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谢承佑睡醒后,见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只当小三带着俩孩子出去晒太阳遛弯或买菜去了。他洗漱完,坐在阳台上抽烟,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打这翻身仗。
眼下谢轻意藏了起来,文兰和施言咬他咬得紧,那些人怕得罪文兰都绕着他走,最好避开最近的风头,等回头再找机会。
他坐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去拿手机,伸手一摸,哎,手机没在身边。他起身回卧室找,床头柜上没有,以为掉到床下去了,低头找了一圈,没有。
昨天喝酒落餐厅了?他昨天喝得不多啊,怎么就醉了呢?以他的酒量,真不至于。谢承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转身去奔放古董的库房,东西都还在。他又去检查屋子的其它地方,东西没少,行李箱也都在,只有婴儿车被带走了。
谢承佑继续找手机,连沙发缝里都找了,没找见。
眼看快到中午了,手机没见着,遛弯晒太阳的也没见回来,开始烦躁起来。
门铃响了。
谢承佑到门口,打开房门,说:“你把我的手机拿哪……”一眼看见何耀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阴恻恻地看着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保镖。
他的脸色一沉,问:“你来做什么?”
何耀出示购房合同、房产证:“来收房。谢承佑先生,这房子现在是施言小姐的了。”
“咳!”一旁清嗓子的声音传来,袁悠悠自保镖身后笑吟吟地露头,双手递过去买卖合同,以及付款记录:“前户主把您屋子时的古董打包卖给了我们文珍古玩行,约定今天来搬。”
谢承佑的脸一下子绿了!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关门,但让早有准备的何耀抬手挡住,然后几个保镖大力推开门挤进去,在挤进去的同时,顺便把谢承佑给挤到了门外,然后拦住他。
何耀扬了扬手里的房产证:“谢承佑先生,这是施言小姐的房子,不方便你进去。”
他又扬声喊:“帮谢承佑先生把他的东西清出来。”
保镖们的动作特别麻利,将他的衣服直接从衣柜里抱出来就给扔到了大门外,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找个袋子一装,也扔到了门外。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把*鞋子一双双往外扔。
眨眼的功夫,门口堆出了一座衣服山。
何耀满是抱歉地说:“哎哟,谢承佑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保镖,不是保姆,干不了叠衣服收拾行李的活计,这些衣服行李什么的,得您自己整理。不过,扔垃圾我们在行。”他又扬声喊:“帮谢承佑先生把垃圾扔了。”
一个保镖把厨房垃圾、客厅的垃圾、包括厕所垃圾都清了出来,送到谢承佑面前:“垃圾要不要?”
谢承佑脸色铁青。
又出来一个保镖,把谢承佑的钱包递给他:“您看看东西有没有少,哦,刚才我看到一个身份证,手欠,给您剪了。补办身份证的费用,我赔给您,打车费一起给您。”他摸出一百块钱,塞到了谢承佑的衣服袋子里。
谢承佑气得想报警,但没手机!
袁悠悠则带着人打包完里面的古董,往货车上搬。
谢承佑死死地盯着拉古董的车子,拳头都攥紧了。
旁边的保镖们就等着他忍不住动手。他动手,大家当然是要还手啦。
遗憾的是,谢承佑先生没动手。
保镖们把谢承佑的东西清完,便开始换门锁,在门口装监控,以防止有人非法入侵。
谢承佑扭头,坐电梯,去到地下车库开车,车呢?
车位空荡荡的,车子呢?
贱人把房子都卖了,车子还用得着想?谢承佑想起手机不见的事,心头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到门口站了半天,才拦到一辆的士,然后打车直奔银行。
没手机,付不了网银,最后从兜里摸出一百块保镖刚给塞的现金付了打车费。那叫一个屈辱!可也顾不上屈辱。他到银行,插卡进去,一查余额,三十块八毛!
他在这个账户里放了两千多万,如今就只剩下三十多块。
他立即冲到柜台,想打流水查明细,看钱是什么时候被转走的。
柜台:“先生,请出示身份证!”
谢承佑的身份证被剪成了好几块,拼起来还少了一块。他的脸黑如炭。
柜台很努力才把表情绷住,摆出一副满脸为难的样子:“先生,您这身份证刷不了。”
谢承佑面色铁青地收回身份证碎片,刚站起来转身,便觉察到身后有异,回头就看到柜台探身去跟同事蛐蛐,看那神情反应不用想也知道说的是:这人有精神病吧,拿剪碎的身份证来办业务。
他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垃圾桶给踹飞出去,到派出所报警,补办身份证。
他的身份证被剪碎了,民警让他录入指纹查询了身份信息,给他登记了报案信息,然后陪他去银行查转账记录。
“哎,这不是你自己用手机网银转的账嘛,转的抚养费。你自己看上面的备注:双胞胎的抚养费、教育费,父亲慈爱资金。”
谢承佑又让民警陪他去了另外几家银行查账,存在四大行的钱加起来不到二百块。他想起自己在中外合资银行还有钱,但,三线小城市,没有合资银行的营业点,他的手机不见了,网银也用不了。
他还得去买手机!全身财产加起来不到三百块。
他想起自己的那些个人用品还能值点钱,又赶紧打车回去。他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到小区保洁正在那扫地,地上的东西全没了。
谢承佑问:“我的衣服行李呢?”
保洁说:“什么衣服行李。门口有堆垃圾没有人要,刚才业主通知我们给清走了,你要是想要去垃圾桶翻吧。”
谢承佑问清楚垃圾桶在哪里,赶过去时,一群小区的大爷大妈正在那翻垃圾。
“这么好的衣服也扔了,太败家了。”
“这表是金的吗?”
“假的吧,金表谁扔。”
谢承佑上前:“表是我的。”
大妈立即把表揣怀里,满脸嫌弃地看向谢承佑:你抢垃圾呢。
一百多万的金表,是真不能让他们捡走。谢承佑现在穷疯了。他冲上去抢表。
大妈倒地大喊:“抢东西了,抢东西了,打人了……”
旁边的人赶紧七嘴八舌制止,还有人报警了。
警察来了,了解完情况后,查完监控,走了。
他站在旁边看到扔门外的,自己当时不收拾好,扔下东西走了,业主见没有人要,才让清洁工来拉走扔到垃圾桶的,这会儿又要找回来,哪儿找去。
一个外地人,还是个包养小三没整明白,让小三卷钱跑路的……
谢承佑坐在小区椅子上,想了半天,跑到保安亭,好说歹说,保安才愿意把手机借给他打电话,他拿着手机,懵了。
电话号码,他只记得文兰的。
他能打电话跟文兰说:我现在兜里只剩下六十多块钱,你给我打点钱过来呗?
打点钱不可以,打人可以。
保安问:“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谢承佑说:“不记得电话号码。”
保安问:“你老婆的也不记得吗?”
他老婆现在恨不得弄死他。
谢承佑哑口无言,默默地把电话还给了保安。
下午了,他饿得肚子难受,没钱吃饭,最后是在小区买了个二十块钱的盒饭。他拿着新办的临时身份证,去到银行,想贷款。
贷款要抵押,他没有。
信用贷,他的账户被冻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刚解封,且一下子转走大笔资金,银行担心他骗贷跑路,不给办。
来回折腾,到银行下班点,关门了。
谢承佑独在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兜里没钱,思量半天过后,在路边拦的士,想打跨省长途的士回去找四姐。没办法,谢承安没了,谢老二、谢老五跟他决裂了,谢老三也不理他了,上次去找谢老六也吃了闭门羹,只能试试找四姐了。
司机担心遇到纠纷,说:“你坐高铁噻。”
他的钱不够坐高铁的。
谢承佑连连保证,到地方,双倍付他车费,包来回的!
司机更警惕:“你不会犯事了吧?”
谢承佑压住火气,说:“我跟小三在这边,小三卷了我的钱跑路了,还把我的手机给扔了,我得回家才有钱。”
脸,全没了。可这会儿,他谢承佑的脸皮已经不值钱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老先生当初一夜之间穷困潦倒是什么心情了。可那时候的老先生年龄小,虽说赶上乱世,但只要能折腾,翻身比现在容易。
司机不愿担这风险,摆摆手,走了。
谢承佑拦了好几辆的士,都没有司机愿意载他。他走投无路,只能再次跑到离他最近的派出所寻求帮助。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有手有脚长得牛高马大的,跑来求助民警联系家人。
派出所的人看到他都无语了。
民警查他户籍信息,居然是挂靠在街道公共集体户下的,老婆离婚,女儿失踪。
谢承佑报了他四姐的名字和住址,让民警帮忙查查电话号码,打电话给她。
谢老四接到民警的电话,乍然一听,还以为遇到了骗子,听了两句就挂了。
民警再打,打了好多次以后,谢老四终于又接了,“喂”了声。
谢承佑赶紧拿过电话,喊:“四姐,我是承佑。”
谢老四的声音一冷:“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谢承佑说:“四姐,我现在在外地,没钱了……”
谢老四气道:“我说你们这些骗子能不能不要打电话过来了!”又挂了电话。
谢承佑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
终于,电话再次接通。谢老四说:“骗子不会这么打电话,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
谢承佑把小三卷钱跑路的事告诉了谢老四,让四姐给他打点钱。
谢老四“呵”了声,说:“转五万块钱给你,你别来找我,我不想施言和文兰朝我发疯。”说完又挂了电话。
谢承佑想问,转到哪啊。他再打过去,被拉黑,打不通了。
他出了派出所,打不起车,只能用脚挨家跑银行的自动柜员机查余额,终于走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找到了自己工行卡里多了五万块钱。
为了五万块钱,走了一晚上,脚都起泡了。
他跟四姐的情分,就值五万块!
谢承佑走在大街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无权,无钱,无亲,无友,无依,无靠。
不,一定还有机会。
谢承佑在路边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就想去机场,但考虑到如今只剩下五万块钱在身上,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坐高铁。
可在此之前,他还得买手机和补充卡。
这个时间,手机营业点已经下班。他找了家酒店,住到第二天,退房后去买了手机,又补办了卡,再坐高铁回去。
下了高铁,没有人来接,只能自己找打车的地儿。他坐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才发觉自己竟无处可去。
谢承佑突然很惶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行,他得把钱找回来!
谢承佑又去公安局,想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
好在吧,小时候的交情还在。
发小告诉他:“跑出国了!”默默地看他一眼,心说:你这钱可不好追回来了。
追是能追,但得有人去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这笔钱,谢承佑现在可掏不出来。他祸害亲生女儿的名声在外,文兰、施言又都难缠,谁敢帮着谢承佑去得罪她们啊。小三手里的房产能这么快脱手,施言又把小三卷了他钱跑出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想也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发小提了句:“佑哥,谢轻意现在还没消息。”
谢承佑想说,不是他干的。随即一激灵:“还没消息?”他都落魄成这样子了,谢轻意还躲着?不会是真没了吧。
发小说:“文兰和施言这两天又在到处疯找,但音讯全无。谢家人的案子,她们一直在催,检查院那边已经递到法院了。”
发小给了谢承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案子递到法院,估计很快就会判下来。谢家那么多人蹲进去,没蹲进去的那些还得收拾他。这时候还回来干嘛,跑路啊!不跑,等着再被收拾!谢承佑现在没钱没势的,打他跟打落水狗一样。
谢承佑思来想去,找发小借钱。
发小表示钱都在老婆那管着,而且现在文兰、施言他们盯着他,他不好借太多,于是给了谢承佑八万块。
谢承佑收下钱,道了声谢,跑路了。
发小惊呆了!八万钱都不够谢承佑以前一顿饭钱,现在居然收下了,还没发脾气,还说谢谢!
他立即明白谢承佑是真的倒势倒得彻底,已经不是第一回这么借钱了。他默默地把谢承佑拉黑了。这钱,不指望谢承佑能还上了。
文兰和施言都有派人悄悄盯着谢承佑。
然后她俩发现,从谢承佑回来,到现跑路离开,谢轻意都没出现,甚至没有发现谢轻意有派眼线出来盯谢承佑。
谢承佑彻底倒台,都要跑路了,谢轻意是不是该出来见见谢承佑,出出气。可是,没有!
两人愈发悬心。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谢家人判了,把这些事情彻底处理完,谢轻意会不会出来。
五月初,谢家人的案子判决结果下来。涉案金额巨大,但他们不是主动抢夺,又都是从犯,且退赃、退钱痛快,认错态度好,于是刑期在一年到三年不等。谢老二和谢老五的年龄太大,又没拿钱财,判了半年缓期,不用进去。可谢老五因为判刑,退休待遇也全没了。
判决结果下来。
文兰和施言就在家等着,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谢轻意仍然没有消息。
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后,她们的希望不断落空,再然后,再也不绷不住。
谢轻意到现在还没出来,那就不是躲着不出来,而是真的不太好。
文兰又将目光落在地下的暗道,话说出来时,声音都哑了:“找暗道,不计代价,找暗道——”
可谢轻意的防盗措施太给力,太难破了。
文兰联系谢老六。他破这些,在行!他的专业就是搞这些的。
谢老六告诉文兰:“谢家主院后面的水池底下有个排水渠,高一米五,青砖拱形结构,有闸门,闸门一关,水一放,那就是条通往外面的路。一条巷道之隔,隔壁院,住的是谢轻意的眼线。”
文兰问谢老六:“你憋到现在才说?”
谢老六说:“一墙之隔,她都没出现,你们都没找到,我敢说?况且,她怎么可能一直待在隔壁,估计当天晚上就转移到别的地儿了。我查过,那天晚上隔壁院有车子离开,前后座都没人,但谁知道后备箱有没有人。那车子经过的一些路段没监控,我也没她的下落,但想来应该就在本市的某个地方藏着。她到现在还没出现,估计是发病了。”
62
第62章
文兰问:“闸口的机关在哪?”
