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扶苏:现在进入我的主场了!
这边已经迅速商量好对策了。
那头李斯还在傻。
不是,这人居然真不是他们长公子吗?那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忙寻找长公子?
还有那边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光线太暗他真的看不清。那人怎么看着有点像陛下,天底下有两个陛下???
嬴政已经让人取了之前收缴的冕服来,还给了扶苏,扶苏在阿父的协助下穿上。
说起来之前会利索地上交冕服就是打着用它吸引始皇帝主动找来的主意。
穿好衣服后,扶苏忽然走到李斯身前。
李斯不明所以:
“公子?”
扶苏知道该怎么杀人诛心,他打算替另一个自己、还有等待两千年的孤寡老父亲小小报复一下这个罪魁祸首之一。
所以扶苏遗憾地看着李斯,说道:
“我不是你们这个位面的长公子,我是来自另一个位面的秦二世扶苏。在我那个世界,李丞相协助我平定了父亲驾崩后的混乱局势,荣耀加身,风光致仕。”
“想来千百年后,史书工笔提起他,也会是千古第一丞相,再无人臣能比。而他的子孙后人,也受他的功绩庇佑,能使家族繁盛,享万世尊羡。”
儒家捧出一个荣耀千年的曲阜孔氏,法家为何不能捧出一个传承不绝的关中李氏?
虽然在他这个杂家才是主流的大秦,法家先贤不会有孔氏那么荣耀。但这不妨碍扶苏拿出来扎李斯的心,让李斯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至于本位面的长公子上位后会不会给李斯这样的尊荣,那和他秦扶苏有什么关系?
扶苏:我只负责口嗨,别的不管。
李斯木愣愣地看着扶苏跟随陛下离开了监牢,在他们身边还有另一位陌生的陛下。他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过了许久才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斯哈哈大笑:
“不愧是能当上秦二世的长公子,手段确实了得。”
他明知道对方描绘的美好蓝图是假的,放到他所在的当年根本实现不了。
但,那又如何?
李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后悔的,因为对方拿捏住了人性中的缺陷。利益太大了,李斯很难不受诱惑,会不停地去假设,万一这个未来能够成真呢?
哪怕李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诛他心的计谋,也没用。思维和贪欲不受人控制,他后悔了,他悔不当初。
——李斯你真活该啊!
鬼蜮外。
凌舸等人正在犹豫是原地等待,还是暂且回去。他们也不太清楚鬼蜮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从没有打起来判断,一切还算顺利。
眼看天快黑了,便有人提议先下去。
“一直在天上待着太消耗灵力了,我们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吧。轮流守夜,出现异常情况再叫醒大家。”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
正准备下去,身边的鬼蜮开了个口子。
扶苏探头出来:
“你们还没走啊,正好,给你们介绍个人。”
凌舸有种微妙的预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就是不太想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扶苏却已经走出了鬼蜮,让开位置请两位父亲出来。
蒙毅还有事没处理完,晚点才会出来。
“这位你们见过,是我阿父。另一位是鬼蜮之主,他是来找儿子的。”
凌舸:果然!
嬴政出来之后直接看向凌舸:
“你是他们的长官?”
凌舸点头。
嬴政便问道:
“扶苏说他已经令你们寻人了,可有结果?”
凌舸:“……陛下,这才半天,没有这么快的。”
嬴政倒也不失望,确定对方真的会帮忙寻找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看向扶苏:
“接下来要去何处?”
扶苏就看向凌舸:
“还住在之前那个酒店吗?”
凌舸想了想:
“也行,那边距离我们办公楼近,有什么消息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不过全国人口太多,面部对照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的。好多人在数据库里的照片还是多年前拍摄的,现在可能长相发生过改变。”
凌舸其实想问的是,你们确定要找的人现在多少岁吗。给的照片是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万一人家转世成了小孩子,或者已经垂垂老矣了呢?
他一提,扶苏也反应过来了:
“明天给你们发其他年龄段的照片。”
扶苏本来想说给他几天,他可以画出自己不同时期的模样。转念一想,他现在是魂体可以自由变大变小,无需如此麻烦,直接拍照就行。
凌舸听他这么说,就点点头,不再多提。
依然是昨天那个酒店。
前台小哥看着出去一个始皇帝和扶苏,回来两个始皇帝和扶苏,表情都裂开了。
他谨慎地问道:
“你们要开几间房啊?”
始皇答道:
“两间。”
前台小哥可能是突然脑子短路了一下,问了句:
“两个始皇帝一间吗?也对,自己应该不会介意和自己挤一挤。不过我们酒店空房还挺多的,其实三间也能开。”
嬴政疑惑地看向始皇。
他除了幼时在赵国那会儿,还没有和人凑合过。别说住一间了,一整座宫殿都是他一个人住的。
始皇也很无语:
“朕的意思是,朕和扶苏一间。”
前台小哥这才反应过来:
“噢噢噢!对!你俩昨晚就睡一间的!我想起来了!还是禁灵的那种对吧?”
他飞快地把房间开好,递了两张房卡过去。
嬴政更疑惑了。
父子俩为什么要住一起?
扶苏看出了他的不解:
“起初阿父没现身,他们不知道有两个人,就只给我开了一间套房。后来我也没让他们额外开一间,反正只住一晚。”
套间有两个卧室,没必要折腾。
始皇拉住光顾着说话也不看路的儿子:
“小心些,前面有盆景。”
摆在矮柱上的盆景是松树,伸了根枝条出来。走路的时候需要避开,不然会撞到。
前台小哥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等他们都出去才跟出来,看见那盆松树有点崩溃。
“搞什么?怎么又生了个灵?”
他们酒店这个松树原本那根枝条朝向自然不是朝着路中央的,而是往旁边的。结果松树生灵之后自己扭到中间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等着人撞上去挨扎。
始皇则在跟嬴政解释:
“此界危险,朕不放心太子单独居住,留在身边才能安心。”
嬴政看了看那盆松树,深以为然:
“是挺危险的。”
生了灵的树妖,也不知会不会趁人撞到自己时突然发出攻击。他见扶苏行动间有些冒失,也不怪当爹的放心不下。
扶苏小声辩解:
“我独自出行的时候,没有这么冒失的。”
是因为有阿父在,他才放松了警惕。阿父会提醒他、保护他,不会让他出事。
说话间几人到了房间门前。
前台小哥正要提醒他们可以拿房卡开门了,扶苏突然起了坏心眼,不能只有他和阿父被突然开口的东西吓到过。
于是扶苏就看向嬴政手上拿的房卡:
“这个房卡会说话吗?”
嬴政:?
嬴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要细问,就听见自己手里发出一阵惊恐地叫声。
“啊——!”
嬴政:???!!!
他立刻就把东西丢出去了。
房卡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尖叫更大声了,还夹杂着呜呜呜的哭声。
房卡的情绪十分崩溃:
“我都忍住没说话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我就知道,被发现之后我肯定要死的,呜呜呜,你们会杀了我的!”
全场所有人:……
扶苏叹为观止:
“你们这个位面的灵物,都还挺有个性的啊。”
前台小哥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反驳:
“平时不这样的!”
他平时多少天接待不了一个功德深厚到这个程度的大人物,正常人功德再多也不至于碰一下就让死物生灵好不好!
嬴政也反应过来了:
“朕接触这些东西就能让它们活过来?”
扶苏躲在父亲身后偷笑,一时没有顾得上回话。始皇熟练地替他打掩护,主动接上了这个话茬。
“我与太子昨日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是以店家为我们换了一间禁灵的房间。”
嬴政眉头紧锁:
“禁灵……”
他是这个位面原生的魂魄,也是受灵气复苏影响才能实力大增的。去了禁灵的房间,只怕他也会感觉到不适,魂体受到压制变得虚弱。
嬴政立刻下定决心:
“朕与你们父子挤一挤。”
他是个谨慎的人,出门在外不能还没找到儿子,自己先出意外。
嬴政信不过这些官府之人,怀疑自己实力倒退后会被对方趁机出手解决掉。毕竟他的鬼蜮已经让官府烦恼很久了,换成他是官府中人,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下手时机。
始皇看出了他的顾虑,没有直接拒绝或者答应下来,而是看向儿子:
“阿苏可愿接纳他?”
嬴政唯我独尊惯了,头一次见做事还征询儿子意见的。在他的大秦,一向是所有人迁就他。
但始皇却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因为自己那父亲和帝王的身份,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必管儿子的想法。
不过扶苏本来也不会和阿父唱反调:
“可以啊,反正有两个房间,我和阿父住一起也行。”
他小时候日日都赖在章台宫和阿父一起住的,大不了晚上再变成小孩子哄爹。
前台小哥已经跑去捡起那房卡了。
房卡被人触碰,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了,开始了第二轮的尖叫哭泣。
前台小哥一个头两个大:
“你别哭了!我们不会销毁生了灵的物品!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昨天生灵的开关和水龙头,它俩都好好的呢!”
房卡啜泣着问:
“真的吗?真的不会直接被捏死吗?”
它之前一睁眼就“看”到旁边有三个特别厉害的大鬼,吓都要吓死了。
前台小哥心里后悔死了。
他就应该想起来房卡也是死物的,不该直接给他们。
昨天因为扶苏和始皇不会用房卡的关系,东西一直是凌舸拿着,开了房门后就直接帮他们插到墙上的插卡处了。
后来父子俩换了房间,自然也没必要再去拿那个房卡。等到了第二个房间,也是直接把房卡插上去没动的。
退房的时候,扶苏压根不知道要把房卡拿下来给前台小哥。所以父子俩全程就没接触过房卡,小哥也就没想起来房卡不能给他们碰。
前台小哥战战兢兢地看向始皇的手:
“你手里那个不会也……?”
始皇否认了:
“朕学了收敛功德气息的术法,应该不会再激活物品的灵智。”
前台小哥大松一口气:
“那你们进屋去吧,别出来乱碰东西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不会这个术法的同伴教导一下。”
生了灵的物品都要被撤换,一直这么下去酒店还要不要开了?
扶苏却没进去,好奇地问道:
“你要带房卡去看昨天那两个东西吗?我也想过去看看。”
昨天被水龙头和开关一刺激,扶苏都没心情看好戏,直接就回房了。今天情绪缓了过来,想看戏的心蠢蠢欲动。
前台小哥总算敏锐了一回:
“你别动了!想看我把东西拿来这边给你看,你可别在酒店里乱走!”
说着把房卡往桌上一放,匆匆转身去拿水龙头。
凌舸本来把他们送上楼是准备再给同样是老古董的嬴政也介绍一遍东西都怎么用的,没成想就这么点功夫闹出这么多动静。
他干脆也不走了,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看看能不能给前台小哥帮个忙。
灵物进入禁灵的房间浑身不舒服,呜呜的哭声更加哀怨了。
扶苏还特意坐到它旁边,耐心采访: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知道你活过来了,就会把你捏碎呢?”
房卡抽抽噎噎: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扶苏昨天听凌舸说了什么是电视,接触过光屏直播的他很顺利就理解了电视播放的原理,倒是没有让凌舸费太多口舌。
不过扶苏比较惊讶的是:
“你还知道电视内容?”
房卡说:
“我之前就隐隐约约有灵智了,只是不能说话、思维也没那么清晰而已。”
扶苏明白了:
“那你活过来怪不了陛下,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说话的。”
扶苏心里在打小算盘。
他们要是只在酒店住一晚,闯点小祸也没什么。但他们现在不知道要住多久,为了避免酒店找他们赔钱,就得赶紧撇清关系。
始皇默契地和儿子一唱一和:
“昨日我们那个生灵的水龙头,估计也是这样的。它知道节约用水,也知道我们是所谓的‘古人’,可见开灵智不是一天两天了。”
扶苏点头:
“对,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嬴政:……
嬴政听出来了,父子俩想把自己往外摘干净。考虑到他们还顺道帮他也摘了一通,嬴政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不拆台。
凌舸也不是什么傻子,他颇有些无语:
“放心吧,不会问你们要赔偿的。而且你们住酒店,我们也没问你们要钱啊。”
扶苏疑惑:
“招待客人还要客人给钱的吗?”
凌舸便跟他掰扯:
“如果是邀请你们住我家,或者住员工宿舍什么的,肯定不问你要钱。但你住的是酒店,我们要帮你们垫付房费的。”
扶苏更疑惑了:
“但我大秦当年招待各国使团,哪怕把他们安排在驿馆居住,也从不要钱的。”
那话语仿佛在质疑你们这么寒酸的吗?
凌舸:……
凌舸只好给自家辩解:
“官方肯定不要你的钱,我们会记账报销,走公账,因为不能让开店的公民吃亏。我就是跟你们解释一下住店这个行为是要收费的,只是作为东道主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们出这笔钱。”
扶苏不说话了。
凌舸还以为他把人说服了。
结果就听扶苏和父亲嘀嘀咕咕:
“坏了,阿父,我们以前征用驿馆好像没给过店家钱。”
原来朝廷要给钱的啊。
始皇安慰他:
“无妨,那都是吕不韦的产业。后来吕不韦死了,就是朕的了。”
不知道其他始皇帝怎么处理吕不韦的产业的,反正始皇当年是想着让商队散了太可惜,就自己收拢起来,收归国库了。
扶苏放心了:
“原来是吕不韦的产业,那没事了。”
嬴政:……怎么?你们连吕不韦的产业都没放过吗?
前台小哥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哀怨地看了扶苏和始皇一眼。
扶苏不明所以:
“怎么了?”
前台小哥把一个被功德光球包裹住的水龙头放到桌上:
“我同事说他们试了好多方法,都没办法把这个光球打破。水龙头已经在里面嚎了一整天了,幸好你们回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扶苏这才想起来:
“原来你们打不开吗?早说啊。”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很快就把功德收回了体内。可能因为灵能者都是活人的缘故,才处理不了功德凝聚出的物品。
水龙头气息奄奄:
“终于得救了,我快喘不上气了。”
房卡嘤嘤嘤地哭:
“你又不需要喘气,你快说,他们真的不会弄死我们吗?”
水龙头来劲了:
“小老妹,你哭啥?你胆子也忒小了,你看哥哥我,被关一天了也没哭。”
扶苏补充:
“对,它也就是被我捏变形了而已。”
房卡瞬间爆发出更惊恐的哭声。
房卡:……
众人:……
扶苏:哎嘿,真好玩!
扶苏还想继续调戏这些小东西,但凌舸已经被吵得受不了了。他飞快把两个东西都拿了起来,说要带回去处理。
房卡尖叫:
“处理?你要处理我们?!”
凌舸无语极了:
“只是送你们去和其他灵物作伴而已。”
房卡崩溃地大哭:
“作伴?你要送我们去和它们作伴?你果然是想把我们销毁掉!这个话术我经常在黑道电影里听见!你骗不了我!”
凌舸:…………
扶苏:“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始皇怕儿子被打,突然伸手戳了一下自家太子的腰窝。扶苏怕痒,笑声戛然而止,光顾着去躲阿父的手了。
凌舸赶紧抓着两个东西出去,不敢继续停留在这里。他算是看出来了,扶苏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拖延一会儿还能继续拱火。
前台小哥见他落荒而逃,门外隐约还能听见辩解声传进来。小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叮嘱他们不要乱碰东西,就赶紧也跟出去了。
那边始皇终于收回了欺负儿子的手。
但是被欺负的小可怜太子为了躲避挠痒痒,已经耍赖一样变成了小崽崽。他窝在沙发里控诉阿父过分,居然以大欺小。
始皇伸手把小崽子捞过来:
“不生气了,阿父喂你吃小零食。”
嬴政本还想就扶苏这个招猫逗狗的性子发表两句看法,见状也不吱声了。
他盯着扶苏小小一团的模样,看了很久。
其实,嬴政有点记不得自家长子小时候长什么样了。那时他太忙,楚姬和侍者会照顾好孩子,他就心安理得地选择了放养。
现在看到扶苏窝在阿父怀里,父子亲密无间的样子,才恍然惊觉自己以前错过了多少。
如今长子已经转世,若能再有一次将孩子养大的机会……
嬴政心想,他现在已经不忙了。他也没什么好忙的,终于可以把时间都腾出来陪孩子了。
可惜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孩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扶苏看到了巧克力:
“我问了昨天见到的那位姑娘,他们这里有没有好吃的零食。她说这个叫巧克力的很好吃,强烈推荐我试一下。”
始皇按住了蠢蠢欲动想自己挑一款尝尝的儿子:
“阿父给你挑。”
扶苏赶紧收回了手:
“好,阿父挑吧。”
始皇挑了个白巧克力,撕开喂给儿子。果然没什么苦味,而且这一款甜度也刚好,不会太腻。
始皇又挑了几款口味,牛奶巧克力、榛子巧克力等等,全是经典搭配。虽然略带苦味,但并不难吃。
嬴政围观了半天,冷不丁询问:
“阿苏喜欢吃这个?”
扶苏从阿父怀里探出个头来:
“很好吃呀,陛下要不要尝尝?”
嬴政于是伸手,从扶苏递来的混合口味包装盒里选了一个黑色包装的。
学着他们那样撕开放进嘴里。
然后——
嬴政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舌头都苦到没有感知了。
他怀疑人生:
“你喜欢吃这么苦的东西?”
扶苏不解地歪头:
“不苦啊,很甜的。”
难道陛下觉得这么点苦味也很苦吗?扶苏便给了他一颗白巧,告诉他这个一点都不会苦,赶紧拿去甜甜嘴。
之后扶苏挑出嬴政刚刚选的黑巧,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口。
扶苏:……
扶苏:!!!
扶苏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阿父,好苦!”
始皇赶紧给他拿水拿糖,好不容易把苦味给覆盖过去了。
扶苏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为什么父亲挑的也这么难吃?”
阿父不是一向运气很好吗?他就是因为信任每一个父亲,才会中招。
始皇捏捏他的小脸:
“你忘了?其他始皇帝运气很差的。”
扶苏:对哦!我给忘了!
本来吃到苦东西就已经很伤了,还要被骂运气差,嬴政表示:……
偏偏这个时候扶苏突然灵光一闪:
“陛下一直找不到长公子的踪迹,不会也是因为运气太差吧?”
嬴政:………………
始皇赶紧一块牛肉干塞他嘴里,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
扶苏费劲地咀嚼着肉干,含含糊糊:
“没关系,我阿父运气特别好,一定能很快帮你找到儿子的。”
始皇:崽,你可别说话了。
始皇无奈地抱起儿子:
“朕带他进去洗漱一下。”
第一次吃巧克力的人不知道这东西很容易化,小孩吃得满手都是。好在他礼仪学得很不错,脸蛋倒还是白白净净的。
扶苏被阿父抱着在洗手台前洗手。
他警惕地看着那个水龙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心翼翼地洗完。确定真的没有东西突然开口说话之后,才放松下来。
始皇把他放到没沾水的台面上坐好,捏着他的小胖爪子跟他耳提面命,在外人面前说话注意些。
“你跟人家说找不到儿子是因为他运气差,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心里难受。”
扶苏唔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到就说了。”
扶苏认为是自己身体变小之后控制不住自己,毕竟他小时候就这破德性。看到李斯脸上有伤就问他是不是被夫人打的,还问得一脸真诚,弄得李斯也搞不清楚太子殿下是不是故意的。
这毛病直到六七岁正式进学之后才改掉了一些,因为先生实在太唠叨了,老拿大秦太子不能这么随心所欲说事,扶苏有点受不了对方。
扶苏见阿父还要说话训他,忽然往前一扑,挂到阿父身上。
他撒娇道:
“阿父,想出去玩。”
始皇下意识接住儿子,答应了一声:
“好,阿父带你出去逛逛。”
外间的嬴政:你还能不能有点原则了?
他倒不是故意偷听父子俩谈话,实在是没关门的卫生间几乎没有隔音。鬼魂听力很强,不可能听不见。
始皇面色平静地抱着儿子出来了:
“我们准备出去逛逛,阁下要一起去吗?”
嬴政想了想,起身说道:
“走吧。”
他的实力强弱与否其实和灵气是否复苏无关,只是灵气复苏前法则压制着他,让他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复苏之后,压制力减弱,便能发挥出个十成十了。
但在禁灵区域,法则的压制重新出现,会让嬴政感觉到实力衰退的不适。所以他认为自己在禁灵的房间单独待着不太安全,最好还是和父子俩一起行动。
倒是扶苏和始皇,因为是外来魂魄的缘故,并不受灵气一类的影响。
始皇先把收敛功德气息的法诀教给了嬴政,嬴政学得很快。而后他又教了显形和发声的方法,这个是当初黑龙教他的。
不学这个的话,在酒店和管理局大楼之外的地方,活人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的。
下楼之后,扶苏看阿父没有出门,而是走向了前台小哥,便问这是要干什么去。
始皇取了一枚金珠放在柜台上。
前台小哥有点懵,赶紧推拒:
“不行不行,我们酒店有规定的,不能收小费和打赏,您快收回去吧!”
虽然这对父子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少工作上的麻烦,但他真不能收顾客的钱。
而后又看向扶苏,有点疑惑:
“你是扶苏吗?你怎么变小了?”
扶苏回答:
“我懒得走路了,让阿父抱一会儿。对了,刚刚那个金珠是阿父找你换钱的,我们没有你们这里的钱币。”
他原先也不知道阿父要做什么,不过阿父取出金珠他就明白了。他和阿父之间非常有默契,很多事情都不用说出来。
前台小哥尬住了:
“啊?哈、哈哈,原来是为了换钱啊,我还以为……咳,你们等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最近金价多少,你们这个金珠子又有多少克。我给你们找个管理局的人,让他们帮你们换钱。”
小哥脚趾扣地。
都怪平时电视剧看多了,见到这些古代大人物拿出金珠子碎银子就觉得这是在打赏店小二。
扶苏倒是从怀里掏了个剔透的小珠子递过去:
“你想要赏赐吗?给你。”
小哥立刻顾不得尴尬,飞快往后一躲:
“别别别!这个好贵的!我要不起!”
扶苏歪头:
“不贵啊,这个是琉璃珠,工坊里一口气可以做出来好多。不过我们大秦贵族不知道它造价便宜,我就拿这个赏人。又可以给国库省钱,又好看体面,他们都很喜欢。”
这个珠子里头工匠凝了个彩色的小花,比纯珠子更难制作。所以扶苏才拿出来送给小哥的,至少手工费能抬一抬它的身价。
小哥这才定睛一看,发现这确实是工艺玻璃珠。
玻璃珠子在现代也不值钱,可这个不一样,这是秦朝的玻璃珠。秦朝时候能做得这么好看,那不叫工艺品,叫珍贵的古董。
小哥一边觉得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一边听着扶苏反复强调真的不贵,很廉价的,心中蠢蠢欲动。
这东西留着当个收藏,感觉会很不错。
小哥最后一抹脸:
“你不要考验我!东西快点拿回去!”
管理局的员工从门外进来,噗嗤一笑:
“你俩可真逗,一颗玻璃珠子而已,至于么?”
小哥强调:
“那是秦朝的玻璃珠子!”
员工不以为意:
“秦朝怎么……靠!秦朝的玻璃珠子?这古董拿了要坐牢的吧?!”
员工立刻后退三步拉开距离,生怕扶苏强行塞给他。
扶苏不明所以:
“我让工匠几个月前做的,这也算古董吗?”
当时是做了一批出来拿去分给孙辈们,小孩子就喜欢这种里头加了花朵的,拿去当玩具玩。
扶苏看着有趣,就自己也拿了一盒。本来是想到了地府分给他们老秦家夭折了的小孩子的,结果揣在袖子里忘了。
嬴政听着那句“造价便宜,拿去赏人可以给国库省钱”,盯着那珠子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的大秦各种搞基建工程,当初其实也有点缺钱。
扶苏发现了嬴政的视线,多摸了几颗出来送给对方。然后又问小哥到底要不要,真的很便宜。
小哥连连摇头。
管理局员工也谨慎地避开了扶苏的手,去拿桌上的金珠子,他还记得他是来给父子俩换钱的。
扶苏便问他:
“秦朝的玻璃珠子算古董,那秦朝的金珠子算吗?”
员工的手僵硬了:
“可、可能算吧?”
