还要装正常了;半癫半清醒,也不用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时被迫站出来扛事了。”
她指向施言的心口,说:“施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剜心之痛过后,该醒了。你,我,我们都该对过去释怀,然后开启新的人生,不该一直困于过往。”
施言怔然。
她再次去寻找脑海中的人格,明明之前存在感那么强,成天挤来挤去吵来吵去的,一下子全没了,剩下一个全身陌生的自己对着这个半生不熟的世界。
那感觉特像穿越。一个灵魂,穿越到另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样的身体里,有着对方的记忆,情感嘛,像隔了一层。
施言的心念微动,扭头看向谢轻意,说:“哎,轻意小朋友,帮个忙呗。”
轻意小朋友?谢轻意挑眉。
施言说:“我比你大七岁,叫你小朋友没问题吧。”
谢轻意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瞎扯,说:“你讲吧。”
施言说:“你靠近点。”
谢轻意又凑近。
施言说:“再进一点。”
谢轻意顿时警觉,抬眼打量施言,问:“你想亲我,试试对我有没有感觉?” ?施言:“不是,你蛔虫成精呐?”
谢轻意:???你能不能不要形容得这么恶心?
她给施言解开手上的绑带,说:“自己去办出院吧。失陪!”正要从椅子起身,就被施言拿得拽倒在床上。
施言换了个动作,半跪在床上,低头亲在谢轻意的嘴唇上。
她亲了下,又觉不够,再一次亲下去,那熟悉的触感让她着迷,唇齿都似在贪恋谢轻意的味道,于是反复品尝。
撩人的触感从嘴巴一直麻到心底,谢轻意努力定了定神,扭头避开施言的亲吻,略微喘了喘,才挣扎着推开施言起身。她没好气地扫了眼施言,径直往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又驻足回头,告诉她:“快开学了,我要去读书。”
施言笑道:“好啊,等我出院,去学校找你。我记得你该上大三了。”
谢轻意淡淡一笑,不愿告诉施言自己的去处。她招呼上保镖,径直走了。
吕花花出了病房,走出去一段后,问谢轻意:“老板,我们就这样离开,施言小姐那边没关系吧?”
谢轻意说:“她现在需要自己想清楚自己是谁、要做什么、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这就像小动物孵化完成后,自己去破壳接迎新生。外力帮助,对于那些本来就可以靠自己力量破壳的小动物是不需要的。”
她回到酒店,在去办退房产,又打电话向卢教授打咨询,确定施言可以自己应对接下来的情况,这才去办了退房,去机场,买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没有回苏城,而是去找文兰。
她之前报考本地大学,是因为爷爷年龄大了需要她照顾和保护,她得住在家里守着他。如今爷爷不在了她不用再成天待在家里守着,想换所学校读书。
因为文兰工作的关系,她如果想要出国读书,需要审批走程序,所以需要找文兰。
92
第92章
文兰接到谢轻意的电话,去到她入住的酒店,得知谢轻意的来意,极诧异:“怎么想要出国读书?”
谢轻意说:“换个学校,换个心情,多走走看看。”
文兰问:“有心仪的大学没有?我帮你联系。”
谢轻意说:“你帮我办出国审批手续就成,学校的事我自己安排。”
文兰怔然,心情极为复杂。她弟弟家的孩子读个书,忙得弟弟、弟妹焦头烂额,到轻意这里,全都是轻意自己张罗安排,她确实从来没有管过谢轻意。
谢轻意看时间到饭点了,请文兰吃晚饭。
文兰说:“好,叫上文稷和文愿,一起吃顿饭。”
谢轻意跟她妈妈家的亲戚是一点往来都没有,别说熟不熟的,名字都没听过,于是问:“是什么人?”
文兰极诧异地问道:“你不认识?”
谢轻意说:“只见过一回小舅舅。”
文兰突然有些狼狈和无颜以对。以谢轻意的记性,就算是小时候见过一面都不会不认识,是她从来没带谢轻意走动过。她回过神来,说道:“文稷是你大表哥,文愿是你表姐,比文稷小了三岁,都是你大舅家的孩子。”
谢轻意只当没看出文兰的情绪,轻轻点点头,说:“行,见见,认识识识。”
如果只是文兰,附近找家本地特色菜餐厅吃一顿就成,有表哥表姐,且他俩都成了家,对象也都在部队,加上还有小朋友,人不少,于是谢轻意找了家高档饭店订了包间。
在等他们到时,文兰问起谢轻意的近况,怎么晒黑了之类的。
谢轻意只说到内蒙草原去散心,讲了点草原上的事,没提施言。
房门推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点的孩子出现在门口。她视线先是落在文兰身上,喊了声:*“二姑。”视线落在谢轻意的脸上迅速打量一番,又在她颈间的伤疤上停顿两秒,眼神微闪,随即又笑得格外亲切地招呼道:“这就是轻意吧。”
谢轻意站起身,微笑着应了声:“表姐好。”
两对夫妻,各带俩小孩,随着他们进来,原本冷清的包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四个小朋友将团团围住文姑婆,你一言我一语,亲近得仿佛他们跟文兰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而旁边的谢轻意是突然到访的客人。
最小的小朋友来到谢轻意的身边,喊:“姐姐,你好漂亮啊。”
文愿纠正:“叫表姨。”
小朋友又喊了声:“表姨”,自我介绍:“我叫文文,今年四岁,上幼儿园中班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轻意放软声音说:“我叫谢轻意,你唤我轻意姨姨。”
小朋友唤了声“轻意姨姨”,又夸谢轻意好漂亮,表示自己长大也要像她这么漂亮。
文愿的老公突然问谢轻意:“听说你辍学了?”
除了小孩子还在说话,大人间骤然一静。
谢轻意不动声色地嗯了声。
表姐夫满脸可惜,道:“那可惜了,要是你没生病,靠着姑妈,前途差不了。不过,你放心,将来有我们几个,没谁能欺负得了你。”
表情管理不太到位,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文稷十二分看不上这妹夫,当场怼了句:“用得着你。”扭头去跟谢轻意说话,岔开了话题。
谢轻意笑笑,扫了眼文兰。亲妈那脸色哟,差点都绷不住了,好难堪的。
文愿不乐意哥哥下了老公的面子,说:“手里只有点钱有什么用,这还是得有人有关系。轻意没了前途,将来我们几个起来也是一样的。”
这是连掩饰都不知道掩饰下,装都不装的。
文兰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谢轻意端起杯子喝茶,看戏。
文稷扫了眼两个憨批,气得腮帮子疼。他岔开话题,去跟谢轻意主动攀谈,打圆场。
谢轻意懒得搭理那俩,跟大表哥和表嫂聊了些家常,问了问文家的基本情况,有些什么人,都是干嘛的。
表姐夫听到谢轻意居然连家里有几口人都要打听,问:“你连姑妈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吗?那就是你不对了。”
文稷说道:“你喝茶吧。”别说话了。
他站起身,先给文兰续了茶,又再给谢轻意空了的茶杯斟上茶,再把文愿两口子的杯子添上茶,告诉谢轻意:“他俩是念军校的时候谈上的,本来爸妈不同意,但两人感情好,只能由着他们去,不过,瞧着婚后感情还成。”越来越傻逼,两个傻逼凑一块儿了。
可亲妹妹妹夫,不好说。如果是私底下,文稷真想问一句,你们一边靠着姑妈谋前程,一边当着姑妈的面对着她的亲生女儿骑脸输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出息很长脸啊。
谢轻意应付着吃了顿饭,觉得大表哥相处起来还行,另外两个吧,反正没往来,无所谓。她买单的时候,发现表嫂已经在用餐到一半的时候就偷出去买完了。文兰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谢轻意知道,表姐和表姐夫的态度戳到她的肺管子了。
不过,她一个外人,又不跟他们打交道往来,懒得去管他们的事。
她在酒店住了一夜,搭乘第二天的航班回苏城。
要出国,需要张罗的事情挺多。谢家大宅得安排人守,依然是秦叔守家,再加上两个新提拔起来的副管家打下手。有什么事情,秦叔跟她电话或微信联系就成。
她入学的事情交给郁容去办。
国内读大学看高考成绩,大家统一参加高考,达到录取分数线就可以了。她想读的那所学校,就算全部成绩满分也远远不够,还得看综合素质要求,其中一项是捐钱,捐的钱越多,被录取的概率越高,再就是推荐信的份量、求学者的领导能力和家庭的社会地位等。她是近两个月才想起去读书的,看学习成绩就免了,那学校不认可国内的考试成绩,她得拿钱和堆社会资源就读。
她要考虑的是安保问题。住宅那边,得先安排人提前过去把所有的安保设备都更换上最新最好的,随行安保人员得安排好。那边不禁枪,所以,安保方面还是把枪支威胁也得安排上,保镖们都得针对枪支袭击的防卫培训。何耀、吕花花他们是一定要带上的,得抓紧给他们办出国手续,走商务签。
忙忙碌碌的,转眼到了九月,开学了。郁容那边已经跟学校联系好,谢轻意还在国内等她出国所需的审批文件,钞能力加上郁容的运作,进行了线上入学面试,然后再由郁容替她代办入学手续。
又等了几天,文兰那边的审批也下来了,谢轻意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完,带上保镖、随从、行李,去上学。
去往机场的路上,谢轻意想起这些天一直没有施言的消息,犹豫过后,打了个电话给施言。
电话很快接通,施言轻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哟,轻意小朋友,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啦。”
谢轻意懒得吐槽施言的称呼,问:“你什么时候出的院?”
施言说:“你走后第二天。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你联系?”
谢轻意说:“倒也没有。”
施言轻笑出声,说:“既然你给我打电话,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诚心诚意地解释下。虽然有以前几个人格的记忆,但需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是那种,我是我,我又不是我,我得重新认识我、明确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目对应对这个社会和周围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团重新塑造的泥塑,要把它弄新捏造完成,需要一点点时间。”
谢轻意“嗯”了声。
施言又说:“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不会只是关心我吧?”
谢轻意说:“要去上学了。”
施言“嗯”了声,说:“听你说过。哎,不对啊,已经开学了,什么叫要去?你还没去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谢轻意说:“去国外读书,昨天审批手续才到,今天走。”
施言问:“你现在在哪?”
谢轻意说:“去机场的路上。”
施言又问:“你几点的飞机?”
谢轻意笑问:“怎么?想来送机啊?”
施言“嗯”了声,电话那边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即施言报出航班号和预计起飞时间,问:“是这趟吗?”
谢轻意:“嗯”了声。
施言又问出学校名,问:“对吗?”
谢轻意微惊,问:“你怎么知道?”
施言说:“你昨天才拿到的出国审批文件,之前一直在内蒙,没去参加考试,显然是临时起意,拿钱买的入学资格,既然是拿钱买,当然是上NO.1了。”
谢轻意“嗯哼”了声,挂了电话。
她到机场,刚办完托运,正准备去过安检,一转身,便看到施言站在身后。
施言换了发型,原本的微卷长发拉直了,浅色系的西服长裤,干净利落,笑笑地看着谢轻意,“啧”了声,道:“真效率啊。”
谢轻意抬眼看向施言,整个人更显明媚张扬,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晃人眼。她“嗯”了声,往安检方向走去。
施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叠起来的A4纸交给谢轻意。
谢轻意接过,展开,就见上面写着两个地址,几个人名和对应的联系方式。两个地址,一个是朱雀会的据点,一个是施言的住址,人名则不太熟。她问:“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施言拿出一个刻有朱雀图腾的火红色会徽塞进谢轻意的手里:“我妈住院了,我得等到她出院情况稳定了才能出远门。你要是什么事,拿着手里的朱雀会徽联系他们,这是我的会长会徽。”
她又把这几人是干嘛的,一一告诉给谢轻意。
谢轻意本来不想联系他们的,但听说其中一个是武器贩子,心念一动,问:“有些什么武器?”
施言把有些什么武器告诉了谢轻意,说:“还可以协助办理持枪证,付辛苦费就成。”她见到谢轻意的眼睛都亮了,笑出了声。就知道安保、枪械方面的,能点在谢轻意的心坎上。
谢轻意大大方方地叠好纸,揣进衣服口袋里。她说:“谢了。”
施言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谢轻意轻哧一声,加快步子往前走。
施言也加快两步,拉住谢轻意的手,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精美嵌宝石的手镯套在谢轻意的手腕上:“虽然没有你之前的名贵,但……”她晃了晃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只,“一对的。”
谢轻意问:“拜把子的信物?”