谢老六说:“二十多年前,主院翻修的时候,地下重新修整过,老爷子叫我回来弄的。通往金库的地道有一处防盗机关直通闸口,触发机关,闸口一开,池子里的水灌进密室里,直接把人淹完,但要是提前把水池的闸口关掉,排水口打开,十分钟就可以走人。”
他又将机关所处的确切位置告诉了文兰,又说:“如果谢轻意加了锁的话,你们进不到那么深,可以考虑直接去隔壁院,问一问就能确定谢轻意到底有没有离开了。”
隔壁院原本也是大户人家,解放后隔成了一座座小院子。因此与谢家一条小巷相隔的有好几户人家。地下的排水渠跟这一片的宅子年代一样久,但有些在后来已经改成了排水管道,像谢家这样还维持原样的,不多了。
排水渠能通谢家、还能走人的,只有那一户,谢老六把门牌号报给了文兰。
文兰和谢老六通完电话,立即叫上施言找过去。
文兰敲响门。
没两分钟,便有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打开门,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施言说:“找你们老板。”
中年女人默默让开门,请她俩进来。她关上门后,说:“老板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施言长松口气,低低地骂了声:“艹!”气得直咬牙。谢轻意活着,也不知道给个音讯回来,叫人担心得要死。她是真想把谢轻意揪出来打一顿。
太好了,轻意是活着离开的,没有把自己埋在地下。文兰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这一松懈,便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她及时扶住门,稳住了。
院子中间有棵香樟树,茂密的枝叶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盖了起来。墙角下就是谢老六说的排水渠的井盖。圆形的井盖,毫无特色,毫不起眼。
施言走过去,打开井盖,探头看去。
排水井有两米多深,底部有淤泥。
施言打开手电往里照了照,果然见到在离井底约有三十厘米高处就是进水口,另一侧是则是出水口,都是青砖结构,一米多高,拱顶离地面约有半米。这一段是废弃的,不与外面的排水口相连。由此可以看出,闸口是关着的。
她问:“你们老板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那女人“嗯”了声,说:“夜里十一点的时候,老板从这里出来,我老公把她送走了,出去洗了个脚,跟朋友吃了顿宵夜才回,以此作为掩护。”
施言说:“我想跟你老公通电话。”
那女人给她老公打电话,然后把电话给了施言。
施言问:“我是施言,现在在你家,你们老板呢?”
对面告诉她,他只负责把老板送到指定地点,之后老板的去向就不知道了。
施言问清楚确切地方,说:“你还有其他工作吧?”两个无业游民不缺生活来源,还住这种独户小院,很容易查到,谢轻意藏不住。
“哎。”那边有点吞吞吐吐。
施言“嗯?”了声,问:“不方便说?”那她自己查。那能查到什么,可就不难保证了。
那边听出施言语气里的威胁,只能说:“倒也没有,就是刚跳槽不久。呃,在施氏上班。” ?所以,谢轻意不仅藏起来了,还派了送她离开的眼线来盯她!施言气极,叫道:“告诉你们老板,别让我找到她,否则打到她妈都不认识。”
文兰默默地看了眼施言,理解施言为什么这么气。她也气。
可气过之后,更多的是担心。她说:“问问他,轻意还好吗?安不安全?有没有生病?”
那边告诉施言:“老板上次联系我是在三个月前,给我发了条消息让我去施氏上班,再转了笔辛苦费。我隔上几天发消息给老板汇报一下施总的情况,但老板一直没有回消息。她现在的下落和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咳,施总,我们也就是干点兼职,赚点外快。上班才是正职。”
施言“呵”了声,说:“你把我找上门来的消息,告诉你们老板吧。”
她想说爱回不回,她不奉陪了,可又担心谢轻意病了。
这都过了好几个月,想顺着这条线查谢轻意已是不可能,好在可以确定谢轻意还活着,最大的担忧解除了。
两人回了谢家大宅。
施言知道文兰工作忙,最近总是往返奔波,成天悬着心胆忧不已,脸上全是疲惫。她说:“我慢慢找吧,总能找到的。”
文兰又在家住了两天,眼看请假到期,只能先回部队。
她挺难受的。要是多关心些轻意,但凡能跟孩子相处相处,都不至于让谢轻意成了现在这模样。是她对不住谢轻意。
转眼间,到了六月初,还是没有谢轻意的消息。
施言人都麻了:谢轻意,你到底出不出来?
到底病得怎么样了!
忽然,她想到谢轻意好像不是那种病了硬扛着不去看医生的人。精神科的卢教授给谢轻意看病一直看得挺好的,想来,谢轻意应该不会轻易换医生。
施言想到这里,拿了车钥匙开车直奔医院,一问才知道卢教授今天不上班,在家休息。
她又向护士打听谢轻意最近有没有来看病。
护士告诉她:“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打电话给你们了。”那么高的酬谢金额,谁不动心啊。
施言在谢轻意住院那会儿,因为作为谢轻意的陪护家属,跟卢教授互留了电话。她又给卢教授打电话,打听谢轻意的情况。
卢教授说:“她一直没到医院看病。”
施言又问:“那有没有只来拿药不看病的?”
卢教授说:“不来看病谁敢给随便开药,吃坏了怎么办?”
施言“哦”了声,说:“那您要是有轻意的消息,一定告诉我。”
卢教授说:“好。知道你们着急。放心吧。”那边挂了电话。
施言其实不太放心。
她又打电话给吕花花和庄宜,向她俩确定:“谢轻意回家以后,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吗?”
两人都明确地告诉施言,有的。
施言问:“有忘记吃药的时候吗?”
两人都告诉她,没有。
施言可以确定,谢轻意一定还在服药。要么,她从老教授这里开药,要么,网购。网购不能用自己的名字,还可找人代为购买嘛。谢轻意身边一定有人照顾。
这事,又得请刑警帮忙。
施言立即回到谢家老宅,找到谢轻意之前服用的药,拍照后,再去到刑警队请他们帮忙调查这几种药,看能不能从网购下手。
刑警队长告诉施言,早查过了。精神类药品属于处方药,购买人有没有到精神病院的看病记录,还是很好排查的。
施言不死心地问:“那给谢轻意看病的卢教授的家里,去过吗?”
刑警队长说:“去过。我们上门了解的案情的时候就去过了。谢轻意病得很重,她失踪之前一直有按时看医生、定期开药、服药,我们有从医院方面下手。”说罢,摇了摇头,没线索。
施言问:“那卢教授会不会出去替人看诊,然后隐瞒不报?”
刑警队长说:“你要不要看看你们找谢轻意给出的酬谢金额?”
施言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看钱。
这酬谢金额是文兰给的,如果卢教授有替谢轻意私下看诊,是一定不会收这个钱的。况且,以谢轻意洒钱的劲儿,卢教授真要贪钱,找谢轻意要就是了。从谢轻意平日里的排场就能看出,谁是更大的金主。
她以要上门拜访卢教授,亲自再问问谢轻意的情况为由,向刑警队长要了卢教授家的地址,回到车上后,又打开小程序点开医生挂号界面,看卢教授哪天上班。
私下出诊,当然不能选上班点了。
今天卢教授确实不上班。
施言开车去了卢教授家,没登门拜访,而是先转悠了圈找到卢教授的车子在家,把车停在了离他的车不太远的地方,坐车上抽烟。
她蹲人家门口等人都等习惯了,打算以后没事就来蹲一蹲,万一就等到了呢。
施言在车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正要给文兰发消息,想让文兰也从看病方面查一查,就看到卢教授提着旅行袋从楼栋里出来,绕过楼下的绿化带,来到停车位前。他把旅行袋放在后座上,上了车。
一个老教授,穿着正装,提个旅行袋?出差?可他明天出诊啊。
施言等到老教授的车子开出去,保持一定距离,慢慢跟上。
车子出了小区,开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高档楼盘。
老教授的车子直接开了进去。
施言的车子够壕,她按个喇叭,门岗只当她是业主回来了,给她开了门。
她一路跟进去,见到老教授的车子拐进一栋有高院墙的独栋别墅。
这别墅院子里种着树,院墙上栽着花,隐约能看到点搭建的玻璃房的一角,但从院外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施言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靠在坐椅上等。忽然,她瞥见院墙上方的摄像头,再定睛一看,好家伙,跟谢家大门上的是同款,老贵了!
狗东西原来躲到这里来了。
施言下车,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去按响了门铃,又抬起头看向摄像头喊:“不开门,我翻墙了啊,电死我算了。”
别以为栽了花做掩护,就不知道你装有防盗网,通电的那种。
过了两三分钟,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来岁模样的老阿姨,一看就是保姆,有点眼熟。
施言的记忆力很好,稍微一想就想起来。
她小时候去谢家见过她。谢轻意那时候丁点大,就是这个保姆在带。
保姆什么都没说,让开了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施言本来很生气,可又突然揪心起来。她想问,谢轻意还好吗,喉咙哽住,问不出来。反正好不好的,待会儿就能见到了。
她跟在保姆身后,进屋,顺着楼梯往地下室去。
地下室很宽敞,做了天井采光,顶上是玻璃罩,天井里做了仿雨林的流水造景。
一身居家常服的谢轻意坐在轮椅上,从天井洒下来的阳光就在她的脚下。
老教授正在替她看诊。
施言凑近,便看到谢轻意的眼睛一点焦距都没有,空茫茫的。她没绷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夺眶而下。
63
第63章
老教授对于施言能找到这里来,既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施言去过医院,又打电话给他,已经在往他这里找了,意外的是,居然找来得这么快,且能确定谢轻意就在这里。
他挺好奇的,问施言:“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来替谢轻意看病?”
施言说:“门口的监控跟谢家大宅是同款。我们之前查过安保公司,谢轻意买的安保设备向来是最好的,这一款特别贵,私人买它的,只有谢轻意。”
老教授“哦”了声,满足了好奇心,便把话题到谢轻意的病情上,“她是从三月中旬开始发病,最开始时是听觉和视觉有点受影响。听觉表现是听声音越来越模糊,视觉表现则是可视范围越来越窄,随着听觉和视觉陆续消失,触觉也在缓慢消退,直到半个月前,彻底没了反应。直到她的触觉消退前,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还……还学了哑语和盲文。”
这是他见过最令人揪心的病人。说她疯着,她又是清醒的。说她没疯,她又困在了自己的小天地里。
施言听着老教授的话,极痛心,只轻轻地点点头回应。她的目光落在谢轻意身上,舍不得挪眼,可瞧见她那样子,是真难受。
老教授见到施言这模样,叹口气,说:“知道你们在找她,但你知道她的病情,最好还是不要让她跟她……那两人见面。”
施言点头,说:“理解。”
清脆富有节奏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
一个年龄约在三四十岁左右美得极具风情的女人正缓步从楼上下来,步履摇曳生姿,优雅从容,浑身上下都沉浸着富养出来的贵气。
施言一眼认出,这是森茂国际集团的总裁郁容。她震惊极了,惊呼出声:“郁总?你……你怎么在这?”
她又看向照顾谢轻意的保姆:这不是谢轻意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藏身地?跟郁容又是什么关系?
施言感觉自己CPU要被烧了。
郁容回答了句:“这是我家。”她去到谢轻意身旁蹲下,抬起头看向她,喊了声:“老板……”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依然是毫无反应。
施言惊得嘴巴都张开了,叫道:“老板?”
郁容的父亲不是森茂国际集团的创造人吗?森茂成立的时候,谢轻意还没出生呢。
随即施言便明白过来,森茂国际集团背后估计有谢家人出资,那应该是谢伯儒老先生了。难怪谢承安和谢承佑会那么祸害谢轻意。谢轻意的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资产!
难怪一直找不到谢轻意。谁能想到森茂国际集团的背后是谢轻意,谁能想到谢轻意会躲在郁容的家里。她们平时……那真是八杆子打不着一点关系。
施言拉来椅子,在谢轻意旁边坐下,看着她气得直咬牙:掐死她算了。
妒忌心又犯了!
妈哒!
郁容问老教授:“怎么样?还是没知觉?”
老教授摇摇头,说:“没有,一点痛觉反应都没有。”他清清嗓子,又朝施言喊了声:“施小姐,要不……”抬手朝着谢轻意示意了下。
施言想说:“我又不是医生。”可谢轻意的病情是在自己潜意识里有选择性地屏蔽掉外界,她是被最后被屏蔽的。施言凑近谢轻意,喊:“谢轻意,谢轻意……”伸手在谢轻意的面前晃了晃。
谢轻意的眼睛依然没有焦距,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但头极轻微的动了动,动作幅度太小,以至于让施言几乎以为是错觉。
郁容惊疑不定的目光从施言和谢轻意之间来回扫过:是无意识的动弹,还是对施言有反应?
施言凑近更近,几乎在谢轻意的耳边,提高音量喊了声:“谢轻意。”
又伸手在谢轻意的面前晃了晃。
谢轻意眨了眨眼,嘴唇微颤,极轻微地喊了声:“施言?”
声音低若蚊鸣,却把老教授、郁容和保姆都惊得够呛,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施言:她比药还好使!
施言握住谢轻意的手。
纤细的手指凉得像冰块,明明现在已经是夏天,明明地下室的温度正好。
施言发觉谢轻意的手都从来没有暖和过,每次牵她的手都是凉凉的。
“施言,是你吗?这里好黑……我看不见。”谢轻意的声音低得像说悄悄话,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你在哪?”
施言的鼻子一酸,眼睛也酸酸涩涩的泛上潮气。
她半蹲在谢轻意面前,抱紧她,说道:“谢轻意,我接你回家,没事了,没谁会再伤害你了,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坐牢的坐牢了……”
她想起这半年的日子,提心吊胆,天天气不顺,连皮肤毛孔都在往外释放着暴躁气息,偏还得装正常人,做事不能乱了分寸和节奏,就怕没解决好,没让这小祖宗满意,她不出来。却原来,谢轻意不是不出来,而是病得……这么重。
谢轻意继续喊:“施言……施言……”本来就低的声音越来越低。
施言在谢轻意的耳边连声说:“在的,我在的!”
谢轻意又没了反应。
郁容见状,站起身,看向老教授,又指了指施言:要让她接走?
就谢家那情况,其实不管是把老板交给施言还是文兰,她都不放心。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么个能折腾的老板,病成这样子都能把谢承安和谢承佑弄垮,还能让她趁势截糊夏乐乐和陈铭,从中大赚一波,将来的日子不会差,她是真不打算改换门庭。如果可以的话,她更乐意一直把老板留在身边照顾,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可老板病成这样子,都还能认出施言。让施言照顾老板,或许有利于病情恢复。
老教授点头,说:“最好还是交给施小姐照顾吧。”
郁容问:“施总的意思呢?”
施言说:“我接她回去。”
郁容问:“回谢家?”
施言想说,不然呢?随即明白郁容是担心谢家还有麻烦事,不利于谢轻意养病。她说:“谢家已经梳理完了。”
郁容说:“我是指文兰。但凡她对老板能上些心,少些刺激,老板都不至于弄成这样子。”谢承佑敢下手,不就是因为做母亲的失职,笃定文兰不会发现么。如果不是谢家有地道,老板及时跑了,把文兰和谢承佑架在火上烤,使得他俩斗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要是没了,文兰、谢老六、谢老七再撕起来,他们这些小股东很可能成为炮灰。
施言说:“谢轻意的情况好转前,我不会让文姨见谢轻意的,至于好转以后,看谢轻意的意思吧。”她抬眼看向郁容,问:“这答复,可满意?”