扶苏安慰他:
“别怕,没关系的。这个金珠上面虽然刻印了一些大秦文字,但金子可以熔炼,熔掉就没有了。你拿去熔一熔,到时候不会有人知道你拿了古董的。”
员工的表情十分惊恐,一脸“你是不是想害我”的质疑。
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把金珠子拿起来塞回给始皇,免得风一吹把古董珠子吹得滚落在地,到时候找不到了要他们赔钱。
员工飞快地说道:
“你们快把东西拿走,这太贵了我们没法给你换钱。秦朝的古董有价无市,可没人能买得起。”
结果一拿,没拿起来。
手好像接触到了空气一样,又好像彼此存在于不同的次元。明明东西就在那里,就是死活拿不起来。
员工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啊?
始皇恍然想起:
“这些是朕的陪葬品,朕带出来的是它们的物魂,不是实体,无法和你们换钱。”
员工:……白紧张了!
看来扶苏拿出的也是活人触碰不到的物魂了。
扶苏还遗憾呢:
“早知道大秦的古董这么值钱,我就想办法把实体带来了。”
到时候随便卖一颗珠子,换到的钱就够他们挥霍的了。
员工纠正道:
“别想了,没人会冒着坐牢的风险去买你手里的古董,我们管理局也不敢买。”
扶苏忧愁起来:
“那我和阿父出去逛,没钱买东西怎么办?”
员工就反问:
“你们有钱买了东西,带得回去吗?”
扶苏发现自己不知道这个问题。
始皇解答:
“应该可以把物魂带回去,本体留在这里。”
员工正要问物魂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是不是和他们那些死物产生的灵智差不多。
想到这里,员工突然一顿:
“等等——如果物魂就是物体被激发之后的灵智,你们把物魂带走,岂不是说这些留下来的东西以后都不会再产生灵智了?”
官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各种物体生灵之后引发的混乱,因为很多灵体真的不太好相处,会故意调皮捣蛋,给人添麻烦。
要是鬼魂可以把物魂剥离抽走,那他们以后就不用再担心物魂会泄露官方机密了,因为办公室里的都是纯粹的死物。
员工越想越兴奋,赶紧给凌舸打电话汇报。
大晚上的凌舸本来还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了,又被一通电话叫来了酒店。但为了正事也不能不来,好在还有加班费作为慰藉。
扶苏的商业雷达瞬间启动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示意阿父放他下来,然后唰地变回成年形态,要和凌舸谈生意。
扶苏还伸手把嬴政拉到自己身后:
“陛下你等会儿不要插嘴,一切交给我来商谈,我一定帮你谈个好价钱。”
嬴政还有些云里雾里,毕竟他没接触过地府,对物魂这个也不是很了解。
始皇帮忙补充说明:
“阳世这么多物品,我和扶苏不可能把物魂全部带走。但你以后应该会和他们经常打交道,可以和官府达成长期合作,阿苏会帮你谈好条件的。”
扶苏已经打开了直播间,连线地府里的巴清吕不韦等人。
他对直播间那头说道:
“来活了,今日要替这个位面的始皇帝与阳世的官府谈判。”
被拉进直播间的众人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保证不让始皇帝陛下吃一点亏。
扶苏满意地点头,然后对凌舸微笑: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想法。除了物魂之外,想必你们也在为各地作乱的鬼魂烦忧,四处漂泊的残魂同样叫人头疼。这些我们陛下都可以帮忙解决,只要……”
那些人不是骂始皇帝奴役庶民太过残暴吗?没关系,现在大家都是鬼了。
把奴役庶民改成奴役作乱的恶鬼,想怎么压榨怎么压榨。无论是打发去修长城,还是打发去修骊山陵,绝对没有人会为它们发声。
陛下可以在鬼界重建大秦统治,就统治这些恶鬼。
甚至还可以接阳世官府的单子,因为鬼界不需要恶鬼修长城,但是鬼界可以派鬼帮阳世修高铁修公路修隧道。
扶苏:谁说现代社会和大秦天下不能兼容的?正好那些古代恶鬼也不服阳间的管,阴阳两界各玩各的不就行了?
凌舸:……
嬴政:……
直播间里的众人:妙哇!
第32章 隔壁位面找人,结果找到两个扶苏
凌舸试图反驳:
“不是,这不好吧?让恶鬼帮忙修高铁什么的,这个这个——”
扶苏打断:
“我听说你们高空作业经常出人命,恶鬼能飞,让它们去做这么危险的活不好吗?如果担心恶鬼抢了他们的活会导致别人失业的话,我们也可以接受让恶鬼去当救生员,专门负责给高空作业的人当保镖。”
凌舸:!!!
完了,我有点心动了!
关键是有始皇帝盯着,恶鬼肯定不敢阳奉阴违。换成官方灵能者可就不一定了,能把恶鬼捉住就不错了,还指望奴役他们呢?
扶苏再接再厉:
“你们阳世会发生空难的吧?恶鬼也可以在空难里救人。就算不找恶鬼帮忙,我们陛下也能轻轻松松控制住下坠的飞机。”
凌舸:“可——”
扶苏:“水下作业也可以。”
凌舸:“但——”
扶苏:“抢险救灾也可以。”
凌舸:“我——”
扶苏:“陛下能让某国排放的污水停留在他们自己的海域,不通过水循环进入全球任何区域。”
凌舸:“成交!”
扶苏微笑。
凌舸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救:
“不不不,这个我做不了主。你等等,我去向上级打报告。”
扶苏示意他请自便。
然后夸了一句在帮忙支招的吕不韦:
“吕爱卿,你懂的真多。高空作业和水下作业孤还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那个污水又是什么东西?水循环是何物?”
吕不韦谦逊地表示:
“臣只是多了解了一下现代社会而已。”
而后趁着凌舸离开了,赶紧为他们太子殿下补课。不然等下让对面知道太子根本不清楚他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谈判就要陷入被动了。
前台小哥已经听傻了。
好半晌他才回神,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始皇帝陛下这么牛逼的?”
扶苏觉得应该没难度吧,实在不行还能用功德之力把那个排放污水的建筑裹起来。
不是说活人破不开功德的包裹吗?
都包起来了,也就别想再往外排放了。
小哥: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始皇帝脑残粉了!
扶苏扭头也没忘把怎么使用功德的办法交给嬴政,毕竟牛都吹出去了,总不能实现不了。现在学会了,等会儿还能原地给大家表演一下,证明自己。
嬴政:…………
扶苏本来和阿父说好出去逛逛的,现在看来是逛不了了。他干脆往一楼的待客沙发上一坐,就在这儿等凌舸回来。
始皇想起之前还有件事没干。
他提醒儿子:
“要多拍几张照片,交给官府。”
正好现在闲着,可以把照片给拍了。始皇拿过了儿子的那部手机,示意扶苏配合。
始皇提议道:
“先从年老的模样开拍吧。”
扶苏前世活到了七十七,这个岁数对古人来说已经是高寿了。但扶苏保养得不错,所以七十七看起来也就五十多的样子。
为了拍到真正的老人照,他只好尝试着变换出个百岁模样。本来以为自己没活到一百应该变不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变。
始皇兴致勃勃地给儿子拍了好几张,明显不是什么为了给官方提供照片才拍的,就是他自己想留个纪念。
他让扶苏一岁一岁地变小,哪怕100岁和99岁看起来差别不大,也拍得起劲。
就是拍照技术稍微有点差。
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的古人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懂拍照。
隔壁管理局的前台姑娘听到消息赶来,正好碰上这一幕。她立刻撸袖子上前,指点始皇怎么拍才好看。
扶苏非常配合地还按照姑娘的指点摆poss,主要是为了逗阿父开心。
前台姑娘很有分寸,也没提一些不太合适的poss。都是端坐看镜头,或者侧脸看窗外,单手支颐之类的,甚至还问酒店的前台小哥要了一些拍摄道具。
前台小哥:?
我们这里是酒店,不是影楼!
但小哥想想这可是给秦二世扶苏拍照,而且扶苏还说了不介意他也拿个手机在旁边跟着拍。
于是小哥颠颠地跑去拿道具了,书籍折扇一类的。也不知道酒店为什么有这些,可能是装饰品吧。
嬴政就看着他们忙活。
嬴政:朕觉得朕有点格格不入。
他不是很能理解另一个位面的自己为什么沉迷给儿子拍照,或者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拍那么多张,差不多的拍一张不就行了?
始皇表示:
“朕觉得差很多。”
看书的爱子和发呆的爱子各有风采,一个是扶苏专注的模样,一个是扶苏可爱的模样。
他不像扶苏那样擅长绘画,以前扶苏就爱把阿父不同的样子画下来留作纪念。好在拍照他还是可以的,他也想记录儿子的日常片段。
嬴政大概懂了。
然后他也走到了前台姑娘身边:
“还请姑娘教朕。”
他也要学,等找回长子,就可以给孩子拍照了。
前台姑娘立刻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
“来来来,你用这台,我指点你怎么拍好看。”
前台小哥局促地凑过来:
“我可以和陛下与太子合照几张吗?”
得到准许之后,前台小哥把自己的手机往之前被他喊来换金子的员工手里一塞,拜托他帮忙。
凌舸去给上级汇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给他的上级打电话,他的上级也做不了主,要接着往上报。
所以这头合照都拍了好几轮、扶苏甚至都缩水到一两岁的模样了,也没见凌舸回到酒店。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扶苏都饿了。
拍完一岁模样的照片之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扶苏问道:
“还需要变成婴儿的模样拍几张吗?”
始皇停顿了零点一秒,欣然点头:
“最好是变一下。”
可能是拍多了照片脑子迟钝了,也可能是一岁的幼稚状态比较好忽悠,扶苏没察觉到异常。
他眨眼间缩小成小婴儿状态,身上的帝服还挺智能的,也跟着变成了一个小襁褓。
扶苏变身的动作太快,察觉到不对的嬴政都没来得及阻止。他眼睁睁看着扶苏变成了个牙牙学语的小宝宝,被始皇拍了一通之后心满意足地抱起来。
始皇感慨道:
“当年阿苏刚出生的时候,朕忙于国事,一日只能去看他一眼。如今想来,还是太亏欠我儿了。”
一天一眼的频率都没有的嬴政:……
他知道为什么这对父子感情这么好了,看对方这个模样也能猜到,估计恨不得亲手养大他家太子。
又当爹又当娘,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扶苏现在的思维非常迟钝,慢吞吞伸手抓住阿父戳他小脸的手指,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话都不会说。
前台姑娘捂住了心口:
“妈耶,我何德何能——!”
然后就是一阵咔咔乱拍。
始皇想起之前儿子说他饿了。
其实鬼魂可以不用吃饭的,也不会真正觉得饿。但他们当了那么多年活人,早就习惯了一日四餐,到点就容易产生饿的感觉。
始皇愉快地在商城里翻了翻,搜索了一下适合婴幼儿吃的东西。
然后他盯上了一个奶瓶。
良心在阻止他趁着自家儿子思维迟钝欺负人,但他又真的很想记录下小扶苏宝宝吃奶的场景。
一时陷入了两难。
最后,良心还是败给了恶趣味。
能养出大魔王扶苏的到底不可能是什么正经始皇帝,儿子的坏毛病多多少少也和他爹脱不开关系。
始皇心安理得地买了一瓶据说的特调的婴儿奶粉,已经冲泡好可以直接喝的那种。按照使用说明往小宝宝怀里一塞,哄道:
“喝吧。”
扶苏崽抱着奶瓶懵懵地,没有反应。
始皇耐心地调整了一下奶瓶的姿势,把奶嘴塞进儿子嘴巴里。
可能是变成婴儿之后,幼时喝奶的条件反射被激发了。扶苏下意识喝了起来,动作非常熟练。
小宝宝开始喝奶,其他一切就都被抛在脑后了。扶苏崽认真地抱着奶瓶吨吨吨,专心致志,完全忘记了其他事情。
始皇“咔擦”拍了一张。
嗯,可爱。
等下发给楚姬看看。
嬴政无语凝噎:
“等他恢复之后,不会同你生气吗?”
代入自己,要是有人趁他变成婴儿这么戏耍他,即便那人是他亲爹,他也是会翻脸的。
始皇逗了逗儿子:
“不会,阿苏只会害羞。”
说着又期待起来:
“许久不见他害羞了,朕还有些怀念。”
嬴政:?你都在怀念什么东西?
始皇:你不懂,养一个大魔王儿子是很难看见小孩害羞的。
扶苏一直到喝完奶,才终于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单线程的脑子实在太容易吃亏了,他控诉地看向阿父,张嘴想说什么。
一开口:“咿呀。”
扶苏:……
扶苏唰地就变大了。
但是婴儿很难控制自己,所以变大是变大了,没有变得太大。他本来想变回成年,结果只变回了三岁。
三岁的小孩在庞大的阿父面前又能有什么反抗能力呢?
所以始皇又塞了一瓶奶到儿子嘴里。
小孩下意识抱住,吸了两口。
始皇又“咔擦”一下,给儿子记录了下来。
扶苏:!!!
扶苏丢开奶瓶,气得泪花花都出来了:
“阿父!你欺负我!”
始皇熟练地哄崽:
“你阿娘说想看,朕就满足她一下。就拍了一张,阿苏不要生气。”
所有人:……
扶苏信他才怪,但是总不能拆阿父的台,只能委委屈屈地接受了这个说辞。
幸好之前把直播关了,不然给臣子和先祖们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为了让阿苏原谅阿父,始皇趁着儿子没想起来变回成年模样的时候,拿了几包小零食出来。
三岁的崽还不好哄?
有小零食立刻就不记仇了。
换成二十三岁的扶苏,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成年版扶苏没那么好骗,至少要阿父答应也变成三岁模样给他玩一会儿才能翻篇。
凌舸回来的时候,始皇就在哄儿子。
他费解地看着三岁的小扶苏:
“这是太子扶苏?”
之前扶苏下楼时是变成小孩的,但员工通知凌舸来谈生意的时候,扶苏就为了谈判变回大人了。
所以凌舸还没见识过扶苏的大变活人。
扶苏刚刚受到了严重打击,现在不想搭理人。三岁小崽任性一点也是常事,始皇就很纵容地任由儿子发小脾气了。
他亲自开了直播把吕不韦他们拉进直播间,谈判这样的事,他们父子俩谁来都行。
何况,这毕竟是本位面的事情。
之前拍照的时候蒙毅终于处理完了鬼蜮里的事务,安排好一切,来寻他们陛下了。嬴政干脆让他再回去一趟,叫几个擅长谈判的下来。
这会儿人早就在外面候着了,之前没得到命令没敢轻易进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收敛身形的,凌舸都没看见他们。
嬴政这会儿便唤了一声,外面的蒙毅听见传唤立刻领人进来拜见陛下。
扶苏把脑袋往阿父怀里一埋:
“他们看见了吗?”
始皇保证道:
“肯定没看见。”
他家太子的黑历史不能给臣子看见的。
始皇扫了一眼众人。
虽然众人不知道这位外来的陛下想表达什么意思,但这一个个人精都应对得极其得体。
尉缭率先表示:
“臣等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言下之意他们刚刚踩点抵达的,差点就迟到了。在他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没看见也没听见。
蒙毅也附和:
“方才在鬼蜮有点事耽搁了,是臣下办事不力。”
臣子们如此配合,且扶苏回头看了眼,确定他们之前在门外是真没听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扶苏满意了,不再闹别扭。
这次的谈判倒不一定非要会经商的人来谈,懂外交的也能谈。尉缭等人就十分擅长这个,扶苏干脆乐得清闲。
始皇时不时在旁边补充两句。
他那头直播间里人多,人多能出的主意就多。而且他们寻常没事老往其他位面跑,见识过不少东西,对现代社会的了解比一直待在鬼蜮的嬴政等人还深一些。
别的不说,蒙毅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废水。
不过谈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
嬴政听了一会儿,觉得问题不大。臣子能够搞定这件事,于是干脆扭头问始皇,找扶苏的事情能不能加快点速度。
他还是觉得找儿子更重要些。
扶苏也这么认为:
“我总觉得天道不帮我找人,里头肯定有问题。”
对天道来说找个人应该不麻烦,大不了他们还能给钱。天道不是想坑钱,怎么这次不坑了?
绝对有猫腻。
嬴政顿时郑重起来:
“我儿可是有危险?”
扶苏摇头:
“不,他应该没危险。”
嬴政不明所以:
“为何如此笃定?”
扶苏眨了眨眼:
“因为——”
嬴政洗耳恭听。
扶苏回答:
“因为如果长公子出事了,我和阿父一定会为了把他救回来,给天道添一堆麻烦。天道没有自讨苦吃的爱好,顶多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面给我们找点不痛快。”
嬴政:……
所以你们以前到底对天道做过什么?
嬴政忍不住看了始皇一眼。
始皇面不改色:
“朕怀疑,天道之前不肯松口,或许是我等不曾许诺愿意加钱。”
当时扶苏是直接问天道能不能帮忙的,天道一口回绝了,扶苏也就没提给钱的事。
有可能是天道觉得他们不会给太多,看不上那点小钱。也有可能天道想让他们先去试着找一找,等找不到了再去寻天道,它就可以开更高的价钱了。
嬴政沉吟片刻:
“或许天道不能私下收钱呢?”
始皇点点头:
“朕与阿苏也没说要给他钱,只是最近有一些东西想买又不是很想买。如果心情好的话,朕或许就愿意多消费一二了。”
天道只有一个合法收钱的方式,就是从商城下手。
始皇表示朕只是正常购物,不存在和天道的权钱交易。
嬴政若有所悟:学到了。
扶苏故意打开商城,开始看商品。按价格排序,从高到低,做足了暗示。
“这么一看还是转运丹卖得最贵,我怀疑这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智商税产品,我吃了这么多一点用都没有。”
始皇又买了一颗:
“你再试试。”
扶苏熟练地吞下,还抱怨没味道。
然后想起什么,看向嬴政:
“陛下加入地府之后也会拥有光屏,到时候就也能在此间购物了。我见你和长公子似乎运气都不太好,可以试试这个丹药。”
虽然扶苏嘴上说觉得丹药没用,但它其实确实是有点用的。只不过他和阿父遇到什么事都总忍不住想是不是霉运又起作用了,若是理性分析的话,就能意识到那些遭遇和霉运关系真不大。
比如忘了换衣服什么的。
扶苏告知嬴政这个丹药的事情,实则是在暗示天道,这里有个很有钱的肥羊。你要是不帮他把儿子找回来,就别指望人家给你提供销售额了。
天道确实有点犹豫。
主要扶苏太会讲价了,它担心自己出声之后对面吧啦吧啦一通忽悠,最后报价它不满意。
如果再等等,等扶苏开始着急的话,局面就不一样了。反正长公子目前没有任何危险,拖一拖也不要紧。
那边凌舸被一群秦臣说得哑口无言。
他不是管谈判的,现在谈判专家还没到位,他就是负责先过来接待一下。上级部门还在紧急开会商议对策呢,他真的有点应付不来。
凌舸都想拉个视频会议让他们和专家互相battle了,别可着他一个传声筒霍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舸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是来救他命的,就是来要他命的。
凌舸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提出一个非要他赶去处理的大事不可,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接待秦人的活丢出去。
如果打电话来的是不大不小的事情,那么他就需要顺便一起处理了。本来就忙,还加活,日子还怎么过?
凌舸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
“凌部长,你要找的人,我们这边面部匹配已经做完了。这里有几个相似度比较高的,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
凌舸热泪盈眶:
“现在就可以!我现在就带人去!”
涉及到公民隐私,不好把信息往外发的。所以他得亲自带人去那边的资料库,现场查看。
凌舸立刻以“我要带你们陛下去找你们长公子”为借口,试图脱身。
蒙毅等人果然不好再拦,接受了他推荐自己的副部长来顶替自己接待他们的建议。
嬴政起身:
“蒙毅,随朕一起去。”
蒙毅微愣,想起他兄长的事情,连忙应是。
这里的商议就交给尉缭主持了。
尉缭是大秦国尉,三公之一,也正好擅长外交谈判。两个丞相,一个李斯在监牢里待着,一个冯去疾留守鬼蜮主持大局,所以在场官位最高的就是尉缭了。
始皇抱起扶苏:
“去哪里看资料?”
凌舸几乎是用欢快的语气说:
“有点远,你们不认识路,我开车带你们吧。”
扶苏想下来,但始皇不让。儿子下来就要变回成人模样了,他还没彻底把人哄好呢,不能让扶苏的智商完全回笼。
扶苏只好乖乖趴在阿父怀里,下巴搭在阿父的肩膀上,盯着凌舸看。
凌舸感觉有点不妙。
他谨慎地后退半步,询问道:
“怎么了?”
扶苏挠着父亲肩头的龙纹刺绣说:
“鬼魂会飞,比你开车快多了。”
他之前就观察过,那些车子开得是比坐马车快不少。但是和会缩地成寸的魂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扶苏于是不怀好意地提议:
“让蒙卿带你一程吧,你直接说目的地在哪里。”
凌舸连忙就要拒绝。
但蒙毅已经仗着人高马大一把拎起了凌舸,飞出了酒店。说是拎,其实是抓住凌舸的手臂,施展灵力托举起他的。
凌舸有点崩溃:
“不是!大哥!我们这里城市没有特殊情况是禁止高空飞行的!”
你们鬼魂出了酒店别人就看不见你了,随便飞也没人能管。可他一个大活人飞在天上,不出俩小时就要上热搜啊!
之前他们去帮扶苏撕开鬼蜮的时候,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用了法术屏蔽公民的视线,这才没有暴露。
凌舸生无可恋地表示,自己要因为在普通人面前展现超能力被记过了。
始皇带着罪魁祸首扶苏跟了过来。
见他情绪激动,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这里随便什么东西都会说话,只是人会飞而已,何须在意?”
凌舸: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不怎么和灵异事件接触的普通人,其实大部分是碰不到灵物的。
所以好多民众都不知道灵气复苏的事,也没见过会说话的物品。他们官方紧急研究出了检测灵物波动的仪器,居民区出现类似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找借口上门收取。
不过因为普通人大部分不携带巨量功德的缘故,实际上他们的日常用品也没那么容易生出灵智。
总之,凌舸要上热搜了。
扶苏劝他:
“不要难过,这只是一时的。”
凌舸以为他说上热搜是一时的,热度总会消退。
结果扶苏说的是:
“等你们开始用恶鬼保护高空作业人员之后,根本瞒不住。”
凌舸:……
好像是这个道理。
人家高空作业人员不小心摔下来,恶鬼肯定要去接。接住了,大家就会看见那人停留在半空中,哪怕看不见恶鬼也不影响人会悬空的消息刷爆网络。
天底下每天那么多高空作业的公民,消息根本禁不过来的。只要有一处泄露,就会闹上网。
官方非要粉饰太平也不是不行,只是灵气爆发已经是既定事实,以后灵气只会越来越浓。与其一味地隐瞒,还不如引导公民赶紧跟上时代的脚步。
但凌舸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就算日后这件事会人尽皆知,也不是我现在就暴露它的理由!我真的会受处分的!”
蒙毅听他们吵了半天,终于开口:
“我用灵力包裹住了你,他们似乎没看见你在天上。”
反正蒙毅是没看见底下有人朝天空张望的,那应该就是没发现天上有人。
凌舸的抱怨戛然而止。
气氛有点尴尬。
扶苏看到底下有卖小吃的,香味在空中都能闻得见。
之前只喝了一瓶奶,对于饿了的小孩来讲根本不够填饱肚子。所以他忍不住探头多看了两眼,但想到找长公子比较重要,就没有提。
凌舸倒是一下子仿佛找到了救星:
“那个什么,我们快走吧。等下到了那边看完资料,那附近有条小吃街,卖的东西特别好吃,我请你们吃宵夜。”
说着用一副“你看孩子都饿了”的表情示意大家,赶紧干正事,忽略刚刚的乌龙。
在凌舸的指路下,几人眨眼间抵达目的地。
官方只筛选出了几个符合条件的人,已经算少的了。国民人数太多,一时半会儿比对不完。
他们想着这几个人挨个查过去也需要时间,就干脆先给一部分名单。这样管理局可以先去接触目标,他们这边再接着比对,两边同时进行,不耽误事。
嬴政看着打印出来的几份资料。
他眉头微皱:
“这么看,也看不出是不是我儿。”
扶苏问他:
“长公子若是转世了,应该无法从交谈间试出他的身份吧?陛下可有方法辨认?”
嬴政区分他和长公子,是靠他们二人的言行。可是转世的人本来就会与前世言行不同,这要如何区分?