施言说:“我想拜天地。”
谢轻意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凤凰黄金手镯摘下来,戴在施言的手上:“不占你便宜。”又特意强调句:“拜把子的。”
施言笑了笑,突然想抱抱她。
她刚抬起手,还没迈出步子,谢轻意便觉察到她的意图,退后两步避开。
施言只得收回手,极感慨:“你可真是越跑越远。”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一次转身,便成了可触不可及。哪怕谢轻意跟她吵、恨她、怨她,至少说明在乎、在意,可谢轻意不吵也不闹,默默地把她拉黑,远离,如今谢轻意却已然朝着她自己的路出发,如果不是她找来,她俩甚至可能再无交集。
谢大小姐出国读书,会老实待在学校才怪。以她的记忆力和头脑,就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照样能顺利毕业。好几年时间只用来读书,简直配不上她谢貔貅的外号。就算哪天她去学校找谢轻意,谢轻意未必在。
施言怕去到学校,找不到谢轻意,于是叮嘱道:“别再拉黑我,随时联系。”
谢轻意说:“再说吧。”要是惹到她不高兴,当然要拉黑了。
两人朝着安检口去。
施言希望时间能再长一些,走得再慢一些,但还是到了安检口。
谢轻意挥挥手,径直带着保镖随从进入VIP通道,连头都没回一下。她对于国外的生活还是蛮期待的,例如可以合法持枪,例如可以去靶场练习射击,去允许狩猎的地方打猎,还有好多国内不能做的生意买卖都可以做,例如土地、矿产、帮会社团。
她过了安检,便联系了郁容和甘龙。
93
第93章
一身正装的郁容带着两个弟弟郁盛、郁兴,以及随从人员抵达机场,来到到达厅外,等待接机。
郁兴轻轻捅了捅郁盛的腰,小声问:“哥,到底接谁啊,这么大阵仗……”他又朝身后示意了下,各子集团、分公司的核心人物都来了好几个,全是他姐的铁杆心腹。
郁盛哪知道啊,问了,大姐连丝口风都没透露。
郁容看了眼时间,估计谢轻意快出来了,于是扭头对他俩小声说:“带你俩来混个脸熟,看能不能把你俩弄进董事会。”
郁盛和郁兴闻言皆是神情一凛。
董事会十五个席位全满,有人进,就得有人出。郁家在董事会占下三个席位,他俩要是想进,得把二姑和三叔挤出去。
郁兴觉得有点离谱,悄声问:“我俩能干过二姑和三叔?”那两人是多少年的经营,大姐差点让那俩撬走董事长的位置,还是大老板力保才坐稳的。
郁容低声说:“他们的年龄大了,该退休了,下一代总得有人接班。”老板年轻的好处就是年轻人的机会多,该退休的,可以退休腾位置了。他们仨撬不动那两姐弟,大老板想换人,还是容易的。从大老板用袁悠悠当CEO就可以看出,她很愿意提拔培养年轻人。
郁盛和郁兴立即明白,应该是大老板派人来了。级别比秦秘书还高?要不然哪能让他们一起出来。
来的是谁,待会儿见到就知道了。
他们站了没多久,前面又来了几个衣着考究的华人,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有些保镖还配了枪,看起来极有排场。
郁盛眼尖,一眼认出对方,上前两步,凑到郁容跟前,小声说:“姐,五湖会的。”
五湖会的会长甘琳带着大儿子甘龙来到到达厅的出口处,他俩的身后还跟着五湖会的白扇子和两个副会长。这么大阵仗,显然有点名堂。
郁容走过去,笑得极为热络,唤了声:“甘姨。”
甘琳见到郁容姐弟也在,笑着问道:“也来接机?”
郁容笑着应了声:“是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甘姨。”对方这阵仗,显然来的人极重要,她也得接待谢轻意,于是说:“甘姨您忙,我改日再登门拜会。”
甘琳笑着点点头,示意郁容忙去吧。
郁容朝甘琳点点头,回到原来站的位置,跟甘琳一行保持十几米远。
他们等了约有半个多小时,出站的华人多了起来,又过了约有二十多分钟,一个穿着宽松休闲服长得极好看的年轻女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西服正装的年轻保镖。在她的周围分散着一群衣着普通年龄约在二三十岁之间的年轻男子。他们每人都拖着大行李箱,看似休闲从容,却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人都与年轻女子隔开。
郁容的目光一扫,仅她看到的保镖都有十几人之多。她扭头对两个弟弟和身后的人说了句:“来了。”
她刚上前,旁边的甘琳率先到了谢轻意的跟前。
甘琳笑盈盈地对谢轻意说道:“一转眼长这么大了。还认识我吗?”
谢轻意笑着唤了声:“甘姨。”又朝甘龙点点头,再抬起手对郁容打了声招呼。
甘琳有些意外:“容容也是来接轻意的?”
郁容诧异地问道:“甘姨也是?”谢家跟五湖会也有往来?瞧这阵仗,显然谢轻意在五湖会的地位极高。她心下凛然,暗道:“不是吧?”
五湖会建立于1942年,那时候谢老爷子还在跑江湖混饭……
郁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当初谢老爷子流落街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积攒出大量财富,能够在战乱之地遍地匪徒的地方干大买卖,没点势力可不行。后来建国,清理匪徒帮派,好多都外逃了。五湖会的骨干撤走,要是有钱有枪有底子,自然不用像底层帮派那样混迹街头。
郁容是真让谢轻意的底子给惊到和吓到了。要知道在改革开放前,国内外的消息可不算通畅,五湖会居然没散,也还愿听谢家的,可见谢老爷子是真有些东西在的。
甘琳知道郁家的底细。当初郁森刚出来立足时,就是带着老爷子的信来找的她爸,五湖会当初没少在底下支援。只不过谢家在继承人上出了岔子,老爷子防儿孙,做了不少布置手段。
一行人稍作寒暄,出了到达大厅,径直上车。
甘龙已经按照谢轻意的吩咐提前先排好车子,谢轻意的、保镖的都有。他在到了车子旁,便把钥匙交给了谢轻意。
谢轻意坐上自己的车,何耀开车,前后跟着的还是自己保镖的车子,朝着住处去。
她的住处离学校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不算近,但胜在地方大、房间多,能安排得下随从人员。
郁容、郁盛、郁兴上了同一辆车。
郁盛和郁兴惊得够呛。
郁盛问:“姐,五湖会跟谢家……”
郁容说:“不该打听的少打听。”她心里却在琢磨,谢轻意把他们叫到一块儿要干嘛!这祖宗的搞事能力,她看着都害怕。亲爹无期!陆谅的钱,涉及那么大的组织,这祖宗抱着要出来读书的打算,居然敢劫他们的钱,哦,最后戚丰泉背了锅。
郁容为了自己的性命,打死都不敢把这事往外露透一个字儿。
她想起一件事,如果五湖会是谢老爷子创立的,谢家现在还能说了算,那么,当初匿名群里,必然有一个是甘龙。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擅长电子领域,跟五湖会的业务不太符合,“猥琐不分上下”能拿到戚丰泉的人下迷烟的证据,还堵了戚丰泉的人,当时那么多帮派一起动,确实有五湖会的踪影在。
谢轻意坐上车,就收到施言发来的短信。
施言:到地儿了吗?
谢轻意拍了张街景发给施言。
没超过十秒钟,施言发了张美美的自拍照给谢轻意。
施言:我比街景好看。
谢轻意:呵。
她的嘴角浮起浅浅的笑容,心道:“臭美。”不过,确实比街景好看。
施言是在隔壁的理工大学读的书,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朱雀会也是在这里建起来的,对周围的情况可谓是了若指掌。
她按照谢轻意的喜好习惯推荐了一些吃饭、购物、逛街消遣的地方。
谢轻意: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呀。
施言:分享点经验而已。
谢轻意:哦。
施言:你在那边悠着点,国内的帮派民间组织什么的都被扫荡光了,那边的帮会组织,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追溯到上世纪、上上世纪,不好惹的。
谢轻意:细说。
施言把当地比较活跃的帮会组织告诉了谢轻意,本地的、其他国家过来的,还有华人的都告诉了她。
谢轻意见施言提到五湖会,又问:五湖会什么情况?
施言:接触不多,但他们家的枪械卖得好。
谢轻意便明白,朱雀会的枪械是在五湖会买的。
她打字:推荐下呗。
施言把五湖会开的枪械铺子的地址发给了谢轻意。
谢轻意回她一个字:呵。
施言回她:呵个鸡毛,你悠着点。店铺里的枪够你玩了,私下的那些,不许沾。
谢轻意:哦。
施言发了一个震惊表情,打字:这么乖?
谢轻意:我是守法公民。
施言:呵。
谢轻意收起手机。
过了两分钟,施言又发来消息:好好读书,不许浪!
谢轻意回她一个字:呵。
她又再回道:你管我!
施言发来一个破口大骂的骂人表情。
谢轻意莞尔。她笑笑地收起了手机,又拍了张车外的景象发给文兰,告诉她:到了。
文兰回了一个字:好。
谢轻意便觉得吧,跟亲妈是真没话说。
过了几分钟,她又收到文兰发来的消息:轻意,需要什么,直接跟妈妈讲。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发现自己是一个很失职的母亲,真如你所说,是个纯血傻逼。对不起。
谢轻意:这么多天过去,还在为上次吃饭的事闹心?
文兰:有点堵。
谢轻意:文稷表哥挺好的。
至少是个拎得清的。另外两个,不值得投资。
文兰:嗯。
谢轻意:别再想了,我的路,你们安排不了。我接爷爷的班,你们的路不适合我,接不了你们的班。
文兰那边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
谢轻意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回了她一句:别纠结了。我先忙了,空了再联系。
文兰发了个字:好。
终于没有正在输入显示了。
谢轻意又拍了张街景,发朋友圈:全新的开始,出发!
她的上一条朋友圈,还是骂父母纯血傻逼,就两条朋友圈。
施言刚忙完,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医院看望妈妈,瞥见手机消息提示,再一看,谢轻意发了朋友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点进去,真是谢轻意发的。
这要是别人可能就是随手记录点什么,谢轻意发朋友圈……呵!
施言立即给谢轻意发了条消息:你不是去读书的吗?
简直要疯了!这刚出去就搞事。
那是全新的开始,出发吗,那是发定位,向别人喊:我在这儿!
94
第94章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抵达住处。
整个房子占地一万四千多平方尺,现代风,美式装修。从大门进来是一片硬化地,能停十几辆车子。地面建筑两层,地下建筑一层,一楼客厅、餐厅、书房,配有两间带独立洗手间衣帽间的大卧,楼上五间带独立洗漱间的卧室、家庭影院、台球厅等休闲场所。地下有储藏室、射击练习室等地方,后院有一个大泳池、草皮和一些景观树。
这对住习惯大宅的谢轻意来说,有点小,没有家政后勤人员的住所。房间里的双人大床全部改成上下铺架子床,整个豪华屋子瞬间秒变员工宿舍。七间卧室,谢轻意留了自己一个主卧,一个客卧,管家和女保镖住一个卧室,另外四个卧室全部用来安置男保镖。厨师、扫洒采买等人员,只能选择通勤,给他们配了车子,在附近另外给他们安排住处。
秦管家得留在苏城替她看守老宅,没法带出来,她挖了一个新管家过来,今年三十七岁,叫白梨。
白梨的父母为了追生儿子,女儿生太多养不起,卖给了人贩子。买家虐待她,有回都快给打死了,白老鬼休假,正好遇到,就给救走了。后来,她改姓白,跟着白老鬼学本事,接了他的班。白老鬼病逝后,她厌倦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蒙生退意。谢轻意便把她挖过来当管家用。反正在这个临时住处,要管的事少,但危险指数直线上升,有个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管家,谢轻意心里得劲。
谢轻意下车,便看到一个格外妖娆的女人坐在客厅翘着腿喝咖啡,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后,才放下咖啡,慢腾腾地起身过来,凑近问:“祖宗?”
郁盛和郁兴听到这称呼,齐齐扭头看向她俩:这是什么称呼?
谢轻意颔首,说:“是呀。”
白梨震惊了:“你这么年轻啊,有二十吗?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几岁?”