郁容点头,又说:“保密,别说是在我这里找到老板的。”
施言微微一笑,说:“可真是把财不露白的精髓掌握透了。”都知道谢家有钱,到底多有钱,真是……连谢家人都不知道。
她的心头微动,问:“谢承安*知道森茂跟谢家的关系么?”
郁容抬眼看向施言,眼里有着警惕:你什么意思?
施言说:“谢承安已经死了,他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一件已经过去的事。”
郁容说:“他不知道。”
施言说了句:“果然。”
谢承安其实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家,那时候谢老爷子在家里已经不怎么有话语权,谢承安和底下的子孙们都不怎么搭理他,甚至还闹出过谢承安想让谢老爷子搬出主院,父子俩吵起来的事。小时候她受欺负,妈妈只能当场几耳光打回去,就火速把她送出国,说是读书,何尝不是避难。那时候,她和妈妈是真的活在谢承安和他的那堆儿孙们的阴影下。
日子好过起来,是在谢老爷子把谢轻意扶起来后。谢轻意当家以后,谢承安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但她的日子愈发轻松阔绰,不再只能靠着妈妈给她打钱过活,而是每个月多了好几笔谢家打过来的钱,生活费、零花钱、逢年过节生日都有钱到账,准准的。钱多,又心理扭曲,很是荒唐了好些年。
可谁能想到,谁又知道,这些背后是这么一副光景,风风光光的谢轻意遭受了那么重的精神创伤,病得这么重。
关于谢老爷子是否利用谢轻意对付或制衡谢承安,没有深究的意义。
说到底,谢承佑和文兰是真的对谢轻意不闻不问不管的,她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谢老爷子到老才放手的隐藏在暗中的财富,最终都交到了谢轻意手里。
或许在谢轻意看来,她是真的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有她,才能安享晚年,她有爷爷护着,才能平安长大,手握如此多的财富。所以,谢老爷子过世对她的打击才那么大,因为那是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施言收回思绪,去抱谢轻意。
入手倒是重了点,谢轻意稍微长了点肉,看得出来,被照顾得挺好的。
施言刚把谢轻意抱起来,郁容就指向旁边:“有电梯。”
有电梯,下楼还走梯楼?施言又把谢轻意放回到轮椅上。她一抬头,正好跟谢轻意的视线对上,突然被人近距离盯着看,吓了一大跳。她再定睛看去,眼神依没有焦距,空茫茫的。没看她?
她又伸手在谢轻意的眼前晃了晃。
谢轻意眨了眨眼,又闭上眼睛,再次睁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施言喊:“谢轻意,谢轻意,你是不是能看到我?你是不是又看到光门了?顺着光门走出来,我就在这里。”
谢轻意闭上眼睛,身子一软,往后仰去。
施言赶紧扶住她,喊:“谢轻意?”求助地看向老教授。
老教授说:“别担心,有反应就是好事。她除了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身体没问题,主要是精神上超过承受限度就可能会出现昏睡的情况,这是大脑在自我保护和休息。慢慢来吧。”
施言经历过上次照顾谢轻意,想到她也是经常昏睡,叫都叫不醒,于是点点头。
她熟门熟路地系安全绳和绑带,固定好谢轻意,以防她摔下轮椅,这才推着谢轻意往电梯井去。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郁容和老教授说:“多谢。”
郁容扔了个白眼给施言:我用得着你来道谢?
老教授点头,说:“别怪我就成。”实在是,看不过去啊。不想谢轻意再去面对文兰和谢家那一堆事。
郁容等到施言进了电梯,才扭头对老教授说:“我的病可以好了。”给老板看病,一直是以她的名义在治疗开药。
老教授说:“做戏做全,你再开一段时间的药。”
64
第64章
施言考虑到不曝露郁容,将车子开进别墅院子里,关好大门后,才将谢轻意用轮椅推到车子旁,抱到后座驾驶位后方,尽量避开监控拍摄。
之后,她驾车绕道回了趟家和公司,才载着谢轻意去刑警队。
刑警队长接到施言的电话,立即来到门外,待见到躺在后座人事不醒的谢轻意,惊声问:“在哪找到的?她怎么了?”谢轻意失踪可是大案,部队那边派人来查了好久都没找到,施言居然把人翻出来了。
施言说:“发病很久了,失去知觉,这会儿昏睡了,待会儿要送去医院。不过在此之前,得请你帮个忙。”
刑警队长说:“你讲。”
施言说:“你知道谢轻意经常处在危险中,她的藏身地点不方便透露,想请你帮忙做场戏,遮掩一下。到时候这案子的结案报道,你们写起来也好看些。”
刑警队长懂了,意味悠长地瞥了眼施言。
施言又说:“我回头给你送锦旗,让文姨也给你们送一面。”
刑警队长考虑后,答应了。他开着警车跟着施言去了趟老教授家。
他们之前找到卢教授这里是三月份,然后再没登门来查过。
就说谢轻意是三月份那会儿,自己找到卢教授家门口来的,求卢教授收治,并央求他帮忙隐藏行踪。卢教授考虑到她的病情以及所处的危险处境,迫不得已答应下来。施言是想到谢轻意这么久没消息,考虑到卢教授是她的主治医生,谢轻意又非常信任他,要治病的话,一定会找他,因此来楼下蹲了一会儿,就又走了,但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想要上楼来看看,就联系了刑警队长。卢教授看到施言带着刑警队长过来,再看谢家的事情已经了结,谢轻意安全了,就主动把谢轻意交给了他们。
三人套好说词,施言换上谢轻意的外套,用帽子遮了头发,口罩遮住脸,装成谢轻意,由刑警队长抱下楼,放到车上。之后,施言又避开监控,鬼鬼祟祟地爬楼梯上楼,由卢教授的太太陪着她坐电梯下楼。
施言搞这一套,让刑警队长很怀疑是不是施言把谢轻意藏起来了。
可这事,不能深究,就这样结案最好了,他怕越挖越有,再挖出点什么结不了案把自己坑了。
卢教授跟着施言、刑警队长,又陪着谢轻意去医院。
他们先给谢轻意安排了一套全身检查,身体没问题,人也没昏迷,就是睡着了,又因为没有知觉意识,睡得很沉,处在昏睡状态。
刑警队长则忙着打电话把找到谢轻意的事报给上级领导和文兰。
施言在确认谢轻意的身体健康是真的没什么事后,给文兰打电话,说明了谢轻意的情况,也重点讲了卢教授不建议谢轻意在好转之前再受刺激。
文兰刚跟刑警队长通完电话,知道是担心她在刺激到谢轻意,于是说:“我最近忙,回不去。你把轻意送回谢家大宅吧。”
她可以不见谢轻意,但谢轻意回到自己家,有秦管家、秦姝以及一群保镖看护着,安全上有保障。
之后施言又通知了秦管家、秦秘书和保镖队长何耀。
没一会儿,谢轻意的病房就挤满了人,全都是在探望她的。
秦管家抓住卢教授的手紧握不放,连连感谢。
秦秘书确认过老板的情况,感激地给卢教授递上两个大红包,又表示改天一定登门拜访。在别人家白吃白住受人照顾庇护这么久,怎么都得好好感谢的。
之后,刑警队长的上级领导又赶过来亲自确认,确定谢轻意确实是没什么事了,又跟施言、刑警队长和卢教授详细了解完经过,这才离开。
一通应酬忙活完,都快到傍晚时分。
在病房里只剩下何耀、吕花花、秦秘书和施言后。
秦秘书才问施言:“真是在卢教授家找到的?”
她和何耀都派人去过卢教授家,他们家就老夫妻两人生活,哪来的第三个人。
施言说:“我给藏起来了,成了吧。”
秦秘书信她才怪!这找到人,和没找到人,施言的精神气整个大变样。之前是暴躁得恨不地来个地球爆炸,这会儿眉飞色舞高兴得像要马上入洞房。
她随即警惕:这牲口不会又趁着老板没意识无法反抗,做出点什么事吧?
秦秘书当即表示:“今晚我来陪着老板。”
吕花花说:“我守着吧。”
秦秘书说:“那我俩一起守,施言小姐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施言懒得搭理她俩。
她让施惠心打包了晚饭和睡觉的毯子,让司机送来,然后率先霸占了病房里的双人沙发,晚上她就睡这了。这两人要留在这里,地板、靠背椅、躺椅,任尔选择。
她在等晚饭到的功夫,又联系保安公司以及自己派出去找谢轻意的人,一一通知他们找到谢轻意了。找到谢轻意的酬谢没有了,但天天在外面跑到处找人,谈好的辛苦费还是要给的。她又一笔笔转账过去。
秦秘书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
虽说施言小姐没少在老板跟前作,气得老板都把她给拉黑了,现在还在微信黑名单里躺着没放出来,可老板每次有事的时候,她是真出钱又出力,真的上心。人都说嘛,患难见真情……
啊呸!
秦秘书又觉得浑身别扭难受。真情个XX,姓施的明显对老板居心不良,图老板美色。
饭点的时候,生活助理带着晚饭和护理用品来了。
谢轻意病到没有意识生活不能自理,饭喂到嘴边都感知不到,更不会配合吃饭,所以,一般都是粥、糊糊灌进推进器里硬灌进食道里,再配合打一些营养针。她的日常方面,需要有人守着勤快护理,才能维持体面。
这些事情,生活助理不愿假手旁人,只有实在没空才会由两个女保镖或护士去做。
施言瞧见谢轻意闭着眼睛半躺在床上,生活助理硬灌粥的样子,再想到这两年里谢轻意遭的罪,难受得心脏似被谁一把抓住用力捏、反复碾压。
那么娇贵的一个人,不该受这些折磨折腾。
施言起身,上前,接过生活助理手里的推进器,放在一旁。她喊:“谢轻意,谢轻意……”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想把人叫醒。
谢轻意的眼皮动了动,睫毛轻轻颤了颤,似想睁开眼。
施言继续喊她名字。
谢轻意睁开眼,眼神迷蒙,随即又沉沉地合上了。
施言只得拿去推进器喂食,然后让生活助理抢了过去。
生活助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给老板喂粥。她喂完粥,又抱老板去浴室洗漱,确保把老板照顾得好好的香香美美的。
夜里,施言躺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身,去到病床边,掀开被子,贴着谢轻意硬挤在一米二的病床上睡觉。
守夜的吕花花没有睡,坐在单人椅上,借着虚掩的门缝里渗进来走廊灯光,瞧见施言的举动,犹豫了下,决定装作没看到。
秦秘书躺在从护士站借来的单人躺椅上,也睡不着。
过习惯了好日子,突然睡这硬梆梆的塑料躺椅,咯得浑身难受。她有点闹心,偏又不明白自己闹心什么,大概还是看施言不顺眼吧。老板不在的时候,看着施言的举动,觉得老顺眼老解气了,这会儿嘛……
一米二的床你也挤得下去,牲口!
秦秘书实在看不过眼,起身,走了,回家睡觉去!她大几十万买的床垫睡起来不香吗!好气!
谢轻意知道自己病了,病得挺严重的,所以哪怕躲到郁容这里,也不忘悄悄联系卢教授,请他偷偷来给自己看病,每天按时吃药。可……病情仍旧一天天加重。
她有静养,并不担心谢家的事。
从她顺利脱身,魏林没有逮到她,便结局已定。
她以为她可以安安静静的等,但静不了。
文兰找她,施言找她。
她看着她们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看着她俩疯狂报复谢家人、对付谢承佑。
她不担心文兰,文兰比她坚强得多,除了涉及她生死的事,触动不了文兰多少。可施言不一样,施言有精神分裂症,只是伪装得太好,装正常人装得太好,很少有人看出来、往那方面想。
夜深的时候,施言去她以前住过的院子,不是担心得睡不着觉,而是发病了。
她早就不住那院子了,想要找到她的线索,应该去主院。施言去她以前住过的院子,是因为那是她以前住过的,施言见过她在那里住,还搂着她睡过觉。
她家的监控拍得可清楚了,通过监控她能清楚地看见施言的眼睛、表情,读懂她的情绪。施言担忧她,又很生气,暴躁,想把她揪出来打一顿,有时候那眼神兴奋又疯狂,没安好心。白天的时候,施言一副很正常的样子,那冷静自持的模样,装冷静自持的模样,让人心疼。
人非草木,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她担忧焦虑忧心,无动于衷。
原来,熬时间,坐看事态发展,以人为棋,也是种煎熬,甚至会有负罪感。
然后,她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听觉、视觉、触觉都在逐渐消失,她逐渐困进了黑暗中,独自一人。
谢轻意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人憎鬼厌。
她其实是真的招人厌吧,躲在角落里窥人心的鬼魅,所以黑暗才是她的归宿。
再然后连黑暗都没有了,空茫茫的,浑身轻飘飘的,宛若离体游魂,除了点自我意识,什么都没剩下。
直到施言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明明很远,很轻,嗡声嗡气的,很模糊,但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声音传来的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心脏猛地一跳,她还活着,不是游魂。
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响几声,是施言在叫她。
又似过了很久,似有几个小时?她不确定,但周围似有声音,光线有点刺眼,头很疼,也很沉,可她睁开眼,周围没有光,黑雾弥漫,像拍鬼片。
行吧,从空茫茫中走到黑暗中,也算病情好转了。
可身旁有触感传来。谢轻意忽然有点被吓到,汗毛倒竖的感觉,边上有鬼?
她是真不想见到那对恶鬼夫妻。她想看过去,动弹不了,被定住了。
鬼压床?
谢轻意更害怕了。
她努力想动,想跑,动不了。
忽然,施言的声音又传来:“谢轻意,谢轻意,能看到我吗?我在你边上。醒醒!”
我醒着的呀,我被鬼压床了!谢轻意有点无语,有点着急。
“谢轻意,别怕,别怕,我在你旁边,你能感觉到吗,我抱着你的,我跟你挤在一张床上,我们在医院,别怕,没事的……”
是施言的声音,罕见的温柔会哄人,甚至还带着些焦急和担忧。
所以,旁边不是鬼?是施言?
谢轻意忽然有点美了,开心起来。她又在想:既然找到我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过,提前找到她也没事,赢面在她这一边。提前找到也行,能少些担忧。
谢轻意挺安心的,想贴过去蹭蹭,可动不了。
面前,迷雾浮动。施言的声音又响在耳边:“谢轻意,你要是能听到我的声音就眨眨眼,连眨三下。”
眨眼?谢轻意心说:“我现在有眼睛眨吗?”
她试着眨眼,想要眨很多下,但……能眨眼吗?