嬴政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朕可以鉴别魂魄。”
他这两年一直有派人去凡间寻找疑似长子的转世,但凡间人太多了,根本寻不到。
而更早之前,灵气尚未复苏。那时他只能在各处鬼蜮活动,无法进入阳世,也就无从寻找。
扶苏于是说道:
“那便直接过去见见,应该可以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确认。”
凌舸听闻他们可以不惊动资料上的人就进行鉴别,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动静小点,不然我兜不住。”
说着凌舸还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跑出去,飞快买了几份小吃回来,塞给蒙毅。
“给小孩买的,小太子真可爱,算我送的见面礼了。”
要是这次真能解决咸阳城鬼蜮的问题,扶苏和始皇算是给他们官方帮了大忙。如果后头还能达成合作,真的是意外之喜。
更重要的是,他们华夏鬼蜮还挺多的。
咸阳这个是最难搞的,解决了他,其他的就好办了。不然一个个都是定时炸弹,实在叫人头疼。
而且……
凌舸下意识看了一眼世界地图。
呵呵,国外的鬼蜮只多不少,而且还不容易和外头的官方达成协议。到时候,少不得找他们华夏求助,可以趁机狮子大开口。
扶苏从袖子里掏了掏:
“送你个琉璃珠。”
小孩很懂礼尚往来的。
凌舸赶紧拒绝:
“不用这么客气,不用不用。”
扶苏就又收回去了:
“那好吧,正好你也拿不了。”
凌舸:?
嬴政如今已经习惯了,他方才看到扶苏拿出琉璃珠,就猜到小太子是在耍人玩。
蒙毅默默上前,打算喂太子吃东西。他之前就听凌舸说太子饿了,自然不好怠慢。
始皇让他放下东西:
“你陪你们陛下去找长公子吧,我和阿苏在此处等候。”
他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左右嬴政找到人就能直接分辨,确实也用不上一群人跟着,把凌舸带着认路就够了。
嬴政看了看正鼓着腮帮子吃章鱼小丸子的扶苏,沉默地点了点头。
赞同道:
“夜里风凉,你们不去也好,免得扶苏冻着。”
扶苏歪头:
“可系我不会着娘。”
始皇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扶苏噢了一声,他给忘了。变成小孩子之后,礼仪方面也疏忽了,含着食物说话有些失礼。
嬴政三人离开了。
扶苏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阿父你是不是开直播了?”
始皇也想起来了:
“对,朕开了。”
之前为了谈判开的,后来发现好像用不太上他们帮忙。起初还帮着说了几句,后头尉缭他们自己进入正轨,就用不上外援了。
由于这群外援是为了谈判来的,所以后头父子俩转移阵地的时候,也下意识以为外援还在那边协助谈判。
但是,直播视角是跟着始皇走的。
也就是说,扶苏可可爱爱吃东西的样子被看见了。
扶苏立刻打开光屏,进入阿父的直播间,在公屏上发消息:
「你们看得很开心?」
一群弹幕刷得飞起的家伙立刻闭嘴了。
扶苏:回去再收拾你们:)
始皇把直播关了:
“看来以后开直播时,不能一直关着光屏。”
光屏一关,就容易忘记自己在直播。
扶苏边啃烤鱿鱼边思索,他和阿父的记性是不是变差了?一定是因为这个位面风水不好,影响了他们。
之前他们就忘了衣服的问题,现在又出现这事。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有点奇怪了。
始皇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或许,法则对我们这些外来魂魄不是没有压制,只是不那么明显罢了。”
扶苏点点头,十分赞同。
父子俩都爱吃海鲜,扶苏就分了一半给阿父也尝尝。始皇习以为常地和儿子分食,看得旁边的工作人员欲言又止。
扶苏问他怎么了。
工作人员试探着问道:
“你们当皇帝的也会跟别人分东西吃吗?我以为皇帝都是不会和别人吃同一盘菜的。”
扶苏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我和阿父同桌用膳的时候,难道还非得一样的菜上两盘子?”
工作人员被问住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挠挠头:
“那你们秦朝不都是分案而食吗?”
始皇解答道:
“寻常是这样的。”
对方:“那不寻常是?”
始皇:“朕与太子四餐同席,每每只我父子二人,分案而食太过麻烦,无需如此。”
吃个饭还规规矩矩的一个坐上首,一个坐下面。隔着老远,谨守着君父的界限,就失了亲近了。
所以没有旁人时,他们不会讲究这些。就像一对普通父子那般,主要还是始皇以前亲自养大扶苏留下的习惯。
谁让他家太子是个粘豆包,天天粘着阿父不肯自己去旁边坐着。
嬴政三人回来得极快,工作人员还想问点别的,他们已经进门了。
看表情也知道没找到人。
扶苏从阿父身上下来,变回了成年体。他打开和天道的聊天框,再一次询问真的不考虑做个交易吗。
天道还有些矜持:
【这个,我这边真的不方便给你们开后门的。】
扶苏:“我愿意加钱。”
天道:【不是钱的问题。】
扶苏:“最贵的商品再买两单。”
天道:【购物与否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和我可没关系。】
这就是没谈拢了。
扶苏便和阿父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看陛下挺着急的,就想着用这点功德换消息很值。但天道有点太拿乔,他就不太高兴了,毕竟他也不是冤大头。
嬴政看他忙忙碌碌的,制止了他:
“你们不必求他。”
既然长子还活着,他定然可以寻到,无非是多花点时间。
扶苏摇了摇头:
“或许长公子在哪处受苦呢?”
嬴政沉默了。
他也是担忧这个,才着急找儿子。可是他总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另一个扶苏为他奔波,尤其还要遭受天道的戏耍。
扶苏倒是劝他宽心:
“现在天道从我这里坑钱,改日我能十倍坑回来。”
天道:【?】我还在呢!我听着呢!
就在局势僵持的时候。
天道突然改口了:
【你们买十份我就同意告诉你们目标的下落,先下单付钱,我再告知你们消息。速度快点,一分钟内完成这单,过期不候。】
扶苏:???
扶苏感觉里头有诈。
他把消息转述给了两位父亲,哪怕嬴政十分着急儿子的下落,也没有盲目答应。
嬴政皱眉:
“不要轻易同意它。”
拿捏人心,大家都是个中高手。一个人本来不着急和你谈条件的,突然急了起来,必然是对方那边形势恶化了。
扶苏干脆开始拖延时间:
“这个啊,你让我想想,十单有点贵了。”
天道按捺住着急:
【怎么就贵了?你父亲之前买转运丹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的,哪里贵了?而且转运丹你也是用得上的,买了不亏。】
它越是这么说,扶苏越觉得有问题。
而且扶苏还从里头听出了门道来:
“看来我的气运快补到上限了,再买十颗必然亏本,里头至少有一大半吃了也是浪费。”
转运丹吃得超过上限,超出的气运会逸散掉。所以不清楚自己气运具体情况的话,就很容易买多。
天道:【……】
天道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就说漏嘴了。
它硬着头皮继续催促:
【最后十秒钟!】
扶苏还是不为所动,一切的倒计时催销量行为都是骗人的,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寻子心切的嬴政都不会上当,扶苏一个来帮忙的外人更不会。
结果还没等十秒倒计时结束呢,二世那边给扶苏发来了消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扶苏虽然没见过这种话术,但他迅速给出了不上当的反馈:
「那就两个消息一起发过来。」
都是文字消息,没必要分开发。
扶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和天道的聊天对话,他知道为什么天道着急了——看来二世这次带来的消息,大概率跟长公子的下落有关。
天道深知不能再拖下去,不赶紧把交易完成,买卖就要砸手里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二世发现坑不到扶苏,也就不和他逗趣了,直接发了一连串文字过来:
「隔壁有个位面找到了两个扶苏,一个是转世的,一个是鬼魂跟着那个转世的。那头既然多了一个扶苏,就说明有的位面丢了个扶苏。」
「鬼魂扶苏说自己不是这个位面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他见到另一个自己去转世了,没能来得及拦住,就干脆找到转世守着对方了。」
「转世扶苏大概转了好几次,期间他一直跟着。转世后的扶苏根本不记得自己第一世的事情,他想劝对方别转世了,人家也不听。」
「现在新一轮的转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始皇帝把人接回去自己养了,看能不能养回来。但是鬼魂扶苏不好办,找不到是哪个位面来的。」
「我想了想,还是没直接通知所有没找到扶苏的位面。不然一群始皇帝齐聚,万一打起来也不太好,就抽签,先抽中了你们这里。」
显然,二世给出的好消息就是,找到了一个多余的扶苏。而坏消息则是,这个扶苏在别的位面,也不一定是你这里丢的。
第33章 小暴脾气的长公子
扶苏看到二世说抽签抽到他们这边。
第一反应就是喊爹:
“阿父,应该是你的好运发挥作用了。”
始皇没回应这个俏皮话,催促他问点详细的内容。譬如对面的扶苏具体什么情况,位面坐标又是什么。
其实对面那个应该就是他们这里丢的没跑了,否则无法解释天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而且天道之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笃定了他们找不到长公子,必须求助它一般,也能侧面佐证人是跑别的位面去了。
扶苏顺着阿父的意思询问细节:
“那个鬼魂扶苏有什么特征吗?”
二世想了想:
“身边跟了个鬼魂蒙恬算特征吗?”
扶苏:就是他了!
扶苏立刻把好消息转告给嬴政。
嬴政有些怔忡:
“原来我儿竟是去了其他位面?难怪朕一直寻不到他。”
位面间的穿越不受魂魄自己控制,长公子不知为何跑去了那里,估计也是回不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守着转世的扶苏。
扶苏跟二世说不用找别人了,八成就是他们这里丢的那个。毕竟其他位面,应该很少有蒙恬跟着一起丢的情况出现。
二世:「……确实。」
不过二世又提醒:
「这位鬼魂扶苏脾气有点暴躁,你们快些去吧。」
扶苏:「脾气暴躁是指?」
二世:「把赵高打了一顿,拎着他的衣领逼问对方是怎么把他搞到这个位面的。」
扶苏:「?」
二世:「赵高说他不知道啊,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问他自己位面的赵高吗?他说,我要是能问到他我问你干什么?反正你们是同一个人,问你也是一样的。赵高说,要不你还是打死我吧。」
扶苏:「……」
嬴政听了转述却安心了:
“是朕的扶苏。”
看来当前位面的长公子确实是个小暴脾气。
扶苏自己其实也有点暴脾气,不过他克制得好。长公子平时估计也会克制,就是有的时候忍不住。
嬴政也为儿子辩解了一句:
“他平时不这样的。”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自家儿子私底下是个什么脾气。
毕竟长公子他到底还是个老秦人,挺能打的。一个能头铁和亲爹硬刚的儿子,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嬴政问道:
“朕要如何才能去其他位面?”
扶苏当即起身带路:
“走地府那边,有传送阵。”
凌舸赶紧给他们让开道路:
“需要我们配合吗?”
扶苏:“不用,你们等着就行。”
随便找个还没封的墓进入,就能回到地府。
现代社会很少有大墓了,但是现代社会也挖出了不少皇陵当景点。这些开放的墓穴对鬼魂来说,就是现成的出入口。
其实嬴政还能进入骊山陵,这样就会直接成为地府公民,拥有光屏。不过此界的骊山陵封闭了,除了身为主人的嬴政之外,其他人都进不去。
扶苏和始皇还要带路的,当然得走正常的入口。
一行四人很快赶到了目标位面。
一到地方,就看到一个健硕的扶苏在收拾胡亥。
胡亥大概也是气急了,嘴上不把门:
“你自杀!你没有骨气!”
长公子一拳砸到他脸上:
“胡扯!我分明是被你们弄死的!你们还敢往外编排我自杀!气死我了!”
蒙恬在旁边拉偏架:
“公子您歇一歇,不要累坏了身体,不如让末将来吧?”
众人:……
胡亥还在叫嚣:
“你就是自杀的!赵高派去的人回来是这么回禀的!”
长公子又给了他一拳:
“背后身中七枪的自杀是吧?”
被困鬼蜮根本不了解阳世梗的胡亥:?
什么东西?
扶苏突然不着急上前了:
“阿父,我之前就想说了,有的位面扶苏也不一定是自杀的。毕竟不同位面有不同的发展,万千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小暴脾气的长公子显然不是会自杀的那个,他应该是悍然反抗最后没打过。
反正长公子和蒙将军都搞死了,顺便再搞死其他在场的知情者也不难。于是知道真相的全死了,剩下的人就可以随便编排,说公子看完矫诏立刻便自刎了。
胡亥赵高他们远在咸阳,哪里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使者为了邀功,回来汇报说长公子乖乖自刎没有反抗。扶苏不反抗是最好的,人都死了,两人也没费劲去求证,就这么信了。
后来侍者没成为鬼蜮的鬼魂,留在鬼蜮的偏又是不知真相的其他人。嬴政苏醒的时候儿子早没了,他也无从得知,只能道听途说。
不过——
扶苏有些费解:
“他们两个鸡同鸭讲,这还能吵起来?”
胡亥明显在说他那个位面的扶苏是自刎的,长公子跟他辩论自己没自刎,这能辩出个什么结果来?
应该就是在找借口打人出气吧。
嬴政已经上前去了:
“阿桑!”
长公子一愣,立刻丢掉手里的胡亥:
“父亲!”
扶苏,高大的桑树之意。
所以长公子小名阿桑,很合理。秦扶苏自己的表字里也带着桑,不过他阿父还是更喜欢喊他阿苏。
父子相逢本来是很感人的场景。
但是长公子把胡亥丢掉之后,觉得不解气。又重新拎了回来,跟父亲说先等等,等他教训过弟弟之后再来和父亲说话。
嬴政:?
嬴政看了一眼那个胡亥:
“这人是其他位面的胡亥,你与他有仇?”
长公子说那倒没有,就是先用这小子练习一下教训弟弟。这样等他回去了后,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这些年长公子跟着转世扶苏一直在阳间待着,似乎学会了不少东西。
长公子撸袖子:
“我听网上说弟弟该打还是要打的,以前是我不对,太纵容他了,才酿成大祸。”
据长公子说,他因为自己脾气暴躁,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一直有努力克制,对待弟妹们都尽量和风细雨的。
可能正是因此,才让胡亥赵高他们觉得他好欺负吧。
扶苏悄悄蹭了过去:
“打鼻梁,打这里最疼。”
长公子于是一拳上去,仔细听了听胡亥的哀嚎,而后满意地点头表示不错,确实打这边的效果不错,胡亥叫得都比之前更惨烈了。
而后长公子很友善地问扶苏:
“你要打吗?”
扶苏说:
“我不用,我家那个早八百年前就被我撺掇阿父过继给成蟜了。后来打发去修了皇陵,根本没机会和我争皇位。”
长公子眼前一亮:
“好主意,父亲,我看胡亥和王叔像极了亲父子,您考虑一下把他过继了吧?”
嬴政看着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儿子,有些头疼。
他本来担心的是儿子在外头吃苦,现在看来,分明应该担心儿子在外头学坏。
不过,孩子能找回来就行。
其实这样活蹦乱跳也挺好的,可见没有受到当年那件事的影响。
几人正说这话,本位面的那位抱着一岁的转世儿子过来了。
这位帝王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友好,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阁下就是秦桑的父亲?”
长公子说叫扶苏的太多了,所以他在这个位面暂且自称秦桑。免得大家都叫一个名字,不太好区分。
嬴政意识到来者不善,眉头微皱。
他第一反应就是为儿子辩驳:
“阿桑护你儿子几世周全,怎么,莫非还护错了?”
扶苏迅速买了一包小零食,拉着阿父往角落站了站。这里方便看戏,还不容易被牵连进去。
之前二世喊他尽快来把人领走的时候,扶苏就意识到了,长公子估计在这边闹出了事情不好收场。
嬴政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不然不至于一开口就替儿子占领道德高地。
秦帝看起来真的在隐忍怒气:
“二世不曾跟你说吗?朕寻了我儿两千年!遍寻不到!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
扶苏:咔擦咔擦。
边吃零食边和阿父交换眼神——看来这个位面被法则压制得不太厉害,所以秦帝一直能在阳世活跃着找人。
嬴政察觉到不对,正要思索如何反驳。
长公子已经先开口了:
“那也不能怪我,一群鬼在到处搜寻小公子的下落,我如何知道那是陛下派来的?我还当赵高胡亥死了都不放过他,毕竟他们都能把我弄到你们这个位面来,可见手段了得!”
扶苏:咔擦咔擦。
继续和阿父交换眼神——长公子居然能带着小孩躲开陛下的搜寻,实在厉害,佩服佩服。
嬴政也找到了帮儿子说话的角度:
“阿桑也非故意的,他是好心。”
秦帝不吃这套:
“上回朕险些找到我儿了,他让蒙恬把孩子送走,转头对追兵说他就是朕要找的扶苏。鬼兵信以为真,要将他带回,结果他半路又逃脱了。”
扶苏:咔嚓咔嚓。
再次和阿父交换眼神——关键时刻送走孩子牺牲自己,再寻机逃跑,确实很聪明,值得夸赞。
嬴政也是这么想的:
“阿桑果然聪慧,不愧是朕之爱子。”
长公子谦虚地表示这都是基本操作。
秦帝:?朕夸你了吗?
秦帝按了按额角:
“后来朕意识到不对,以为他便是我儿,只是与朕生了误会,因此不肯见朕。朕还特意来寻他,与他当面对峙。”
长公子太能躲了,秦帝也是逮不到人。偏偏他身边还有个蒙恬帮忙,更难抓了。
也不知道蒙恬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位面的蒙恬,所以比起这个位面的陛下和自己位面的公子,肯定要优先听自家公子的话。
总之蒙恬不愧是厉害的大将,自己招揽了一批鬼卒。仗着这头秦帝的目标是把儿子带回来,而不是跟儿子干仗,把秦帝派出的鬼兵用打仗的战术耍得团团转。
一会儿声东击西,一会儿调虎离山,三十六计都给他玩明白了。
嬴政夸赞:
“蒙恬果真忠心。”
一直站在角落没吭声的蒙恬拱手:
“陛下谬赞了。”
秦帝:……
扶苏继续:咔擦咔擦。
精彩,太精彩了!
秦帝忍不住看向这边:
“你能不能别吃了?”
扶苏一脸无辜:
“饿了吃点东西也不行吗?万一我饿晕了呢?您看我如此病弱,是不是饿不得?”
只见识过正常扶苏的秦帝,面对这左一个很有想法的暴脾气长公子,右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柔弱太子,不由产生了一种孤立无援的窒息感。
嬴政微妙地扬了一下唇角。
终于轮到其他始皇帝被太子噎住了。
秦帝决定忽略扶苏:
“朕方才说到哪里了?”
扶苏也忘了,他看向阿父,始皇提醒:
“说到亲自过来对峙,但你一直堵不到他。”
秦帝:“多谢。”
而后接着说:
“朕堵不住他,幸而二世派了另一名秦二世扶苏前来协助。那孩子亲自出面,总算和秦桑搭上了话。”
长公子看到第三个自己出现,就没着急跑路,愿意听一听对方想说什么。
当时转世扶苏被长公子藏起来了,第三方不知道还有个小扶苏。
双方就交流起了各自的经历来。
当时长公子是单独在外头活动,吸引秦帝这一方注意力的。他到这个时候还以为是胡亥赵高死后成了很厉害的大鬼,所以一直没和鬼兵谈判过。
长公子的逻辑非常自洽——
‘我是被赵高派人杀掉的,死后听说赵高的下属到处宣扬我自杀了,气得冲去找赵高算账。结果刚找到赵高就眼前一黑,到了其他世界,说不是赵高干的傻子都不信。’
‘既然其他位面的赵高有这个本事把魂魄送到别的世界,那么这个位面的赵高有本事成为鬼蜮之主也很合理。’
然后为什么他一直没见到这个位面的父亲呢?
‘肯定是赵高对父亲做了什么,不行,我得带着小公子躲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躲在骊山陵应该可行。’
‘骊山陵里怎么说都有父亲的余威在,在这里比外头安全。让蒙恬把私兵也养在骊山陵,借这里的风水还能养养魂魄。’
鬼兵找来的时候,这群家伙往兵马俑里一躲。鬼兵也没去数兵马俑有多少个,一直没发现骊山陵里藏了人。
长公子借着骊山陵的龙脉庇佑,不仅实力飞速增长,还跟秦帝玩起了灯下黑。
反正等秦帝知道人就躲在他陵寝里后,当时就是眼前一黑,被气的。
他们这些有鬼蜮的始皇帝一般不会没事往皇陵里去,毕竟皇陵里还是昏暗逼仄了一些。不是所有人都跟扶苏和始皇似的,把皇陵修成了宫殿群。
鬼蜮之主在外头可以随便按照心意塑造鬼蜮,想要咸阳城阿旁宫等等都不成问题。
经常不回家的结果就是,被人偷家了。
扶苏这次没有咔擦咔擦了。
他笑得不行,趴在阿父肩头躲避大家的视线。毕竟这个时候被人看到他在笑,容易挨打。
嬴政可不会共情秦帝的遭遇,他只会赞许地看一眼儿子,觉得还是自家爱子比较能干。
长公子主动补上了后面的剧情:
“后来那位二世告诉我一直在抓我的不是赵高,而是陛下。我想了想,他也是扶苏,应该不会骗我,就去见了陛下一面。”
这一面显然见得不是很顺利。
一边知道这不是他爹,主要是过来评估一下始皇帝有没有埋怨儿子自杀导致大秦灭亡的。
另一边不知道这不是自己儿子,是想过来和儿子谈心的,看看怎么解决父子之间的隔阂。
结果长公子发现这人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这还聊什么?换他父亲肯定不会认不出儿子的,对面这个父亲就是不够爱孩子。
然后两边不小心一句话说错就吵起来了。
吵架内容无非还是自刎那事。
反正最后长公子坚信这个始皇帝对儿子有埋怨,不能把小孩交给他,又开始了躲猫猫。
因为长公子一直都在这个位面活跃,都活跃了好多年了。秦帝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儿子是外头来的,还以为儿子是相信了父亲赐死他的事情无法释怀呢。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扶苏性格出现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他们两个又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都没法通过魂魄波动分辨对方是不是他儿子。
秦扶苏冒头: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长公子回答:
“那个二世扶苏感觉不对劲,偷偷跟踪我。他这人真是的,居然还干跟踪的事情,结果就被他发现了小公子的存在。”
腹黑版扶苏不跟你讲武德,说跟踪就跟踪。
小公子的出现一经发现,以前想不通的部分,就都明白了。
秦帝:合着朕跟你折腾半天,你不是朕的儿子?你还把朕儿子藏起来了?
难怪现在怨气这么大。
长公子理直气壮:
“他敢说他一开始没有想把孩子弄回去收拾一顿吗?起初我带着小孩逃跑,就是因为鬼兵一副来捉拿人的架势,那难道不像是赵高的下属?”
秦帝刚苏醒,听说二世而亡气坏了。当时不知道儿子转世去了,搜寻人的时候想的是把蠢儿子抓回来教育一顿。
长公子因此误会了对方的来路。
后头误会越来越深,长公子对秦帝也颇有成见。
毕竟公子也不知道转世是自杀死的还是被人害的,他结合自身,当然认为转世应该也是被人给害了,不存在自刎这件事。
扶苏若有所思:
“你觉得转世是被害了,已经很惨了,结果陛下还相信了自刎的说法,要因此责怪转世。这样的亲爹不要也罢?”
长公子刚要点头。
嬴政伸手按在了儿子肩头:
“朕也信了。”
长公子:???
好的,现在战场从长公子和秦帝的千年恩怨,转变成了长公子和嬴政的父子纠葛。
扶苏调转方向,开始吃这边的瓜。
扶苏觉得自己像个在瓜田里乱窜的猹,吃小零食都快吃撑了。
秦帝原本是来讨要说法的,但说法没能讨到。怀里一岁的小儿子还在不断冲长公子伸手要抱抱,毕竟他从小是长公子带大的。
新仇(儿子亲近别人不亲近自己)旧恨(两千年的斗智斗勇)加起来,秦帝不可能善罢甘休。
结果人家父子闹起来,他成边缘人了。
秦帝:……能不能先解决朕的问题?