谢轻意微微一笑:“十五。”
白梨瞠目结舌地把谢轻意从头看到脚,直懵比。谢轻意深居简出,加上她父母职业的关系,她的身份信息经过保密处理,能查到的消息实在有限,都是关于她的事传到外面,才能知道一些。在此之前,她连谢轻意的照片都没见过,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小。十几岁的孩子行事能有那么缜密?还是身后另有高人?
谢轻意向众人介绍:“白梨,这座宅子的管家。”
五湖会的几人听到白梨的名字,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她不是死了吗?
白梨的目光从郁容三姐弟、五湖会以及谢轻意的身上扫过,对于他们的到来,半点都不意外。
郁容瞧见五湖会见到白梨的神情反应,便知道白梨估计不是一般人。
甘琳笑道:“一年多没你的音讯,都以为你出了意外,没想到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白管家。”
白梨微微一笑:“甘会长,幸会幸会。”
甘琳问:“白老前辈还好吗?”
白梨说:“过世两年了。”
甘琳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白梨能来给谢轻意当管家,显然谢老爷子把整个家底都交到了谢轻意手里。
白老前辈?谢轻意觉得这称呼有点意思。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啊。她对众人说:“你们坐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径直去往主卧。
保镖们把她的行李送去主卧,生活助理也跟进去。吕花花和庄宜负责检查主卧的安保,何耀派了一个副队长带着两个擅长电子领域的保镖去检查宅子的其他地方。
一群人去往客厅。
白梨招呼谢家提前安排过来的家政人员给他们上茶。当管家嘛,入职培训还是有的,但小半个月培训下来,跟没培训的差别不大,他们凑合着吧。
她让家政人员给上了茶,自己继续坐回去喝咖啡,之前是看草皮、泳池,这会儿改成看那群到处检查屋子安保的保镖了。
郁盛和郁兴两兄弟刚要坐下,就听到自家姐姐清了清嗓子,扭头一看,便见到五湖会的人全都双手交叠在身前,站得端端正正的,自家大姐也在沙发前站着,没有落座,赶紧跟着起身。
兄弟俩的眼神交汇:这“祖宗”到底是什么人?
敢把所有人谅在这里,大家还只能站着等的,想来,也只有大老板了。
兄弟俩瞥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五湖会众人,站得比他们还要恭敬。如果来的是大老板,姐姐想把他俩弄进董事会,八字还真有一撇了。
谢轻意泡在浴缸里,也在琢磨。甘琳居然会称呼白老鬼为白老前辈。帮会的人,最讲究论资排辈,能让甘琳称呼一声老前辈的,必然是跟她父亲的同辈人物,且是身份地位相当的。白梨认识甘琳,从态度看也没太把人当回事,显然,有点来头。
谢轻意喊了声:“庄宜。”
庄宜推开虚掩的浴室门,喊了声:“老板。”
谢轻意说:“把白管家请来。”
庄宜应下,下楼,去把白梨请到卧室。
白梨跟着庄宜来到浴室外,从半开的门缝瞄了眼,见到谢轻意正泡在浴缸里,正想偷瞄两眼,就听到谢轻意喊:“进来。”
她一愣,问:“进去?不是,你在洗澡哎。”
谢轻意说:“又没让你陪我一起洗。你进来,背对着我就成。”
白梨又瞄了眼谢轻意,从她胳膊上的肌肉就可以确定,这是个没练过的。她到了浴缸跟前,背对谢轻意。
前面就是镜子,能把浴缸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谢轻意想要偷袭,有点困难。她又朝浴缸里瞄去,水波涌动,什么都看不清。
谢轻意又把自己的眼线网络在脑子里过了遍。
她接触眼线的时候,是十三岁那会儿,爷爷手把手教她安排布线,等到十五岁的时候,开始自己接触眼线,第一个接触的就是白老鬼。白老鬼说他退休了,让她找白梨。爷爷说是老交情,可靠。盯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白梨都接的,但谢轻意只有盯梢的活计安排。之后,陆陆续续的,爷爷又介绍了十几个眼线给她,但老一辈的逐渐退休,剩下有后人接班的只有仨,白梨是其中之一。时代发展下,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眼线网络也在不断革新,像唐逸这种都是她后来新招的。
白梨站了好一会儿,没听到谢轻意说话,问:“老板,你叫我进来,不会是让我听你泡澡吧?”
谢轻意问:“白老鬼以前跟我爷爷混?”
白梨说:“不然呢?你不就是你爷爷介绍给我爸,再然后我俩才联系上的嘛。”
谢轻意:“……”这么一说,你还比我大一辈。谢轻意当习惯了老板,不想当小辈,果断把这念头抛到脑后。她问:“那你……哦,改行了,当管家了。你怎么想的啊,居然愿意来给我当管家。”
白梨说:“我们认识八年,你没让我干过沾人命的活。我突然失联,你以为我出事了,启用了应急联络通讯,安排了接应的人。后来我去确认过,不是陷阱。我跟你说我在东南亚一带活动,你不确定我在哪里出的事,所以安排了十几个接应点,只要我能到任何一个接应点,你安排的人都能护着我撤离。”
谢轻意的眼线网络铺得大,联系当地眼线留意一下,要是有人找去,对上接头暗号,他们能挣笔外快,她能捞白梨一把又不费什么事,举手之劳。白梨不去,她就是打个红包托对方留意下的事,用不了几个钱。
她问:“你不止在东南亚一带活动吧?”
白梨说:“五湖会的单子也接。我爸跟甘老会长是拜把兄弟。以前甘老会长他们负责打地盘、拓展业务,我爸他们则负责打探消息盯梢以及干些不能露面的脏活。那时候乱嘛,都是打打杀杀拼拳头。到甘琳接任时已经没那么乱了,不过,有些地区就……”
她回头,给了谢轻意一个你懂的眼神。
谢轻意可是知道,有些地方,真就是打死了人,往河里一扔,然后,尸体顺着河岸飘到我国境内的。前些年,还闹出个超级大案引来国家重拳出击,后来还把那事拍成过电影。
谢轻意趴在浴缸边,好奇地问:“你真不是遇到事儿了?”白梨的业务范围这么广,显然不是一个人能跑得过来的,怎么着也是个眼线头子吧,甚至可能还带些别的沾血的业务。这么一个人,跑来给她当管家,离谱!
白梨回头看了眼谢轻意。
谢轻意抬起头看着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白梨只得说:“钱不好挣,你给钱大方。”
谢轻意“嗯?”了声,问:“钱不好挣?你?不好挣?钱?”
白梨说:“五湖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除了他们生意范围接触不到的地方,都不再找我们,基本上一年也接不了一桩他们的活。其他地方零星的接点小活吧,有些干得恶心,有些活丧良心,接不下手,这不……你派的活好干,钱又多,结账利索还不会下黑手。”
谢轻意信她才怪。她说:“行吧,回头把你的老底都给交待出来,有多少人,名单,都给我。”
白梨说:“我就挣个当管家的钱。你这要求有点过分吧。”
谢轻意说:“当管家才能挣几个钱,我给你投资。”她把当初拉拢唐逸的投资方案,用在了白梨的身上。
白梨没有立即应,只说:“我考虑考虑。”
谢轻意不着急,说:“慢慢考虑。”显然,这个来当管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新旧交替,总得来探探路,是继续跟着混,还是自立门户,得看情况再说。外面五湖会的,差不多也是这情况。她只联系了甘龙接机,结果从会长到白扇子、副会长,都来了。那是为了隆重对待接机来的么?那是来探她底细的。她要是镇不住他们,往后五湖会就该姓甘了。
95
第95章
甘琳二十七岁接任五湖会会长,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一年。
随着老一辈渐渐离世,新一辈成长起来,年轻一代知道五湖会跟谢家关系的都已经不多,而甘琳趁着这些年谢家困于内斗继承人断层,无力掌管外面的产业,把充当军师的白扇子、两个副会长,以及五个堂主都换成了她的人。
这些年,五湖会每年*都会把投资分红打到她的海外账户里,她有什么事,联系甘琳和甘龙,他们也都会办,态度上是一点挑剔都没有,但近二十年的新投资项目把谢家撇出去了,以前置下的一些产业通过人为操控进行亏损、变卖,易了主。五湖会的实力、产业在迅速扩张壮大,但谢家在五湖会的产业和分红在逐年减少,到现在几乎已经没什么影响力,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已经把谢家架空了,哪天想说不认就能不认。
老先生曾经跟她讲个一个故事,以前旧上海有一个帮会大享,随着局势变换,没落了。他在得势的时候,借过很多钱给别人,临终前把借条都烧了,再三告诫儿孙们,再穷再落魄也不要去讨债。
帮会大享的后人没有讨债的实力,去了,很可能要钱不成反而把自己赔进去。
谢轻意才不会去讨债,她只会考虑:要不要干他们,以及怎么干他们。
老先生是五湖会的创始人,是他拉着当初流浪大街的孤儿组建起来的。五湖会的那些元老们的本事,大多都是老先生教的。老一辈过世,下一辈不认了,没关系,当初老先生决定把五湖会迁往海外时,做了牵制部署。道理很简单,分散投资,互相牵制,谁不听话,拉着其它投资,干它!
如果五湖会不是她的,那它就是块超级大肥肉。
她对它知根知底,握有它的原始本钱,又安插有接应内线,她来做操盘手,再拉几伙人过来,内外夹击,直接将它切割吞了,五湖会成为过去式,钱和产业到手,还能顺便把当年涉及打打杀杀的帮会经历摘得干干净净,是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谢轻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宽松的休闲服,出了卧室,从二楼俯视往下,便见一群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客厅。
甘琳让谢轻意晾在客厅,一站就是四十多分钟。她穿着高跟鞋,站得脚都疼了,活到这把岁数,还没让人如此对待过,偏还得忍着。
谢家子孙都在国内发展,从政、从商、从军的都有,几个出息的都在部队,海外的资产都是交给别人打理,每隔半年、一年回去报次账,或者派人出来查账。碍于谢家的势头,她一直敬着他们几分,每年的孝敬供奉都没断过。
后来,谢老爷子年岁渐大,连底下的儿孙们都弹压不住,从谢老大上蹿下动闹出来的一系列动静来看,谢家第二代的势头也就那样了,再然后谢老爷子扶持谢轻意跟谢承安斗得死去活来,谢家肉眼可见地走向没落,她自然也就不乐意再搭理,只让甘龙维系着一点往来,就等谢老爷子过世,将谢家的事翻篇,却没想到竟然杀出个谢轻意。
这就是个杀疯了的疯批。
偏偏谢轻意隐藏得极深,戚丰泉的事,多少人查她,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她曾试图从甘龙与谢轻意联系的加密软件入手,只隐约窥见一二谢轻意的缜密谨慎,旁的,一无所获。如今谢轻意突然出国,让她不得不想,谢轻意是不是料理完谢家,要对五湖会下手了。
或许,已经开始出手了?
甘琳思量间,听到徐徐缓缓的脚步声从卧室到了二楼的走廊,稍作停顿后,又沿着楼梯一路下来,然后,坐到了客厅主位上。
她低着头,态度恭敬谦卑,全当自己是个听命行事的听话马仔。
她以为谢轻意会来几句客套话把晾他们这么久的事糊过去,给双方个台阶下,结果,谢大小姐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坐吧。”
甘琳低敛的眼眸中迸出凛冽的冷意,又迅速压了下去。实在是,过于张狂!就算是谢伯儒来了,都得客气几句。不过,年轻人嘛,理解。她当初上位的时候,比谢轻意还张狂。
不张狂,怎么压得住那些老辈人物?
倒是一转眼,她也成老辈人物了。
甘琳不由在想:要不然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上一个对谢轻意这么干的是谢承佑,结果势力被连根铲了,蹲了个无期。她要是对谢轻意下手,搞不好自己先折了。
五湖会的人没坐,全都看着甘琳。
郁盛、郁兴见到五湖会的没动,便去瞧自家姐的反应,便见自家大姐已经坐下了,也跟着坐下。两人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极端正,宛若练习坐姿的小学生。
谢轻意笑笑地扫了眼还站着的甘琳,又扫了眼去瞧甘琳神情反应的五湖会众人,下巴朝着郁盛和郁兴方向点了下,问郁容:“你的两个弟弟?”