谢轻意突然就很烦现在这样子。
“别烦,乖,会好的。我看到你眨眼了,你眨了好多下,很好。”施言的声音又轻又柔,温软的触感传来,在抱着她。
谢轻意突然意识到她在跟外界取得联系,她在恢复,施言是她沟通外界的桥梁,她……她可以从这里离开,出去了?
可突然间,她又舍不得离开。困在这里无知无觉无悲无喜,甚至感觉不到时间,就不需要考虑什么了吧。
她的意识开始下沉。
施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轻意,你再不醒,纸尿裤漏了。”
什么纸尿裤?谢轻意突然一激灵,瘫痪病人、植物人,可不就得用成人纸尿裤什么的。那她……
那画面太惨!谢轻意想灭口。
施言又说:“真漏了!”
“抱你去洗澡啦,放心,不嫌弃!”
我嫌弃!你住手!她想把她们通通灭口,全部灭口!谢轻意想要睁开眼,睁不开,想看清楚看不清楚,想动弹,动不了。她气得哟!
好气。
耳畔又传来施言的笑声:“哎,生气也没有用。啧,谢大小姐,我给你录个相哈。放心,我不敲诈你,给钱也不卖,就用来自己欣赏。”
谢轻意是真生气了,又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她努力定神,去让自己醒过来。
施言说:“友情提醒,你可以试着先动动小手指。”
谢轻意想着去动小手指,好像能感觉到小手指。她又试着动了动无名指,也能感觉到。无名指和小手指一起动,都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一根,能感觉到一根,随着几根手指都能动弹时,有光线穿透黑暗照进来,随即化成一片光瀑瞬间冲散了黑暗。
意识回归感袭卷而来,眼前由白茫茫的一片变得清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施言正贴在旁边俯视着她,周围站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医生,还有几道模糊的身形看不清楚……
谢轻意想到自己被一群人围观的样子,突然觉得,死了算了!
下辈子吧!
65
第65章
卢教授和值班医生见到连疼痛刺激都没反应的病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让陪床家属给叫醒了,两人只能暗暗感慨精神病人的多样性和多元性。
卢教授凑近谢轻意,问:“认识我吗?”
谢轻意只看到一道穿着白大褂的声音俯身,有嗡声嗡气的声音回荡在周围,似在对她说话,但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她的头还有些疼,于是说:“头疼,能听到声音,但听不清楚。”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主动忽略掉纸尿裤的事,这笔账以后再算,又说:“能看清楚施言和听见她的声音,跟正常情况下没区别,其余人,模糊一团。病房旁边除了施言、两个穿白大褂的,另外还有五道模糊身影,只能从身形轮廓隐约辩认出是一男四女。何耀?秦姝?庄宜?吕花花?于嫚嫚?”
于嫚嫚是生活助理。
她在他们面前,谈隐私基本上等于无。如果是别人在,施言不会拿纸尿裤来吓唬她。
值班医生看向站在旁边的秦秘书,问:“人名没错吧?”
秦秘书轻轻点头,说:“没错,都对了。”
值班医生愕然地张了张嘴,又默默地看了眼这个病人,心说:“你真的看不清楚?”怀疑她可能在胡说。
卢教授说:“成了,今天办出院,接回家治疗去吧,在医院躺着治下去的意义不大。”在谢轻意这么个病人这里,施言比什么名医良药都好使。
他又对侧坐在病床上的施言示意了下,说:“聊几句?”
施言点点头,对谢轻意说:“我跟卢教授去聊聊,你躺会儿,等会儿接你出院。”
谢轻意冷着脸别过头去,不理她。她在心里暗骂声脏话,送给施言的。
好气!
施言笑着轻轻捏捏谢轻意气呼呼的脸颊,心情美极了。她下床,稍微扒拉几下睡乱的头发,整理了下胡乱穿上的外套,说谢轻意:“没良心!”看这表情,就知道在心里悄悄骂她。
是谁啊,早上醒来睁开眼,试着喊喊她,结果真睁眼了,还有反应,然后就叫来医生,一通忙活折腾,喊话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有人还不领情,给脸色看。
哼!
施言在心里哼着,脸上的笑容却是压都压不住,连眼睛都沁满笑意。她喜滋滋地出了病房,跟着卢教授去到办公室。
卢教授先给谢轻意写了病历,开了药,递给施言说:“待会儿拿着单子去缴完费到药房拿药。谢轻意这情况,你陪着她,比吃药管用。药物治疗只能对她的脑功能进行辅助调节,起到一定的抑制、调理作用,她的病情除了来自家人的刺激,还有一个就是多思多虑,用脑过度,让她少思少虑,想来也难,可以适当陪她多出去走走逛逛,散散心,旅旅游什么的。”
施言应下。
卢教授犹豫了下,说道:“有什么事,再跟我打电话,不出诊的时候,我提供上门看诊服务。”
他其实很想让施言也来看看病,但有时候医患关系挺紧张的,特别遇到有精神疾病的,很可能一句话不对就刺激到了对方。施言装正常人,一直没来看医生,自有她的考虑和顾虑。
谢轻意在病情加重初期,告诉他,她在担心施言,看到施言在找她,担心她,却还要躲着她,说在监控画面中看到施言夜里发病,就感觉有股很强大的力量在拽她的后脑勺,把她的魂魄往黑暗中拽。所以,其实如果施言的情况不对,也可能会加重谢轻意的病情。
这俩病人凑一块儿,情况还是有点棘手的。
不过这种需要长期治疗的慢性疾情,只能慢慢治,慢慢来。
交费开药办出院手续这些事情不需要施言去跑,她回到病房,把交费单和出院单子交给生活助理,说:“交费取药和办出院手续。”这些流程,生活助理也都是跑熟了的。
谢轻意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在轮椅上,瞥了眼施言,那脸色,冷得哟,大热的天都不需要开空调了。
施言凑过去,说:“感谢我吧,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吓唬你,你这会儿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谢轻意冷哼一声,确定刚才没外人,自己也没出丑,这事也就揭过了,脸色好看了些。
施言推着轮椅往外去,问:“回你家还是我家?”她其实是想把谢轻意接到她家去的,最好是上下班都带着,走哪带哪。可想也知道,不现实。
谢轻意说:“回我家。”
她盯着脚下,脚下是空的,黑雾弥漫,宛若无底深渊。旁边不时有模糊人影飘过,跟鬼一样。周围唯一清晰的就是身后施言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有种喝多了酒,晕呼呼的感觉。这种情况下,谢轻意只能坐轮椅,走不了路。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轮椅上,向施言问起现在的情况。
施言说:“谢承佑跑了,只知道他买了往云南去的高铁票,至于去哪,不知道,没派人跟。你应该有眼线在盯他吧?”
谢轻意说:“盯不了。最多就是提前派人蹲一蹲,还得小心再小心,脸都不能露,偷偷装几个摄像头看着。你们之前能揍他,那是人多势众,且何耀他们的本事全都是私人保镖堆里最拔尖的,随便挑一个出来,普通保镖到他们跟前,他们能一个打好几个。”
跟在谢轻意身后的何耀听得老板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巴实,美!
施言问:“他去云南做什么?”
谢轻意说:“出了云南,往缅甸泰国越南去,在那边招兵买马更容易,想东山再起呗。五十多岁的年龄,身子骨能打能蹦的,总不能就这么落魄潦倒流落大街当流浪汉吧。”
更何况,他们家有个老传统,就是一定要留一笔救命钱。这笔钱只能自己知道,一定要等到倒了,一无所有,彻底走投无路了,才能动。动了这笔钱,还翻不了身,就只能死了。
谢轻意不知道谢承佑是要另起炉灶,还是会潜回来干一票。如果她是谢承佑,拿着救命钱,另起炉灶,等有实力了,再伺机而动。
他出去后,风头过去,谢老六私底下应该会帮他。毕竟,家里最鸡贼的就是谢老六。
一路上,谢轻意仔仔细细地问过家里的情况,又对施言说:“先去趟营业厅,我补个手机卡。”手机得用家里备的,双系统。
施言说谢轻意:“你这刚醒过来,还没……都还没好,又开始忙上了。”
谢轻意说:“趁着能沟通交流,先把要忙的事情忙完,天晓得回头又有什么事。”
施言只好陪谢轻意先去补办了手机卡,之后才回谢家。
他们到家时,秦管家已经等在院子里,保镖和家里的工作人员全都出来了,聚在院子里接谢轻意。
谢轻意只能看见黑蒙蒙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模糊的人影,宛若进入鬼宅。好在知道是在自己家,能稳得住。
紧跟着,便有一道人影来到跟前,说话依然是嗡嗡的听不清楚。她问:“是秦叔吗?我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但想来,应该是你。”
秦管家的眼泪倏地下来了。
谢轻意又说:“你可以跟施言说话,她能转达。”
施言说:“秦叔这会儿老泪纵横。”
谢轻意:“……”
秦管家立即抹了眼泪。
跟在谢轻意身后的秦秘书差点没忍住想踹施言一脚,但忍住了,她在心里暗骂句脏话,送给施言。
谢轻意说:“我在外面没受委屈,挺好的。生病是非人力可控制的,这个没办法。家里的事,听施言说了,感激的话就不说了,回头我给大家发金子。”
秦管家嗡嗡嗡嗡的声音传来。
谢轻意听不清楚,扭头看向施言。
施言说:“秦叔说不要金子,你好好的就成。”
谢轻意说:“秦叔,你联系金行,铸一批金锭子过来,要金元宝,纯金的,底部写上字:特能打!魏林翻墙进来那天晚上守夜的,每人一对十两重的金锭子。其他人,每人一枚五两重的小金锭,铸上富贵安康字样。”
施言问:“那我呢?我有没有金锭子?”
谢轻意说:“你没有。”
施言“呵”她一声,推着谢轻意往院子里,感慨道:“谢老板真阔气。”
难怪谢轻意离开前留了话,让何耀他们打不过就投降,何耀他们还豁出命去拼,一个个对她死心踏地的。
谢轻意抬手示意施言停一停。
施言停下。
谢轻意说:“先不去正堂了,回主院歇一歇。秦叔,你把东院收拾出来,给文兰住。打电话问问她喜欢什么风格,给她重新装修下,她的东西都给她添置上。”
秦叔愣了下,随即应了声:“哎。”
施言、秦秘书他们也都愣住了。
谢轻意这才示意施言去主院。
她坐在轮椅上,往前推了段,轮椅被抬起来,先是上台阶,再是过门坎,连续过了两道门坎后,又被施言抱起来,从姿势看应该是放在沙发或椅子上。
她伸手摸了摸,手掌没有触感,但能看到自己的手,就能判断出摸到的是什么。应该是她的贵妃塌。她说:“如果我的梳妆台的东西没有动的话,上面应该有一个累丝黄金嵌宝石四面凤纹的首饰盒,里面有一对嵌宝石凤凰金镯。”
那首饰盒格外显眼,施言一眼看见,她上前打量过后,说:“这是老物件吧。”
谢轻意“嗯”了声,没说是哪朝哪代的,只提了句:“可以交易的。”
施言打开盒子,又是一惊。里面全是金镶宝石、金镶玉的首饰,看那制造工艺,真不是现代珠宝首饰店里能有的,金店里的那些工艺品比起它来,是真有种廉价感。这些东西,足够放进博物馆了。
她回头瞥了眼谢轻意,“哼哼”两声,说:“你这么多首饰,怎么不见你戴呀。耳朵上连个耳环孔都没打,纯浪费。”她从一堆首饰中找到谢轻意说的那对镯子,去到谢轻意跟前,递给她。
谢轻意拿起一只,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另一只,戴在了施言的左手手腕上。
施言的心猛地一阵收缩,手颤了颤,握成拳,问:“什么意思?”语带颤音,下意识排斥,想夺门而逃,又想翻脸。
谢轻意说:“往后我们就是生死姐妹八拜之交了,这是信物。”
施言从牙齿缝里蹦出一个“艹”字,慌乱惊恐瞬间消弥无形,却有种像溺水者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虚脱感。她说:“下次你能不能先说清楚?”
吓死她了。还以为谢轻意要做她女朋友,给定情信物什么的,可怕!
谢轻意说:“往后你要是遇到难事,拿这镯子来找我,无论多难,我都帮你。”她又补充了句:“就当是还这次的人情了。”
施言心里又不乐意了:谁要你还人情了?我贱,愿意来行不行!
可说不出口。她明白,她是喜欢谢轻意的,放不下,不愿看到谢轻意出事、遭罪、难受,她更明白自己有病,但这病,她得自己迈过那道坎,可她只要想到自己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想到谢承安暴打她妈妈时的可怕嘴脸,便对于婚姻家庭感到本能的恐惧,没法去跟人建立亲密关系。
谢轻意又让施言带她去书房,打开博古架后面的暗格,从中掏出备用的新手机,插上卡,充电,开机。新手机新卡,还没导备用数据,她凭借记忆,输入文兰的手机号码,发了条消息过去:“妈,我是轻意,回家了。谢谢你保护我。给你新安排了一座院子,已经让秦叔安排收拾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秦叔沟通,也可以通过施言告诉我。我目前病情刚开始好转,与外界沟通交流需要施言的帮助,无法与你直接交流。”
好一会儿过后,文兰回了个消息:“好。”
又过了一会儿,文兰先发了条消息给施言,问:方便接电话吗。
施言对谢轻意说:“我去打个电话。”她去到院子外,拨出文兰的电话。
文兰的声音有点哽咽,先问起谢轻意的病情,得了解过后,又说:“轻意,是不是……不怪我了。”
施言说:“她想跟你和解吧。”
谢轻意听到施言的话,没反驳。其实算不上和解,只是不想去恨谁。文兰生了她,在她遭遇生死之险时一次又一次出来保护她,谢家大宅里应该有文兰的住处。以前文兰一有假期就往谢承佑那里跑,现在他俩翻脸了,文兰放假,想来也是没地儿去的。
她有点困,摸索着躺下,闭上眼睛休息。
闭上眼,秒睡着。
睡梦中,又走在了黑暗里。
施言出现在她身边,笑嘻嘻地问:“怕不怕我?”
她知道这不是施言,是梦境,是幻觉。梦里的施言没有现实中的那种亲近*熟悉感,且施言不会这么笑,因为在施言的眼里极少会有开心,更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嘻笑。大多数时候施言都是不开心的,或沉静,或阴郁,或疯狂,有时候又会有迷离,甚至迷茫。
她俩都迷路了。
知道迷路在哪,知道正确答案,但……就是做不到,走不出去。
梦境中的身影消失,熟悉的感觉靠近,薄毯盖在身上的触感传来。谢轻意感觉得到施言在她身边蹲下了,在看她。
她睁开眼,正好跟施言的目光对上,因为离太近,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施言的眼瞳中。谢轻意往施言身边靠了靠,鼻间满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还有在医院沾染的一点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极安心。
施言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轻意,想亲,又不敢再进一步,想离开,又舍不得。她蹲得有点腿麻膝盖酸,索性在地上坐下,说:“谢轻意,你这么盯着人看,不觉得过于暧昧吗?”