可惜无人在意他。
嬴政这几个时辰跟着扶苏和始皇,到底还是学了点哄儿子的手段。
他对长公子解释为何自己会误解儿子——其实他心里也是不相信的,一直觉得阿桑不是会自刎的性格。
但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不得不信。用了刑也没人改口,他以为阿桑确实自刎了,只是或许有什么苦衷。
光辩解还不太保险。
嬴政到底是个会撒娇说“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的始皇帝陛下。
所以他又冲儿子撒娇:
“朕寻了阿桑两千多年,辗转难眠。”
长公子:!
长公子顿时就心软了:
“那我原谅父亲了。”
没打起来,直接和好了。扶苏不由有些失望,这个瓜没有上一个好吃。
秦帝:现在可以处理朕的事情了吗?
嬴政:可以,但朕觉得阿桑没做错。
秦帝:……
眼看这头还要掰扯很久,扶苏打了个哈欠。吃饱了有点犯困,想睡觉了。
始皇便问:
“何时能够处理好?不行你们就加个好友慢慢商议,朕的太子困了,朕要带他回去休息。”
他们还得带路把嬴政父子送回原位面,不然早就自己先走了,随便他们怎么吵。
嬴政也想带儿子回去。
他沉吟片刻:
“那个地府的光屏,可以隔着位面彼此联络是吧?”
始皇颔首。
秦帝虽有些不满,但到底不好一直扣着不许人走。他自己已经有光屏了,确实可以随时和嬴政联络。
于是两边决定暂时休战,等后续再慢慢商讨如何去算之前的账。
扶苏借机和他们加上了好友,帮他们拉了个群。还体贴地说以后可以直接在群里商量,他愿意给他们做个见证。
始皇瞥了儿子一眼:
‘你就是想看戏吧?’
扶苏乖巧一笑。
颇有能耐的长公子跟着他爹回家去了,据说已经收集了几十种教育弟弟的方法。他要回去一一试验,看看用什么办法能把胡亥教导成“乖”小孩。
扶苏愿闻其详:
“什么样的乖小孩?”
长公子就给他看了一个被打傻了只会当应声虫的某电视剧反派角色。
扶苏:可以。
长公子不悦地说:
“胡亥现在我说一句他顶一句,两千年了,居然还没学乖。可见秦帝陛下确实不太会收拾人,还得让我来。”
活着的时候当够了好哥哥,他现在彻底放飞自我了。
扶苏提醒他:
“你亲弟弟也被你父亲收拾了两千年,之前碰见我照样会还口。”
再次被儿子地图炮扫射到的嬴政:……
果然,出去两千年还是学坏了吧。
长公子为父亲找补了一句:
“父亲一直在忙着寻我,定是忽略了胡亥那一头的教导。”
正准备离开的秦帝:怎么?朕就没有忙着找儿子了吗?
眼看怀里的小孩又要闹着让长公子抱,秦帝果断走人了。再不走他儿子要被拐去别的位面,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扶苏和阿父把嬴政父子送回了原位面。
这次的出行虽然一波三折,但成果还是很显著的。扶苏放下一桩心事,和父亲回家休息去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群里有了新的进展。
他们是回地府休息了,但嬴政几人是在阳世的。两边有时间流速的差异,扶苏一觉睡醒那边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看群里的消息,好像他们已经商议完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了。
长公子教秦帝怎么和儿子培养感情,秦帝就不计较他带着转世躲了两千年的事。
毕竟也计较不起来,还能把人打死不成?
嬴政另外在群里转告了一下为何长公子会穿越的调查结果。
天道说是长公子运气好。
本来他们那个位面法则压制就很厉害,长公子仗着刚死怨气太深去复仇,一时没被压制住。他要是复仇成功了,反而会坏事,因为法则后续会清算他。
好在他身上有亲爹的气运庇佑,所以长公子找到赵高即将动手的时候,撞见了时空乱流,把他卷别的位面去了。
这下长公子就算要找赵高复仇,那个位面的法则压制没那么厉害,他可以随便怎么报复,不用担心被法则收拾。
只是他爹的气运顶多危急时刻帮他穿过去,穿回来就别想了。
嬴政得知儿子穿越是为了躲避危险,一下子释然了。两千年的寻觅,能换孩子安稳无恙,还是很值得的。
扶苏:「你们那边和官府的谈判可还顺利?」
长公子:「还算顺利,但我们应该不会经常参与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任务模式。」
扶苏大概也猜到他们的想法了。
和官方的合作还有的忙,而且毕竟是自己的原生位面。贪多嚼不烂,任务模式提供的新世界就暂且缓缓吧。
何况好不容易把儿子找回来,嬴政暂时也不想接任务和孩子分开。任务不一定有双人和多人的,万一都是单人的呢。
扶苏又问:
「你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
长公子知道他在问哪件事:
「使者带着伪造的诏书来宣读,说父亲要我自刎。我觉得有诈,父亲分明清楚我的性格,不可能自刎的,所以我就动手了。」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冲动了,应该稳住他们,趁他们夜间不备再下手。没想到他们也防备我会反抗,在武器上淬了毒。」
长公子大怒出手,怀疑是他们暗害了父亲,否则如何敢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拟矫诏。
结果看起来柔弱不能打的侍者突然出手偷袭,长公子飞快躲避,还是被划伤了。毒素渗入体内,握不住剑,就被对方打着“长公子要造反”的借口趁机斩杀。
长公子一死,蒙恬反抗也没用。
他见侍者敢杀长公子,意识到情况不妙。就算圣旨当真为假,公子都死了,他又能如何呢?带兵起义然后边境空虚放任匈奴入关吗?
只能束手就擒。
扶苏看完很是不虞,对阿父说:
“偏偏动手这人已经转世去了,若非如此,陛下应当早就得知阿桑不曾自刎。”
便宜他了。
长公子是他杀的,他还撒下弥天大谎。结果他自己反倒没什么事,躲过了两千年的牢狱之苦。
始皇安慰儿子:
“寻他的转世也没那么难,迟早能找出来的。”
到底是其他位面的事情,扶苏气过一阵就丢开了。然后跑去骚扰二世,问还有没有位面需要他帮忙的。
他和阿父一天就搞定了寻人的事情,效率太高,目前有点无聊。虽然搞定这个是全靠运气的,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找人本来也是个运气活。
二世不和他客气,但确实没活了:
「下回有活还找你。」
扶苏跟着长公子学会了发表情包,回了个OK的小人。
之后地府里没了新鲜事,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模式做准备。还剩最后几天开启的时候,嬴政带儿子来拜访他们父子了。
当时扶苏在和楼桑位面的三世聊天。
三世说按照现在给六国国君加的坐牢天数,估计是赶不上任务模式的开放了。
扶苏就回复:
「赶上了也没用,不一定能抢到。」
府君给了他内部消息,说是任务模式比较坑。天道预备放出的第一波任务数量非常少,这么多人抢,能抢到的才是天选之子。
反正各朝各代都做好抢不到后去自家掌握的残缺位面建功立业的准备了。
嬴政和长公子此时上门来。
长公子还拎了个鸟笼子。
扶苏邀请他们坐下:
“怎么还带个鸟笼子过来?”
长公子打开笼子,从里面抓了一只毛色漂亮的小鸟,塞给扶苏。
长公子说:
“送你的礼物,感谢你们之前帮忙。”
扶苏逗了逗鸟。
这鸟乖得很,好像挺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和人互动。会主动把脑袋伸过来让摸,叫声也很轻脆动听。
扶苏就有些疑惑了:
“鸟雀的魂魄也是要入轮回的,能被你们带过来的肯定不是活鸟。天道不让我们这些地府鬼魂养真正的动物魂魄,顶多去外头抓阴气凝聚的小动物当宠物。”
所以这只鸟是哪儿来的?
如果它是正常的鸟类魂魄,扶苏可不能收,会被法则处罚。
毕竟谁也不知道它以后会不会转世成人,或者前世是不是个人,人是不能养人当宠物的。
长公子轻描淡写地说:
“没事,他是自愿给你当宠物的。”
扶苏:?
还真是普通魂魄啊!
扶苏立刻把鸟塞了回去:
“那也不行,天道盯得可严了。”
说着还往阿父身后躲了躲,一副坚决拒绝的模样。
长公子也不坚持:
“陛下说你以前喜欢养小动物,曾经在章台宫养过一只鸟儿,我才送这个的。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也没什么。”
嬴政在旁边欲言又止。
始皇看出了门道:
“这鸟有问题?”
嬴政本来不想说的,但见扶苏反正也不收,又想着说了应该无妨。
便诚实地告诉父子俩:
“这是胡亥。”
扶苏:???
扶苏:!!!
扶苏立刻起身呼唤侍者:
“孤的手脏了,快去打水给孤洗手!”
嬴政:……朕就知道。
他看向长子:
“朕都跟你说了送这个行不通的。”
长公子有他的道理:
“我以为阿苏会想养只小鸟玩,才逼着胡亥变成这样的。”
扶苏难以理解:
“我为什么要养一个胡亥在身边?”
他足足洗了五遍手,才觉得把晦气洗干净了。
始皇倒是有些好奇:
“胡亥为何能变成鸟雀?”
长公子答道:
“新学的术法,口诀我教给你们。鬼魂都可以学,随时能再变回来。”
长公子精心准备的礼物没能送出去,倒是送了一本术法口诀大全过来。扶苏觉得这个口诀大全更适合作为礼物,他们也算没白来。
二人拜访之后留下礼物就告辞了。
虚假的小鸟也被一并带走。
扶苏转头将这件事吐槽给了二世听,二世不愧是腹黑版本的扶苏,听完居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二世问扶苏要了口诀大全:
“我回去让胡亥和赵高学一学,感觉这样很有趣。”
扶苏:……
新功能上线前的最后这几天,大家好像都挺不务正业的。二世拉了个秦二世都是扶苏的群,扶苏每天就看着一群腹黑鬼在那里讨论今天是怎么折腾胡亥赵高的。
说起来,扶苏这边也关了个楼桑位面的胡亥,不过扶苏对收拾他没有什么兴趣。始皇看儿子没有找胡亥报下毒之仇的意思,就又把人丢回去给三世看管着了。
扶苏在群里问白切黑们是不是不打算抢任务了,结果他们都说感觉抢不到。
所以还是讨论怎么折腾仇人吧。
扶苏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干脆挂机潜水了,不过他自己其实也有没整天研究任务该怎么做。
他一会儿去看看阿娘,一会儿跟阿父去其他位面凑凑热闹。美其名曰亲眼看一看其他位面的模样,方便日后做任务,实际上就是旅游去的。
父子两个旅游爱好者生前就爱全国逛,现在能逛的地方更多了,自然不会错过。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抢任务了。
扶苏看着头顶的天空:
“现在好像是地府的秋季,不知道冬季的时候会不会下雪。”
始皇一听就知道儿子想玩雪了:
“可以打听一下哪个位面现在在下雪,朕陪你过去玩一会儿。”
扶苏说算了:
“好麻烦,懒得动。”
始皇便沉吟片刻,找到了万能的府君。
他问黄泉府君,商城里有没有能让天上下雪的商品。
府君:……奇怪的要求。
府君只听说过人工降雨,要求人工降雪的还真不多。问题是商城里没这么无聊的产品,如果他非要的话,倒是可以向天道提议增加一下这类商品。
上回天道坑钱没成功,回去不知道怄了多久的气。
这回府君帮始皇代为传达了一些他的诉求之后,天道满血复活。它立刻出了一个改变骊山陵区域天气的功能,要价特别昂贵,明摆着要把上次没赚到的钱双倍赚回来。
天道大概是忘了始皇之前不好说话那会儿有多难搞了。
面对它的挑衅,始皇表示:
“那你先告诉朕,阿苏还差多少气运可以补满,朕就花钱开通这个功能。”
天道说不成,万一它告知之后始皇翻脸不认了呢?
始皇就说生意你爱做不做。
不行他就带儿子去隔壁位面玩雪,又不是非要在家里玩。
天道只好妥协了。
始皇得到准确的数值之后,先给儿子买了最后一枚转运丹。然后开通了改变天气的功能,拿去逗儿子开心了。
看始皇就这么走了,天道还有点不可置信。
就这?它还以为始皇会有后手呢!
府君沉默了片刻:
“天道啊,你难道没发现,他买一赠二了吗?”
天道:?哪有?
府君就给他一一细数:
“首先,平时如果他问你剩余气运的查询问题,你肯定会收钱的。这次你没收,算是送了他一次免费咨询。”
“其次,你这个天气变化功能就一锤子买卖,明显不符合薅羊毛的原则。应该激活要一次钱,每改一次天气,按照天气的情况收取一次费用。”
“总之,他只花了一份钱达成了三个目标,我劝你还是别想着掏空他的存款吧。再这么下去,你的赠送服务要被他掏空了。”
天道:…………
第二天,扶苏因为昨日玩了半宿的雪起晚了。等他睡醒起床,任务模式都开了。
扶苏懒洋洋地蹭到阿父身边:
“是不是没抢到?我就知道抢不到。”
所以他干脆放任自己睡懒觉了。
始皇却展开光屏给他看。
只见光屏上赫然是【任务接取成功】的提示,他爹不仅抢到了任务,还抢到的是数量非常少的双人任务。
扶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阿父怎么抢到的?”
始皇矜持地说:
“拼运气。”
扶苏:那怪不得!
始皇把任务分享给儿子:
“这个任务系统似乎可以控制我们进入的时间节点,提示说接取任务的十二时辰内开启任务即可。”
所以始皇也不着急,就任由儿子休息。等扶苏睡醒了,才同他说这件事。
扶苏接取了共享的任务:
“这也看不见任务细节呀。”
目前只知道是去一个封建王朝背景的东方古代位面做任务,是个双人任务。至于要做什么任务、具体的位面情况等等,一概不清楚。
始皇也问过府君了,府君说他以前没见过任务模式,实在没办法给出提示。
不过双人任务的话,可以一次性解决两个人的身份问题。而且大概率拿到的会是两个相关的身份,比如扮演一对好友、然后要求他们联手达成一件事这种。
扶苏开玩笑道:
“扮演好友还行,要是扮演父子,结果我拿到了父亲的身份、阿父拿到了儿子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府君也就是不在这里,不然高低得提醒一句“我劝你不要立flag”。
可惜他不在。
始皇完全没意识到危机,哄着儿子去洗把脸醒醒神,说准备开启任务了。
扶苏乖乖去洗漱,回来后始皇提交了任务申请。扶苏点下同意后,父子俩齐齐被传送进入了残缺位面。
一睁眼——
扶苏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街道上,来往行人用着赵地的口音交谈。赵国话扶苏听得半懂不懂,但也能隐约听见他们在说秦国打过来的消息。
隔壁的院落内,始皇站在廊下,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陷入了沉思。
看这手,三岁不能更多了。
身后有女子在呼唤他:
“政儿,快进屋,一会儿要下雨了。”
始皇回头一看,果然是赵姬。
他忽然福至心灵地问道:
“父亲呢?”
赵姬毫不设防地答道:
“他去拜访吕先生了,要晚些回家。”
始皇却有预感,异人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是昭襄王五十年。异人准备抛下他们母子,和吕不韦偷偷回国去。
【父子颠倒(养幼年政)】
第34章 扶苏:哦,原来我没穿成异人啊
始皇在思考,他穿成了幼年时期的自己,那他家阿苏呢?阿苏又穿成了谁?
不期然的,进入任务之前扶苏开过的玩笑浮现在心头。始皇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不会被扶苏说中了吧?!
站在院落外的扶苏对现在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了解,信息太少,他脑海中也没有浮现出什么“原主的记忆”。
阿父不知道去了哪里,让他有些烦躁。
好在地府公民标配的光屏还能用,功德商城也还在开放购买。唯一用不了的是体内的功德之力,无法直接施展,估计是活人身体的限制。
扶苏正准备买个能够寻人的道具。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扶苏面前。车夫见到他就是一喜,赶紧下来。
行了个礼后,车夫说:
“公子,主家邀您过去一叙。”
扶苏不动声色地问道:
“为了何事?”
车夫邀请他上车:
“秦国派兵围攻邯郸,情况紧急。主家怀疑赵王会借机对公子您下手,想邀您过去商议对策。”
扶苏忽然福至心灵,这个发展——
他试探着说道:
“吕先生可有谋划?”
车夫点头:
“主家说可以试着用重金贿赂城门的守卫,放您出城。”
扶苏:确定了!我穿成了祖父庄襄王!
庄襄王秦子楚目前还没改名叫子楚,而是用着他的本名异人。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异人准备抛弃妻儿独自逃跑,所以他爹现在才两岁。
扶苏几乎想要转身回家去找爹。
那可是两岁的阿父!
但扶苏不记得他家住哪儿了,哪怕通过车夫的反应能推测出应该就在附近,可具体是哪一个宅子,他真的不清楚。
扶苏决定找个外援。
他自己不知道祖父以前住哪儿,祖父本人肯定是知道的。他可是有光屏外挂的鬼,不用白不用。
就是不知道残缺位面和外界流速比例十分飘忽,是否能进行内外间的联络,又能否开启直播。
之前12比1的流速比,开直播什么的就已经是勉勉强强了。大家正常看直播就跟看十二倍速的快进视频似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法则只能在直播开启的时候临时延缓观看者的时间流速。
现在这个残缺位面忽快忽慢,别是开不了直播吧?
扶苏试探着打开直播间。
居然连上了!
或许是在开启直播的时候,内外界的时间流速会保持一致?
扶苏也不懂这个,干脆懒得纠结了。
他直接在超游模式(即:仅直播间观众可见可听)下呼唤庄襄王:
[祖父在不在?快点快点,这里哪家是你当初在赵国住的宅子!]
车夫在催促他上车了,他得赶紧把他爹找出来。万一吕不韦行动太迅速,等下商量完就要立刻带他离开,他说不定会没时间回来接上阿父。
至于逃命的路上多带一个孩子会不会导致行动不便被追兵追上……
扶苏才不管呢。
反正让他丢下阿父独自跑路是不可能的,异人可以死,阿父必须回到大秦!
秦子楚被突然强制拉进直播间,上来就劈头盖脸问这个。他懵了一下,但还是飞快给出回应,指点扶苏正确的院落是哪个。
扶苏对车夫说:
“稍等!”
而后转身推开了院门,三两步走进去。一眼看到廊下站着个小孩子,正被赵姬牵着要进屋。
小孩明显不太情愿,但两岁的孩子肯定拗不过大人。赵姬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正准备强行把人抱进去。
扶苏突然回来,把赵姬弄得一愣。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扶苏。
这人长得和她丈夫九分相似,乍一看她还以为是异人回来了。但亲近之人细看后,就会发现这位不是异人。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和异人之前出门时穿的不一样,难道是异人的兄弟来了赵国?
扶苏没去在意她,和阿父对视一眼,确定了彼此的身份,便伸手抱起小阿父:
“我带他去见吕先生。”
赵姬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制止。
异人的兄弟随便抱走她儿子,也不知道是否出于好意。但他又说是要带孩子去见吕不韦,再加上异人出门前也说自己要去找吕不韦。
赵姬很快想明白了——异人见到吕不韦之后两人可能商量了什么,于是派了人来把政儿也带过去。
可能异人自己走不开,才让兄弟走一趟。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何时来的赵国,又为何要来赵国。
难不成是秦国准备更换质子了?
不等赵姬想明白,车夫已经催促起来:
“公子,快些上车吧,不要让主家等久了。”
赵姬认得这个车夫,是吕不韦的家丁,可见他们确实是要带政儿去找吕不韦的。
赵姬于是没阻拦,任由三人离开了。
等人走远后,赵姬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是更换质子的话,异人岂非有机会回国?那异人把政儿叫去,莫非是为了说回国的事?
不等她露出喜色,赵姬又陡然脸色惨白。
不对!如果这人真是来代替异人当质子的,难道还会来帮异人接孩子?换位思考,不该记恨异人可以归国,于是寻机报复异人的儿子?!
赵姬大惊失色,连忙追了出去。
可马车早就走远,看不见踪迹了。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当真的要去吕不韦家,根本无从追起。
家中只有一辆车架,之前异人出门时驾走了。赵姬只能扭头往娘家跑,寻求豪商父亲的帮助。
车上。
扶苏抱着两岁的小阿父,低声同他讨论目前的情况。
“没想到残缺位面里也会有大秦,我还当这些位面的王朝都和我们那个世界截然不同,就像之前去逛过的某些位面一样。”
他和阿父前几天去好些位面逛了逛,去的大部分都是历史发展按照正史来的。就算不完全按正史走,也是正史同人的位面。
少数几个是架空历史位面,听说都是从残缺位面发展出来的。不过因为残缺位面数量众多的缘故,架空位面在总位面中的占比其实才是大头。
扶苏因此默认残缺位面都是架空。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始皇有些无奈:
“让你进来之前乌鸦嘴,现在好了。”
他倒是穿成了他自己,扶苏却穿成了他爹。父子颠倒,以后怎么喊人?难不成他喊扶苏父亲,扶苏喊他阿父?
扶苏有些心虚:
“我就随口一说,哪里知道会成真。不过能看到阿父幼年的模样也不亏,阿父现在好可爱啊。”
说着还壮着胆子去捏他爹的小脸。
始皇:……
始皇拍开了他的爪子:
“朕要生气了。”
扶苏不听,还跃跃欲试要给他爹买小奶瓶,报上回阿父骗他喝奶的仇。
但想到直播间还开着,到底没动手。
直播间里弹幕刷得飞起。
[秦子楚:许久不见政儿这副模样,寡人都快忘了。]
[秦稷:可不是么,你丢下两岁的儿子跑路,等再见到孩子都快九岁了,呵呵。]
[秦柱:父王说的对。]
[秦驷:稷儿说的对。]
[秦渠梁:先不忙翻旧账,商议一下如何把政儿安全送回大秦。之前子楚是独自逃跑的,也不知道这次多带一个政儿是否会出现变数。]
[秦稷:还是先担心一下吕不韦会不会死活不肯让阿苏把孩子带上吧。]
[吕不韦:……臣不敢!]
今天昭襄王开大,在直播间疯狂怼人。秦子楚和吕不韦被他怼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吕不韦,感觉鬼生十分煎熬。
希望残缺位面的吕不韦能争点气。
不然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好吧,他已经是鬼了。
扶苏嫌他们吵,就要关掉直播间。反正一群家伙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光顾着吵架了。
然而先祖们联合抗议,不许他关。
嘴上说的理由是担心他们父子的安危,一定要帮忙出谋划策。实际上估计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顺便多看两眼幼年始皇。
扶苏用袖子把阿父半个身子挡住,小气地不给他们看。
当事人始皇:……
有没有人在意一下他本人的意见?
马车实在颠簸,扶苏就以此为借口非要抱着阿父,不让人单独坐车。万一把小崽颠坏了,赵国可赔不起。
车架飞快路过了一辆停在半路的车,似乎是车轮的轴承坏了,正在修。
车夫隐约觉得那辆车看起来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情况紧急,他也没多在意,很快和它们擦肩而过。
倒是那辆车的主人看见了飞驰而过的吕家车架,着急地追了两步,呼唤对方停车。
车夫没停。
他想应该是那辆车上的贵人想搭车,但他们真的赶时间,没办法施以援手,只能假装没听见了。
眼睁睁看着车辆一去不回的异人:……
异人明明早就出发了,却因为车坏了不得不半路停下。起初车夫说稍微修一下就能修好,他便下车等候了。
结果修到现在也没修好,异人正在纠结剩下的路是走过去,还是再等等,毕竟都等这么久了。
没想到会意外看见吕不韦的车路过。
估计是吕不韦见局势不妙,特意派人去接他。可惜两边错过了,没有接到。
异人不由得皱眉。
这车夫怎么回事?他都喊停车了,还充耳不闻,难道不是来接他的?
异人只好催促自己的车夫:
“再快些,还要多久能修好?”
吕家车夫根本没看见站在车边的异人。
因为异人为了安全起见,是站在车子另一侧的,靠着街边。车夫路过的时候,有车厢挡着自然见不着那头的人。
不然看见另一个公子异人,少不得要停车辨认一下。
扶苏完全不知道自己压根就没穿成异人。
他还在和阿父商量称呼问题:
“阿父总不能真喊我父亲,那样我就太不孝了。可是不喊父亲,要怎么喊人?”