郁容开门见山:“我二姑、三叔年龄大了,该退休了。我带他俩来刷个脸,老板,你把他俩当牛马使就成。”
谢轻意乐了,说:“袁悠悠好歹还送了斤茶叶。”
郁容可是知道,袁悠悠提了斤茶叶去见老板,回头就得了老板的话,硬是在他们干那几家的当头,从陈家撕走了八个多亿的资产,按照老板一向的分钱惯例,袁悠悠能分走三成。一斤茶叶,换两亿多的家当。
她对谢轻意说:“我这没茶叶,只有两头牛马。”亲的!
谢轻意说:“你二姑、三叔这些年兢兢业业干得挺好的,还能再干一些年。你给他俩安排点得力的人手,教一教他俩,回头我另有活计安排。”
她起身,去找来纸笔,在旁边的吧台上写下两串数字,将纸折叠起来,递给郁容。
郁容双手接过谢轻意递来的纸,问:“留饭不?”
谢轻意说:“忙,没空招待。”
郁容说:“那老板您忙。”又对甘琳道了声:“甘姨,我们先走了。”
甘琳点点头,道:“回聊。”
郁容带着两个弟弟,上了车,驶出谢轻意的宅子。
郁容把谢轻意给的纸条展开,是两个数字密钥。她伸出手:“你俩的手机给我。”
兄弟俩二话不说,取出手机,解锁后递给郁容。
郁容看了眼通讯录和联络软件,是常用手机。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切进加密的幽灵软件界面,通过手机面对面传输功能,连接上以后,输入密钥,下载安装。
郁盛在旁边见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郁容说:“通讯软件,只能跟老板联系,所有聊天内容在显示已读后只保留一分钟,之后会全部清除。如果老板有需要,会拉匿名群聊,你们先给自己起几个备有马甲名。加进匿名群聊前,会让你们选择用哪个备用马甲名。老板的名字是叫我祖宗,别用这个。”
不到一分钟就下载安装完成,郁容把手机递给两个弟弟,又把纸条一分为二,每张纸条上一个密钥。她说:“这是密钥,下载安装以及每次打开软件都需要输入密钥。”
她说话间,把郁盛的软件关了。
郁盛在手机里来回找,软件的影子都没看到。他在已经安装的软件里挨个查找,也没有找到。
郁容告诉他:“直接输入密钥号查找。”
郁盛在查找软件里输出密钥号以后,软件直接跳了出来,非常简单原始的聊天软件界面,联系人栏就一个人“叫我祖宗”,点开以后,对方连个头像都没有,也看不出是在线还是离线,聊天界面功能简单到连个表情包都没有,但有转账和账户余额界面。他点进账户余额,下面还有一项是绑定网络虚拟币的连接口。
他问郁容:“这是?”
郁容告诉他:“找个查不到来历方便操作的账号绑定,收钱转账的时候再绑,收完钱或转完账一分钟后,或者是退出系统,便会解绑账号。”
郁盛惊了,悄声问:“你们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郁容呵了声,心说:“确实有点。”
郁兴研究了下这款软件,问:“那要是别人拿着我的手机和密钥,伪装成我联系老板,岂不是很容易?”
郁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是你的担保人,你要是敢把手机和密钥交给别人,不等老板收拾你,我先把你超渡了,往后每年给你过冥诞。”
郁兴凛然,应了声:“知道了。”他把密钥记牢,然后,将纸条卷成团,塞进嘴里,哽着脖子咽到了肚子里。
郁盛见状,心说:“不至于。用火烧了就成……”然后就见到自家老姐目光凉凉地看过来。他记牢密钥,撕碎纸条,在亲姐的威逼目光中,将碎纸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郁容说:“等消息吧,会给你们派活的。”她回头朝谢家大宅的方向看了眼。
郁盛来回研究完通讯软件,收起手机,对郁容说:“姐……”他抬手比划了个五字,又指了指谢轻意的宅子方向,说:“好像有点不对付。”
郁容轻轻点头,便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至于老板会不会跟五湖会斗起来,她一点都不担心。不斗,她背靠大树好乘凉。斗起来,跟着老板吃肉喝汤呗。“猥琐不分上下”是甘龙,“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又是什么人呢?
谢轻意在郁容姐弟走后,对除了眼神有点没藏住露了点情绪,神情一切如常的甘琳说:“算起来,我上次见甘姨,是在七岁那会儿,一转眼,十几年没见了。”
她记事早,一两岁时候的事情都记得。对甘琳的印象是冬天过年那会儿,以及盛夏的时候都会来,持续两三年后,就只在过年的时候来了,又过了三年,就再没来过了。
那时候,家里可闹腾了。特别是年节时候一大家子齐聚,没少让人看笑话。从海外回来走动的人,也逐渐变少。谢承安那头猪眼高于顶,压根儿没管这些来拜访老爷子的故友是什么来头,干什么的,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目光就盯着他爹妈的院子,让给他腾地儿。
有一回,她在院子里玩,老先生跟谢老六在下棋。谢老六说:“五湖会怕是会丢,要不,我……”
爷爷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落下一子:“等我死了再说。”
谢老六坐等谢老大拱爹妈,想跟在后面捡便宜,却没想过世上哪有这么多便宜可捡。他不护爹妈,爹妈又怎么可能把家底给他。一家人闹腾腾的互坑互害,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群让人看笑话的憨批。
甘琳点头,感慨道:“是啊。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点……”抬手比划了下高度,又说:“一转眼长成大姑娘了,我们也老了。”
谢轻意笑道:“甘姨可不老,正壮年。”
甘琳叹叹气,摸出个U盘,双手递给谢轻意,说:“之前谢家大爷闹腾得厉害,老爷子防了一手,如今尘埃落定,我等瞧着极是服气。这是五湖会这些年的账目,您过目。”
谢轻意笑着点点头,接过U盘,放在茶桌上,说:“成,我回头空了再看。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读书。甘姨也知道,我爷爷年岁大了,我想多陪陪他,就近上的大学。如今,事情都过去了,照自己的心意过活吧。”
甘琳略感诧异:“读书?哪所大学?”
谢轻意把就读的大学告诉给了甘琳。
甘琳点头,说:“哦,这样啊……”
谢轻意“嗯”了声,又看向另外几人,问:“这三位是?”
甘琳介绍道:“这是白扇子常行之,这二位是副会长,周长夜、关涉。”
谢轻意点点头,道:“幸会。”
她又问了些他们的家庭情况、负责的业务范畴,闲聊间到了晚饭时间,于是留他们吃晚饭。
她早就听说留子们的伙食不好,于是特意安排厨师和采买人员提前过来,一些国外买不到的食材也都由国内空运过来。因此,来到这边的第一顿饭还是吃得蛮丰盛的。
饭菜丰盛,酒是没有的,喝茶。
谢轻意眼里的丰盛饭菜,在五湖会一行人看来都能算是奢靡了。菜都是摆盘雕花的做得极讲究,看起来不像是食物,更像是艺术品,吃起来口味更是绝了。
一群人吃完饭,谢轻意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们。至于甘琳给的U盘,她看都没看,回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看什么账啊,她又不是会计。
要看就看钱,副会长位置、堂主位置,怎么都得挪几个出来吧。
哄孩子玩呢。
96
第96章
甘琳一行从谢轻意的住所出来后,径直驶往分堂堂口。
分堂堂主丁察早带着底下的骨干等候在前院。他们着装整齐,站在两排,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低下头,站得极其恭敬。
一行人的车子径直从众人中驶过,停在大门口。
甘琳下车,领着众人径直穿过客厅,去往茶室。
甘龙吩咐分堂堂主:“候在门外,不要来打扰。”
他在甘琳、白扇子常行之,副会长周长夜、关涉进入茶室后,关上房门,落座后便说:“要不,直接干掉谢轻意吧?她带来的人不多,刚从国内过来,还没来得及配备枪械武器,住的地儿独门独户周围没有街坊邻居,正是好下手的时候。马喜平经常给谢老六办事,让他带人去,往谢老六或谢玉瑾头上一栽,完事。”
甘琳问:“白梨在谢轻意这里当管家,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在白扇子常行之身上。
负责情报消息的就是常行之。OK,谢轻意父母都是将级军官,身份信息受到严格保密,她又在国内,深居简出,再加上谢家的安保严密,查她顾虑太多,查不到什么有用信息,理解。白梨没死的消息,居然都能漏!人家大大咧咧地跑来给谢轻意当管家了,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常行之说:“尸体是我亲自确认的,如今看来,死的应该是替身或替死鬼。我不建议直接朝谢轻意下手。”他打开微信,点开谢轻意的头像,切进她的朋友圈,放在桌子上:“猜猜,她在引谁出来?”
关涉叹了口气,说:“想让她死的人,两个巴掌都数不完,这从哪里猜去?不过,我们可以排除掉。”在她发朋友圈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接到机了。
周长夜说:“要不,等等,看谁会出手?”
甘龙见识过谢轻意的手段和本事,深知她的厉害。
如果谢轻意在国内,鞭长莫及,威胁不到五湖会。可如今她出了国,又找上了五湖会,那真是如芒在背。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一是把五湖会交出来,到嘴的肥肉,谁吐?从他爷爷到他妈妈,经营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产业,就算谢家有投资,坐着吃了半个多世纪了,也够了!让他们吐出来?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兵刃相见。
甘龙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么多的替罪羊,随便拉几个出来,我们还能给谢轻意报个仇。谢轻意要是让人枪杀了,底下自然是树倒猢狲散,我们还能顺势吃一波她在海外的资产。
顶多就是文兰会咬死替她报仇,但想来,在文兰那里,谢承勤才是最大的嫌疑人。有戚丰泉的事情在前,戚丰泉又是叫人扔下楼没的,当天夜里就清理了现场定性为跳楼自杀,这事在文兰那里经不住查。谢轻意再一死,这两桩事联系起来,谢老六就是黄泥巴掉进裤子里,不是屎也是屎。“他指向谢轻意的朋友圈:“这引的不就是谢老六吗?”
甘琳问:“那要是杀不死谢轻意呢?”
甘龙说:“杀不死谢轻意,也不是我们下的手。我们还可以趁机增派人手保护她。”一旦他们的人近到谢轻意的身,把她控制起来,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甘琳不是不想实施斩首行动,实在是直觉告诉她,谢轻意引的就是她,已经在前面挖好了坑等她。
白扇子常行之说:“可以让马喜平联系谢玉瑾。谢玉瑾一定不同意,但马喜平怎么理解、背不背这锅,不是谢玉瑾能说了能算的。马喜平捅出来的篓子,谢玉瑾不背也得背。谢承勤父子一直想插手五湖会,我们还能趁机把他们清出去。一箭双雕。”
关涉问:“会长,确定来的是谢轻意本人吗?”
甘琳点头,说:“是她。”谢轻意的眉眼五官真就是按照谢家老太太的样子长的,跟小时候的变化也不大,最重要的是,没几个人能有她这么了解五湖会的来龙去脉,甚至五湖会以外的老辈人物,她都知道。
可以确定,谢老爷子是真把家底给了她。
如果不直接除掉她,五湖会很可能等来谢轻意调动各方力量来个全方位围剿。
甘琳对常行之说:“马喜平联系完谢玉瑾后,立即部署人手展开行动。准备好整容医生,动完手,立即安排易容手术,换个身份。”
常行之说:“今天晚上来不及。”
甘琳点头:“我们明天也得离开。正好郁容在,约她出来喝个茶,制造不在场证据。”
……
谢轻意把五湖会的一群人送走,对何耀说了句:“我明天去学校,你们做好安排。”她又让白梨开库房,准备好她明天去学校送给校长、教授导师们的礼物。
白梨“啊?”了声,问:“上学还要送礼啊?”她没上过学。她从小学的是怎么噶人。
谢轻意说:“人情往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看白梨对人情事故有点呆呆的,于是领着她去库房,教她送礼方面的知识。
白梨听得直侧目。她说:“还是噶人……当眼线简单点。”
谢轻意说:“其实我也不爱上门去给人送礼,所以都是派管家去。”
白梨:“……”现在她是管家。她想辞职。她说了句:“老板,你自己去吧。我睡觉去了。”
谢轻意:“……”你一个经常凌晨两三点、三四点给我留言发情报消息的眼线,九点多跑去睡觉?呵!
自己请的不是管家,是祖宗吧。
谢轻意把明天要带的礼物备好,又把生活助理叫来,告诉她:“你兼职管家吧。”还是不要指望白梨了。
白梨的听力好,闻言从角落里闪现到谢轻意跟前,问:“老板,你炒我鱿鱼了啊?”