谢轻意反问:“有吗?”她心说:想暧昧的不是你吗?能接受暧昧,但不能接受喜欢,更不能接受建立亲密关系。
对施言而言,若即若离才是安全距离。
【作者有话说】
晚安。
66
第66章
过了一会儿,施言起身离开。
谢轻意面前的光源消失,又陷入黑暗的混沌中。她眉眼间的温度渐渐褪去,像玻璃上聚了冷凝水珠,就连眼眸里的色彩也黯淡了下去,似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瞬便要寂灭,陷入黑暗中。
施言去推了轮椅过来,瞧见谢轻意的样子,心似狠狠地锥子被扎了下,生疼,又似刺疼,有些揪心,还有些慌乱。这样子的谢轻意,让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好。
她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轻意,想到监控画面里谢轻意坐在茶室里看书喝茶发呆的样子,想到深夜谢轻意打着赤脚出来的样子,那时比现在都更有鲜活劲,现在……
过于安静了些。
施言去到谢轻意跟前,蹲下,轻声说:“该吃饭了。”
面前又有了光,谢轻意又能看见了。她抬眼迎上施言的目光,问:“你有什么喜欢或想要的东西吗?准许你许个愿。”
施言轻轻摇头,说:“没有。”她的话音一转,又问:“怎么?想报恩?”想开玩笑,想问,以身相许如何,随即又迅速打消这念头。
如今不是谢轻意不愿,而是她无法更进一步。
忽然,一股念头犹如雷击般划过脑海:谢轻意知道。
所以,才说是生死姐妹八拜之交。
事实上就是谢轻意想跟她一人一只,就是喜欢,就是想戴情侣手镯,独一无二的情侣手镯。
她拒绝了谢轻意。
谢轻意没跟她生气,没有不搭理她,还问她愿望。
施言心头的不安感愈发强烈,面前的谢轻意给她一种正在迅速流逝的感觉,就像水和沙正从指缝间渗走。
这让她有着揪心的疼。
她轻唤声:“谢轻意,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喉间哽得难受,好一会儿才憋出句:“镯子,我很喜欢。”
逃也般地去推轮椅,说:“该吃午饭了。”
谢轻意的眼前又陷入黑暗,比起之前更黑了。
短暂的黑暗过后,她被施言抱上轮椅,推去前院餐厅。她只能根据自己的坐姿判断自己被抱到餐椅上坐着,之后,施言端着碗,夹了饭菜喂她吃。
不敢正眼看她。
谢轻意忽又觉得,她俩像两个困在各自囚笼里的囚徒。
饭后,谢轻意让施言推她到茶室,然后,让施言当她的手机支架。
她切换到加密界面,发布了条金额非常非常高的悬赏,并且将钱存到悬赏账户中,又给了秦秘书一个加密任务,一旦有人完成悬赏任务,提交了信息,秦秘书这边就会触发确认任务。确认无误之后,点击付款信息,钱就会到对方账上。
她发布的任务是:逼谢承佑交出最后的救命钱,废了谢承佑,半身不遂起步的那种。
之后,一条条加密任务录入进去,然后给秦秘书、何耀各留了一条定时消息,时间定在一周后的零点。
谢轻意忙完,放下手机,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照进来,满室的阳光,她却只能看到眼前一隅,那还是因为有光照在施言身上,她才能看到。
谢轻意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对施言。
如果是从施言考虑,她应该给施言时间,滴水穿石,用水磨的功夫,让施言一点点走出恐惧,学会建立亲密关系。
可,她病得太重了。
生活无法自理,连尊严和体面都无法维持住。
她的周围只剩下黑暗,除了偶尔进入到黑暗中的施言,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她,对于施言而言,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负担。
她们没有那个时间。
她的精神状态,她对施言的依赖,施言对她的耐心,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是一个困死的棋局。
谢轻意放下手机,揉揉施言的手腕,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与施言的手指扣紧,她低头看着她俩交握在一起的手,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找一片与江海相连的湖,把我的骨灰洒进去。爷爷希望,我这一生轻松快意,能自由自地畅游江河湖海。生前不能,死后,想来是可能的。”
施言心说:“果然。”谢轻意的情绪果然不对劲。
她问:“所以,你忙这一下午,是在安排身后事吗?”她看不懂那些加密语言,但谢轻意的情绪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太安静,太沉默,毫无生气。
谢轻意“嗯”了声:“有些事,不提前安排好,不安心,担心自己万一哪天没了。”
施言“呵”了声,问谢轻意:“如果我做你的女朋友呢?”
谢轻意扭头看向施言。施言的神情冷冽,带着怒意,显然,是觉得自己在逼迫她吧。可世上,唯有感情逼迫不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愿意就是愿意,不愿就是不愿。她甚至没能让施言去试着努力一把,争取一回,甚至没能让施言去试着看看医生治一治。
她俩想要成为一对,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了一条深不见底、只能遥望对岸的天堑鸿沟。
施言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她站起身,低头俯视谢轻意,冷声说:“谢轻意,你要明白,我对你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
在一旁值班的庄宜见状,喊了声:“施小姐。”
施言扭头叱道:“没你的事。”
她扭头就走,可只走了两步就被慌乱和恐惧淹没。她知道谢轻意从不开玩笑。她犹豫了下,转身,去到谢轻意跟前,摘下手上的镯子,送到谢轻意跟前,告诉她:“我的愿望和要求就是你不许自杀,不许死。”
谢轻意没应,但收下了镯子,戴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一对镯子,刚好。
施言转身出了茶室,没走远,而是站在茶室门外。她不想看谢轻意,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谢轻意坐在轮椅上,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只用左手摸着右手的镯子,以手指描绘着镯子的轮廓。
然后,谢轻意说了句:“谁在值班?送我回房吧。”
庄宜去推轮椅,往茶室外去。
施言见到她俩过来,往旁边退了些,与路过的谢轻意拉开距离。
两米远,谢轻意从她身旁路过时,一点都没觉察到她在。
等到庄宜从面前走过后,施言才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慢慢跟着。
她走了几步,又调头回茶室。茶室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茶具。施言问:“茶刀什么的有少吗?”
工作人员说:“没有的。”
施言又发消息给庄宜,让她搜一搜谢轻意的身上有没有藏什么有危险的东西。她又提前一步回到谢轻意的卧室,把所有可能造成危险的锋利东西都收了起来,连指甲刀都没放过。那小祖宗要是真的想不开,是真能做到用指甲刀戳死自己。
磨指甲的锉刀,不锋利,但小小的一根金属制品,对着太阳穴、咽喉等要害部位扎进去,只要力量够,足以造成生命危险。
施言又打电话给吕花花,让她跟庄宜一起值班,就算是上厕所,也得留一个人守着谢轻意。
她惊恐又气愤,恨不得把谢轻意揪过来暴打一顿。小王八蛋!就知道威胁人。
可她知道,谢轻意没威胁她。只是,做出了决定。
可她能怎么办?
她想应啊,她有无数的理由答应下来。谢轻意不够喜欢她吗,她不够喜欢谢轻意吗,谢轻意不需要她照顾吗,谢轻意不好看吗,谢轻意不够优秀有诱惑力吗。她没有一条理由拒绝谢轻意,可她答应不下来。
做人家女朋友,不单是去照顾别人,不单是关系上的绑定,是……是很多事,她都不知道怎样对面对,怎样对处理。
施言想逃,想离开谢家大宅,想离谢轻意远远,想找个酒吧喝醉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她不敢。她怕,她怕一个没看见,谢轻意就没了。
她坐在谢轻意卧室的沙发上,双手抱臂,搂住自己,却仍旧控制不住颤栗。
没几分钟,庄宜推着谢轻意进屋。
屋子里又一点点有了光亮,然后谢轻意见到施言坐在沙发上,抬眼朝她看来,满脸的泪,眼神愤然恐惧,看起来像要打人,又似气不过,更多的是惶惶然。
这样的施言,还是头一次见。
谢轻意歪着头,看着她,伸出手去。
施言没动,但谢轻意离她越来越近,想来是不知道是吕花花还是庄宜,把她的轮椅推过去了。
谢轻意说:“跟你没关系,是我……病得太重了。”
施言问:“有多重?”
谢轻意说:“我小时候学过一阵子画画,画板在库房,颜料应该也有。”
施言问过谢轻意画板和颜料的确切位置,去给她找来了。
她又当画板架和颜料盒子架,捧着画板和颜料。
谢轻意调了颜料,把自己看到的世界画出来。像被夜雾笼罩的黑夜,空茫茫的,偶尔飘着鬼影。她扔下画笔,说:“大部分时候,我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施言盯着谢轻意的画板,那是由无数黑色线条涂满的画板,纯黑色的画板,全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纵横交错,犹如密密麻麻混乱的乱麻组成。
谢轻意说:“你是我唯一的光源,但你不该是我唯一的光源。人一辈子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有很多风景,不该把一切都系于一人身上,也没有谁可以、能够去承载另一个人的生命重量、人生重量。施言,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争,唯有生、老、病、死,争不过。”
施言抱紧谢轻意,告诉她:“谢轻意,你才二十二岁,你还可以有好长的路可以走的,你可以……”
谢轻意说:“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也是生理上的。”
精神异常导致生理异常,已经到了非她的意志可以控制的。她想看清这个世界,想恢复正常,想出去走走,可她连脚下都看不见,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施言说:“那你就疯着,我养你,我养你一辈子。”
谢轻意往施言的怀里蹭了蹭,轻声说:“可我不想穿着尿不湿渡过余生。”
施言只觉心脏被谁狠狠捅了刀,痛极。她骂道:“谢轻意,你王八蛋。”
谢轻意把脑袋贴在施言的怀里,又蹭又贴汲取温暖。她说:“我给你留了遗产,不多,但够你过得好好的。要是想我了,就到湖边坐坐,来看看我。”
施言说:“我不缺钱。对付谢家那些人,我赚了好多好多。”
谢轻意说:“我给你留的,比那点小钱钱多一点。”
施言:“……”那叫小钱钱?
她顿了下,问:“你给我留了多少?”
谢轻意报了个数给她,又说:“现钱。”
施言:“……”
谢轻意说:“安心拿着。大头不在你这里,这点钱,他不会来动的,动了,就该鸡飞蛋打了。”
施言:“……”她又问:“他是谁?”
谢轻意说:“六伯。我不死,他不会动。我死了,下一个当家的,就是他。”
因为谢老六怕她。
她不死,谢老六不会轻举妄动。她死了,谢老六不会为了那些钱来动施言,毕竟大头都拿了,再动施言,捅出的篓子都不够他忙活的。如果不是防着施言被报复,不是想保施言后半生安稳,她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他们,谢老六明白这点,是不会来招惹麻烦的。他那人不仅心眼子多且密,还识趣、谨慎。谢家闹成这样子,她妈和施言那么想开金库,他都没敢来打金库的主意。
施言盯着谢轻意,只觉毛耸悚然。谢轻意跟谢老六还过过招?那可是谢老六!她恍然惊觉:其实,谢轻意是遭到谢家上一辈的联手围剿了吧。
最让施言恐惧的是,心思这么缜密,连谢老六都能收拾的谢轻意,居然安排好了身后世。谢轻意不是置气,不是威胁她,而是想好了,是真的想要走了。
施言蹲在谢轻意面前,握紧她的手,说:“谢轻意,咱们试试好吗?就试试,我……我去看医生,你陪我……”她把头埋在谢轻意的膝盖上,哭出了声,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要谢轻意的钱,不要她的遗产,她只想回到家,就能看到谢轻意懒洋洋地趴在那,然后过来贴贴蹭蹭。
67
第67章
谢轻意说:“你让我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陪你去看医生,好意思?这病只有你自己想治才成,我让你去,只会加重你的病情。施言,愿不愿意治,得你自己考虑。”
施言抬起头看向谢轻意,泪眼模糊,脸上都沾满泪水,老可怜了。
谢轻意瞧着有点乐,说:“像小可怜。”,环顾四周,想找纸巾替她擦擦,但到处都黑漆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再然后,掌心里突然多出一叠抽纸。
抽纸自然不是凭空多出来的,想来是值班的女保镖塞给她的。
谢轻意抽出纸巾,替施言擦去眼泪。
她的神情专注又认真,就连眸光都沁出温柔。
施言只觉这模样的谢轻意好看极了,脸上又很挂不住。她问:“谢轻意,你是不是搞我心态?”
谢轻意“嗯”了声,说:“有这意思。”
不然,就是一点神情都不外露,然后等到夜里大家都睡着了,摸出藏在床头缝隙里的锋利小刀,对着胸口来一刀。那刀子的长度,足够扎进心脏,一刀毙命。
可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想再争取一回。
她困在这里,救不了自己,只能向外界传达求救信息。唯一能救她的是施言,但施言的性子好别扭的。甚至,很可能施言没能救得了她,反而被她拽入深渊,那多惨。
施言又气又恨又惶恐,实在气不过,抓起谢轻意的手腕,挑内侧软肉最软的地方,狠狠地咬下去。
牙齿咬在软肉上的触感超好,咬起来可解气了。
谢轻意没太大的痛感,只是觉得微有些疼,但离奇的是,痛疼感反而让她有了几分清醒的感觉,活着的感觉,周围的光线都似亮了一点点,隐隐约约的有家具物品的轮廓浮现。
她环顾一圈四周,又看向施言,又开始琢磨:我这病是不是自己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那我要是骗自己病好了,是不是就能真的好了?
谢轻意觉得还是不要了,这就跟梦中梦中梦一样,几层梦境叠加,从梦里醒来发现还在梦里,只会病得更重。
施言松开口,去看咬到的地方,牙齿印特别深。她问谢轻意:“你没痛觉吗?”