始皇想了想:
“朕也可以不喊人。”
日常对话不是一定要喊一声的,直接对话说内容也行。其他时候,偶尔喊两句也没什么要紧的。
扶苏又说:
“那我要怎么喊阿父呢?”
直播间大家瞎出主意。
[秦稷:喊他阿政!]
[秦柱:喊他政儿!]
[秦荡:喊他大名!]
[秦驷:……你们够了。]
[宣太后:我建议可以喊宝贝,后世人都这么喊自家孩子。]
[秦驷:?你什么时候进直播间的?]
[宣太后:不告诉你。]
扶苏无视了这群起哄的家伙,和阿父好好商量了一下。最后也决定能不喊就不喊,非要喊就称“公子政”。
毕竟非要使用称谓的时候,一般就是扶苏询问“公子政歇下了吗”“公子政可用过饭了”这种情况,而不是面对面喊人。
倒是始皇现在拿着儿子的身份,不能直呼“公子异人如何了”,非得说“父亲如何了”。主要是直接说“公子如何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公子,而且也没有喊自家爹公子的道理。
扶苏觉得任重而道远:
“看来我要早些当上太子了,这样阿父可以直接喊我太子。”
喊太子是可以的,大不了后头加上殿下二字以表尊敬。
说话间已经抵达了吕宅。
吕不韦见到扶苏,一时有些迷惑。
他总感觉公子异人的长相好像变了,但低头见他怀里抱着熟悉的公子政,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父子俩都察觉到了异样。
虽然不明白吕不韦在怀疑什么,但始皇还是第一时间抬起头,冲着扶苏说道:
“父亲,我有些饿了。”
扶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哪怕头皮发麻,双手还是稳稳抱住了阿父。
他故作镇定地询问:
“可有食水?”
吕不韦看公子政喊了爹,心想儿子总不会认错亲爹,便不再怀疑。他吩咐人去取来食水奉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启正题。
和扶苏所料的差不多,吕不韦已经计划好了要去贿赂守门官吏。他还提前打探过城门换班的时间,选择在更贪婪的这个守将当值的时候,把钱财奉上。
如今情况紧急,吕不韦派去贿赂守将的人已经出发了。他们得赶紧动身,过去看看那头游说得怎么样。
吕不韦说:
“如果顺利,即刻出城!”
扶苏没有异议:
“先生决定就是。”
吕不韦又看向他怀里的始皇:
“只是带个孩子……”
直播间里的吕不韦已经开始冒冷汗了,生怕自己说出“要不你还是把孩子丢下”这样的话。
幸好活人吕不韦没说,他欲言又止地停顿了。
扶苏便道:
“公子政记性好,他已然听闻了你我的计谋,若将他丢下,只怕他会泄露消息。不如一并带上,若路上情况不对,也可临时将之抛下。”
扶苏暗示吕不韦,遇到追兵可以把儿子丢出去吸引火力,自己趁机逃跑。
吕不韦信了这个说辞。
他一直知道异人是个能狠下心的,否则之前叫车夫去接人的时候,他也不会绝口不提让车夫把赵姬母子一起带来。
倘若异人重感情,吕不韦肯定要想办法把母子俩都带上。否则招惹到异人的埋怨,得不偿失。
吕不韦也不针对扶苏的狠心发表什么看法,只说现在就可以走了,迟则生变。
扶苏抱着阿父起身:
“那走吧!”
至于遇到危险把阿父丢出去吸引追兵什么的,当然是忽悠吕不韦的。先把孩子带出去,后头到底怎么处理还不是他说了算?
真有危险,就是把吕不韦丢下去都不能丢他爹。
始皇伸手揪了一下儿子的耳朵:
‘不孝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吕不韦完全忽略了这个才两岁的孩子,只顾着和扶苏说话。
他交代了一下等会儿出城的办法,又说了出城后要往哪边跑。
扶苏在直播间问昭襄王:
[秦将驻军在何处?]
[秦稷回答:寡人不记得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就算找了,想获取秦军的庇佑也并不容易。人家忙着打仗呢,不一定有空接待你一个不知真假的公子。
好在吕不韦早就在为逃出赵国做准备了,哪怕无人帮忙,他这一路上也布置了不少后手。
几人来到城门附近时,就见之前来贿赂守将的下属已经候着了。见到车子过来赶紧上前汇报,说一切顺利,立时就能出城。
吕不韦闻言也不废话,让扶苏带着孩子躲在车厢夹层里。叮嘱两人都别出声之后,就直接让车夫驾车朝城门口去了。
他这个马车的车厢长度从外面看,比从里面看要长几十公分。因为里头有个暗门,人可以躲在其中。
检查不仔细的话,就不会发现车有猫腻。
吕不韦也不傻,他派来贿赂的人没直说他们是要带秦国公子出城。吕不韦说的是他要贩卖一些违禁的商品,还请守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私违禁商品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守将早就习惯了。吕不韦的商人名头他也是听过的,自然不会多想。
马车停在城门检查的时候,士兵因为得了命令,只是意思意思看了两眼。
见车里堆放了好几个小箱子,这么小肯定藏不了人,就放行了。由于没有上车仔细查探,便不曾发现车厢长度的问题。
马车被轻松放行。
吕不韦原还担心年纪小的公子政会出声坏事,让扶苏捂着点孩子的嘴巴。不过扶苏仗着吕不韦看不到,压根没捂。
等车走远了,吕不韦才请两位出来。
扶苏问道:
“先生现下离开了,城中的商铺如何处置?”
赵人迟早会意识到是吕不韦把异人放跑的,所以他那些留在赵国的产业和下属,必须得早做打算。
扶苏还等着借吕不韦的商道势力帮大秦搂钱呢,自然不希望他的产业受损。
吕不韦答道:
“已经安排人撤离了。”
最近因为战事的缘故,城中生意萧条。他趁机关了不少店铺,店内的伙计之前就陆陆续续带着财产离开了邯郸。
如今只剩最后一批人马,在他们走后也可以出城了。
这些能帮他经商的人手培养起来不容易,别说扶苏了,吕不韦也舍不得他们折在赵国手里。
马车出城行驶了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外。里头藏了吕不韦准备好的护院游侠,都是他雇来做保镖的。
先秦时期盗匪横行,单独出门十分危险,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保护才行。
一行几人换上了精良的好马。
逃命的时候就别想着坐马车了,能快马加鞭赶路最好。扶苏问人借了披风和绳子,直接把小阿父裹好绑在自己身前,带人翻身上马。
始皇:……
年纪小简直没有人权。
但不绑身上的话,光靠手抱着万一累了没抱住,摔下去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始皇只能生无可恋地接受了这个现状,无奈地把脑袋往儿子怀里一靠,认命了。
扶苏给他调整了一下兜帽:
“等下骑马会起风,冷就跟我说。”
始皇应了一声:
“你也小心,累了及时休息。”
队伍里有骑马的好手,实在不行扶苏还能和人同乘,一匹马带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不成问题。
这头吕不韦已经逃出城了。
那边异人终于赶到了吕宅。
扣门许久不应,这让异人十分诧异。宅子里空荡荡的,似乎连个家丁都没有,所以无人来为他开门。
怎么回事?吕不韦跑了?
异人百思不得其解。
吕不韦花重金投资他,结果现在自己一个人跑了?那对方之前砸下去的钱财,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总不会是吕不韦觉得他没救了,不可能在这次的危机中活下来,干脆放弃他了吧?
异人感觉到了棘手。
情况不对,他怀疑可能是临时出现了什么变故,吕不韦提前转移了。之前去他家中寻他,就是为了赶紧带他离开。
那个车夫怎么叫都不停,八成是接到了赵姬和孩子,或者车上只有孩子。
嘶——
难道吕不韦觉得反正大人也救不出去了,不如把孩子救出去?两岁多的公子政更好藏匿和带出城不说,以后养大了也会十分亲近他吕不韦。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个亲爹当上过秦王的孤儿,能不能有机会争到王位。
这太难了。
但如果异人注定出不去,吕不韦也只能被迫选择及时止损,转而投资公子政。
异人神色凝重地上车,让车夫先离开。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得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思考对策。
其实如果只想出城的话,也不一定非得找吕不韦。赵姬的娘家是赵国豪商,请他们贿赂城门的守将,或许有戏。
只是赵家人不曾提前在外头布置好一切,异人哪怕出去了,想要成功逃回秦国也不容易。很有可能被追兵找上,功亏一篑。
可比起坐以待毙,异人愿意拼一把。
他对车夫说:
“去赵家。”
那头赵姬已经回家去了。
她想请父亲帮她寻回儿子,因为她怀疑扶苏对她的政儿不怀好意。丈夫很快就会归家,要是回来知道她弄丢了政儿……她根本不敢想!
赵父怀疑女儿得了癔症:
“你说有个长得和公子很像的人骗走了政儿?”
赵姬点头。
赵父觉得荒谬:
“且不提公子异人没有同母兄弟,更没有双生兄弟,别的公子再怎么和他长相相似也优先度。就算真有这么个人,他来到邯郸的事情,我缘何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根本不信存在这么个人,觉得那就是公子异人。只是他这女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认定那不是自己丈夫。
赵姬强调:
“他穿的不是公子的衣服!”
赵父很是无语:
“你也说他去了吕不韦那里,许是弄脏了衣服,所以换了一身呢?”
赵姬哑然。
被父亲连番质疑,赵姬忽然也不确定起来。她当时只看了那人几眼,可能看错了。
如今回想起来,也记不清细节。非要她说出两人长相哪里不同,确实很难列举。
赵父倒是意识到别的问题:
“他把政儿带走了,却没带你……”
公子异人该不会是丢下赵姬逃走了吧?
居然还记得把儿子带走,看来公子还挺在意这个子嗣的。只可惜,人家唯独在意孩子,不在意孩子的生母。
就在这时,仆从引着异人进来了。
赵姬看到穿着记忆里衣服的丈夫,一下子又坚定起来。
她大声说道:
“我就说那人不是公子!父亲你看!”
异人眉头一皱:
“你在说什么?哪个人?”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赵姬却闭上嘴不敢说了。
她把儿子弄丢了,她不敢告诉丈夫。若是让丈夫知道,只怕会怒极。
赵父倒是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相信赵姬的说辞了,邯郸居然当真出现了一个长得和异人极像的男子,还带走了政儿。
赵父把过程全都说了。
异人听完,揉了揉额角:
“原来如此。”
他想得比赵姬更深远一些,他并不觉得那是他的兄弟。
虽然在外当了多年质子,异人其实不太清楚那些兄弟都长成什么模样了。但他有脑子,想也知道秦国不可能派个公子来邯郸。
所以,那人应该另有来历。
异人怀疑,他是赵王安排的。故意找了个和他长得极其相似的人,让他李代桃僵,混淆秦王室血脉。
现在政儿已经被带走了,恐怕凶多吉少。
异人没空去和赵姬生气,他直接问赵父能不能贿赂守将送他离开邯郸。如果他能追上吕不韦,还有一线希望。
赵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赵家想要沾上异人带来的好处,必须要保证异人能回秦国。以及他和赵姬生的公子政,也要平安无恙地回到异人身边。
所以现在可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赵父咬了咬牙:
“我给你钱,但我不能出面帮你们逃出去。我们一大家子得继续在赵国过日子,不能受你出逃一事牵连。”
异人了然:
“我会把事情推到吕不韦头上,以他的名义贿赂守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姬听出丈夫要离开,连忙追问自己该怎么办。但异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赵姬瑟缩了一下。
她明白了,她弄丢了儿子,异人已经厌弃她了。若政儿能寻回,一切还好说。况且即便孩子被寻回来了,她也不一定能复宠。
赵父就没指望过女儿复宠,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把人找回来。以及送异人出城,让异人记住他们赵家的恩情。
异人很快带着钱从赵家离开。
他让车夫出面以重金贿赂守将。
之前吕不韦着急离开,有一个原因便是守将要换班了。再不走等换上下一个,可能就会走不了。
换班的守将没有前一个那么贪婪,并不好说通。车夫好说歹说,异人也临时教了车夫几个话术,才让对方答应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临近城门关闭。车内昏暗,检查起来更不方便。哪怕异人没有躲藏得多好,也顺利混出了邯郸。
异人也不知吕不韦他们往哪里去了,只让车夫直接走去秦国的路。最好挑小路走,免得引人注意。
坐车目标太大,他也选择了骑马。
好在车夫也会骑马,且拉车的马不止一匹,二人很快换马上路。
同一时间,一家三口都出门久久不归的情况让暗中盯着异人院落的赵人发现了不对。
当即就有人向巡逻的士兵告发,怀疑公子异人逃跑。
彼时赵王正恼火于前线战场的失利,刚一怒之下下令去把公子异人捉来。秦国既然不在乎这个质子,那他也不必留手,直接把异人斩杀就是。
结果下头人来报说异人和他的妻儿都不见了。
赵王大怒:
“给寡人搜城!”
连夜搜城,也没搜到结果。倒是调查出了城门守将收受贿赂,放人出城的消息。
前一个指天发誓:
“末将绝对没有放秦国公子出城!马车我都派人检查过,那个放出去的马车里只有很小的箱子,藏不了人的!”
他说吕不韦只是带了一些商品出去。
负责检查的士兵也被捉了,审讯过后的供词能和守将对得上。
可后一个守将却难以脱罪,尤其他还说自己收到的也是来自吕不韦的贿赂。
赵王气笑了:
“那寡人到底是该相信,哪一个才是吕不韦的车架?”
前一个守将这时候意识到不对。
吕不韦和公子异人交好,他要是说自己那个才是真正由吕不韦贿赂的,恐怕大王会怀疑异人藏在了他检查的那辆车里。
但偏偏,吕不韦本人就在车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守将灵机一动:
“大王,末将怀疑那吕不韦故意和异人分开出城,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吕不韦那车确实没有人,有人的是后头的那辆。结果现在他们在纠结到底哪辆车里藏了异人,不就正好耽误了追击的时间吗?
赵王也反应过来了。
守将和士兵的供词能对上,做不得假。尤其后一个守将明显心虚,也不敢说自己仔细检查过、车上不可能藏人。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赵王当即下令:
“追击后头那辆车!”
说实在的,前头那辆早早就出城去了。真要追,不一定能追上,追后头这个还靠谱点。
由于搜城用了不少时间,此时异人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连夜赶路十分疲惫,却也没有办法。
异人还发现自己忘了准备食水钱财。
幸而野外总能寻到东西充饥,不至于被饿死,就是太耽误时间了。
所以没多久,异人就被追兵追了上来。
异人立刻和车夫分开逃跑,试图用这个方法减少自己身后的追兵。
吕不韦队伍。
扶苏他们倒没有日夜兼程地赶路,皆因吕不韦提前准备好了落脚地。在村落之中,且他挑的还是一个人少的村落。
因常年打仗,这个村子死了很多男丁。剩下的寡妇大多都带孩子改嫁了,村中就剩了一些老者。
他们趁夜悄悄进入村中,在提前选好的无人民居借宿。家中都挖了地窖,遭遇追兵可以躲进窖中隐藏身形。
所以扶苏和始皇得以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继续赶路。
扶苏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挺好的。
就异人那个活到三十五就猝死的健康状况,居然能跑一天马下来面不改色吗?
扶苏悄悄和阿父说:
“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拿到的当真是庄襄王的身体吗?”
直播间还没关,听了这话也讨论起来。
[秦子楚:你这张脸和寡人年轻时候长得挺像的,不过寡人也记不得当初具体长什么样了。你等一下,寡人变回二十多岁看看。]
[秦柱对比完说:寡人觉得很像。]
[秦稷:寡人瞧着还是有点差别的。]
[秦柱:毕竟是残缺位面,出现一点偏差也正常。]
[秦荡:而且阿苏现在用的身体长相和他自己也不太一样,阿苏顶多和子楚像个五六成,没有现在这么夸张。这明显不是阿苏的身体,那不就只能是子楚的?]
[秦稷:有道理。]
[秦驷: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还没看任务要求?不是说进入任务位面之后才能看到要求的吗?]
[秦渠梁:寡人就说好像缺了点什么!]
扶苏也想起来了:
“对哦,还没看任务要求。我一见这里是赵国,就光想着怎么带阿父逃跑了。”
战国末年的发展他们父子俩太熟了,而且他们本来就是进来重建大秦的。乍然发现大秦不用他们重建,只要想办法回国就行,便把任务抛之脑后。
毕竟大家接任务本来也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本身,谁还当真在乎任务是什么?
始皇已经打开任务系统了。
看完,始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扶苏一边打开系统一边问:
“阿父怎么了?是看到什么了吗?”
然后他看完也不说话了。
直播间快急死了,纷纷追问怎么回事。你们父子俩到底看到什么了,倒是说啊。
扶苏默默复制文字发到公屏上:
【公子政发布任务,希望改变自己被遗弃赵国的命运,并更换一个更负责任且关爱他的父亲。】
【系统已自动抽取功德为任务者秦扶苏塑造身体,与异人相似度95%,避免无法分辨任务者与异人本尊。】
【任务时限:至公子政继位为止。请在此之前好好呵护公子政,保护他平安抵达秦国,登上王位。】
众人:……
始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居然还能给重新塑造一个亲爹出来的,任务系统真是业务广阔。
而且始皇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在意被父亲抛弃这件事,他也不期待有个好父亲。所以看着任务描述,他的心情就有些微妙。
但转念一想,发布任务的是两岁的公子政,又不是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始皇帝。小孩因此被伤透了心,也是很正常的,他还没成长到后来万法不侵的程度呢。
扶苏反应过来,长叹一声:
“唉,我就说我好像不是庄襄王。”
[大家:……现在你是不是异人已经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真正的异人在哪里?!]
[秦子楚感到了窒息:所以现在阿苏是阴差阳错顶替寡人的身份逃出去了,而寡人自己还困在邯郸城中?]
[秦稷怼他:那又怎么样?你把政儿丢里头一次,政儿现在也把你丢里头一次,你俩扯平了。]
[秦柱附和:没错没错,天道好轮回!]
扶苏纠正:
“不要在这种时候夸天道,分明是我在出工出力,是我为阿父报仇了!”
始皇哭笑不得,伸出小嫩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作为对他的夸奖。
扶苏立刻满意了。
[秦驷已经冷静地提醒起来:异人现在还没死,如果让他们发现有两个异人存在,阿苏有可能遇到危险。]
[秦稷立刻表示:那就把他弄死,反正有阿苏在,没了他也无所谓。]
[秦荡双手支持:可以可以!庄襄王有没有的不要紧,别连累我们始皇帝!]
[秦子楚:……你们过分了啊!]
一群非常现实的秦王们根本不在乎扶苏现在把异人坑死是不是在弑祖,跟大秦一统天下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
政儿既然在扶苏这头,那肯定是要保扶苏的。宁愿让异人被怀疑是假公子,也不能让扶苏担上这个质疑。
最好的办法还是异人早点死。
扶苏蠢蠢欲动:
“这样不好吧?而且离得那么远,我如何能击杀他?”
始皇:……
秦子楚:呵呵。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他这个大孙子已经心动了。
子楚怀疑扶苏想弄死他很久了,就因为当年的烂账。某个太子估计一直都想给他爹报仇,只不过以前没机会。
可算让他给逮着了是吧?
[宣太后出了个主意:不是有那个什么商城吗?里头肯定有东西能帮得上忙,你翻翻看。]
扶苏就当真去翻了。
然后他一眼看中一个东西:
“一次性倒霉卡,持续时间十二时辰。居然还有这种可以让人倒霉的东西?我买个试试。”
扶苏使用卡片之后没多久,赵王下定决心追击后出城的那辆车,并且成功追上了持续倒霉的异人。
而此时,异人的倒霉卡时效还没过去。
第35章 平等地针对每一位先祖
扶苏用完倒霉卡之后,仅剩的良心冒了出来。
他和阿父嘀嘀咕咕:
“要是祖父真的死在外面了,我们这样任由他的尸身丢在赵国,是不是不太好?”
秦子楚:?杀完人之后才跑来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假惺惺了?
但其他人都不觉得扶苏说的有什么问题。
先祖们纷纷帮忙出主意。
[秦柱:丢在外面是不太好,好歹是寡人儿子的身体。]
秦子楚:原来父王您还记得我才是您儿子啊。
[秦渠梁:不错,我大秦公子的尸身也不好放在外面任人糟蹋。]
秦子楚:那我生前活着的时候就可以任儿孙糟蹋了是吗?
[秦稷:寡人思来想去,觉得异人的尸体最好还是消失为妙,留在阳世也容易引起麻烦。]
秦子楚:前头说的好歹还是人话,祖父您这就过分了吧???
[秦驷:但我等也不知他死在何处,如何为他收尸?如今扶苏和政儿的安危最为紧要,总不能回去寻找。]
秦子楚放弃和这群人辩论了。
一个个的都没有心。
最后还是宣太后靠谱,在商城里找到了能用得上的道具。
[宣太后:(订单分享)这有个叫收尸袋的道具,说是可以相隔千里为亲朋好友收殓尸身,我觉得应该能用上。]
[秦荡:咦?怎么还有这种道具?]
[秦三世:这个还挺有用的,应该不少人需要。比如亲友上了战场的,或者因为战乱等原因天各一方的。]
[秦荡:这怎么还有个秦三世?]
[秦三世:见过武王,晚辈是父亲前世那个位面的秦三世。]
[秦荡:哦哦!是你啊!寡人记得!]
始皇也在开着直播间围观,毕竟他也有光屏。但是他没想到直播间里的居然不止是先祖们,还有晚辈。
始皇看向儿子:
“把他踢出去。”
他拒绝在晚辈面前保持三头身的模样。
扶苏很听话地把儿子踢出去了,然后飞快修改了直播间规定。之前没做太多限制,是因为当时开播的时候开得匆忙,光顾着催促秦子楚给他指路了。
既然父亲在意这个,那他肯定是要满足父亲要求的。
[秦荡:啧啧,政儿你这就不对了。]
敢指责他爹,扶苏立刻回怼:
[再说把你也踢出去。]
[秦荡:……]
秦荡闭嘴了。
扶苏很快买好了收尸袋,但是收尸袋装了尸体之后,要往哪里放呢?他总不好随身携带,那么大一个东西。
秦·东西·子楚:我谢谢你没说随身带着尸体不吉利。
为了研究出如何储存收尸袋,一群人又七嘴八舌地吵了半天。这次大家学聪明了,一个两个都去翻功德商城。
功德商城里确实有空间储物类的商品售卖,只是容量都很小,价格还非常贵,不太划算。
宣太后说她在客服反馈界面和客服反应过了,能不能卖点大容积的。贵倒不是特别大的问题,问题是那么小什么也装不了。
比方说拳头大的空间,装什么?
这点东西自己身上也能揣。
秦稷还颇为缺德地点评:
[当初燕国地图里藏匕首,那匕首都不止这点大。连个凶器都难藏,怎么的还得拆成两截,用的时候现场组装啊?]
始皇:…………
扶苏:…………
扶苏反手禁言了昭襄王。
[秦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重生后的始皇并没有秦王绕柱这个黑历史,毕竟当事人始皇虽然记忆恢复得比较晚,他儿子却是全程带着记忆的。
因此荆轲跑来刺秦的时候,手握剧本的扶苏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策略。趁着侍者给地图做检查的时候,掉包了荆轲的匕首。
最后的结果就是荆轲被扶苏提剑追杀,绕柱奔逃躲避的成了荆轲自己。
但,前世的陛下是有这个黑历史的。
所以扶苏迅速为阿父出气,禁言了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昭襄王。
毕竟秦稷明显不怀好意,扶苏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就是在嘲笑他阿父。对方肯定提前去打听过前世的事情了,知道这么说能戳阿父的心窝子。
可恶!
扶苏冷哼一声:
[再有下次我就关直播了。]
秦渠梁叹气:
[这又是何苦呢?]