谢轻意说:“不为难你,给你派专业活计。你盯好我的周围,把盯我的眼线标记出来。”
白梨比划了个OK的手势,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轻意切进加密界面,直接转了一大笔钱给白梨。
白梨听到消息提示音,输入密钥进入幽灵软件,见到转账金额,抬眼看向谢轻意:这么多?
谢轻意说:“我不希望哪天有把狙瞄准我的脑袋。”
保镖的活计,还是防五湖会以及谢老六派人来,确实得是这个价。白梨麻利地收款,说了句:“谢谢老板。么麻!”一个飞吻过去,开心地翻墙,上二楼,回房。
谢轻意探出头看向落地大玻璃,又看向二楼窗户。一楼的层高是七米,就这么刷地一下子上去了,壁虎侠还是蜘蛛侠?
她回房,洗漱完刚睡下,施言的消息发过来了。
是一张站在远处用手机悄悄偷拍的照片,看角度,是站在路边,将手机贴在裤兜边上拍的。照片里是郁容、甘琳他们在机场接到她,她正往车上去。郁容、甘琳他们一群人,跟小弟似的站在她身后,态度可恭敬了。嗯,看起来她挺有牌面的。
谢轻意:哎?遇到你手下了?
施言:呵呵。谢大老板可真是家大业大小秘密贼多哈。
谢轻意: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五湖会这会儿正在讨论怎么狙掉我,最迟明晚动手,替罪羊都找好了,谢老六父子。
施言:?
谢轻意说:这边建议你把照片发给谢老六,不然,我妈会往死里咬他的。
施言:?你的行踪,需要我告诉谢老六?
谢轻意:他向来喜欢跟在后面捡便宜,但经常便宜没捡到,沾一身屎。
施言又发了个破口大骂的表情,又打字:你就作吧!
随即又发来一条:你那边的安保怎么样?能扛得住吗?
谢轻意没回答。
施言:说话!
谢轻意:OK。
施言盯着跟谢轻意的聊天界面,气得啊,想冲过去打她。她又发了个定位,以及门锁密码给谢轻意:厕所天花板上有惊喜。
谢轻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枪。她打字:真不愧是我们老谢家的人。
施言:……?我姓施,谢谢。
谢轻意:明儿你可以去趟谢家老宅。
施言:做什么?
谢轻意:我家祖谱就在我的书房里放着,你可以翻翻看。
施言:?
施言:呵。
她关了跟谢轻意的聊天界面,把照片发给了谢老六,告诉他:谢轻意让我知会你一声,说你经常跟在后面捡便宜,但经常便宜没捡到,沾一身屎。
两分钟后,谢老六扣了个问号给她。
施言:明晚,你的人会去狙谢轻意。
谢老六拿起手机翻身下床,直接去往隔壁儿子的房间。他正要敲门,便听到书房有声音传出,绕过去,见到书房亮着灯,谢玉瑾的声音传来:“行,我知道了,你们见机行事。”
谢玉瑾挂了电话,转身,问谢老六:“爸,你怎么过来了?”
谢老六问:“五湖会那边打来的电话?”
谢玉瑾点头,说:“马喜平说甘琳他们去见谢轻意,谢轻意让他们在客厅站了一个小时,一点脸面都没给。甘琳对谢轻意起了杀心,他问我要不要帮忙,我让他见机行事。”
谢老六直叹气,拿起手机,把施言刚发来的消息给儿子看,对谢玉瑾说:“甘龙回头得诚心诚意地对你说一句:谢谢你啊,背锅侠!”
他一个白眼扫过去,然后就给文兰打电话,把五湖会跟谢家的关系,以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告诉了文兰。
文兰在加班。她在这个时间接到谢老六的电话就觉奇怪,听完谢老六说的,人都懵了。
谢老六说:“我是真没想到,你敢让她出国。”
文兰憋了好几秒,回了句:“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谢家的路子是这么野。”她挂了谢老六的电话,直接打给谢轻意:“你跟五湖会是什么情况?”
谢轻意说:“我跟五湖会没情况,但六伯需要清理门户。”
文兰问:“什么意思?”
谢轻意说:“他安排进五湖会的人,成为别人的人,正准备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他总不能真拿脑袋去接吧。我明天要去学校,没空搭理他们。”
文兰震惊了,问:“你还有心情去学校?”
谢轻意说:“我是来读书的。他们狗咬狗,关我什么事?”
文兰“呵”了她一声,随即觉得不对劲,问:“他们明晚要朝你下手,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轻意说:“今天太晚来不及,白天不方便,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到晚上方便点。不能拖,拖上两天,我这边安保就位,他们就更没机会了。”
文兰问:“你猜的?”也不是猜的。而是对方的下手时机,就是谢轻意留的口子。
谢轻意说:“对呀,我猜的。但谁是六伯的叛徒,就看今晚是谁给谢玉瑾打电话了。那都自报家门了嘛。”
文兰已经明白过来,没好气地说了句:“谢轻意,你是真牛逼。”挂了电话。
狙大老板这么隐秘的事,他们派出去的人还没到谢轻意跟前,就让谢承勤清理门户处理了,是个正常人都得想是不是出了内奸给谢承勤通风报讯了。要揪内奸,就得怀疑他们当中有谢轻意或谢承勤的人,自己先乱起来了,然后谢轻意说他们狗咬狗,关她什么事。
随即,文兰又给谢轻意打电话,问道:“你六伯给我打电话,又是什么意思?”
谢轻意说:“他怕我给他扣屎盆子,给你打电话以示清白,好保他那猪头儿子。”
文兰又挂了电话。确实不该放谢轻意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好好睡觉。
97
第97章
谢轻意才不管别人能不能睡得着觉,反正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能睡得着。
她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亮,起床、洗漱、吃早餐,再换上刺有精美苏绣的新中式衣服,因为衣服已经够花团锦簇了,脖子上又有护心镜,要是再加别的就显得像移动展示柜了。施言送的镯子直接塞进了首饰盒,还是自己的镯子看得顺眼,戴了一只。
她略微上了点淡妆,打扮得美美的,下楼。
白梨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着哈欠喝咖啡,困得眼泪都淌出来了。晚上九点多说要睡觉的人,大概率的,晚上做贼去了。
谢轻意去到白梨身边,说:“劳烦了。”
白梨点点头,比划了个OK的手势,又抬手示意:放心去吧!
谢轻意在保镖们的严密保护下,顺利抵达学校,她的车子,以及三辆保镖车都停在了停车场。
校园里不允许车子随便进出,谢轻意改为步行。
只要五湖会的人没疯到毫无理智的程度,绝不会跑到世界顶级名校来狙人。保镖们一半留在车上,身边就跟着庄宜和吕花花,何耀带着其他人分散在四周,长得显老点的充当游客,长得显嫩的扮学生。
谢轻意按照原计划先去拜访校长。
虽说在学校,她不用太担心被枪击,但其他方式的暗杀还是得防,保镖必须带。因此,她去见校长的主要目的就是沟通安全问题,希望校长能给她行个方便,允许她带保镖进出宿舍等限制社会闲杂人等进入的区域。
校长最开始是不同意的。
经过谢轻意的耐心沟通,校长慎重考虑过后,同意了她带两个女保镖进出,但警告她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更不要对学校产生负面影响,不然会直接让她退学。至于两个女保镖,校长也见了,亚洲人显年轻,就让她俩伪装成学生,跟谢轻意住同一个宿舍。
谢轻意见完校长,又按照新生指引去报道,了解各种详细情况,办理手续、认人等。
大一新生必须住校,以便更好地融入校园生活,对于参加集体活动、出勤率都有硬性要求。住校、集体活动,对谢轻意来说,其实还蛮有考验的。
读书,她最擅长的是旷课,之前挂科留级,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出勤不够。
这学校的学业相当繁重,再加上一些硬性的社交活动占据时间,顶级学霸们都得天天啃书熬夜奋战,谢轻意十年如一日打酱油式学习,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她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吧,那多丢人。
她把新生入学的事情忙完,下午了。
她又到学校的商业区逛了逛,踩地皮的同时,顺便往宿舍添置了些生活用品,至于行李等其它东西,明天再搬,然后就要住校了。
她在学校逛到天黑吃完晚饭,再在保镖们的严密保护下,回家。
她回到家,切进加密系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来。谢轻意为防万一,决定今天晚上住负一层。
之后,她又打电话给何耀他们挂靠的安保公司的老板,让他明天把何耀他们需要的武器送到。
私人持枪需要公民身份或绿卡,且有很大的限制,但何耀他们的身份挂靠在安保公司,拿的是雇佣兵的身份,在枪械武器上的自由权要大很多。且万一他们在她的宅子里交火,她是属于被保护的雇主,枪械武器以及人员都归安保公司管,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她的法律责任。
加密信息界面,安保公司的老板发来消息。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老板,你那边好像不太平,要不要我带人过去支援。
叫我祖宗:你现在按照我给的清单准备武器,装好车就可以运过来了。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我现在装车,等送到,天都亮了。离你两公里处,有一个武器藏匿点,我可以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叫我祖宗:不着急,明天送到就成。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好。
叫我祖宗:你探到什么消息了?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把通过隐藏摄像头拍到的监控画面发给谢轻意:至少三伙人在盯你。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你新雇的管家,像个幽灵,只拍到点影子,别说正脸,连个清楚的背影或侧身照都拍不到。
叫我祖宗:那是临时保镖。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OK。
叫我祖宗:盯死五湖会,有情况及时来报。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好勒。
谢轻意把其它消息处理完,实在不习惯不在卧室睡觉,又回到主卧室。她泡完澡换上睡裙出来,就看到床上多出个白梨。
庄宜和吕花花一人坐在沙发上,一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的表情都有点无语,齐齐看向谢轻意,大有老板发话,她俩就把白梨扔出去的架势。
白梨半靠在床头坐着,一条腿耷拉在床下,一条腿放在床上,还压着谢轻意的被子。她的脚上穿着靴子,鞋底还有泥。
谢轻意瞥了眼白梨带了两把枪在身上,还有匕首,弹匣也备得足,知道估计今晚是真的危险,于是默默地回衣帽间换了身适合走动的宽松休闲服。
九月份的天气有点凉了,不盖被子睡觉会冷。
谢轻意上床,拉过被子搭在身上。她问白梨:“白老鬼是不是交待了什么临终遗言啊?关于我的。”
白梨给了谢轻意一个白眼。
谢轻意说:“不想说就算了。”
她看了眼时间,都零点过了,于是只留了盏床头灯给她们,关灯,睡觉。
白梨听到旁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特别诧异地扭头看去,定睛一瞅,真睡着了。她心说:“这都能睡着,心可真大。”
她瞥了眼睡熟的谢轻意,继续听着耳麦里布下的暗哨们的交谈。
干他们这一行,沾了太多脏事儿,很难有善终,能退休的,更是凤毛麟角。她爸能过上十几年的安稳养老生活,是得了谢老爷子庇护。她护下谢轻意,估摸着也能捞一个养老保障。能有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儿,能有个善终,当然不想过得朝不保夕最后落得惨死在外。
以她对甘琳、常行之的*了解,估计他们今晚会动手。如果是常行之亲自出手,谢轻意只怕是危险了,她跟常行之正好有笔账要算。
常行之要是敢带着人攻进来,她就把他们全撂在这儿,报之前的暗算之仇。
姓甘的胃口那么大,是真不怕撑死。呵。
白梨等到凌晨三点多,旁边吕花花和庄宜都困了,宅子外还没动静。这个时间,正是人们最困的时候,也是他们这些夜猫子最活跃的时候。
她瞄了眼哈欠连天的两个女保镖,懒得搭理他们。她起身,去到窗帘前,拉开一条缝,拿着带有热源探测功能的夜视仪朝外望去,视线范围内看不出任何异常。
吕花花和庄宜陪谢轻意跑了一整天,晚上只轮流眯了两个小时,到这会儿困得不行,却也知道如果对方有行动,多半就是这时候。
她俩打起精神,听着耳麦里的声音。每隔五分钟,监控室就会报一声平安,这个时候他们也困,说说话,聊聊天,能提神。
白梨的耳麦里传出声音,喊了声:“白姐。”
她压低声音应了句:“我在。”
对方告诉她:“五湖会的人遭到了不明人士袭击。”
白梨问:“什么情况?”