谢轻意说:“有点。”
施言又挨着刚才咬的地方,再用力地咬下一口,出气!咬死这个小王八蛋。
谢轻意的眼里都浮现起笑意:“施言,狗急眼了才咬人。”
施言哼哼两声,又去找来碘伏,给谢轻意的牙齿印消毒。人的口腔有挺多细菌的,她咬这么深,难保会破皮。
谢轻意瞧见施言拿棉签蘸了碘伏仔细清理伤口的样子,连脸上都染了笑意:“真当自己是小狗了啊。”
施言冷哼,没理谢轻意。
她涂完碘伏,便看到刚才咬的牙印已经变成青紫色,烙在白皙如雪的皮肤上,显得极刺眼,加上又让碘伏染上一圈乱糟糟的颜色,就像一幅精美的画让她给绘上了涂鸦,破坏了。
她心疼,又有种搞破坏的恶作剧得逞感,想变成大坏人狞笑几声,最后却是俯身去舔谢轻意的伤口。
谢轻意抬手避开,说:“碘伏不能口服。”
施言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变态的,作罢。她扶着谢轻意起身,说:“扶你去个洗手间,待会儿要吃晚饭了。我明天先去找卢教授看看,问问他,我是该挂精神病还是心理科。”
谢轻意“嗯”了声。她脚踩在地上,没有脚踏实地感,有点保持不好平衡,只能把身体重量挂在施言身上。
施言稳稳地扶住她,说:“我会尽量让你有自理能力,你不会一直这么糟糕的。”
谢轻意轻轻地“嗯”了声,不置可否。
晚饭后,施言没有立即带谢轻意回房,而是扶着谢轻意让她练习走路。
谢轻意几乎没有运动量,哪怕有做保健按摩,肌肉也难免会出现萎缩情况,多走路不仅能锻炼腿部肌肉,连大脑功能也能起到一定的锻炼作用。
至少,无论是保持平衡,还是重新去掌握距离感,都需要用到脑。
谢轻意几乎是一步三摔。
施言最开始还试着温柔点鼓励她,但没坚持多久就原形毕露,光在一旁笑话了。“哎哎哎,别摔啊,看看看,又投怀送抱了……”
把谢轻意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想打人,偏她还从来没自己动手打过人。
庄宜和吕花花跟在旁边,不时互看一眼:这俩玩得挺开心的啊。
可见到老板连走路都困难的样子,她俩又都挺难受的。
秦秘书吃过饭,见到她俩笑笑闹闹的,冷冷清清的院子都似多了些烟火气。她站在走廊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也想走去扶着老板逗逗笑笑,可她不敢。
老板对着她,跟对着施言,从眼神到反应都不一样。
从前院到主院,仅两堵墙和一个过道的距离,谢轻意走得满头汗,摔了不知道多少下,虽说没摔着,但狼狈是真狼狈。
太累了,生气都没了力气,她只想瘫倒,躺平。
施言等谢轻意消了汗,又把她捞去浴室。
她不放心谢轻意自己一个人在浴室待着,又不想让生活助理或女保镖把谢轻意给看光光,于是自己动手。
谢轻意说:“我自己来!”她自己脱了衣服,摸索着进了浴缸,躺好。
施言先绕着浴缸转悠一圈,确定没有能伤人的东西,这才脱了衣服,也迈进了浴缸里。她抬腿轻轻蹭着谢轻意的腿,说:“哎,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在你面前,你没点想法?”
打定主意要用美色去诱惑谢轻意,让谢轻意赶紧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打消掉。
肌肤相贴轻蹭的触感传来,闹得谢轻意面红耳赤连呼吸都乱了。她低声说:“别——别闹。”紧张得脚趾头抠浴缸。
这是浴缸啊,不是在床上啊。
施言整个儿都贴到谢轻意的身上半趴着,光滑犹如美人鱼的身子几乎跟谢轻意的粘在一块儿。她将脸埋在谢轻意的颈间,细细亲吻,又低声道:“对我真没想法啊。”
随即,便发现,极敏感的某人浮现起满身鸡皮疙瘩。她啧了声,笑着调侃道:“哟,对痛感没知觉,对亲吻倒是敏锐得紧呐。”
谢轻意努力绷住,尽量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说:“你是在用自己诱惑我吗?”
施言反问:“不可以吗?”
她挑起谢轻意的下巴,又轻轻地咬在谢轻意的咽喉上。
谢轻意倒抽口冷气,顿时像被揪住后颈的猫,浑身绷紧一动也不动。苏麻感顺着背脊直冲天灵盖,浑身的力道都似被卸了去。她颤颤地喊了声:“施言。”呼吸都带着喘息,紧张的,更有种莫名的冲动。
施言担心谢轻意出现不适,没敢再继续,而是小心地观察谢轻意的神情反应,才发现她的脸上都泛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羞羞怯怯的,又添妩媚。她说:“哦,原来谢大小姐喜欢这样啊。”
倒也是,之前这般的时候,谢轻意又抗拒又配合。
施言想着,自己不能这么对待病人,但谁叫这病人又气人又诱人。她低头,轻轻地小口的啃着谢轻意的肩膀,问:“哎,可不可以?”
谢轻意低声说:“这是在浴室。”
施言说:“你不觉得在浴室更带感么,想啊,把谢大小姐按在浴室任我施为,哼哼~”
她的舌尖绕着谢轻意的肩膀打转,问:“可不可以?谢轻意,让让我嘛。”声音拖得长长的,又娇又嗲,妖得不行,生生地让谢轻意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没忍住打个激灵。
谢轻意说:“你好好说话。”又想骂她脏话。
施言凑到谢轻意的耳边,悄声说:“跟你玩个刺激的。”
谢轻意下意识想跑,但施言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挪到一片难以言说的地带,那是施言的……
手间的触感让谢轻意的手下意识往后一缩,但被施言按住。
施言问她:“你不想吗?”
谢轻意的手指触到一片不同于浴缸里的水的滑腻感,呼吸颤得厉害,脑子也嗡嗡的。她说:“你……你……”
施言贴在谢轻意身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教你……”手握住谢轻意的手,带着她探索自己的身体。
谢轻意承认,她被诱惑到了。
太野了!
……
那狂野劲儿,让谢轻意发现自己看的限制级还是有点小瞧施言了,思绪都被施言给占满了。这人怎么这么能啊,跟平时那冷静自持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随着动作的加剧,施言将谢轻意搂得更紧,带着颤栗的呼吸声,以及低吟声不断起伏,她低声道:“谢轻意,你个小王八蛋。”
谢轻意这会儿可卖力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挨骂,她问:“让你哪里不舒服了吗?”问得小心翼翼的,就怕自己服务不到位,让施言不满意了。
施言轻轻地咬住谢轻音的耳垂,颤声道:“跟你相处后,素到现在,想吃点肉,还得自助……”那叫一个憋屈!
谢轻意“哦”了声,故意使坏,放轻放慢了动作,撩拨着施言的敏感处,也学着施言的样子,轻轻啃咬,之后又逐渐掌握到精髓力道,知道怎么能让施言的反应更大,渐渐的接过了主动权,让施言从主动迎合,变成了被动迎合,再然后就只剩下了低低的喘息颤栗以及不绝于绝的低鸣……
那滋味,那触感,竟是出奇的美好。
再然后,施言趴在谢轻意的身上,阻止了她继续,好一会儿过后,平息下来,又开始了反攻大业。倒是没像以前那样疯狂折腾谢轻意,而是细细的撩拨一点点安抚……毕竟,以谢大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是真经不起她用力折腾的。
谢轻意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事,还可以轻缓若流水啊,让她紧绷的神经都整个儿放松、瘫软下来,从里到外都似失去了力气,连骨头都似软得不成样子,再然后,亦有种酣畅淋漓的舒适感。
让她真想蜷在浴缸里,蜷在施言的怀里就这样安心地睡过去。
结果就是施言又放水给她俩洗了澡,再给谢轻意吹干净头发,把谢轻意抱上床以后,找来丝巾,把谢轻意的两只手捆上了。
谢轻意又困又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她不解地轻轻晃了晃捆在一起的手腕,问:“什么意思?”看施言这样子不像是要继续,她也没有力气再继续,但捆起来……
施言捏捏谢轻意的脸,说:“谢大小姐,在我确定危险解除前,你晚上睡觉都只能被捆着双手。”
天晓得谢轻意会不会再在哪里藏点东西,趁着半夜大家睡着,又干出点什么吓人的事。施言虽说把卧室来回搜了遍,但对于谢轻意藏东西的本事,她是信服的!
谢轻意“哦”了声,说:“安心睡吧,我今天晚上没力气。”她困困地合上眼,正在睡着,又被施言叫醒。
她问:“做什么?”
施言问她:“你藏哪了?”
谢轻意困盹地睁开眼,问:“什么?”
施言说:“你说呢,你不交出来,我害怕,睡不着。”
谢轻意闭上眼睛,不想搭理她。
施言又轻轻去咬谢轻意的下巴,撒娇:“真的会睡不着的。你看我可担心,可精神了。”
谢轻意在心里暗叹:“那是你精神好。”她强撑着睁开眼,见施言是真没睡意,且那模样似乎不问出东西在哪不善罢甘休,真有晚上不睡觉的样子。
她只能把捆起的双手抬过头顶,顺着枕头缝往下,从床垫顶部的缝隙里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刺。
施言吓得连呼吸都凝固住了,心脏都似停止了。
等到两人从浴室出来,刚回到卧室值班的的吕花花吓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紧跟着,施言飞快地拿走短刺,下床,把谢轻意抱到沙发上。
吕花花先绕着沙发检查一圈,居然在沙发的缝隙里又摸出了一把匕首。
她吓得立即去把在书房休息的庄宜叫过来,三人一起动手,把沙发、贵妃榻、椅子都找了遍。贵妃塌和椅子倒是没有东西。她们确定沙发安全后,把谢轻意挪过去,之后挪开被褥,抬开床垫,又在床头、床尾的缝隙里找出两把匕首。
庄宜把床拖出来,又在床头的后面找到一块用胶带贴起来的美工刀刀片。
三人吓得脸色苍白,后怕不已。
困极的谢轻意在侧蜷在沙发上,睡得可香了。
施言是舍不得打谢轻意的,于是说:“要不,我给你俩钱,你俩去把谢轻意揍一顿。”何止气人,简直吓人!
【作者有话说】
=。=删了一点点
68
第68章
谢轻意睡醒,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照进来的阳光都被遮得暗沉沉的,像是谁在她的眼前蒙了层厚厚的墨色镜片把光都遮住了,屋子里的家具也都只能勉强看清楚个轮廓。
她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人在哪里。
过了几秒钟,才渐渐想起昨晚跟施言在浴缸里的荒唐事,恍然若梦,又……梦太美,手指似还残留着落在施言体内时的触感。
她的脑海中,全是施言跪坐在自己身上随波摆动的模样,烫得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幅度摆动,在长发的半遮半掩下,还有一片比漓江畔还要秀美的风光。水光潋滟,衬着起伏的山峰,风景无限,缱绻缠绵。
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谢轻意有点分不清楚。
她眼前的世界极少有真实感,好像昨晚的一切,都雾蒙蒙的,除了浴缸那一隅之地,周围黑雾弥漫,只偶尔会有一点点浴室灯一闪而过,又隐入黑暗中。
她明明睡醒了,精神挺好的,又有着彻底放松下来的倦倦懒懒的感觉,不想动,不想起身,只想这么侧躺着。
有人从沙发上起身凑到床边,一个模糊的轮廓,从身形看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来人在床边俯身凑近看她,问:“醒了?”
是施言的声音。
好闻的香水味混着极淡的烟草味,极熟悉的气息。
施言?谢轻意凝神望去,来人隐藏在一片昏暗中,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她的心头一揪,问:“是施言吗?”
施言回道:“是我。你……看不见?”
谢轻意说:“看不清楚。”
门口又有人进来,模糊的一团人形,隐约能辩认出是个修着短发的女人。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阳光和阴形处界线分明。眼前的景象像极了上世纪初期老式的黑白电影里的镜头,但黑白电影里的镜头都比她眼里看到的能见度、清晰度要好很多。
谢轻意的心情一下子糟糕透了,拉过被子,蒙住自己,谁都不想理。她连施言都看不清楚了。
随即,她又觉察到不对劲。她用手拽紧被子,扯,再扯,手握着布料的触感、甚至被子里的温度都是那么清楚。触觉回来了!
谢轻意蹭地坐起身,把胳膊伸到施言面前:“咬一口。”
施言毫不客气地抓住谢轻意的胳膊,用力一口咬下。
“痛痛痛……”谢轻意先是痛得倒抽冷气,可施言还不撒口,咬得更用力了,谢轻意没忍住,连声喊痛。她想把胳膊收回来,可施言的力气大,握得紧,她没能挣开,痛得有点生气急眼了。
再然后,谢轻意直接被施言推倒在床上压着。
刚进屋的庄宜又默默退出去,还很贴心地给她俩关上房门。
又然后,谢轻意的肩膀也被咬了。
施言咬得谢轻意都开始抡起胳膊才松开,阴阳怪气道:“哟,知道疼了啊。”
她真想把谢轻意拉去看看她们昨晚搜出来的那堆刀具,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要是谢轻意想不起来,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万一哪天谢轻意又想不开,跑去摸刀具,哎哟,刀子呢?没了!
呵!
施言气不过,又在谢轻意的耳垂上咬了口。这回没用力,轻轻地咬了口,松开:“醒了就起床,下午四点多了,快五点了。”
谢轻意被咬得疼急眼,生气了,趴床上,不想动。
施言上下打量着某人,视线从光滑的后背一直看到脚踝,啧,这身材,这线条感,这皮肤,啧。
她没忍住,将手指落在谢轻意的颈脊椎骨处,轻轻地一路滑到尾椎骨处。
谢轻意打个寒颤,飞快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对施言说:“出……”想让施言出去,但想到自己看不到颜色,搭配不了衣服,又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指向衣帽间:“衣服!”
她在施言往衣帽间去以后,*慢腾腾地下床往浴室去。
她太久没有走路,膝盖软不太使得上劲,平衡感也很差,走得极慢,有时候还得靠扶着沙发、椅子、桌子借点力。
谢轻意去到浴室后,由于视线太模糊,只能连摸带猜,好在牙刷牙膏洗面脸什么的还是很好区分的,没好意思进浴缸,站在淋浴下洗了个澡,之后吹干了头发出来,接过施言递来的衣服穿上。
施言伸手在谢轻意的面前晃了晃。
谢轻意说:“我看得见。”看不清楚跟看不见,有着本质区别。
施言笑着调侃:“谢轻意,我这么好使啊。”一晚上时间,谢大小姐连视力都开始恢复了。她又有些心酸,谢轻意本可以病得不这么重的。
谢轻意犹豫着问:“你昨晚……咳……跪坐在我身上,自助?在浴缸里?”她得确定是做梦,还是真实的。当然,也有点,故意的意思。谁叫有些人,欠收拾。
施言收拾好心情,皮笑肉不笑地嗯哼了声,说:“对啊,你说,这该怪谁呢?”她凑近谢轻意,要开始算账。
谢轻意紧张地后退,说:“你……”一步步后退,还让施言逼得拐了个弯,然后就又靠在了洗手台上,退不了了。她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毕竟,想跟实践,差好多。
她想把施言这样那样,再翻个面,又那样这样,还想看施言弓起身子承受的样子,但……咳……
谢轻意的眼神左瞟右瞟,不敢看施言,脸红透了。
她说:“咳,要吃晚饭……”话没说完,又被施言捧住脸,再对着嘴又是啃咬又是亲,还勾着她的舌头一阵嬉戏玩闹。
谢轻意的呼吸都乱了,苏麻感从胸膛一直扩散到脊椎、头顶,脑子都乱槽槽嗡嗡的,更不清醒了,甚至想要将胳膊攀到施言上的脖子上,曲起膝盖去沿着膝盖内侧往上蹭,一直蹭到某处,去索要……
谢轻意觉得这种感觉怪异极了,就好像跟以往绝然不同,还有什么似要冲破胸膛。
施言瞧见她若有所思还带着茫然,问:“想什么呢?”