秦柱劝扶苏三思:
[你看祖母都给你出了多少主意了,可见直播还是很有用的,还是别关了。]
扶苏微笑,谢谢,孤也可以只单开个直播给宣太后看。
最后大家也没商议出个对策来,只能暂且搁置了。反正异人还没死,这件事不用着急。
接下来几天都在赶路中度过。
异人也是顽强,居然一直都没被赵人捉住。扶苏的倒霉卡时效都过去了,他还在和追兵玩躲猫猫。
这弄得扶苏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给他补一张卡,主要扶苏还没解决收尸袋往哪儿放的问题。
扶苏对他祖父的运气很是怨念。
怎么感觉全家运气最差的就是他自己?祖父带着倒霉卡效果还能化险为夷,可见平时的运气有多好。
想想也是,在赵国日子不好过,很快碰到吕不韦受到资助。危急时刻逃出赵国,还能顺利回到大秦。
还有他爹当上秦王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让位给他。他妻儿被他丢在赵国也没被赵人弄死,后头顺利回来了。
要知道秦子楚就俩儿子。
一个成蟜没什么本事,另一个是天选之子。要是天选之子出意外没了,留个成蟜说不得能把大秦六代基业葬送,那他子楚就要被骂死了。
不过扶苏很快就自己哄好了自己:
“只有我成为了阿父的儿子,他们都没这个机缘,还是我运气更好一些。”
始皇被他逗笑了:
“那他们还是朕的先祖呢。”
扶苏振振有词:
“先祖如何比得上儿子?给阿父当儿子是最好的,阿父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父。”
反正他至今没见过比他阿父更好的父亲。
先祖们:别了,我们也不是很想给你爹当儿子。
当祖宗多好,可以占辈分上的便宜。
又过了几天,队伍终于艰难地离开了赵国地界。成功进入秦地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他们不必再进入荒村之类的地方躲藏,可以正大光明地住进吕不韦在附近城池买的院落。
到了秦人的城池,想回咸阳就容易了。
进城的时候扶苏没暴露身份,毕竟他也没带异人的照身帖在身上。他以吕不韦商队中人的身份低调入城,好在吕不韦有提前给他准备假的照身帖。
扶苏扭头就在直播间里说:
[吕不韦居然能弄到假的验传,这个得注意一下,想个法子把他们造假的路子给堵住。]
靠着假照身帖就能轻易进入大秦城池,那照身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以后想抓刺客都抓不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不韦之前被扶苏踢出直播间了,因为没道理三世都被踢出去了,他还能腆着脸在里头待着。
所以扶苏这番用完就丢的话也没被当事人听见。
虽然他听见了也做不了什么。
始皇提醒儿子:
“此处是吕不韦的产业。”
扶苏秒懂:
“我去看看祖父还活着没,若是已经不幸身亡了,就把收尸袋藏在这个宅子里。”
等回到咸阳后,就可以安排信得过的人前来运走了。在此之前,都能暂且存放在这里。
就是得挑个不会被宅中侍者发现的位置藏匿。
夜里趁着众人都睡了,扶苏带着父亲鬼鬼祟祟地翻窗出来。宅院中有守夜的护院,不过并不多,想要避开他们难度不大。
扶苏搂着小阿父轻手轻脚地在院落中穿梭,不曾惊动任何人。
他一直都有习武,如今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便是和人武斗都不带怕的。轻轻松松翻墙翻窗,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院中有一片池塘,将东西绑上石头沉入池底淤泥中,就能够做足伪装。商城售卖的收尸袋不仅防水还能改变外观,颜色调整成和淤泥一样就行。
秦子楚心情复杂地看着儿子和孙子商量怎么给他抛尸。
他一时间恨不得别人哪天清理池塘把东西挖出来,让他们苦心白费。一时又想着不能这么意气用事,还是大局为重。
给这俩当长辈真是遭罪。
看着直播间里那群丝毫不在意他死活的先祖们,秦子楚冷笑一声。
现在讨论得高兴,等着吧,迟早有你们倒霉的一天。
子楚回去就许愿扶苏把他们都穿一遍。
地方找好了,扶苏就掏出收尸袋开始使用。之前几次使用都没收到尸体,这次也是一样的。
扶苏沉吟片刻:
“阿父,要不我多用两张倒霉卡?”
始皇移开了视线:
“用吧,庄襄王会体谅你的。”
扶苏于是就用了。
这次为了保险起见,一口气用了十张。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张卡还搞不定一个公子异人。
异人再好运,也没他阿父那么夸张吧?
用完后,扶苏就开始等待,隔一会儿尝试使用一下收尸袋,指定目标秦公子异人。
大约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手里的袋子一沉。原本瘪下去的黑色口袋变成了鼓鼓囊囊的一个长条,不是非常贴合人体曲线,从外面看不出来里头装的什么。
扶苏松了口气,赶紧动手把这东西按照计划沉入水底。
却说三刻钟之前。
公子异人为了躲避追兵,被迫在山里当了几天的野人。食水都缺,日子过得非常艰辛。
就算这样,还是被追兵找到了踪迹。
异人算是运气好的,不曾碰到山里的山匪和野兽。那些山匪跟野兽也没什么区别,没食物吃的时候也会下山掳人当口粮。
本来躲进山里后,追兵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不见得会仔细搜索。
山林那么多那么深,他们就这点人。不分散搜不到人,分散了死得更快,吃力不讨好。
古代山林可不像现代连只野兔都难见到。
可惜异人毕竟没什么躲避追兵的经验,尤其没有在山林里隐藏踪迹的经验。追兵找到擅长寻踪的人进来一看,就顺着种种痕迹追上他了。
扶苏第二次使用倒霉卡的时候,异人刚被追兵找上。
这群人也是执着,大半夜的不睡觉上山搜人。
异人顾不上天黑危险,直接在漆黑的深林中穿梭。追兵可以举着火把看路,他却是不敢发出一点亮光的。
结果就是一脚踩空,摔下了两米高的“断崖”。林中这样的地形还挺常见的,所以走在山林里的时候才要格外小心。
或许是受到霉运影响,他的脑袋直接磕到了东西,咽了气。
追兵也险些跟着栽下去,好在及时发现了问题。他们打算从旁边绕下去,检查一下人死了没有,而且尸体也是要拖回去向赵王交差的。
结果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了狼嚎。
十张倒霉卡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
异人不仅遭遇了之前这些危机,临死前还吸引到了狼群的注意,眼看尸体就要受到狼群啃噬了。追兵们吓得赶紧逃窜,试图用火把逼退群狼,且战且逃。
没人顾得上异人的尸首,倒是扶苏卡点把尸体转移走了。也不知道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人死之后倒霉卡的效果提前结束,异人自带的好运又产生了作用。
反正尸体是没损伤的。
而且经过狼群这一遭,应该不会再有赵军回去寻找异人的尸身了。估计会默认异人已经被啃了个干净,再也找不回来。
次日,扶苏在吕家仆从的侍奉下更换了装扮,以大秦公子的身份去拜访了城中的长官。
之前在路上穿的都是方便行动的衣服,如今为了展现身份,自然得换上王公贵族的服饰。吕不韦很舍得下血本,从衣衫到配饰无一不精致。
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落魄逃亡的公子显然不如从容华贵的公子容易获得尊敬。
扶苏的仪态是无可挑剔的。
身为秦皇时期的太子,为了不给阿父丢人,这些外在因素扶苏都重点关注过。行走坐卧,只要他想,他能比任何人都要显得高贵和优雅。
年轻俊美的公子缓步走在庭院中,腰间缀着的禁步因玉石碰撞发出了清脆规律的声音,很是好听。
贵族讲究“鸣玉而行”,便是如此。
吕不韦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眼光。果然,公子异人换上符合身份的装扮后,绝不会堕了他大秦王孙的名头。
始皇这次没让儿子抱。
抱着个小孩子还怎么唬人?贵族又不是养不起仆从。
只是小孩腿短个子矮,扶苏想牵着他走也不成。太矮了,他得弯腰才能够得到父亲的手。
吕不韦干脆让侍从抱着小公子。
城中的太守听闻公子异人前来的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候。
人家是王室公子,哪怕不受宠到被送去当了质子,也不好怠慢。更何况早在几年前吕不韦就来到秦国,说通了华阳夫人收异人为养子,公子异人早就不是那个不受宠的质子了。
今日见到本人,太守有些惊讶。
这风采一点都不像在外当过多年质子的人,难怪吕不韦会不惜花费重金投资他。身在他国举步维艰还能维持住一身卓然傲骨,确实有几分本事。
而且异人应该是不久前才紧急从邯郸逃离出来的吧?
太守原本都做好会看见一个狼狈落魄公子的准备了,现在倒是对异人刮目相看。
这哪里是匆忙逃离啊,这分明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离开了虎狼窝。看样子他们应当不曾受到赵人追击,能在赵王眼皮子底下安然回国,确实很有本事。
扶苏深谙外表唬人的道理,装起样子来绝对不会有差错。
他言行得体地与太守交谈了两句,便被请入上座。而后不必他主动提,太守保证即刻就替他去联络咸阳那边,还说会派遣人手护送公子回国。
如今在位的是昭襄王,但昭襄王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知何时会驾崩。目前的太子是异人的父亲安国君,而安国君的正妻华阳夫人早就是异人养母了。
也就是说,再过几年面前这位年轻公子应当就能成为大秦太子。
提前交好太子,总不会有错。
太守乐呵呵地敬酒。
他这可不是站队,他只是与人为善。有机会的时候,抓住时机为公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替自己结个善缘。
为免公子觉得他挟恩图报,太守只字不提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雪中送炭。他只说是想为公子进一份绵薄之力,话说得很漂亮。
扶苏很欣赏这个会做人的太守,可惜这人活得不是很久,反正他自己进入朝堂的时候这人已经不在世了。
回到吕宅后,扶苏又问过阿父,阿父也说对他没什么印象。
看看这太守须发皆白的样子,倒也不难理解。
吕不韦进屋时就见公子正在和小公子说话。
扶苏拿着甜糕哄阿父吃两口:
“你不是也喜欢吃甜食吗?趁着年纪小多吃点,长大后再吃容易被人笑话。”
扶苏以前就被弟妹们笑话过像小孩子一样爱吃甜的。
然后扶苏就微笑着告诉弟妹:
“原来你们不爱吃甜?也好,以后就多吃点苦吧。”
没多久,弟妹们就后悔嘴贱了。
扶苏的口味遗传父亲,所以他爹也爱吃甜食。只是被儿子这么一逗,始皇就不愿意张口了。
他瞪着儿子,示意臭小子适可而止。
但两岁的崽崽瞪人能有什么威力呢,扶苏只觉得可爱。没有忍住,又捏了捏阿父的小脸。
始皇一巴掌拍开了他的爪子。
并且威胁道:
“朕总有机会收拾你的。”
这次是扶苏乌鸦嘴才导致现在的情况,但下一回可就不一定了。他就不信扶苏的那点乌鸦嘴功力比得过他的运气,始皇迟早能逮到儿子变小的机会。
扶苏立刻装乖:
“我错了。”
他正要撒娇喊一声阿父,看到吕不韦从外面进来。脸上的表情一收,很专业地维持住了异人应有的姿态。
扶苏慢条斯理地放下糕点:
“先生为了我的事情忙到现在,坐下歇一歇吧。”
吕不韦去为他联络回咸阳的车队了。
太守说要出人护送他,那队伍就要和吕不韦安排的队伍合并了。之后的行程要怎么走,路上临时歇脚怎么安排,守夜的人员分配等等,都得提前调节好。
吕不韦道了声谢才坐下。
在赵国的时候,异人需要靠他,华阳夫人也请他做了异人的老师,所以吕不韦还能摆出点架子来。
但是回到秦国之后,吕不韦很清楚地认知到了地位的转变。从现在开始,不是异人求着他资助了,他成了异人的臣子,不能再有僭越之举。
无论是以前的异人还是现在的扶苏,都不是池中物。
庄襄王登基三年,年年发兵打得六国嗷嗷叫,并不像他质子时期那么柔弱可欺。扶苏就更不好欺负了,他只是轻飘飘看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就把脑袋深埋了下去。
吕不韦真心实意地感慨:
“公子威势十足,离赵归国后正如游龙入海,可见还是赵地耽误公子一展抱负。”
扶苏懒得听他说漂亮话,只露出一个商业微笑,作为礼貌回应。
吕不韦就很识趣地说正事了,譬如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回都城、中间会在哪里歇脚。
定下的是休整一日,明天一早再出发。
扶苏颔首,同意下来。
吕不韦问道:
“公子政如今母亲不在身边,可要寻几个乳母?”
扶苏当然是拒绝了:
“公子政早已断奶,无需寻什么乳母。”
他要是敢给他爹找奶娘,他爹下回就能给他找一排奶娘。
父子俩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吕不韦又问:
“公子身边无人侍奉,如今已然回国,不像在赵地那般朝不保夕。太守言说族中有一女姿容甚美,可要——”
扶苏:?
扶苏忍不住在直播间问庄襄王:
[原来祖父是这样的人,还没到咸阳呢就迫不及待要安排姬妾了?]
秦子楚:???
寡人不是!寡人没有!吕不韦你个坑君上的家伙!
秦子楚努力辩解:
[这是吕不韦和太守自作主张,与寡人无关,寡人可没有这么急不可耐。]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色胚,秦子楚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论证:
[否则也不可能只生了两个儿子。]
众人:……
可惜遭遇了宣太后的拆台:
[我一直都好奇,子楚孩子少到底是因为在赵国伤了身子,还是单纯的不能生?]
毕竟子楚回国六年,才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整整三年的秦王生涯,也没生出其他儿子来。
结合他的早逝,说不准真是身体太差了呢,连带着那啥质量也不行。
能生出个强健的公子政属于意外之喜。
秦子楚:……
你们就不能闭嘴吗!天天都在好奇什么东西!
那头扶苏正在拒绝太守的好意。
先不说系统用功德之力塑造的身体能不能生孩子吧,就算能生,扶苏也不可能生。因为这是个人造身体,八成没有继承他们嬴秦的血脉,生孩子就是在混淆家族血脉。
既然都不打算生孩子了,那还娶妻纳妾干什么?扶苏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等吕不韦走了,扶苏还和阿父说:
“要是我用庄襄王的身份生了孩子,到时候孩子是喊您祖父,还是喊您兄长?”
始皇:……你为什么总纠结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先祖们快要笑死在直播间了。
扶苏劝他们先别笑:
[要是我哪天穿成了孝公,生个孩子辈分可太大了。]
直播间里大半都得矮他几辈。
秦稷“嘶”了一声,赶紧让他闭嘴,不要在这里胡扯。自己的乌鸦嘴多灵验心里没点数吗?
众人插科打诨其乐融融的时候。
一直潜水的华阳太后突然冒了个泡:
[阿苏,有一件事你得注意。]
扶苏连忙恭敬地回道:
[曾祖母请说。]
扶苏对这位太后还是很尊敬的,因为当年父亲回国后得到了太后的支持,才在初期稳稳压住了野心勃勃的成蟜。
后来为了回报太后,秦王政后宫中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楚女。扶苏的母亲就是华阳太后做主许配给秦王政的,后来太后去世了也将手里的楚系势力交给了扶苏。
虽然秦皇父子把楚国灭国了,但华阳也懒得管那么多。她一个外嫁几十年的女子,能为故国多奔走一二已经很有良心了。
华阳太后无儿无女,自然更亲近真心待她的几个晚辈,比如楚姬和她的孩子,而不是只想榨干外嫁女剩余价值的故国。
华阳太后说起旧事:
[当初王上同意让我收子楚为养子后,我便与王上刻下了玉符,托吕不韦转交给了远在赵国的异人。你得拿到那个玉符,这样才好证明身份。]
虽然有吕不韦作证的情况下,扶苏的身份应该不太会受到质疑。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万一有人就揪着玉符一事不放呢?
照身帖或许因在赵国多年用不上,已经遗失了。但玉符这个送来还没两年、又是证明他作为华阳太后养子的重要物证,最好弄到手。
扶苏还真不知道这个往事:
[这就糟了,也不知玉符被异人放在了何处。]
说着又去骚扰庄襄王,让他说说。
庄襄王十分无语,可也只能配合:
[应该在寡人的尸身上吧,寡人当初是带着玉符逃出邯郸的,那个异人估计也随身携带了。不过他逃亡多日,万一落在了哪处也未可知。]
秦驷倒是说:
[不会落在其他地方的,他应该意识到有人顶替了他的身份。所以为了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异人,他更要保管好这些东西。]
说不准异人身上不仅有玉符,还有照身帖和可以辨认身份的其他东西。
扶苏听完:……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昨天怎么不说啊?
昨天他把尸体沉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一个人提醒他搜一下身。现在一个个都马后炮,搞得他还得半夜再去打捞尸体。
扶苏感觉到了窒息。
这话先祖们就不爱听了,他们忘了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一个接受帮助的小辈怎么意见那么多,愿意帮你就不错了,不许挑三拣四。
然而这样的指责只能让有良心的人感受到愧疚。
扶苏显然没有良心。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要不是你们有用,我早就把直播关了。现在你们没用了,我觉得还不如把你们全都踢出去,只留几位太后。]
一个个的根本指望不上,重要的事情全是太后们出言提点,还好意思说他态度差。
先祖们:……好,你赢了。
不愧是你,昭襄王二号,果然是和他一脉相承的不要脸。有用的时候给点好脸色,没用的时候立刻翻脸不认人,亲祖宗的面子也不给。
秦柱呼叫始皇,让他管管儿子。
始皇对此充耳不闻。
他对儿子说:
“你可以再买个收尸袋,试试看能不能二次收尸,转移到新的袋子里。这样一来就不用下水打捞了,最近天气寒凉,下水容易着凉生病。”
始皇还是更在意儿子的健康。
扶苏想想觉得有道理:
“阿父果然比我聪明多了,我就没想到这一招。”
父子俩很快亲亲密密说起了私房话,扶苏把直播间一关,说晚上再开。到时候给他们直播搜尸体,对异人尸体感兴趣的先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先祖们: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然后晚上一个个都积极地进入直播间,看得起劲。
[秦稷:你先浅浅搜一下,要是这样搜不到,东西肯定就是被他藏得很深了。寡人建议到时候把他扒光,说不准还是藏在衣服夹层里呢。]
众人:……
众人一致忽略了秦稷出的馊主意。
异人再怎么也是自己人,不要太过分,给人家死后留点哀荣吧。
扶苏也考虑到亲祖父还在直播间看着呢,下手很有分寸。搜寻的时候非常尊重祖父本人,还会提前和秦子楚说一声他接下来要搜哪里。
[如果冒犯到了祖父,还请您谅解。]
毕竟摸肚子摸大腿也不是他的本意。
秦子楚:你闭嘴吧!
本来他还可以假装与他无关,扶苏这么提前道歉,搞得秦子楚浑身难受,好像被搜身的真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结果扶苏做了这么多准备,真正开始搜的时候,一摸怀里就把东西给摸出来了。照身帖和玉符都用绳子串了起来,为了避免跑动间遗失,全都被挂在了脖子上。
扶苏问祖父:
[还有别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秦子楚说他忘了。
真的过去了太多年,谁还记得这个啊。
始皇想了想:
“有这些应该够了,早些回去吧。”
在外面停留太久容易遇到意外,赶紧把尸体重新沉下去。
这次他们试验了二次使用收尸袋的效果,可以说出乎意料地顺利。
既如此,等回到咸阳之后,就可以故技重施,将异人的尸体从这里偷渡到咸阳。不需要再派人过来打捞和运输,极大地避免了消息走漏的风险。
万一来运送尸体的人偷偷打开收尸袋一看,发现里头的是一个长得和异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尸,难免会猜到李代桃僵之事。
到时候心腹也不见得会继续是心腹,倘若人家对嬴秦忠心耿耿,难免会转头向秦王告密。
扶苏处理好一切后飞快带着阿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临走前还不忘从商城买个消毒杀菌的无色无味喷雾做个清洁,毕竟是接触了尸体。
大半夜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非要把父亲带来,主要是为了借父亲的好运。有父亲在,果不其然两次都没被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就是这样对小孩子太不友好了。
扶苏把阿父按回床上:
“快睡,小时候不好好睡觉,以后容易长不高。”
阿父可是要长到八尺六寸的,不能受到这些影响变矮。
扶苏还叮嘱了一句:
“阿父有不舒服一定要尽早告诉我,虽说收尸袋会维持尸体的新鲜,不会令其腐坏。可尸体毕竟是尸体,恐有尸毒。”
古人不知病菌为何物,和尸体相关的一律称之为尸毒。
始皇答应了一声:
“你也小心。”
从边郡回咸阳的行程不需要太赶,但因为古代土路颠簸的缘故,坐马车也不是很舒服。
在这期间,公子异人成功归国的消息也是传遍了秦赵两地。
赵王前脚才得到赵军成功诛杀异人的好消息,后脚又听说异人已经归国了。
赵王:?怎么回事?!
他当即把负责率兵追击异人的将领叫了回来,细细盘问。
那将领也很摸不着头脑:
“我等当初是亲眼看着异人摔在下头的,他的额头磕在了尖锐的石头上,血流了不少。”
所以人不可能还活着。
赵王追问:
“你们检查过呼吸和脉搏了?”
将领一愣,摇了摇头:
“当时有狼群追来,我们不敢耽搁,直接就逃走了。被狼群追了许久,还损失了好几名士兵,没来得及检查尸首。”
要是当时非要下去检查,估计死的人会更多。甚至有可能被狼群包围,一个都跑不出去。
赵王的眉头皱得很紧:
“你们后续也没有回去寻找异人的尸首,只是推测他可能被野狼啃噬了。可若是没有呢?若他是假死脱身呢?”
将领反问:
“他如何能在狼群中逃出升天?”
赵王可不管这个。
万一是用了什么草药让狼群主动避开他呢,有些药草确实可以驱逐野兽。
何况他还觉得异人摔下断崖磕到脑袋一命呜呼听着很扯呢,这也太巧了,很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反正赵王现在知道的就是,公子异人没死,人家成功回到秦国了。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有没有安排替身代他吸引走追兵,这些都不重要。
而且更糟糕的是,公子异人回国就回国吧,他还把儿子一起带回去了。
少了个能威胁异人的把柄,着实可惜。便是不拿他威胁异人,杀了泄愤也好啊。
赵孝成王不悦地说:
“异人的那个姬妾呢?”
将军答道:
“不知躲去何处了,她父亲是我赵国的豪商,会护着她躲藏。”
赵王在犹豫要不要杀了那个女人。
但想了想异人逃跑把两岁的儿子都带上了,也没带走姬妾。姬妾还能比儿子更不方便带走吗?逃命的路上大人可比孩子配合多了,可见异人根本不在意她。
杀了赵姬也没什么意思,还会被人嗤笑抓不住异人后只能拿女人泄愤。
还是算了。
最后赵王摆摆手:
“这次是中了异人的奸计,以后再追捕什么人可不能重蹈覆辙,你自去领罚。”
将军抱拳下去了。
扶苏在回到咸阳之前,听闻了“赵国追捕异人,异人假死逃脱”的离奇故事。
他顿了顿,心道这运气真好。连异人身死的过程都被赵人帮忙圆上了,以后再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倒是吕不韦很疑惑:
“什么假死逃脱?”
扶苏毫不心虚地说道:
“应当是不实流言,又或者赵军追错了人,不好意思承认,便编了个谎话圆场。”
吕不韦狐疑地看了一眼扶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
没那个必要,就算眼前这个异人是冒牌货,他也只能认下对方。毕竟赵军追的那个明显已经死了,不认冒牌货,吕不韦就得再找个人来假扮异人。
那还不如不拆穿。
吕不韦投资异人本身也不是因为他和异人有什么深厚的情谊,而是为了权势。异人是真是假不重要,能投桃报李让他当上一国相邦就足够了。
数日后,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咸阳。
这次扶苏没有再打扮得光鲜亮丽,因为这次的场景不同。他还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衫,显示自己在赵国日子过得很苦,准备去打感情牌。
而后他给自己和阿父收拾了一番,弄出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这才进宫去拜见长辈们。
先去拜见现在的秦王,也就是昭襄王。但昭襄王没什么兴趣见他们,说没空就把人打发了。
扶苏还没说什么呢,秦稷本人先在直播间里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是孙子太多见不过来,不是有意拿乔。
扶苏微笑:
[高祖父不要这么激动,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秦稷根本不信这小狐狸的鬼话:
[你小子坏得很,现在不给你和你爹面子,过两天你就能坑死寡人。]
就大秦现在这种秦王走在咸阳城里还能遭遇刺杀的治安状况,咸阳宫里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荆轲刺秦也发生过,当时就是在王宫里掏匕首的。
更何况,扶苏手里还有功德商城这个大杀器。随便买个什么东西,就能隔空害人性命,真是恐怖。
——天道法则也不管管!