谢轻意的手机铃声响了。
白梨、庄宜和吕花花同时看向谢轻意的手机。
与白梨通话的人也听到了手机铃声响,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轻意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后,便关掉了铃声,切进加密界面。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发来一个定位,显示是个仓库。
他告诉谢轻意:这是五湖会的一个据点,他们今晚在这里聚集人手。就在刚才,一伙身手特别好的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去,把他们全端了,连尸体都给拉走了。
谢轻意:能追踪他们吗?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我试试。
谢轻意:这次突袭,五湖会折进去哪些人?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白扇子常行之和鄱阳堂副堂主马喜平,以及三十多个专业级别的战斗人员。
谢轻意:?
一网捞俩大的,还附带一群战斗精锐。这些战斗人员培养起来可贵了。
谢轻意:确定那俩死了?
谁最变态呀我最变态:对方比我还变态,像是知道外面有人盯着,特意把尸体拖出来露了个脸。
谢轻意心说:“6,来自六伯的警告。”
谢老六比谢老七牛逼。
耳麦那边安静片刻后,告诉她:“白姐,白扇子常行之和鄱阳堂副堂主马喜平死了,看那群人的身手和行动效率,像是谢老六的人。另外还有一伙人在暗处,目前不确定是什么人。”
白梨回了句:“知道了。”她切断通讯,抬起头看向谢轻意,说了句:“祖宗牛逼。”原来早就安排了两伙人去料理五湖会,哪用得着她在这里熬更守夜。难怪能睡得那么安稳。
常行之、马喜平刚死,尸体都还是热的,谢轻意的铃声就响了。那声音跟手机的来电铃声一样,但谢轻意刚才有输入密钥的动作,显然是紧急暗线联系铃声。
她的级别够打紧急暗线铃声电话,但还没用过。
对方这么着急联系谢轻意,显然不会是为了汇报常行之和马喜平的死讯,应该是想追踪谢老六的人。
98
第98章
谢轻意收起手机,问白梨:“你有狙吗?或者暗处埋伏有狙吗?”
白梨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有。”
谢轻意微微一笑,说:“那就看你的了。”
白梨挑眉,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问:“什么意思?”
谢轻意说:“等到这么晚才行动,常行之又折了进去,很显然,他们等到常行之出现才动的手。常行之出事,我们派了眼线盯着,自然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那是不是就会认为危险解除了从而放松警惕了呢?”
今晚出来蹦达的又不止一伙人,顺手打一枪的事嘛!不成,警告一下,即使失手,损失也不大。成了,血赚。
白梨立即明白过来,道:“我知道了。”
她立即联系分散在四周的暗哨,注意盯着对方的狙,然后见到谢轻意居然睡了回去,问:“你家是防弹玻璃吗?”
她曲指敲敲玻璃,就是普通家用的超白玻璃,大铁锤都能轻易砸碎的这种。
谢轻意说了句:“你不会让我出事的。”直接扯过被子蒙住眼睛,但留了个呼吸的口子,又睡下了。
睡前小精灵没有了,但爷爷奶奶会每天出现在睡梦中,有时候下棋,有时候跟她讲以前的那些人和事。很多她小时候听过的,忘记了,在梦境里就又会想起。
谢轻意估摸着自己还是有些压力才会去复盘那些,毕竟一招算错,就得死。
她再次沉入到梦境里,白茫茫的一片,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她自己呆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下棋,然后下着下着就迷糊了,再次睁开眼时,天都亮了。
因为睡得比较沉,乍然醒来,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在哪里,恍惚了几秒钟,看清屋子里的陈设,才反应过来。
两个女保镖一人守在床边,一人坐在沙发上,熬得眼睛都是血丝,黑眼圈也都出来了。白梨坐在窗户边阳光下打哈欠,也是困困倦倦的样子。
两个女保镖还强撑着可以理解,这都天亮了,一夜的闹腾过去了,白梨还强撑着不去休息,几个意思?
谢轻意随即明白过来,问:“真狙到了?”
白梨点点头,说:“三把狙,全都有主卧室的视线。”
谢轻意惊讶地看向白梨:有主卧室的视线?你的安保不至于出这么大的漏洞吧?
对方有主卧室的视线,说明是提前踩好点或者有图纸,这个不难弄到手。可白梨部署安保不可能把射击点给对方留下,要是她连这种漏洞都能出,小命早没了,说明是故意给对方让了让位置。
谢轻意问白梨:“你们佯装撤离,等对方就位后又杀了回马枪,逮了活口?”
要是击毙,对方有同伙把尸体带走了的话,给她发消息留个言,或者是跟女保镖说一声,让她们转达下,就可以去补觉了。除非是有情况等着她睡醒处理。
白梨歪歪头微微一笑,说:“猜对了。”
谢轻意点点头,说:“先吃早饭。”她去洗漱,穿戴整齐后,下楼吃早餐。
白梨喝了杯浓咖啡撑着不睡。人已经关在地下室,有她的两个手下以及何耀亲自带着人盯着,她完全可以去睡了。可她有点好奇谢轻意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安排。
谢轻意吃完早餐,去往负一层地下室,在最里面的杂货间见到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三人。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熟面孔,以前来过她家见她爷爷。另外两人,二十出头模样,面生,没见过。
这三人的长相都极一般,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也没什么气质可言,乍然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
谢轻意却是笑了,极感慨。她说了句:“没想到居然会让你们来狙我。”说话间,眼里已是浸上层霜色,许久未曾浮现的寒意又笼罩住她的全身。
她摸出手机,拨打谢老六的视频电话。
过了几秒钟,电话接通,一身休闲装的谢老六出现在视频里。他的身后是阳光明媚的别墅小院,边上是鲜花和鱼池,看起来极悠闲。
谢轻意唤道:“六伯,早啊。”
谢老六说:“这么早给六伯打电话,昨晚受惊了?”
谢轻意说:“昨晚没有,今早有点。”她把拍摄镜头切换成后置的,将镜头对准捆得严严实实的三人。
谢老六骤然变色,然后示意谢轻意把镜头往左转。
谢轻意闻言照办。
谢老六又说:“凑近点。”
谢轻意把镜头拉近,让她六伯能看得更清楚些。
谢老六的脸色沉得宛若阴云席卷,问:“什么情况?”
谢轻意“哟”了声,问:“你不知道啊?”
谢老六气笑了,说:“你把镜头挪一挪,让我看看白老鬼的女儿有没有在你那里。就你这比筛子还密的心眼子,能给我下手的机会?”
谢轻意心里有好受了些,说:“接受你的解释。我还以为你用爷爷的人来对付我呢。”见到这三人,她已经在脑子里琢磨怎么对谢老六磨刀霍霍了。
谢老六气得“呵”地一声,说:“我用得着跟你死鱼网破?”
谢轻意说:“有机会就用得着了。”
谢老六又呵了声。
他有机会吗?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老爷子刚没的第二天,谢轻意自捅一刀,不及时送医,凉了。可那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握着的那些财富会随之流失。那些企业大多都是通过投资控股公司层层股权架构控制。想要继承遗产?遗产在哪,得问谢轻意。谢家大宅地下金库,那么多机关和自毁装置,瞧谢轻意疯成那样,指不定触发到什么装置就给炸没了。
谢轻意挂断视频通话,对捆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说:“认识我,知道我是什么来头,就点点头。”
中年男人连个多余眼神都没给谢轻意。
谢轻意说:“看来你是选第二条路了。”
她扭头对白梨说:“这仨,劳烦了。”
白梨扫了眼三人,又看了眼谢轻意,默默点了点头。
谢轻意没让白梨去挖卫阳的同伙。她认识卫阳,也知道卫阳以前的训练基地在哪,至于谢老六和谢玉瑾有没有挪地儿,得查了才知道。她另外安排人去处理卫阳同伙的事,先查据点,再看能不能收编,不能收编的,打死不至于,打残还是要的。
谢轻意出了负一层。
保镖们已经把她的行李搬上车,等在车子旁。
两个女保镖困得走路都在飘。
谢轻意坐上车后,对她俩说:“待会儿到宿舍,你俩补觉,等睡醒后再收拾东西。路上没什么事,睡会儿吧。”
庄宜可算是见到老板有多危险了,哪敢在路上睡觉,忙说:“我不困。”
谢轻意说:“睡吧,安全的。”
她俩对老板的话是相当信服。老板说安全,那就是安全,于是安心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谢轻意对于谢玉瑾,真就是极其无语。
派人噶对手,手段粗暴直接,约等于你死我活或同归于尽,也可以称为不成功便成仁,真就是实在没有法子时走投无路时才用的手段。谢玉瑾用在了她身上。
谢轻意气不过,给谢玉瑾发过去一条消息:傻逼。
她又发了条:比纯血更纯血。
谢玉瑾正在上班,看到谢轻意发过来的消息,回了句:你有病吧。
谢轻意:哎?昨晚的事不是你干的?
过了几秒,那边打字:什么事?我不知道。
谢轻意:呵。傻逼!
谢玉瑾直接发过来一条语音:谢轻意,大清早的,你是不是没睡醒。我怎么你了?
谢轻意回了条语音:“没怎么,骂骂你而已。”
谢玉瑾装糊涂也好,还是真不知情也罢,反正能把卫阳派出来的,只有他们父子俩。她不可能派人噶回去,只能先骂一骂出出气,等回头再把谢玉瑾的老底都挖出来看看。既然谢玉瑾朝她出手,她对六伯的家底,也是可以有点兴趣的。
谢轻意坐了一会儿,等心情没那么糟糕后,又切进手机加密界面安排行动。
常行之和马喜平的死,就是给攻击五湖会撕开了一道血口子。这就像海里的鲨鱼一旦负伤,那等待的就是其它鲨鱼闻到血腥味游过来,疯狂分食。
五湖会由一个会长、白扇子、两个副会长、以及洞庭、鄱阳、太湖、洪泽、巢湖五个总堂组成,五个总堂之下,又随着发展不断成立新的分堂。
甘琳把白扇子、副会长、总堂主的位置都牢牢控制在她的手里,但以前的副会长、总堂主总还是有子孙后代徒子徒孙们留在五湖堂,如今这些人有的是分堂堂主,有的还要再往下一级,舵主级别,也称作舵爷,甚至还有更往下的,沦落到去看场子、管企业的。
甘琳把位置霸占完了,以前在位置上的那些人的子孙后代小弟们自然有很多不服气的,不少人回国找到谢家大宅来想请爷爷出山主持公道。她挑着能用的,加了联系方式,这都不需要特意渗透,就直接组成了庞大的势力网。
常行之和马喜平栽了这么大的跟斗,那都不仅是信号,更是两军交战前,先拿对方的军师和大将斩了脑袋祭旗,对士气的鼓舞可想而知。
他们身后还有她这么一个大老板支持,表现好了立马就能直接上位,最高奖励是甘琳屁股底下的会长位置。丰厚的奖励加上憋屈了这么多年的火气,基本上就是火把扔进滚烫的油锅里,直接就能给它点燃成熊熊大火。
谢轻意把常行之和马喜平的死讯通知到,告诉他们:时机到了,可以动手了。
由得他们去撕甘琳他们。
为了避免影响到他们发挥,她就不下场指挥了。
五湖会闹腾起来,甘琳他们另外投资的产业、以及五湖会里跟她不是一路的那些,顺势也可以吞一吞嘛。顺便给五湖会减减重,搞那么大的阵势容易被清剿,小富即安嘛。
谢轻意给那些负责搞经营的也都发了任务,让他们赶紧去抢生意。
郁容刚吃完早饭,就收到谢轻意的消息,两条。第一条是常行之死了,五湖会要乱起来了,赶紧趁火打劫捞点好处。
第二条则是她的下手目标。
郁容正要发消息问什么情况,旁边的两个憨憨弟弟来到她跟前,一起把手机递给她。
他俩的第一条信息是大老板转来的钱。
第二条则是下手目标。
第三条:不懂的找你们姐。
郁容看完谢轻意分给这俩憨憨的大肥肉,说:“其实董事会不是非进不可。”以他俩的那点股份,去到董事会也就是占两个位置,能拿到的钱,真没有给大老板打工赚得多。
她随即反应过来:哎,不是,大老板不会是要让我给她培养CEO吧?还是大老板只出本钱,由他俩自己去抢生意。好吧,大老板在背后搞事,让他俩来捡便宜呢。
她本来还想忙完这阵子休假呢。
没得假休了。
郁容忽觉不对劲,发消息问谢轻意:常行之死了?常行之?五湖会的白扇子常行之?