谢轻意摇头,说:“我……我像活在梦境里,还……还有些……怪异的想法,对你的……”她避开正眼去看施言,硬着头皮,红着脸,把自己的一些不太适合的想法告诉了施言。她说:“咳,我知道……呃,这个不太好,但……要不,你避着些我……”
施言凑到谢轻意的耳边,轻声说:“不用避着,晚上,满足你。”
“哈?”谢轻意愕然,什么意思?
施言怕吓跑了谢轻意,不能说自己对谢轻意有更多更凶猛的想法,于是用充满诱惑暧味的声音在谢轻意的耳边轻声说:“等晚上,洗漱完,上床后,你可以把你的想法一一实现在我的身上。”
来日方长嘛,先把谢大小姐勾到手再说!
谢轻意用力地咬住嘴唇,很动心,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略微琢磨便明白过来,哼了声,心说:“在这等着呢。”
她抬指戳戳施言的肩膀:“让开。”
施言看着谢轻意泛着红晕眉眼间尽是妩媚的面容,视线又落在那饱满红艳的嘴唇上,不想让开,还想亲。她又凑上去,亲了口,这才转身出去。
谢轻意在浴室站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想出去,站太久了,腿有点酸软,又喊:“施言!”,把施言叫进来,扶她到沙发坐下。
施言说:“待会儿去吃饭,先给你看样东西。”
她转身,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取出病历本递给谢轻意。
谢轻意接过,凑近凝神看去,只能认出是薄薄的纸质本子,看材质像是病历本,但字是一个都看不见,于是问:“病历本?你的?”
施言“嗯”了声,说:“今天去医院了,诊断为创伤性情感障碍,脑部拍片情况显示有点轻微异常,开了些药调理,主要治疗是看心理科,心理医生呃,她说,既然你们互相喜欢,那就好好地去享受恋爱,顺其自然。”
互相喜欢?谢轻意抬眼看向施言,心里有点美。
谢轻意把病历本递给施言,让她照着上面写的念了念,又让施言把检查报告和结果都念给她听了,拍片的数值是接近正常范围的,诊断结果也显示比较正常,只写了创伤性情感障碍,没有关于人格分裂的诊断。
施言坐到谢轻意的身边,凑到她的耳畔悄声问:“你是想确定有没有人格分裂的诊断吧?谢轻意,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的声音有些幽森。
谢轻意说:“我比较擅长微表情观察,也能容易看透和猜到别人的想法,所以,其实,从很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内心拉扯纠结,情感上跟理智上,想做的跟能做的,有着严重的分离感。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装出另一副模样,装久了就病了。你装出来的是大伯母想让你长成的样子,你太在意她,不想让她失望,同时这副样子也是你出于自我保护的伪装,为的是让人降低对你的警觉性,甚至忽略掉你,注意不到你,这样才不会继续欺负你,伤害你,而你则可以伺机而动,趁其不备咬破他们的咽喉,一击制敌。你喜欢咬人咽喉,包括我的。”
她知道,施言的病源自于小时候受到的欺负。一个养女,占了死去的大堂哥谢玉书的位置,按照老传统来讲,那可是谢家长子嫡孙的位置,所以从谢承安到谢承安的儿孙们乃至其他人都不待见她,大伯母自己都难,就更护不住她多少。施言挨打、被推到水池子里、被一群同龄小孩子围着骂,仅她撞见的就有好几回,甚至有回施言还因为跟谢甜甜打架,让谢承安一耳光给扇翻在地,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她那时候她才两三岁,还不太懂事,坐在旁边看戏来着,只在他们实在闹得过分时,才会悄悄地去叫爷爷过来。爷爷的维护只会让施言遭更多欺负。她再大些的时候,懂点事了,知道对错的时候,施言已经让大伯母送出国了,伤害已经铸成了。
她扭头看向施言,看不清样子。她把自己的咽喉凑到施言的嘴边,低声说:“想咬,就咬吧。”
施言轻轻咬住谢轻意的咽喉,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双手抓住谢轻意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沙发上,问:“那你呢?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你想发的最大的疯是什么?”
谢轻意闭上眼睛,说:“按照谢家祖谱登记的名单,给每个人都备一口棺材,然后,整整齐齐地摆在前院,把所有人都装进去。墓地都挑好了,就在谢家金库。这样,他们死了,我满意,他们找到了谢家金库还能睡在里面,相信也是满意的,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我想啊,但是,我不能。我跟老先生有约定,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他们不来惹我,我不去动他们,看在都是谢家血脉的份上,没来招惹我的,有难的时候捞一捞,帮一把,也算是全了情分。惹我的,那就随我便了。”
施言又问:“你喜欢我什么?”
谢轻意说:“你什么都长在我心坎上,连发疯都是。你居然可以在发疯和正常之间来回切换,当你理智上想做又不能做的时候,你就会换一个人出来,然后就去干了!然后,你还可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自欺欺人,不是我干的。特不要脸!可就连这不要脸的劲,也是我没有的。”太要脸,活得也很难受。
施言没忍住,又在谢轻意的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下,却是不敢用力,只将她抱紧了,心疼极了。
69
第69章
谢轻意任由施言抱紧了,又说:“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讨厌我,后来我明白了,因为我姓谢,在你眼里,我们姓谢这一家子,除了我爷爷,没一个好东西。我爷爷可能也只能算半个,毕竟养出谢承安那么头畜生,你来我家过年节,却总是让一群人欺负,那么多大人看着你挨打受欺负都不管。”
施言想说,都过去了。可她明白,没过去。这些刺梗在她的心头,怎么可能过得去。
她介意!
那些跟着谢甜甜他们一起参加校园暴力的人会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呵!
她记得啊!她都记得啊,她还会报复回来的呀,他们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会报复回来吧。
她可以怪很多人,但怪不了恨不了谢轻意,那时候谢轻意才一丁点大。
可她又更气了。因为才一丁点大的谢轻意见到她落水,都会悄悄地跑去把谢老先生找来,喊:“落水水了,捞捞,着凉凉。”
一丁点大的小孩子,不到三岁吧,见到她落水了,都知道要把她捞起来,都知道她会着凉,一群人围在水池边哈哈大笑。后来是谢老六跳进水里,把她捞起来的,然后一脚一个把站在池子边笑的人给踹了下去,又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谢轻意又说:“我记事很早的,早到一两岁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从我记事起,我爷爷奶奶跟谢承安的关系就不大好,确切地说,在他们眼里看来,这满堂儿孙都是傻逼。”
施言愕然起身,看向谢轻意。
谢轻意说:“其实只是他们老两口委婉的骂法,老两口要脸,骂不出满堂儿孙不孝,这会显得自己很失败,但……你知道的,谢家的家业,当初是败过的。那年,我爷爷还没满十岁,一家子被人赶出谢家大宅,宅子让一个贩大烟开赌当的给占了。那时候,谢家人搬出谢家大宅后,一家人挤在一个三进的宅子里住,结果半夜被仇家堵住门,满院的人被拖到院子里乱枪打死了。
我爷爷讲,他们甚至连井里都扔石头,就怕有人躲井里活下来。我爷爷是钻到做饭的灶堂里逃得一命。那是深夜,灶堂里的火已经灭了,灰还没凉透,半温的。他躲到巡捕房的人把尸体都拖走了,才敢出去,出去后没敢说自己是谢家的少爷,流落大街,结果让我奶奶认了出来……我奶奶小时候家里也富过,跟我爷爷青梅竹马。
我奶奶那时候小,才七岁,平日里连院门都出不了,隔着院子跟我爷爷说几句话,扔点零花钱,或者从厨房打包点吃食用油布裹起来扔给我爷爷,还叮嘱我爷爷拿小本子记上,将来好还……每年冬天路边都会有饿死冻死的,我奶奶让管家借给我爷爷一身旧棉衣、一条旧被子,又允许他住我奶奶家的屋檐下,还让家丁看着不许别的乞丐来赶我爷爷,我爷爷这才从那年冬天活下来。爷爷说,要是没有奶奶,他早在沦落大街那年的冬天就没了。奶奶特意让他用小本子记账,让他记得将来还她,是没把他当乞丐,还把他当成以前的谢家哥哥。也就是这个小本子,保住了他的尊严,他的心气儿,他才能那么拼地挣回这副家业。”
施言不明白谢轻意为什么讲起这个,又问:“然后呢?”
谢轻意继续讲:“后来,爷爷学会了在街面怎么讨生活,学会养活自己。为了挣钱,他十来岁就到处跑买卖,可战乱年代跑买卖哪是那么好跑的,山匪多兵匪也多,那都是枪管顶着脑袋上挣出来的钱财,他的身上有好几处挨枪子留下来的伤疤,背上、肚皮、腿上都有。”
施言想了想,问:“这些,跟与谢承安的关系不好,有什么关系吗?”
谢轻意说:“我小时候,四五岁大点吧,那时候上幼儿园大班,谢承安成天闹腾着要让爷爷奶奶给他腾院子。我爷爷拿命挣回来的家业,自己和老伴儿住了半个多世纪的屋子,让自己的亲儿子往外赶……多寒心呐。满堂儿孙,只有六叔讲了一句,大哥,这不好吧。其余的人,一声没吱。在此之前,还有好多好多事……
四姑一生未嫁,那是早年她跟同学谈恋爱,但那同学心术不正,哄着她先怀了孩子,想用孩子拿捏我们家,奶奶直接带着四姑去打了胎,然后给锁在了院子里不让出门,来了个棒打野鸳鸯。四姑为此恨了奶奶好多好多年,直到奶奶过世。奶奶知道四姑恨她,但奶奶说,我的孩子,在我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恨我,至少没有谁敢作践她,她可以想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可以十指不沾阳春过着富贵日子去伤秋悲画,真要落到那人家手里,才是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哑巴嚼黄莲……”
事太多,一桩桩的,谢轻意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谢家人的闹腾,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从来就没消停过。施言小时候挨的欺负,真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可这些大人眼里的小打小闹,却是施言的童年阴影和心理创伤。
她睇了眼施言,又说:“你看谢家人全都不是东西,而我是谢家这群最不是东西里最显眼的一个。如今想来,讨厌我,好像才是正常的。”
施言把躺在沙发上的谢轻意捞起来:“以后不讨厌你了。”
她顿了下,又问个八卦消息:“所以,其实谢承安是从让你爷爷奶奶搬出主院开始,就逐渐不太成了?”
谢轻意“嗯”了声,说:“谢家上一辈里,唯一能选的就是六伯,但老先生和老太太都看不上他,说他鸡贼有余……”
施言问:“什么意思?”
谢轻意问:“战场上,出战功的是前锋,还是跟在后面看情况捡漏的?”
施言默然。
谢轻意说:“一个人,连自己的爹妈遭欺负时,都只不痒不痛地说一句,没点实质表现的,能顶什么事儿?奶奶说,她跟老先生,从谢承安杀我兔子,我回头就把谢承安戴了多年的镯子偷摘下来砸碎还跟兔子皮埋一块儿,就看出来我是个能成气候的。所以,后来奶奶过世,她把一半财产都留给了我。”
她从沙发上起身,膝盖软使不上劲,不想走路,又站在沙发上,然后手环住施言的脖子,说:“背我。”
施言微惊:背你?在没发病的情况下背你去前厅吃饭?
谢大小姐也是有点赖皮属性在身上的。
施言默默地背起谢轻意,往外去,说:“谢轻意,我今天穿的高跟鞋。”
谢轻意说:“你背我,我跟你讲谢家的小秘密。”
施言说:“没兴趣,不想听。”她迈出门坎,在考虑踢掉高跟鞋和放下谢轻意之间,果断选择放下谢轻意。
踢掉鞋子多不好看啊,谢轻意又不是不能走路。
谢轻意说:“你听了那么久还说没兴趣。”
施言哼了声,扶着谢轻意往前院去,然后瞥见某人的下巴、脖颈上留下的吻痕,又心虚地瞥了瞥眼,再装作若无其事,又有点小满足。
吃过晚饭,施言又扶着谢轻意去散步消食,顺便锻炼腿部肌肉。
谢轻意沿着前院、回廊,池子畔绕到茶室,走不动了。
她沏上茶,跟施言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喝茶。哪怕视力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心情却是别样的宁静祥和,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挺美的。
她拉开旁边小柜子的抽屉,摸出茶刀,放在手腕上。
施言吓得手一抖,刚端起的杯子,里面的茶水都洒了。她盯着谢轻意:你要干嘛?
旁边的庄宜也做好随时夺刀的准备。
谢轻意看看茶刀,看看面前一团模糊的施言,目光在刀子和施言间来回。明明她都看不清施言,但施言坐在那里,她能感觉到施言的气息和随伴,就觉得安心,半点想割自己的打算都没有,也割不下去,甚至还有点怕疼了。
她默默地把茶刀放回到抽屉里,告诉施言:“我这会儿没有想自杀的想法了。”
施言“呵”地一声,把茶刀全部收走了。
她喝了一会儿茶,对谢轻意说:“待会儿跟我回家住一晚呗,我好多天没回去我妈那里了。”妈妈年龄大了,虽说家里请了住家保姆,秦管家介绍的人很是靠谱,也放心,但好几天没回去,还是想回家看看陪陪妈妈的。
她又放心不下谢轻意,于是想看看能不能把谢轻意一起带过去。
谢轻意故意使坏,问:“我要是不愿意去呢?”
施言说:“那我明天回呗。”她又哼了声,轻哧句:“幼稚!”