秦稷真的很为另一个自己的小命担忧。
万一扶苏这臭小子杀疯了,先杀祖父子楚、再杀高祖稷、接着杀曾祖柱。一步到位把前头三个秦王都宰了,自己直接继位,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
谁让秦柱现在已经是太子了,他偷偷干掉秦稷,太子就能立刻继位。然后他再忽悠秦柱立异人为太子,秦柱就可以去见黄泉府君了。
秦稷感受到了窒息:
[好玄孙,你可是寡人的嫡亲血脉,不能这么丧心病狂的。]
先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把一个杀伤力巨大的秦二世丢到战国时期有多恐怖。
尤其这个秦二世身边还有他爹。
扶苏天天说着想早点当上太子、秦王的,这样就能给他爹更好的成长环境,听着就觉得很危险。
秦稷绞尽脑汁为自己说话:
[寡人还有不到六年就死了,你多担待点,别那么心急。实在不行,寡人也可以教你怎么越过柱儿当上寡人的继承人。那个什么太孙的,寡人也可以整一个。]
秦柱:……???
爹,你真是我亲爹。
第36章 白起比你们加起来都有用多了
扶苏确实挺蠢蠢欲动想搞事的。
但是有亲爹盯着,某人不敢太过分。
始皇拍拍儿子的手臂:
“还没到那个地步。”
言下之意,先祖并没有拦着他们的路。要是拦路了,再干掉也不迟。
扶苏深以为然。
秦稷和秦柱:……这儿孙真的不能要了!
没见到昭襄王,只好转头去拜访安国君和华阳夫人。扶苏都特意换上朴素衣衫了,再怎么也得把感人肺腑的质子回国大戏给演完。
去往太子宫的路上,扶苏压低声音:
“我们来的及时,如今白起将军还活着呢。”
白起是昭襄王五十年十一月被赐死的。
但秦国早在很久之前就把岁首定在了十月,不是大一统才定的。
譬如《秦纪》里记载昭襄王四十二年的事情时,就是先写的“十月,宣太后薨”,后头又写了“九月,穰侯出之陶”。显然十月是岁首,九月是岁尾。
所以昭襄王五十年的十一月,其实是昭襄王五十年的第二个月。
后世有部分人根据单纯的十一月记载,就认定前面的“八九月围邯郸”是发生在昭襄王五十年,其实那是四十九年的事情。
也就是说,刚开始秦赵打仗时还没到昭襄王五十年,异人决定逃亡回国时是在四十九年和五十年的跨年前后。
去年九月,也就是上个月,秦军起初是把邯郸围起来打的。但楚国春申君和魏国信陵君一起率兵数十万支援邯郸,信陵君成功击退了秦军。
异人和吕不韦趁机买通了守卫出逃。
不然不仅是会遭遇赵王追杀,可能下回秦军又把城池包围了,他们就彻底困在城里出不去了。
毕竟你也不能指望城池被围的时候,还能有人愿意帮你开城送你出去。吕不韦要是有这个本事,直接开城送秦军长驱直入邯郸城不是功劳更大?
他们逃出邯郸没多久,就进入了正月。
也就是昭襄王五十年的岁首。
由于这次扶苏他们逃回来的时候有异人帮忙吸引火力,赵国追兵追错了人。所以他们不需要为了躲避追兵而绕路,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秦国都城。
因而扶苏其实在正月结束之前就抵达了咸阳城。
此时还没到白起身死的十一月。
始皇也回忆起史官的记载:
“应是上个月,秦军被信陵君击退伤亡惨重后,昭襄王跑去威胁白起,令他带病出征。但他不肯,还劝说昭襄王休养生息。”
然后就有了经典的“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后头昭襄王愤然离席,范雎再度请白起出兵,白起仍然称病。昭襄王就不跟他客气了,直接把他贬黜为士伍,放逐至阴密。
但是白起病得厉害,就没有立刻动身。
之后的整个正月都一直有战事不利的消息传来,接连三个月(八月、九月、正月)的受挫让昭襄王大为恼火。
昭襄王因此迁怒了不肯出战的白起,逼迫白起立即动身,前往放逐之地。
此时已经到了十一月,白起无奈带病出行。结果才刚走到杜邮,昭襄王和范雎就商议决定赐死白起。
杜邮就在咸阳附近,可见白起动身也没几天。
扶苏也不知道具体是十一月的哪一天处死白起的,不过现在还是十月份,来得及。
提起这个,扶苏就忍不住吐槽:
“昭襄王就要赐死白起将军了,阿父,若是我们无法说动他改变主意,不如——”
直播间里的秦稷差点跳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的他一个白起的命比秦王的命还重要是吧?一群孽孙!
扶苏慢悠悠地补充:
“不如想法子让白起将军假死脱身,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病。过两年昭襄王死了,再请他出山。”
秦稷一点都没被安抚道:
[你别以为寡人没听出来!你说的是过两年不是过五六年!你这个不肖子孙!你是不是打着白起养好病你就立刻把寡人干掉的主意?!]
扶苏啧了一声:
[你知道的太多了。]
白起多好一个老将军,死的时候才七十多点。三年前,他将近七十高龄还能打出长平之战,可见人家老当益壮。
扶苏掐指一算,他爹正常继位是在十年后。十年而已,老将军好好修养身体肯定是能撑得到的,到时候还能继续为他阿父征战沙场。
何况扶苏可是手握功德商城的人,哪怕白起八十多岁的时候身体不行了,他也能买个丹药让对方恢复健康。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扶苏和阿父说:
“昭襄王现在脑子不行了,但是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他当秦王比孝文王当秦王更不好对付,我们把他搞掉,让孝文王多当几年秦王,父亲以为如何?”
这样扶苏就是太子了,无论是想法子架空孝文王,还是哄着孝文王按照他的想法行事,都比去忽悠昭襄王简单好操作。
秦稷:??????
秦柱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呢,立刻一拍大腿飞快地在弹幕上回复:
[可以可以!寡人觉得很可以!寡人不介意刚刚才到昭襄王五十年,要改年号还要再等十一个月!]
秦稷气得七窍生烟:
[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寡人这个父王!]
秦柱无视了他爹,继续怂恿扶苏:
[你快些动手,要是再等几天,你等得起,白起等不起啊!]
秦稷大怒,和他隔空对线:
[他们让你当秦王是让你当傀儡的,你还在那里高兴什么呢?]
秦柱反驳:
[那也总比你连傀儡都当不上强。]
宣太后吃瓜看戏看得高兴极了:
[撕!撕得更狠些!]
始皇点评他们的反应:
“演得太过了。”
他才不信秦稷当真那么在意其他位面的昭襄王死活,扶苏要搞的又不是秦稷本人。就像秦柱,明显也是一副拱火的模样,完全不在乎另一个孝文王即将成为傀儡。
什么?你说那也是他们自己?
害,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多了去了,难道还要一个个关心过去吗?相比起来当然是自家儿孙更亲近些。
儿孙能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说明自家儿孙比另一个位面的自己厉害。
而他们作为儿孙的嫡亲先祖,肯定不会比儿孙弱太多,所以能够变相证明他们胜过了另一个位面的自己。
秦稷:我儿孙能搞死他,我作为老祖宗肯定也能,四舍五入我比他厉害。
秦柱:那个秦柱会被我儿孙弄成傀儡秦王,真没用,不像我,我肯定比他强。
不过就算两人都很嫌弃另一个自己,也不妨碍他们再进行一轮battle,争论出对面的昭襄王和孝文王谁更拉跨一点。
秦稷:你当傀儡!
秦柱:你连傀儡都当不上!
唯一一个无法置身事外的只有秦子楚。
他没办法把另一个异人和他自己割席啊,毕竟扶苏本身想弄死的也不只是那边的异人,还有这边的他。
唯独秦子楚实打实和扶苏有仇,这让人怎么能不代入?
秦稷一开始倒是代入呢,还努力为自己挽尊过。但在发现好像救不了之后,就果断放弃了。
人啊,就是不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稷的想法很光棍——能救的话就救一下,不能就算了。寡人已经仁至义尽了,再接着代入只会让自己难受,不如转而去当个吃瓜乐子人。
直播间吵吵嚷嚷了半天。
没吵完呢,扶苏已经抵达太子宫了。
父子俩先去拜见了安国君。
安国君对这个以前不怎么重视的儿子态度还行,看了一眼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的孙子之后,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安国君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
“你在赵国确实受了委屈,如今总算回到故国,以后必不会再受人欺凌。”
又说:
“你母亲已经念叨你多次了,她没有儿女,一向希望能有个晚辈在身边尽孝,你往后多带政儿去陪陪她。”
扶苏恭敬称是。
他和安国君也没多少好聊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世人都说安国君愿意让异人当嗣子,是因为异人得到了华阳夫人的喜爱。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才会为了她收一个远在赵国为质的公子做质子。
但很显然,这种话术信了的才是天真。
作为“六世之余烈”的其一,安国君怎么可能真是一个恋爱脑呢?
华阳夫人选异人,是因为她没孩子。而安国君的其他儿子不一定愿意奉养她,只有异人给出了承诺。
作为质子,异人想要回国登上王位,少不得华阳夫人出力。华阳夫人身后是有势力的,异人很难翻脸不认人。
而安国君这一头,不可能不考虑妻族对大秦的影响。
自宣太后和她的兄弟之后,楚系在大秦深深扎根。就连华阳夫人和她弟弟阳泉君都与宣太后这一脉有着血缘关系,楚系势力盘根错节。
安国君的继承人不能是个被楚系拿捏的软柿子,要能牵制得了他们。
异人在赵国为质还能叫吕不韦称臣,明显有不俗的本事。至少和安国君其他没什么名姓的儿子比起来,异人显得格外突出。
安国君示意扶苏多去接触华阳夫人,实则是在提点他降低楚系对他的警惕。
先表现出对楚国有好感的样子,获取楚系的信任,最好能借此摸清楚他们的底细。等到大权在握,再打压楚系不迟。
扶苏微笑着说道:
“此事何须太子特意提及?我好不容易能够回国,自然要多去看望夫人的。”
告别安国君后,扶苏就去寻了华阳。
异人当初是穿着楚国服饰去面见华阳夫人的,让夫人大为感动。而后又主动提出改名为楚,以此讨好华阳夫人。
扶苏倒是没换衣服。
既然选择用朴素的衣服刷安国君的好感度,那就不能再半路换个楚式衣服再去刷华阳夫人的好感,没有换两套衣服的道理。
所以扶苏用了另一个法子。
他见到华阳夫人之后,故意说道:
“我听闻夫人久在秦地,思念故国。我也不曾去过楚国,但跟邯郸的楚国质子学过一些楚地的乐曲,想弹来让夫人开心。”
说着问人要了乐器,弹了一首不算简单的楚地民谣。又用楚地口音唱了两句,足见十分用心。
实际上那是扶苏跟着他阿娘楚姬学的。
楚姬能歌善舞,记起儿子幼时也喜爱音乐书画。于是在儿子去见他的时候,就为儿子表演了一番。
扶苏很捧场,还靠着过目不忘记住了那些音调。再加上他娘说话带着楚人的发音习惯,自然就能学会。
华阳夫人听完果真感动极了:
“难为你在赵国为质还想着我,吕不韦曾说你日夜哭泣思念我和太子,看来都是真话。”
扶苏:……
吕不韦你好夸张啊。
扶苏坚强地演了下去:
“我生母虽然不是楚人,但曾祖母是楚人。我体内留着楚国的血液,我便也同您一样是楚人。我愿自此改名为‘楚’,还请夫人成全。”
——异人曾对华阳说过“吾楚人也”。
华阳夫人对扶苏的识趣非常满意:
“我儿!明日我便让人准备好典礼,正式收你做义子!”
直播间里的华阳太后有些唏嘘:
[其实阿苏的母亲就是楚人,他比你们都更像楚人一些。]
扶苏的很多喜好是遗传母亲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遗传父亲。
大家都没反驳太后的话,人家故国都没了,感慨一句没必要非得和她争论这个。扶苏体内流什么血,都不影响他面不改色地把楚国坑到死。
华阳夫人又看向始皇:
“这是你的长子吧?真是个好孩子。来祖母这里,让祖母看看你。”
始皇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去,仰头打量这位还没彻底老去的长辈。
华阳夫人摸了摸他的头:
“跟着你父亲从赵地逃回国,吃了不少苦吧?”
始皇回了句还好。
华阳夫人便赏下不少东西:
“孩子都累成这样了,出宫好好休息一番。许你入朝的事情,我与太子都会出力,你回去等消息即可。”
扶苏已经成年,肯定不能一直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能入朝就能接触政事、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增加太子一脉的话语权。
安国君和华阳夫人都不打算放着这么优秀的儿子不用。
扶苏自然无有不应:
“劳烦二位多费心了。”
回到吕不韦给他们准备的住处后,扶苏才和父亲旧事重提。
始皇沉吟道:
“昭襄王想处死白起,主要还是受范雎挑拨。范雎与白起不和,二者只可留一。”
过几年范雎会因为举荐失利而忧惧,主动辞官回到封地,最终病逝。
扶苏嘲讽道:
“他谗杀白起后,举荐郑安平为将,结果郑安平围攻邯郸失败后干脆投降了赵国。他还举荐了王稽为河东太守,结果王稽私底下和诸侯勾结被诛杀。”
“此二人皆对他有恩,他倒是有恩必报了,可惜就是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因忌惮白起功高,便允赵割地讲和。他在意的并不是大秦的千秋基业,而是他自己的尊荣。”
不过战国时期多的是这样的能臣。
这个时候哪有那么多忠君爱国的人呢?用这些洗脑臣民都是后来王朝的操作了。
始皇淡淡地说:
“应侯到底对我大秦有功。”
远交近攻、巩固军权、瓦解合纵、治理巴蜀、广开言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范雎实打实的功劳。
不能因为他害死一个白起,就全盘否定他这个人对大秦做出的贡献。
扶苏笑道:
“那是自然,只不过白起死后他也没什么建树了。舍一保一,只能保白起。”
这榨干价值就丢的处事原则,非常现实了。
不过想想扶苏连昭襄王都想一起丢掉,感觉又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稷:可恨!寡人也成了被榨干价值的那一个!
父子俩商量完,决定先把范雎弄掉。
没了范雎进谗言,或许昭襄王不会对白起下死手。好歹昭襄王也是自家先祖,不好一上来就对祖宗下手。
何况——
扶苏理直气壮:
“范雎如今还没犯后头的三个大错,现在死了也是保他一世英名。否则先杀白起、又荐降将等人,就要当真晚节不保了。”
宣太后十分赞同:
[阿苏说的有理,范雎应该感谢他。]
众人:……
所以稷儿能养成那个性子,你这个亲娘也是功不可没。
始皇握着特意给他定做的小毛笔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名字:
“白起死后,郑安平等人叛变投降。自此国内再无什么能征善战的大将,而楚国却虎视眈眈。”
昭襄王于是询问范雎该怎么办,范雎拿不出办法,还因惶恐主动请辞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始皇帝知道哪里有大将。
大秦军队中,有还未发迹的王翦,此时王翦的儿子王贲应该还没成年。
朝堂上,还有官至上卿的蒙骜。后来在子楚继位后开始活跃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陇西之地,李氏一族有李崇李瑶父子,常年与羌胡征战。
大秦哪里是没有能撑场面的大将,只是昭襄王没发掘出来而已。
扶苏微笑着说:
“这些都是阿父的心腹爱将。”
不给昭襄王那糟老头子用。
始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脚,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是你的心腹爱将了。”
扶苏便把阿父抱起来,带他去池塘边看小鱼,借此哄阿父开心。
始皇:……幼稚。
隔了几天,临近十一月时,相邦范雎忽然病倒了。
扶苏装作惊讶的样子:
“相邦如何突然就病了?”
吕不韦也不知道:
“许是年纪大了吧,这些日子入冬,年老者更容易着凉受寒。”
扶苏叹气:
“相邦为我大秦操劳多年,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也难怪如今身子骨撑不住,人还是要服老的啊。”
完全一副范雎生病和他无关的样子。
秦稷实在受不了:
[真的没有人管管吗?法则就任由他在任务位面大开杀戒?]
始皇盯着功德计算器看,回了一句:
[在扣功德了。]
秦稷舒坦了:
[杀个范雎就会扣功德,那他杀异人和对寡人下手的时候,岂不是要扣更多?]
始皇又翻了翻:
[那倒没有,虽然扣也扣了,不过加的更多。]
秦稷:?
始皇就在群里贴出了截图。
害死异人扣了一大笔,然后帮助始皇帝提前归国又数十倍地赚了回来。暗害范雎也扣了一笔,结果救下白起再次赚回了本。
目前还没对昭襄王下手,但猜也能猜到,到时候的局面估计和现在差不多。
始皇想了想:
[他们现在没什么用了,要是在他们还有用的时候出手,应该会翻倍地扣。]
秦稷:怎么法则也这么现实啊?!
唯一让当事人感到欣慰的是,这扣扣涨涨的,最后净增长还抵不上扶苏买道具花掉的总价零头。
所以总体来说扶苏是在倒贴钱干活。
扶苏表示无所谓,能帮大秦留住白起就行了,他又不心疼那点功德。
难道他和阿父跑来做任务,是当真为了赚取功德吗?功德只是顺带的罢了。
本位面的昭襄王原本还在为白起的事情怄气,听说范雎病重一下子坐不住了。亲自去探了病,询问他的情况。
范雎在病中也不消停。
他对昭襄王说:
“如今战事失利,白起又不肯发兵。此人不为我大秦所用,留着只会是个祸患。”
“臣病重至此,想来也是时日无多。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还请大王三思,不要养虎为患!”
昭襄王叹息一声:
“应侯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你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范雎却摇头:
“臣的身体情况臣自己清楚。”
他要是死了,万一白起和大王重归于好,白起少不得要报复他这一脉的其他人。
他范雎一向有仇必报、有恩必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白起报复自己的亲近之人?所以只能对不起白起了,趁着最后这段时间,把白起一起带走。
昭襄王倒没有立刻做决定,只是问他:
“若没了白起,剩下的将领之中,谁可堪大任?”
范雎当然是举荐郑安平。
当年范雎被仇人追杀,是郑安平听说了这件事,带着他一起逃跑,帮他躲避追兵。
后来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访魏国,也是郑安平假装成差役去接近王稽。在王稽询问魏国是否有贤才可以随他回秦时,举荐了范雎,让范雎得以翻身成为人上人。
扶苏到底还没在朝中站稳脚跟,听闻这件事的时候,郑安平已经被任命为将军,开始参与这次和赵国的战事了。
扶苏便同父亲说:
“有些人真是救不了。”
这么点时间还非要把没作的妖都给作了,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站在范雎自己的角度,他可能并不觉得郑安平有什么问题,为了活命投降赵国很正常,也不觉得自己利用职权报答恩人不对。
但扶苏不太高兴:
“他拿大秦士兵的性命当他报恩的筹码呢。”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郑安平打仗没看出有什么本事,反正第一次上战场就带着两万人投降了。但他自己是被赵王封了武阳君,那些投降的士兵下场如何却未可知。
秦国曾经杀过几十万赵国降卒,赵国当真会善待秦国降卒吗?
何况郑安平自己去了赵国,没两年就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可见投降也不一定能活命。
扶苏听着“大王令郑安平率领两万人支援邯郸的秦军”,就觉得头疼。
他看向父亲:
“阿父?”
始皇面色冷凝:
“军令已下,除非说动昭襄王改变主意。”
或者郑安平也死了。
但,把这些人挨个弄死,何时是个头?
权利不在自己手里,就会一直出现这样被动的情况。根源不在范雎或者郑安平,而是王位上的人年老昏聩了。
直播间里,昭襄王感慨:
[寡人以前是真的很信任应侯啊!]
年轻的时候,他常常会长跪着向范雎请教,如何壮大秦国。为了大秦,他并不介意向臣子低头。
范雎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为大秦出谋划策,立下了数不清的功劳。所以到了年老时,他依然信任范雎。
哪怕范雎接连推举了两个不靠谱的人,他也依旧去询问范雎,接下来该怎么解决大秦缺乏大将的问题。
可人都是会变的。
年轻时候值得信任的臣子,年纪大了渐渐有了自己的私心。
宣太后一针见血:
[何止是范雎忌惮白起功高?你不也忌惮他了?否则光是范雎劝你,你会干脆利落地赐死白起?]
秦稷摸摸鼻子:
[母亲教训的是。]
扶苏轻哼一声:
“我若不是嬴秦子孙,早就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了。”
之前用在范雎身上的道具,就该给昭襄王。
最后直播间一致同意把昭襄王给办了。
那天昭襄王去看望范雎,范雎不可能只说了郑安平这一件事。估计昭襄王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赐死白起了,这件事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但倘若昭襄王死了,那就不一样了。
安国君继位,他和白起没有冲突,扶苏可以顺利当上太子。而且当安国君的太子,可比当昭襄王的太子更有话语权。
反正昭襄王在位的时候,是基本见不到安国君有什么建树的。昭襄王就没有听儿子建议的习惯,安国君简直是个透明人。
相反的是,安国君继位之后,子楚曾经献上过谏言,被父亲采纳了。
他说父亲也曾在赵国羁留过,与赵地豪强有过结交。但父亲继位后却不曾派人去抚慰他们,恐怕这些人会心生怨怼。
于是请安国君下令,以后边境城门迟开早闭,防患于未然。
扶苏便哪壶不开提哪壶:
[曾祖父在赵国的时候收了他们多少好处,怎么当上了秦王之后翻脸不认账了?]
秦柱:……不告诉你!
这头儿子在直播间招惹祖宗,那头始皇已经默默把事情办完了。
扶苏余光看见父亲的光屏界面,一愣:
“阿父?”
始皇淡定地关掉光屏:
“也不好总是让你动手,这次便让为父来吧。”
事情是他们父子一起决定的,最后却只有阿苏因为对先祖动手而遭受骂名。始皇做不出这样的事,也舍不得儿子独自承担这一切。
扶苏和父亲蹭了蹭脸:
“阿父真好。”
始皇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朕虽然身体变小了,却永远是你阿父,自然要护着你的。”
扶苏弯眉笑笑:
“下一回还是让阿父当大人,我当小孩子吧。这样我就可以躲在阿父身后,被阿父保护了。”
始皇唇角微扬:
“又想偷懒!”
秦稷感觉呼吸困难。
不是,你们父慈子孝就上一边亲热去,拿他当什么筏子呢?是是是,你爹疼你,他疼你的方式是帮你弄死我?
秦稷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直播间。
秦渠梁慢吞吞地说:
[这个道具多久生效?不会是直接暴毙的吧?要是死得慢点,这期间稷儿会不会又搞事情?]
秦驷也皱眉思忖:
[要不你们去盯着点白起的府邸,别中途功亏一篑了。]
扶苏就遣了个侍从去盯着白起那头,要是有宫中派去的人上门,立刻回来通知。又买通了白起家中的门房仆从,让他们遇到秦王使臣就帮忙拖延时间。
大约过了两天,在范雎病入膏肓、昭襄王也染病咳嗽的时候,侍从匆匆跑来汇报说见到有侍者带着剑上门。
扶苏立刻抱起阿父:
“走!”
白起的住宅距离吕不韦给扶苏准备的宅子不算远,过去只要一刻钟。有仆从拖延,应当赶得及。
扶苏抵达的时候,就见门房松一口气。
门房急急地迎上来:
“公子可算来了!那使者带着剑上门,说是大王赐剑要将军自刎!”
扶苏示意他稍安勿躁:
“将军可听从了?”
门房抿了抿唇:
“我等正纠缠着那人,还没通知将军。我们说将军病得起不来身,还请使者稍等片刻,容将军更衣。”
然后更衣更到现在,毕竟是病人,换衣服麻烦。
扶苏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
“你们办事倒是稳妥。”
而后放下父亲,与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宅院中。假装他们父子俩是正常过来拜访白起将军的,并不是得到消息匆忙赶来。
使者正不耐烦地催促:
“怎么还没好?此前大王让他去阴密,他怏怏不乐,很是不服气的样子,一直拖着不肯动身。如今大王要赐他死罪,他还在这里拖延,不会以为靠着拖延就能躲过一劫了吧?”