谢轻意回了她一个字:嗯。
郁容:祖宗牛逼。
谢轻意:不是我干的。
郁容:呵。
99
第99章
谢承勤与谢轻意打完视频电话,气是额头上的筋都冒了出来,脸上的肌肉都在动。他压住火气,赶紧联系卫阳的养子卫致敬。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卫致敬的声音:“六爷。”
谢承勤说:“从现在起,你们全部听我命令行事,谢玉瑾的任何命令都不要再理会。”
卫致敬应道:“好。六爷,昨晚我爸带着阿五、阿六去狙轻意小姐,现在还没音讯。”
谢承勤问:“昨晚为什么没来报?”
卫致敬说:“玉瑾少爷不让,通知我们派阿玉前去救援,阿玉正在想办法潜进轻意小姐的宅子,但一直没机会。”
谢承勤说:“通知阿玉,马上撤离。”
卫致敬的声音哽了下,道:“我……我义父还活着吗?”
谢承勤说:“这会儿还活着,我来想想办法。你们不要去救,白梨在那里,你们没有机会,只能白送。”
卫致敬应道:“好的。我知道了。六爷,昨晚那伙人的尸体已经处理干净了,我们召回阿玉就撤了。”
谢承勤说:“好。切记,千万别再跟谢轻意的人再起冲突,避着他们。”
卫致敬应道:“是。”
谢承勤跟卫致敬通完电话,又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把谢玉瑾的调度权撤了。
这个憨批东西,一天天的觉得自己能耐完了,整个谢家上下只有他有本事能跟谢轻意斗一斗,不服气谢轻意,看不顺眼她收拾谢家人的所作所为,觉得斗赢了谢轻意就能在掌管整个谢家当家作主。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本来吧,谢老七干的那些蠢事,正好给他借会向谢轻意卖好,叔侄俩已经建立起往来,往后他们兄妹仨搭上谢轻意的顺风车,让人带着飞,轻轻松松地跟着吃肉喝汤不香么,非得自己瞎折腾。谢玉瑾要是有谢轻意那折腾事儿的能耐就罢了,关键是他没有啊,还贪!
戚丰泉的事,陈、夏、常、郑几家的继承人全进去了,想捞多少没有啊,特别是陈铭进去,能直接拿去跟他舅舅、姨妈们谈条件换资源。这狗东西朝自己两个堂妹下手,落了下鸡飞蛋打,全便宜了别人不说,差点惹一身骚。要不是他当机立断,一旦让宋秋枫顺着戚丰泉揪到谢玉瑾的头上,他谢玉瑾都得搭进去。这狗东西还在灵堂立誓要叫谢轻意血债血偿。哧!
谢承勤头大。
他多想谢轻意是他的孩子。
多出息啊。疯了都比别人强!
他都六十了,退休了。老大是个没本事爱蹦达又蠢又贪的,老二憨厚老实得让他心酸,就怕哪天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老三,成天蹦蹦达达的就想当一条咸鱼,不愿意沾这些事。可他的点家业总得传下去吧。
谢承勤思来想去过后,打电话给老三谢玉宁,叫她现在回来趟。
谢玉宁住得不远,研究生毕业后没忙着上班工作,正在家里抠脚,接到谢承勤的电话,拿起钥匙,一脚油门就到了谢承勤住的别墅。
谢承勤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穿着毛绒绒的睡衣棉拖鞋就来了,愁得直叹气。这睡衣款式……它不能说毫无款式,但就审美来讲,他妈都不穿这样的。老太太可有审美了。
谢玉宁瞧见谢承勤那表情,说:“哎哎哎,什么表情呢?我这二百块的睡衣穿着可舒服了,给你也来一件?”
谢承勤又叹了口气。
谢玉宁说:“干嘛呢,大早上的唉声叹气的,炒股了?”
谢承勤叹口气,说:“你大哥差点把你爷爷留给我的看家老底给折进去。再让他折腾下去,我都得跟着栽跟斗。”
谢玉宁好奇,问:“他干嘛了?”
谢承勤说:“我跟你说过的,你爷爷在解放前,手底下有帮派有人手有枪的嘛。”
谢玉宁点头,说:“嗯,这不都解放前的事了嘛,隔七八十年了都。”
谢承勤把这些人在解放后去了国外,从去到国外到现在一直在往谢家倒腾东西,且实力也在不断壮大。
谢玉宁说:“所以大伯、七叔跟谢轻意斗成那样子,是为了海外资产?这又关我们什么事,大清早的给你愁成这样?”
谢承勤说:“你大哥惦记上了谢轻意手里的那份,昨晚派了三把狙过去狙谢轻意……”他把之前戚丰泉的事、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今早谢轻意给他打视频电话都告诉了谢玉宁。
谢玉宁听得直侧目,眼珠子瞪得溜圆,把他爸看了又看,然后起身就要跑。
谢承勤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睡衣下摆。老太太款睡衣,厚实,揪住了,甭想挣开。
谢玉宁喊:“爸爸爸,哪有当爸的揪自家女儿的衣服的,快放手,不好看。”
谢承勤说:“没让你去跟谢轻意斗。”
谢玉宁长松口气,说:“哎哟,你不早说。”又坐了回去。
她坐下后说:“那就是个疯的,警方和部队都一起盖戳认证过的。”关键吧,她一看到谢轻意就知道她俩不是一路人。那精神病就跟脚下不沾尘眼睛长在头顶上似的,她见到就只想翻白眼。
谢承勤把自己有多少家底,之前交过多少家底给谢玉瑾,又仔仔细细告诉了谢玉宁,说:“我劝了好几回都没劝住你大哥,你舅的事、昨天的事,都拦了,他还往里扑腾。”
谢玉宁想起身走人。这老头是想换接班人呢。她吃喝不愁的,爷爷分的遗产够她的孙辈躺平过活了,她才不沾这些事呢。
谢承勤说:“我的意思就是维持住,别瞎折腾,守住这点家底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要不然,你说,我把这些给谁?给你大哥,他能把身家性命全搭进去。给你二哥,他守不住。”
谢玉宁在心里问自己:蹲在电脑前抠脚喝饮料打游戏不香吗?为什么要过来呢?
可她明白,老头是真没招了。谢轻意那疯批连自己的亲爹都给送进去了,大伯更是在谢轻意的面前活生生叫他的满堂儿孙踩死。大哥把狙都架谢轻意的脑袋上了,谢轻意回头就能咬死他,她爸还得受连累。
她向谢承勤确认道:“你这是把我哥的继承人位置给撸了呗?”
谢承勤点头,说:“已经撸了,换你。”
谢玉宁可是知道这事千万不能等,要不然,万一卫致敬他们撤离时让谢轻意揪到,只怕都得折进去,再然后这事后面就更不好收场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给谢轻意打电话。
很快,谢轻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清泠泠的声音,悦耳,又不带任何感情。
谢玉宁听到谢轻意的声音就烦。她说:“我长话短说。”
谢轻意说:“讲。”
谢玉宁说:“我爸刚给我讲了我大哥干的那些憨批事,把他的继承人位置撸了,现在换我上。针对昨晚的事,我来谈个赔偿。”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谢玉宁站起身,跳脚,叫道:“谢轻意,你别过分啊。我这是跟你谈赔偿,又不是跟你死磕。”
谢轻意满是嘲讽地问:“我过分?”
谢玉宁说:“国内禁枪,我哥又出不了国,你总不能跑国内拿狙对着他狙回来吧。再说,我这赔偿挺有诚意的。”
谢轻意哼笑一声,说:“有意思呵,主动谈赔偿?这么着急,你想保卫阳?”
谢玉宁说:“卫阳以前是爷爷的人,跟着我爸没几年。你让他跟你,他肯定连个眼神都不给,但要是我爸发话,再让底下的人劝一劝,他会听的。他底下的人为了保他的命,也会愿意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都是老爷子的儿孙,他们接受起来不难。”
谢轻意立即明白,保卫阳,同时也把这事做个了结,以免她真动到他们头上去。她说:“赔偿上,还有什么?”
谢玉宁说:“我爸的人,撤出五湖会,所掌握的产业,只带走一半,另一半归你。”
谢轻意问:“有多少?”
谢玉宁又向谢承勤确认了遍,向谢轻意报了个数。
谢轻意说:“我先问一下卫阳死了没有。”
谢玉宁:“……”
她呆滞两秒,问:“你用不着这么赶吧?”这刚逮到就给送归西了?
谢轻意没回她,直接挂电话了电话。她给白梨打了个电话过去。
白梨正在睡觉,被吵醒后火气很大:“我难得睡个安稳觉,你如果没有要紧事,我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谢轻意说:“是我。”
白梨听出谢轻意的声音,瞌睡一下子醒了,“哦”了声,不敢发飙了。实在是,这祖宗吓人呐。
谢轻意问:“卫阳死了没?”
白梨说:“没呢,正在严刑拷打问他点事。”
谢轻意说:“别打了,很快你们就会变成同事了。”
白梨“啊?”了声,问:“祖宗,你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奇葩操作?”昨晚拿狙狙谢轻意的卫阳,要跟她变同事?
谢轻意说:“他要是伤得重的话,让医生去给他看看,他现在命值钱了。”
她挂了电话,又回谢玉宁回了个电话:“卫阳还活着,接受你的赔偿条件。”
谢玉宁说:“行,我这边会尽快安排好再跟你联系。”
谢轻意“嗯”了声,挂了电话。
谢玉宁收起电话,问谢承勤:“我这么处理,没意见吧?”
谢承勤点头:“栽了跟斗得认。”
三把狙对着人家去,被抓了个现形,来了个人赃并获,真不是能说不认就能完事了。他昨天刚跟文兰打了电话以示清白,回头就去狙谢轻意,往后还有什么信誉可言。他又不是地痞流氓。他们要是不讲信誉,将来真遇到事儿就没了谈判缓和的空间,会被直接连根铲除以绝后患的。
谢玉瑾,以后就老老实实当个小公务员混日子吧。
谢轻意跟谢玉宁通完电话,又通知去查卫阳据点和手下的人,继续查,但先不要动手,情况有变。
两个女保镖连续熬夜,已经困得不行,到了宿舍,谢轻意就让她俩先把床铺上补觉。行李先堆放在宿舍里,回头再收拾。
她长这么大,还没住过宿舍,带的行李东西又多,往宿舍一放,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宿舍睡的是单人床,床垫自然是没有家里的舒服,沙发、书桌等家具也极是一般。
谢轻意把宿舍看了一圈,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出来读书,又不是在家里,没那么多挑剔讲究的。
房门的锁嘀的一声,有人拿房卡打开了门。
谢轻意抬眼看去,一个女生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待看到谢轻意和满屋子的行李纸箱时,嘴巴都张开了。
那女生退后,看了眼门牌,又核对了下手上的住宿卡,再看看谢轻意,先用英文问了句:中国人?
谢轻意点头。
那女生又问:“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谢轻意又点头,问:“你是?”
那女生说:“你室友。我是北京人,叫冯希,你呢?”拖着行李箱往里,很是艰难地在门边挤了点位置把行李放下了。
谢轻意说:“苏城人,谢轻意。”学校宿舍分成单人间、双人间、四人间,她带着俩保镖,自然是选择住四人间。宿舍紧张,四人间自然是要住四个人的。
住进来一个陌生人,好不习惯啊。
谢轻意抓狂地挠了挠头发,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挪开,给人家腾位置。
她的力气小,搬行李箱可费劲了。俩保镖补觉,还不好叫她俩起来搬,特别是庄宜,她最近值夜班,前天夜里、昨天白天、夜里都没睡,再不补觉,真有猝死风险。
四人间宿舍,四张单人床全摆在一个房间里,旁边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卫生间。玄关旁有个嵌入室洗衣烘干一体机,以及一个冰箱。
冯纯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默默地选了没有人住的床,开始安置自己的行李,期间,不时看向正在挪行李的谢轻意,以及在床上睡觉的两人。
那俩睡觉的,书桌全让谢轻意堆了行李。谢轻意把她床边、书桌边的位置挪出来了,显然还是挺有分寸感,但这么有分寸感的人,占起另外两人的位置来,毫不客气。
开学这么多天才搬进宿舍,不就是跟她一样,有特殊情况嘛。
吕花花让说话声和搬东西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看到谢轻意在搬东西,几乎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匆匆穿上鞋,接过谢轻意手里的箱子,说:“老板,我来。你别动手。”
冯纯惊讶地张了张嘴。老板?我去,来这里读书,还带保镖的啊。
能把保镖带进来,那可不是一般牛逼人物。她不乐意了,立即打电话回去:“妈,为什么我同学可以带保镖进来,我不可以?她还带了俩!”