谢轻意喝完杯子里的茶,起身,说:“走吧。”
她这边起身,庄宜立即通知吕花花和何耀。她晚上八点下班,老板没什么意外状况就不需要加班,便由吕花花跟着去,明早她再去换班就是。何耀则需要安排保镖跟着老板,包括通知生活助理,给老板准备外出过夜的用品和明天备换的衣服。
谢轻意听得庄宜打电话,回头叮嘱句:“其他人就跟别了,别打扰到大伯母。”
施言说:“够住。不打扰。”还是带点保镖吧。谢轻意这情况,不多跟几个保镖,她都得提心吊胆的。
她扶着谢轻意去到车库,把谢轻意安排到自己的副驾驶位上,开车往公寓去。
谢轻意虽然看东西模糊不清,方向感还是有的,发现不是往大伯母常住的别墅去,也没问。
好久没出来逛了,哪怕看不清楚,吹吹车窗外吹进来的自然风,看到模糊视线里一闪而过的一排排灯光,隐约能分辩出哪些是路灯,哪些是车灯,对着这些来自外界的灯光,还是有着回归人群的感觉。
隐约的,谢轻意又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走出来。或许,有施言陪着,她可以逐渐回归到人群里,回归到真正的正常生活。施言开车,谢轻意不方便去牵施言的手,于是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拽住施言的衣服。
施言瞥了眼谢轻意,问:“怎么了?”
谢轻意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下,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不想自己一个人,拽紧你。”
施言倏然乐了,笑出了声。她开着车,都没能忍住瞄两眼谢轻意。粘人的谢大小姐,真可爱。
被谢轻意这么拽着衣服,她还把谢轻意载回家,超有成就感,超快乐的。
路上有点堵,车子开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果然是打通成大平层的公寓。
施言进入电梯后,对谢轻意说:“我妈妈的那边也有我的房间,让你的保镖住我这边就成。”
谢轻意问:“大伯母搬过来住了?”
施言“嗯”了声,说:“之前忙,没空回我妈那边,她年龄大了,时常有点头痛脑热不舒服,还得经常去医院体检复查,接过来方便照看。午休、晚上回家都能过去看一眼,有时候也住她那里。要是陪她去医院,不用特意再绕一趟去接。”
谢轻意叹了句:“真好。”还能有亲人时刻惦记着。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出门,晚上才有更新。
70
第70章
晚饭后,施惠心散步回到家接到施言的电话说要带着谢轻意回来,略有些意外,却极高兴,当即按照谢轻意的口味备了糖粥小吃,之后便在家等着。
没等多久,门开了,施言扶着谢轻意进来。
施惠心迎到门口,一眼瞧见谢轻意下巴、脖子上的痕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施言,招呼她俩换鞋子进屋。
谢轻意唤了声:“施姨”,没喊大伯母。她双手接过施惠心递来的拖鞋,忙道:“我自己来。”
施惠心听到谢轻意的称呼,眼里的笑又添了几分,越看她越喜欢,等谢轻意穿上鞋后,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往里,说:“知道你俩吃过晚饭了,简单吃点宵夜再休息。”
谢轻意轻轻地“嗯”了声,想到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让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搀扶,颇有些不好意思,又说了句:“麻烦施姨了。”
施惠心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能来,我高兴。”
她跟施言一左一右,扶着谢轻意去到餐厅,给她俩各盛了碗糖粥。
施言跟谢轻意并排坐在一起低头喝着糖水,瞧见自家老妈对谢轻意又热情又稀罕的模样,耳朵发烫,眼神直飘,不敢看老妈,也不敢看谢轻意。
她妈虽然什么都没说,问都没问一句,却是最先知道她跟谢轻意之间有情况的。毕竟之前,谢轻意从她房里抱出来直接送去医院时,下巴上、脖子上的痕迹可是太显眼了,后来,她是谢轻意女朋友的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这半年里,她除了偶尔回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住在谢家,成天忙着到处找谢轻意。回家时的状态也不好,妈妈没少安慰开导她。
谢轻意觉察到施言异常安静,低头喝粥,乖得不行的样子,不由得凑近凝神打量,问:“怎么了?”故意逗她。
施言没好气地说:“喝粥。”一眼瞥见谢轻意碗里的粥快见底,便又要给她盛。
谢轻意忙伸手盖住碗,说:“再吃该撑着了。”
施言从鼻腔里发出声威胁的哼声,考虑到谢轻意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肠胃功能偏弱,吃多了的话,该不消化了,暂且放过她。
施惠心瞧她俩这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些多余,说:“吃完宵夜,再消消食,早点休息。九点多了,我该回房休息了。”
施言对谢轻意说:“等我会儿。”她喝完剩下的一口粥,陪着施惠心回屋,拿出血压仪帮施惠心测血压,又问:“今天的药吃了吗?”
施惠心说:“睡前吃嘛。”
施言给她测完血压,又去倒了水,守着施惠心把药吃完,还顺便把剩下的药检查了遍,就怕她妈忘了吃。
施惠心凑近施言,小声说:“别欺负轻意,知道吗?”
施言心里发虚,脸上半点不显,不承认:“我哪有欺负她。”
施惠心哼了声,说:“你以前的那些破事,我都懒得说你。”
施言大惊,抬眼看向施惠心,瞧见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沉默了。
施惠心又说:“谢承安已经没了,当初欺负你的那些人也都倒的倒,散的散,往后,你的心也放开些,别老揪着过去的事折磨自己。”
施言再次沉默。
谢家人里判得最重的是谢甜甜和谢骏。谢甜甜重判,是因为过失致人死亡,影响恶劣,判了七年。谢骏则因为拿电锯强行破门、行凶,还加了个带头抢夺财物的名头,加上寻衅滋事,判了三年。其余的谢家人,基本上就是一年半载的,判得轻的,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谢老二、谢老五是缓刑,都没进去。谢老二从商,这点判刑几乎没影响。谢老五没了退休待遇,没考公的孙辈们会受到些影响,已经考公的,还算好。
她跟谢老二、谢老五没直接仇怨,但谢家几房,除了没有子女的谢老四,以及只有一个独苗苗的谢老七,其余几房,她都受过他们子孙后代的欺负。且这回对付谢承安,她配合谢轻意出手,是把他们都得罪了个遍的。
这么大一帮子人反扑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妈妈这辈子苦,就是苦在心善,心慈手软,不明白打虎不死必被虎伤的道理。
施言犹豫了下,换个轻松的语气,说:“我尽量把日子往好了里折腾。”
施惠心明白,施言在她跟前一个样,半夜跑出去时又是一个模样,跟自己有很大关系。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施言说,在她跟前不用装,不用那么累,不用那么多顾虑,只要你好好的就成,讲过,但讲也没用。
她说:“行了,轻意还在外面等着,去陪她。”她的话音一转,又小声叮嘱句:“你别……”指指下巴和脖子,没好气地瞪了眼施言。
施言应下,确定老妈好好的,赶紧灰溜溜地溜了。
她回到餐厅时,谢轻意已经没影了,桌子上也干干净净的,碗筷都收了,忙去厨房,便见到碗筷正堆在水槽里,谢轻意正摸索着往外走。
施言震惊了:“谢大小姐,你还会收拾碗筷啊。”
她真想抬起头看看天空是不是要下陨石了。
谢轻意说:“摆在餐厅不收不好看。送到厨房,明天保姆洗。”
施言没忍住,搂紧谢轻意,抱住。她感慨道:“你怎么这么乖啊。”
谢轻意问施言:“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来长辈家里做客,没有保姆家政人员在,她有手有脚,还能把碗筷扔桌子上等着要睡觉的长辈出来收拾不成?
洗碗是洗不明白的,扔水槽还是可以的嘛。
施言“嗯”了声,说:“好像误解有点多。我之前看你,觉得你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就是在谢家的时候,每次见你都这样。”
谢轻意说:“倒也不是误解。在谢家,我看所有人都是傻逼。”
施言问:“包括我?”
谢轻意说:“你例外。”你是精神病!
可这话,不能说。
施言不用想也知道这例外不会好到哪里去,之前谢轻意待她的态度并不算好。不能深究,深究要干仗。
她领着谢轻意往卧室去,说:“哎,我俩这……也算是知根知底发展起来的吧……”认识太早就是这点不好,翻起旧黄历来,那真是一堆不堪回首。互相捏着对方一堆黑历史。
谢轻意跟着施言进入卧室,便听到身后锁门的声音。她问:“要锁门?”通常情况下没必要,关上就行了。
除非是会闹出声响,又不想别人开门进来查看。这想要干什么,昭然若揭。
施言“嗯哼”了声,反问:“不然呢?”
谢轻意紧张地抿抿嘴,低声说:“不……不太好吧。”她又指向主卧方向。
施言说:“这是我家,我的房间。”她妈的家就是她的家,有她的专属房间,这是她的专属空间。”
谢轻意听着这理所当然的劲儿,“哦”了声,心说:“了不起啊。”
只是以前见到的施言不是受欺负的小可怜,就是被所有人不待见、边缘化的小透明,还有点阴私鬼祟,跟这会儿这么有底气甚至有点任性的样子截然不同。
谢轻意在心里暗暗感慨:“有妈妈真好。”
深切体会到施惠心对施言意味着什么,明白自己之前笃定有大伯母在,施言有顾忌不敢干出格的事,肆无忌惮地跑过来招惹施言,有多冒昧,也难怪施言炸毛发疯。
她脱了外套,递给施言,丝毫没有来做客的拘谨感。大大方方地摸索着往浴室去,尽量让脚下踩踏实些。虽说走起路来,像踩在云里,有点晃悠,但只要尽量保持平衡不晃,还是不容易看出异常的。
她没走两步,就让施言抱起来,然后,抱起浴室放到了浴缸里。
恒温浴缸,水温都是调好的。施言按下出水按钮,便迈进了浴缸。随着水流涌入浴缸,她俩的衣服很快便湿了。
在浴缸里裹着湿衣服,再慢慢脱?还是一边那什么一边脱?谢轻意感慨:“会玩。”
施言凑近谢轻意,低声说:“说你喜欢。”
谢轻意的眼里漾出笑意:“确实喜欢。”可太喜欢施言的野性了。
施言脱了外套,俯身,直接封住谢轻意的嘴,疯狂掠夺。
谢轻意想起某人下午还说,可以让她把想法一一实现,于是欲伸手,却被施言按住双手禁锢住。她不满地哼了声,别过脸,把嘴巴的自由权夺回来,说:“骗子。”
施言问:“骗你什么了?”
谢轻意说:“你说我可以把想法一一实现在你的身上。”
施言说:“我说的是,等晚上,洗漱完,上床后……你洗漱了吗,你上床了吗,你还躺在浴缸里呢。”嘴上说着话,手已经开始解谢轻意的衬衫扣子。
谢轻意对于施言的不要脸叹为观止。她说:“我喜欢你昨晚那样。”
施言发现谢轻意对于性方面的知识相当匮乏。她啧了声,摇头,凑到谢轻意的耳旁,悄声说:“姐姐今天再教你些新花样。”
一声姐姐,还是新花样,让谢轻意激动得深吸口气,紧张,还想回家。不在自己地盘,她有点放不开,又……又有着入侵感,好像更激动了。
就很矛盾!
只要不是跟施言沾上目前正在发生的事,她都挺能保持理智和冷静的,但这会儿就……很失控,像是变得不是自己,又好像面前出现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泛着光,五颜六色的。
随着施言脱下衬衫,露出纹胸,以及纹胸都裹不住的撑爆感,偏那腰肢极细,还有马甲线,衬得更添诱惑。
谢轻意的目光一滞:身材真好。
施言低头俯视看直眼的谢轻意,问:“好看吗?”
谢轻意挪开视线,“嗯”了声,又没忍住,抬指轻轻抚过施言的马甲线。她的腹部没马甲线,只有一道长长的崎岖刀疤。
施言轻哧声:“小样儿。”把碍事的长裤也脱了,再将浴缸的出水口打开,上方的淋浴头打开,让她俩浇在水里。她凑近谢轻意,咬住她的耳垂,低声说:“淋着水,更有趣。”
化身诱惑的水妖,贴上谢轻意,开始实施诱惑捕猎。
……
其结果就是,谢轻意没能把自己的想法实现,跟施言来了个三七开,施言攻了她七分,引导着让她攻了三分。
谢轻意体力不支,又累得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醒,已是隔天中午,腰酸、胳膊酸,腿也酸,侧躺在床上不想起身。
极难得的,屋子的遮光帘窗是拉开的,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满室明媚。
谢轻意忽地一愣,有光了。
不仅有光,光还是有颜色的,像雨后的彩虹照进了屋子里。她伸手摸向床头,手触到实物感告诉她,她看到的跟摸到的是一样的东西,不是幻觉。她又拿起手机,字迹清楚,只是屏幕也罩了层璀璨的浮光,极美。一如此刻的心情。
谢轻意心说:“*我的病不会是跟心情有关吧?”
她环顾圈四周,趁着施言没在,赶紧把遗嘱程序给关了,特别是给何耀和秦秘书的定时信。这要是他俩收到她的定时信,看到遗嘱内容,再一看她正美美地跟施言谈着恋爱呢,啧,她这当老板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轻意趴在床上,捏着手机,给施言发消息:“人呢?”她现在只想品尝便宜堂姐的美色,一点都不想自我了断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施言回消息:醒了?我在公司,待会儿回去。
谢轻意扣个问号给她,又问:这么忙的吗?
施言:自己经营,跟手底下一堆大掌柜不一样。
阴阳我!呵!谢轻意轻哧一声,扔下手机,拖着全身酸软的身子往浴室去。
她进入浴室,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能直视浴缸了。
腿软,站不稳。浴缸也清理干净了。
谢轻意咬咬牙,又泡了进去。
水暖融融,热腾腾的,她泡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谢轻意!谢轻意!”施言的叫声传来。
谢轻意睁开眼,哇哦,施言整个人都泡在泡泡里,确切地说是浴室变成了泡泡屋,到处都是泛着彩色光芒的泡泡,美得哟,像在吐泡泡的美人鱼。
施言见到谢轻意目光迷离,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担心她泡久了缺氧出事,顾不上打湿西装,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说:“站好,我给你擦水。”
她把谢轻意放下,谢轻意直接就往下瘫倒。
擦!施言气得直咬牙,是真缺氧了。她叫道:“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她把谢轻意抱到卧室的沙发上,再去拿来浴巾给谢轻意擦水。她问:“你泡了多久了?”
谢轻意说:“跟你发完消息。”
一个多小时!施言狠狠地揉揉谢轻意的头发,说:“你就作吧。”
谢轻意懒洋洋地将头枕在施言的腿上,说:“我把遗嘱程序关闭了。”
施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然后抱紧了谢轻意。
谢轻意笑笑,抬起手,戳面前飘浮的泡泡玩。正常情况下,空气里是不会凭空出现泡泡的。可假如是这样的疯,她愿意疯一辈子。【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