谢轻意回头望去,忍住把自己同学扔出宿舍的冲动。
100
第100章
冯希与她妈妈通完电话,立即颠颠地找到谢轻意:“方便问问,你是怎么把保镖带进来的吗?”离近了,一眼看到谢轻意脖子上的伤疤,好奇,但没问,只当没看到。
毕竟脖子受伤非同小可,问起来,指不定触及别人什么伤心事,太失礼了。
谢轻意想说不方便,可想着要在同一个宿舍住一年,还是好好相处些吧,于是说:“展现实力,让校长在面对学生提出带保镖上学时,不会直接说建议学生退学,向校长阐明利害,让他深刻意识到该学生高危,然后,成功说服校长就可以了。”
冯希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危不危的,于是“哦”了声,道:“多谢。”,又回去整理行李,但心里对谢轻意更好奇了。高危到能让校长同意带保镖住进来,得是多高危?
冯希好奇归好奇,同学的事不好打听。
她的行李不多,目前就一套铺床的床单被褥,几身换洗衣服,其余的,缺什么再网购或去附近的商店看情况添置。
她的枕头是套好的,床单也铺得整整齐齐,到套被子的时候,就怎么都套不明白了。
吕花花见状,对已经坐在书桌前看书的谢轻意喊了声:“老板。”,得到谢轻意同意,去到冯希身旁,说:“我来吧。”
冯希赶紧让开,说:“谢谢啊。”
吕花花一边教着她铺被子,一边问:“你多大啊?看起来好小的样子。”
冯希纯说:“十八啦。姐姐你呢?”
吕花花说:“二十八。”她三两下就帮冯希铺好被子。
谢轻意问:“第一次自己独立生活?”
冯希“嗯啦”应了声。
谢轻意问:“没有人陪同?”
冯希噘嘴:“把我扔到校门口就走了,让我自生自灭去。”
谢轻意笑笑,说:“不介意的话,我这些有备生活用品,可以分你一份。”
冯希可以自己去采购,但她之前看过地图,商店离这里远,搬起来费劲,网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并且她不确定要用到哪些生活用品,于是点头说:“谢谢。”
谢轻意说:“不客气。”
她让吕花花拆箱,将纸巾、牙膏、牙刷、毛巾、晾衣架等生活用品全部挪出一份给冯希。这些小东西不值钱,但极琐碎,去采购要耗不少时间,再加上冯希纯连被子都不会套,估计得等到要用的时候才能想起。
吕花花看着都替这两个大小姐愁,撑着困意,替她俩把日常用品都放到方便取用的位置上,又将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沙发套上沙发套,再替冯希把书桌喷上酒精、仔细擦完,示意她可以用了。
她将谢轻意的生活用品拆箱、往各置物柜里一塞,屋子里顿时清爽起来。
接下来就是拆书。谢轻*意的书极多,她自己的书架不够放,把吕花花和庄宜的书架也占了。吕花花把谢轻意的全部行李收拾好,将宿舍收拾出来,已是午饭时间。
何耀带人把饭菜送到宿舍楼下,再让吕花花下楼去取,然后用餐车送上楼。
宿舍只有一张餐桌,谢轻意占了餐桌,吕花花和庄宜在茶几上将就。
冯希在旁边看到吕花花摆餐,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谢轻意。
菜多不代表什么,但菜式的花样水准就很能代表什么了。从她的菜品来看,身后得有一个专程服务她的专业厨师团队。
谢轻意邀请冯希一起用餐。
冯希麻利地坐了过去,特好奇,问:“你家是不是网上传的那种富了多少多少代,传承了好几百年的世家?”
谢轻意说:“不是,我是第三代。”
冯希信她才怪。这排场看起来不像是才富三代的。
午饭后,冯希的精力好,不困,再看屋子里有三个睡觉的,不好打扰到她们,替她们挂上免打扰的牌子后,到别的宿舍串门去了。
谢轻意午睡起来,掐着点到教室上课,之后回宿舍用晚餐。
她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于是踩着夕阳,带着女保镖,去图书馆。
有着浓厚历史底蕴的学校,从建筑到气氛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其建筑大多也都呈现出辉煌厚重感来,但谢轻意最喜欢的就是它的图书馆,满满的藏书,连书都带着好几百年的历史气息。比起书画,她其实更喜欢文字记载的东西。
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埋头读书写作业的学生,一个个专注又认真,极为克苦,像一块块吸水海绵在拼命吸收知识,为将来进入社会打拼积攒力量。
谢轻意则悠哉从容得像个游客,先观光逛了一圈,再挑了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坐下翻看。
庄宜摆了本书在面前装模作样,差点没睡过去。她看到书就痛苦,学不进去,看不进去。单个字,她认识,连在一起,请问讲的是什么?图书馆里的人都忙着自己的,根本没有谁理会坐在角落里的老板,一点危险都没有。
谢轻意知道她们最近熬夜有点狠,对庄宜说:“你趴着睡会儿?”
庄宜说:“不太好吧?”大家都在看书。
谢轻意说:“没关系,想睡就睡。”
庄宜麻利地把书放回去,直接趴桌子上又睡了。
谢轻意看书到九点多,把手里的这本书看完就放了回去。她回到宿舍,吕花花在补觉,没见到冯希的踪影,她也没问。
她洗漱完以后,冯希回来了。
冯希挺高兴的,见到谢轻意这么早就要上床休息,问:“你不去别的宿舍转转交交朋友认识些人吗?她们可有趣了。”
谢轻意回道:“没兴趣。”
冯希凑到谢轻意跟前,说:“轻意小姐姐,你好安静啊。”
这打趣的模样,让谢轻意恍惚间似看到施言,只不过,冯希小朋友身上有着十几岁孩子独有的蹦达劲,充满了青春活力,不像她跟施言都是在伤痛里长大的。
她笑笑,上床,睡觉。
冯希轻手轻脚洗漱后,躺在床上,开着盏小夜灯看书。那认真学习的劲儿,还挺有样子的。
接下来谢轻意除了上课,就是看书,再就是远程操控处事生意上的各种事情。
谢玉宁的挺有效率的,两天时间就把人撤了,但趁着五湖会乱起来,把生意产业切割出去,说好给她的一半,折现。
谢老六的家底还是蛮厚的,说折现,钱直接就汇到了她的海外账户里,都是干干净净经得起查账的钱。钱到账,谢轻意又不缺投资项目,自然一切好说。
卫致敬也联系了谢轻意。
谢轻意让白梨录了段卫阳他们仨还活着的视频发过来。她发给了卫致敬,然后让他们等安排。
都拿狙对着她了,总得等他们挣点让她满意的表现,干出点实实在在的成绩,她才好放人,不然还以为她多好欺负。
转眼到了周五。
一个来自上海的高年级学姐在三天前就给谢轻意和冯希送来了舞会邀请函。说好听点是邀请资源委员会会员,其实就是成绩不够钞镖来凑靠捐款入学的学生们搞的聚会。
这种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大多都是有钱有人脉又学习成绩不那么好的。谢轻意更愿意跟能做事的真学霸打交道,但人才嘛,是需要挖掘的。这种自带资源进来的,也可以去看看,凑凑热闹,长长见识。
冯希穿了身礼裙,一改往日的跳脱模样,优雅得体中带着矜贵。她那身礼裙是量身裁剪的,质感极好,不说做工,料子就不便宜。
谢轻意向来不喜跟人有肢体接触,喜静不爱动,没跳舞过,学都没学过。她穿了身不适合交宜舞的现代中式风衣服,秉持低调原则,没挑太贵的,就日常款。
谢轻意的长相温婉清秀,在心态平和的时候,眉眼间自带三分柔意,又自带几许清冷静谧的气质,再加上中式风的衬托,周身沉浸着古典雅致的韵味,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冯希直冒星星眼,连连夸赞:“轻意小姐姐,你真好看。”
谢轻意回赞了句:“你也很好看。”
舞会就在学校。气派的中世纪建筑,到处都是浮雕壁画,宛若宫殿。
她们到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舞池中有不少人在跳交宜舞,也有不少聚在一起聊天说笑的,看起来气氛整体还算轻松。年轻的面孔,呈现出的是热情自信的面容,极具朝气,还颇有些孔雀开屏的意思,都在向别人展示自己。
庄宜和吕花花在离得不远的隐蔽处待着,默默留意周围的情况。
谢轻意去自助台端了杯饮料,找了个位置坐下,一点去结交的意思都没有。
她从小混迹老年团,又经历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情绪起起伏伏,对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只觉自己跟他们有着来自不同世界、不同时空的违和感及隔离感,自己就像掀开棺材板蹦出来的,带着古老腐朽的气息,不是年龄上的,而是心态上的。
她坐了没几分钟,之前来宿舍送邀请函的学姐又来了。
学姐在谢轻意的旁边坐下,问:“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
谢轻意说:“喜静。”
学姐示意谢轻意看向舞池中的一个年轻人,告诉她,那是哪个地方某某集团的公子,家里资产多少亿,这又是谁谁谁,家里是做什么的,那又是谁谁,有些什么强大的人脉力量,一口气介绍了十几个颇有家世背景的人给谢轻意,全都是男的。
谢轻意淡淡地扫了眼学姐,心说:“你这么闲的么?”
学姐对谢轻意说:“别傻傻地坐在这里浪费掉这么好的结交人脉的机会。”
谢轻意冷淡地点点头,“哦”了声。
旁边又有人来跟谢轻意打招呼,夸她好有中国古典美人的气质,想跟她认识一下,问她可以合照吗,谢轻意客气地婉拒了。
学姐告诉谢轻意,她刚才拒绝掉的是美国某某家族的千金,他们家族有哪些知名企业、有多少财产,问她知道要是留下合照,以后拿出去多有牌面吗?
谢轻意可是知道家族财产不代表个人财产。
她没了应付学姐的兴致,说:“你忙,我自己坐会儿。”
她一眼看到朝她走来的冯希让一个个子较矮的年轻男子拦住,对方跟她说了点什么,冯希原本满脸热情灿烂的笑容顿时冷了下来。
冯希径直来到谢轻意跟前,拉开椅子坐下。
谢轻意问:“怎么了?”
冯希说:“没什么。”
学姐说:“那是桥本藤,日本桥本株式会的公子,他们家黑白两道通吃,不仅有政府官员背景,还有黑道背景。”
冯希直接呵了声,扭头问谢轻意:“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学姐问冯希:“我不是人吗?”
冯希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说:“啊,抱歉,把你忘了。”
谢轻意便明白,冯希对学姐也没什么好印象。
冯希又带着谢轻意去认识人。
别看她跟谢轻意一样才来没几天,社交圈却已经展开了,认识的也都是礼仪谈吐见识样样都不差的。他们谈论的内容都是言之有物,一些观念、看法挺让人眼前一亮的。谢轻意感受到一种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知识和文化的碰撞,那感觉就像是一条小鱼,跟着一群鱼,跃入知识海洋畅游,还挺不错的。
谈得高兴愉快,有些意犹未尽的,约着下次聚会,还有就是互相添加联系方式。
谢轻意也适时的加了一些印象不错的。
眼看快到散场时间,已经有不少人离场,谢轻意和冯希跟众人道别后,在门口与庄宜和吕花花会合。
她俩出了宴会厅,刚步下台阶,学姐快步追上。
她说:“谢轻意,冯希,桥本学长想请你们喝几杯?”
谢轻意一下子就有点反感了。她一口回绝:“没兴趣。”
冯希说:“+1。”
学姐皮笑肉不笑:“一个家里开古董铺的,一个家里普普通通公务员,还不知道是不是贪污来的学费,别给脸不要脸。”
谢轻意的入学资料上确实填的是家里开古董铺的。
冯希看向谢轻意:开古董铺?
谢轻意看向冯希:小公务员?【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