正说着,听见鸣玉的声音。
偏头一看,是一位公子王孙带着幼童进来了。
使者表情微变。
他认出了这位是谁,应当就是最近归国的公子异人。不,现在改名叫子楚了。
听闻太子很看重这个儿子,已经立为了嗣子,以后要继承太子衣钵。
使者不好怠慢他,只能上前行礼:
“公子怎么今日来了?”
扶苏有些诧异:
“今日不能来吗?我当年在赵国为质时总受欺凌,后来武安君长平一战打得赵人胆寒,他们不敢再轻易欺辱于我。如今我总算归国,便特意挑了个日子前来拜会,谢过将军当年的大恩。”
使者面色难看:
“公子请慎言,大王早已贬黜他为士伍,已不是什么武安君了。”
扶苏对此充耳不闻。
昭襄王贬黜是昭襄王的事情,他连昭襄王本人都不放在眼里,对他的命令自然更是不屑一顾。
没关系,反正过几天昭襄王没了,白起就能变回武安君了。
扶苏只明知故问:
“使者今日怎么来了武安君府上?”
使者:……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是吧?
使者被噎了个够呛,但还是答道:
“大王决定赐死白起,命我等前来奉剑。”
扶苏看了一眼那剑:
“武安君已然病入膏肓,要不了多久便要撒手人寰。大王何须多此一举,还落下个迫害功臣的骂名?”
使者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是昭襄王的心腹,不可能不在意自家大王的名声。公子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把人赐死了,岂不是落人口舌?
昭襄王的名声在六国里头已经很差了,难道打算破罐子破摔?
扶苏一脸为祖父忧虑的表情:
“要不,使者还是遣一人回宫去询问一下大王的想法,或许大王会改变主意呢?武安君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就这么赐死他,唯恐其他功臣寒心!”
使者越发拿不定主意了。
白起一人死就死了,但大秦确实还有很多有功的将领,难免物伤其类。
扶苏再接再厉:
“大王可有说过须得几时几刻要武安君上路?稍稍耽误一个时辰回去请示一番,应当不碍事吧?”
使者终于下定决心:
“我派一人回去询问大王。”
扶苏微微一笑:
“既如此,我随他同去好了。归国多日,也没怎么和祖父说说话,实在不孝。”
扶苏和父亲对视一眼。
始皇示意儿子放心去,这里有朕盯着。
扶苏就让跟随他一起来的吕家侍者照顾好小公子,从容地上了入宫的马车。
他这次进宫,目标就是劝说昭襄王不要着急动手,等白起“自己病死”。但实际上昭襄王会先白起病死,到时候白起就躲过一劫了。
白起到底病得如何,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他说白起快死了,昭襄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哪怕对方要派太医去诊治,扶苏也可以买通太医,让对方作伪证。
昭襄王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见到扶苏之后只是诧异了一瞬。听完他的劝谏之后,这位老者眼神虽有些浑浊,却依然十分凌厉。
他一针见血地质问道:
“你是当真觉得白起快死了,还是想替他拖延时间?”
第37章 将军多活三十年,就能见证天下一统
扶苏根本不带怕的,这点威慑和他阿父比起来压根排不上号。扶苏自己的威慑,就能压过他了。
可惜扶苏现在的身份不能随便和昭襄王硬刚,只能做一个孝子贤孙。
所以扶苏只是忧虑地说:
“大秦如今没有能撑场面的将领,大王果真要亲自断送最后一位名将吗?”
至于蒙王等人,扶苏才不会透露给他。
昭襄王最不爱听这个。
他曾经反问过“没有白起,我就不能灭掉赵国了吗?”。结果事实证明,不仅灭不了赵,甚至连赵国都不太能打得赢了。
扶苏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
但现在不是缺德嘲笑别人的时候。
扶苏告诉昭襄王:
“郑安平并无将才,此战必败。”
昭襄王听罢怫然不悦:
“你懂什么战事!”
扶苏的小脾气上来了:
“我不懂,你懂,你上战场带兵去。”
他怎么不懂战事了?就算不提他提前知道此战的结果,就说他跟着阿父灭六国,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好几国的覆灭都有他的推手,他可是拿灭国之战练过手的。手握实绩,可不是跟你说着玩的。
何况他一手带大了兵仙韩信,虽然韩信成长为兵仙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跟着韩信学过不少兵法,足够吊打寻常小将了。
昭襄王:……
这心梗的感觉,怎么有点微妙?
昭襄王冷静了下来:
“你说郑安平不行,有什么理由?”
扶苏就笑了:
“范雎说郑安平可以,他有什么理由?郑安平上过战场?立过战功?有过带兵的经验?”
昭襄王审视着他:
“你对范雎有偏见,但你和白起又无私交,为何偏袒他?”
扶苏淡淡地说:
“我在挽救大王你的风评。穆公英明一世,死前下令要臣子殉葬,被秦人作诗歌骂为暴君。大王一生攻伐六国,临老却要诛杀白起,是想步穆公后尘吗?”
直播间里的穆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秦穆公:关寡人什么事?
扶苏这才发现自己直播没关,于是反手给它关了。
昭襄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胆敢公然和他唱反调的人了,白起不算。
这些年他积威甚重,所有人都敬他畏他。扶苏如此忤逆他,他本来应该生气的。
但这不是臣子,是他的孙子。
孙辈里这大约是最有胆色的一个了,且他从各方各面看,都明显比其他孙辈强上一大截。
昭襄王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神色:
“你倒是胆大,不愧是寡人的孙子。不过光这样救不下白起,寡人怀疑白起早已心生怨怼,会对寡人和大秦不利。”
扶苏干脆在他对面坐下:
“是对大秦不利,还是单单对您一人不利?”
昭襄王一噎:
“你这小子说话真不给长辈留面子。”
扶苏思忖片刻:
“若我能让信陵君退兵不再支援赵国,大王可能放过白起?”
昭襄王来了点兴致:
“你打算怎么做?”
扶苏当然是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利用舆论战挑拨离间。
他微微挑眉:
“信陵君窃符救赵,是让魏王的爱妾趁其熟睡偷走的虎符。今日能偷虎符,明日就能为了信陵君杀死魏王,送信陵君登基,是也不是?如今信陵君手握十万大兵,远在赵地无法管束,魏王一定很惶恐吧?”
“信陵君名声极响,颇受爱戴。兵权落入这样的人手里,哪天他要带兵杀回国,想来也是没人会阻拦他的。恐怕还会主动开城迎接,恭贺他成为新一任的魏王。”
昭襄王带入自己:……
信陵君厉害啊!这到底是魏王的小妾还是他的小妾?魏王这还能睡得着觉的?心可真大!
昭襄王忍不住问道:
“你如何知道这些内幕的?”
扶苏微笑:
“我自有我的渠道。大王只需派人去魏都散布谣言,让魏王坐立难安,呵令信陵君归国交还虎符即可。”
至于信陵君听不听——
他为大局计可能不会听,不听最好,这样魏王就会彻底怀疑上他。到时候信陵君被架在那里,战事结束也无法带领大军归国,魏国就要生出内乱了。
若信陵君丢下大军独自逃亡,或是委托旁人率领大军归国,自己逃走,岂不是给大秦留下了天大的机会?
十万大军孤零零丢在那里,失去了他们的主心骨,轻轻松松就能歼灭。
不等昭襄王继续发问,扶苏起身:
“与其叫郑安平领兵支援,不如让赵摎作为大将攻赵。”
至少明年赵摎攻打赵国的时候,不仅占了赵国二十几个县,还斩杀及俘虏了九万余人。
弄得周赧王非常恐慌,再次拉起合纵的队伍。结果因此得罪了秦国,被掳到秦地。
后来周赧王倒是被放了回去,但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东周也因此初步灭亡。
说是初步,是因为这个时期姬周王室手下还有两个公国存在。
顺便一提,在战国时期其实存在两个“东周”的概念。
战国初周天子给弟弟封了个地盘,他弟弟于是建立了西周公国。后来西周公国又发生叛乱,分裂出了一个东周公国。
东周公国没有地盘怎么办呢?它选择抢了那一代倒霉周天子的地盘。于是周天子成了丧家之犬,只能寄居在东周公国,明明这地方以前是属于他的。
结果都这么惨了,后来又有个比他更倒霉的周天子(即周赧王)被秦武王时期的秦军驱逐到了西周公国。
这还没完,周赧王在昭襄王时期又被掳掠回秦,放归后没多久他一死周朝就没了。
但这个时候,两个公国还是在的。
次年西周公国的王被秦国流放,西周公国才亡国。而东周公国则是庄襄王时期,被吕不韦灭的。
自此,姬周的祭祀彻底断绝。
所以周朝是昭襄王灭的,姬周的最后余热是庄襄王搞掉的。
扶苏没和昭襄王多废话。
这种固执的老头,该说的跟他说一遍就行了。不听的话,多说几遍也没用。
赵摎此人在明年的大战之前,都没有特别亮眼的战功记载。而在明年灭周之后,也再次沉寂了下去。
后来才有了昭襄王问范雎还有没有别的将领能担大任,扶苏猜测可能赵摎后来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带兵了。
他们大秦的史官记这些记得也不是特别详细,没给那些人挨个写传记。
扶苏以前看记载的时候只是按照编年顺序看的,有些人后来没立下功绩,史官就没记录,哪里知道他们是病死了还是怎么了。
毕竟赵摎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将领,不会特意提一句他的下场。
扶苏打算回去问问阿父知不知道,再问问其他先祖。大家都不知道,那就只能让他们去找赵摎本人问了。
赵摎还是挺有本事的。
打韩国占领一座大城,斩首四万余人。打魏国攻取一座大城,魏国投降。赵国就不说了,周朝也是他灭的。
回到白起府邸时,扶苏敏锐地发现使者们的表情不太好。
扶苏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他阿父。
便问仆从:
“公子政呢?”
仆从答道:
“方才将军听闻了大王要赐死自己,心灰意冷。他说自己本就该死,数年前以欺骗的手段把赵国四十万人活埋,这就足以死罪了。”
“说完后就要去夺那宝剑自刎,被公子政制止了。如今两位正在屋中交谈,我等也不知他们在谈什么。”
扶苏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之前他和阿父默契地选择兵分两路,一个进宫去劝说昭襄王,一个留在这里盯着点。
既是担忧使者趁他们不在强行动手,也是防止白起得到消息之后行动太果决。
虽然扶苏也是先秦时期出生长大的人,但他真的理解不了这种君王赐死就立刻麻溜赴死的行为,一点都不带挣扎的。
不过这招真的很好用。
伍子胥、文种、白起等不少名臣良将都是这么死的,套路一模一样,赐剑自刎。
这么说来,难怪其他位面的扶苏死得那么干脆利落。估计把自己代入臣子视角了,没想着自己还是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扶苏脑子里转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略了身边的使者就要踏入屋中。
使者见他独自回来,欲言又止。
公子回来了,那大王是不是收回了成命?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着吗?
有人壮着胆子去拦扶苏,询问情况。
扶苏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都回来了,还不够明显吗?都散了吧,别耽误武安君养病。”
使者:?你之前不还说要等着武安君自己病死吗?怎么现在又想让人养病了?
使者约莫也看出来这位太子嗣子的态度是要死保白起了,偏偏他进宫一趟居然没有因此触怒大王被责罚。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的说辞。
仆从见他们带着宝剑离开,大松一口气。
他们心有余悸:
“可算走了,奴真是担心将军又犯浑,提剑就要自刎。”
扶苏便也不着急进屋了,站在门口细细问起之前公子政是如何劝说白起的。
仆从一一道来。
一个时辰前。
扶苏跟随使者离开了白起的府邸,仆从便哄着小公子进屋去。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别给人冻出个好歹来。
始皇没有动:
“朕不冷。”
『朕者,我也。上古尊卑不嫌,贵贱共之。』
在秦朝之前,无论贵贱皆可称“朕”。
是李斯进言『天下皆朕,皇权独尊』,始皇帝才在六种自称中选择了它作为皇帝专属的自称。
实际上到了战国末年,这个字已经很少在口语中出现了。一般都是贵族、尤其是君王会在书面中自称朕,更显得典雅厚重。
且因为黎庶少用它的缘故,将它规定为皇帝专属自称,也不会对庶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太大影响。
但其实正史上的始皇帝虽然规定了朕这个自称,他自己平日里用得却不是特别多。一般也就书面和正式场合使用,私底下还是用我、吾、寡人和孤比较多。
不过扶苏的阿父不是正史的始皇帝,所以他更爱用朕这个自称,也就私下和儿子交流时偶尔会换成我。
听公子政这么自称,仆从一时还有些愣。
不过想到小孩子正是喜欢学习大人的年纪,或许公子政是听说了这个自称,觉得这么说话显得他成熟稳重,便没有多问。
公子不肯进去,仆从就只好取来厚披风等物,为公子保暖。
这里进进出出的闹腾,白起又不是真的病得迷糊了,自然会发现端倪。
仆从之前都在拖延时间,压根没告诉白起大王派了人来。现在白起问起来,也不好再隐瞒,只能实话实说。
白起听闻后果然大受刺激。
之后不顾仆从的阻拦,直接走了出来。出来后就感慨了一番自己命苦,接着是标准地给君王的赐死行为找一个借口,并准备动手。
白起找的是自己坑杀四十万人有罪,隔壁蒙恬找的是自己修长城挖断龙脉有罪。反正有罪的都是他们自己,君王赐死他们并无过错。
始皇听完白起的借口,反问:
“将军当真觉得自己有罪吗?若无将军坑杀四十万赵国男儿,哪有大秦灭赵的希望呢?”
白起没料到会有个小娃娃突然开口打断他,举着剑的手顿了顿。始皇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愣住的仆从下意识行动,把剑抢走了。
白起没了剑,暂时无法自杀。他想了想觉得死也不急于一时,便干脆放任了。
临死之前,白起比较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
他于是走到始皇身边,蹲下身问道:
“你是哪家的娃娃?”
始皇答:
“朕祖父是太子,父亲是太子嗣子。朕乃嗣子长子,以后也会是他的嗣子。”
白起不由觉得好笑:
“你如何确定,你身为长子就会成为他的嗣子?你父亲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哪怕你现在被立为了嗣子,等日后,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昭襄王的前太子还是他长子悼太子呢,结果送出去当质子,两年就死了,换了安国君当太子。
大王好端端地把太子送出去当质子,当时昭襄王已经56岁了。朝中有人怀疑是他年纪大了怕太子威胁自己的地位,才把儿子送走的。
毕竟那两年大秦和魏国也没什么摩擦,前头攻打魏国还获胜了。等悼太子去了魏国的第二年立刻攻魏,占领了一座城池,紧接着悼太子就死了。
始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安静地看着白起,一副“朕无需向任何人解释”的模样。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白起越发对这个孩子感兴趣了,小小年纪这么沉稳有气势,不似池中物。若对方真有当上秦王的那一天,该是何等的风姿?
没来由的,白起就想和这个孩子倾诉一下。
他干脆也不管那些使者了。
反正之前大王让人去阴密,他也是拖着没去的。现在大王要他死,他自然也可以拖着不死,等会儿再说。
白起就把小公子抱了起来,带他进屋聊。
白起和公子政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
始皇小小一个人端坐在那里,看上去越发一小团了。白起也不觉得和个小孩子认真谈事情很奇怪,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自己这些天的烦恼。
他说大王年纪大了,越发固执起来。以前还能听得进去劝,现在却容不得人忤逆。
始皇点点头:
“人都是这样的。”
他前世也有点这个毛病,好在有太子在他身边。扶苏劝他的时候,大部分内容他还是会听的。
但昭襄王和他不同,昭襄王没有这么好的儿子。
不过就算有,昭襄王估计也不听,所以活该没有。他要什么儿子,有范雎劝他就够了。
呵,昭襄王还好意思打他儿子的主意。
始皇帝陛下永远记仇那句“阿苏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白起又感慨:
“我也老了,如今又病了,本来也上不了战场。今日死了也好,免得再连累家中后人。”
大王让他自刎,他不死的话,接下来等着他的可能就是派兵围剿了。他一人死了,还能保全妻儿,也不亏。
始皇想了想:
“将军吃糖吗?”
白起:啊?
始皇在光屏上操作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糖豆”,递给白起。
白起一头雾水地接过去:
“老夫都这么大一个人了……”
但小家伙认真地跟他分享糖豆,他不吃也太不给面子了。好不容易有个忘年之交,别等下把小孩惹哭了。
于是白起接过了那颗糖,塞进嘴里:
“那就多谢小公子了。”
小孩愿意给你分糖,多大的荣耀。不是关系好的小伙伴,人家是不分的。
就是这个糖怎么没甜味?
还有点苦味?
白起心里有些嘀咕,别是小孩自己不想吃苦药丸,忽悠别人帮他吃吧?还是拿错了糖豆?
白起狐疑地看了公子政两眼。
始皇十分淡定,一点都不心虚。
他等白起吞下去之后才说:
“你吃了朕的仙丹,病立时就能好。朕救你一命,日后你便是朕麾下大将。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白起:???
这又是小孩子的什么扮演游戏?
白起在犹豫是配合小孩开玩笑呢,还是认真地告诉他自己就要死了,现在答应了以后也要食言。
始皇又说:
“子楚已经进宫为你求情了。”
白起不知道子楚是谁,他病中不怎么关注外头的情况。但对方是谁也不重要,因为白起并不觉得对方能说服大王。
所以白起摇了摇头:
“多谢他了,不过不必了。他为我求情,只怕会遭到大王厌弃。”
始皇安抚道:
“不要紧,大王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昭襄王又左右不了儿子选谁当继承人,就算现在勒令不让扶苏当嗣子了,等他一死安国君搭理他才怪。
白起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他本来是想着小孩独自上门,也不知道长辈去了哪里。他要是当着小孩的面自杀,别把人给吓出好歹来。
再加上公子政说有人去替他求情,他也不好辜负别人的好意。于是决定等一等,等孩子的家长回来把人接走、等大王再次派人来催促他上路,他再自刎不迟。
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聊天打发时间。
白起本来是想哄小孩的,就先问公子政怎么独自上门。
始皇便说自己是和子楚一起来的,白起这下明白为什么子楚会入宫去给他求情了。
而后又问他和子楚上门拜访是为了什么,可是有事相求。他一个被废黜的老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始皇实话实说:
“子楚让人盯着你这边,他早就猜到大王要杀你,故意来阻拦的。”
这让白起大为意外:
“他为何要帮我?”
始皇想了想:
“因为将军若能多活三十几年,就能看见大秦一统天下了。”
况且这次有他们父子二人带着两世经验前来,扶苏还有望提前掌握权柄。再加上救下白起之后多一员猛将,或许要不了三十年呢。
就算因为局势原因还是得拖到三十年后,他和扶苏也有办法让白起亲眼见到那一天的到来。
白起没把这番话放在心里。
小孩子有点异想天开很正常,他只当是童言童语,笑过就过去了。
不过白起还是认真告诉小公子:
“秦国如今已经错失了灭赵的良机,何况就算灭了赵国,它也不是不能复国。区区三十年就想要一统天下,实在困难。”
始皇赞同:
“所以速度一定要快,不能灭一国休整几年,再灭一国在休整几年。看似是自己在休养生息,其实是在给旁人喘息之机。”
一口气灭完,它们才不会在其他几国的帮助下复国。
白起思索片刻:
“你说的有点道理,只是太难了。光灭一个赵国就耗费了我大秦这么多兵丁粮草,想要一口气灭完六国,难如登天。”
始皇提醒他:
“粮草好办,灭赵之后,以赵国之粮灭魏。灭魏之后,再以魏国之粮去灭楚。以此类推。”
“兵丁缺乏也可征三晋之兵填充,许以分田等重利。庶民不如贵族在意故国,他们在意的更多还是自己的生存。”
“除此之外,庙堂之争也能损兵折将。数年前赵国危在旦夕,于是靠离间你与秦王范雎,使秦同意和谈。”
始皇帝灭六国,其中一半力气都花在了朝堂博弈上头。
譬如贿赂赵相郭开,让郭开害死赵国的最后一员能救国的大将李牧。再譬如贿赂齐相后胜,让齐国从头到尾看戏不插手,置身事外任由秦国灭掉五国。
就连灭楚的时候,大秦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王翦和项燕在边境对峙一年多,最后项燕为什么忍不住先出兵?不是因为项燕沉不住气,是因为楚国上层怀疑项燕拥兵自重,逼他开战。
白起盯着公子政:
“你真不像个两岁的小孩。”
始皇并不怕暴露身份:
“或许朕确实不是小孩子呢?”
白起失笑:
“所以你是小仙童吗?还别说,吃了你那个‘仙丹’,我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
他常年征战,落下了不少暗伤。就算平时不生病的时候,那些暗伤也折磨得他痛苦难耐,何况最近病情反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那些暗伤感觉也不疼了。
白起摸了摸手臂,这里曾经被人砍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自那之后,天一冷就总是隐隐作痛,现在倒是没感觉到疼痛了。
一老一幼就着天下局势聊了半个多时辰,扶苏在屋门口和人周旋时,他们的交谈正好告一段落。
始皇扭头看过去,等着儿子进屋。
白起也看了过去:
“外面那位就是子楚?原来是位公子,难怪会带着你出门。他是你的叔伯吗?你怎么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始皇不由陷入了沉默。
不,那是朕的儿子。
扶苏走了进来:
“二位看来聊得还算愉快。”
白起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居然能劝动大王改变主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位年轻公子看起来斯文优雅,仿佛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这样的人容易给旁人一种好说话的感觉,像是个心肠柔软的好人。
扶苏在父亲身边落座:
“多谢武安君夸奖,我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
始皇问他:
“大王应该不会信你忽悠使者的说辞,你怎么劝他的?”
扶苏冲阿父眨眨眼:
“我问他是不是想学穆公,死后被人骂暴君,晚节不保。”
始皇:……不愧是你。
白起震惊了:
“大王居然没有发怒?”
扶苏微笑:
“他有什么脸发怒?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
白起:即便是真相又怎么样?大王恼羞成怒也不是第一次了。
扶苏又道:
“我还帮他出主意解决了信陵君带兵驰援赵国的问题,他拿人手软,自然不好和我翻脸。”
扶苏就说起自己的计谋。
其实这个计谋也不是扶苏想出来的。
如今大秦只是吃亏在暂且不知道魏国都城发生了什么事而已,等过几年知道了,秦王们就会利用这一点去挑拨离间。成功导致信陵君从此再无掌权机会,郁郁而终。
现在提前动手针对信陵君,可以帮助大秦在赵国战场上多争取一点优势。虽然并不能借此一举灭赵,可能少死一些士兵、少打几场败仗也是好的。
白起和始皇聊天已经被勾起了兴致,脑中推演了一番灭六国的可行操作。如今又见扶苏熟练运用这些庙堂手段,不由更加心痒难耐。
他忍不住说道:
“可惜老夫生不逢时,便是这次活了下来,要等到大秦休养生息攒足家底推行灭国之战,也很困难。”
他活到七十多,已经是高寿了。白起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多少年,心里充满了遗憾。
扶苏和阿父对视一眼。
扶苏劝道:
“能活一日是一日,老将军之后要保重身体。好好保养,说不准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之后扶苏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白府的仆从侍人,告诉他们一些养生的诀窍。虽然阿父暗示他自己已经给白起吃了丹药,但正常的保养还是要进行的,不能完全依赖外物。
白起也总算知道了,扶苏现在的身份其实是长公子的父亲。他对于公子政直呼父亲名字的行为十分纳闷,可这到底是旁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
父子俩辞别老将军后,也没着急回家。
扶苏带着阿父去四处转转:
“几十年前的大秦都城,原是这个模样。”
始皇对于儿子动不动就要抱着自己的行为有些微词,他宁愿自己下来走。
扶苏不让:
“阿父的腿这么短,走路慢吞吞的。我走一步阿父要走两三步,实在费劲。”
始皇揪住他耳朵:
“再说一遍?”
扶苏迅速改口:
“自己走路太累了,我心疼阿父呢。”
父子俩在渭水河畔坐下,看着滚滚江水,夕阳斜射下来,染红了半边天空。
扶苏问阿父:
“若是今年当上了秦王,休养几年,大秦可能提前开启一统的步伐?”
始皇冷静地告诉他:
“不行。”
扶苏歪头问道:
“是因为六国的能人还没死光吗?”
始皇微微点头:
“战国四公子还活着三个,至少要等他们都死了。”
扶苏补充:
“还有赵孝成王、楚考烈王等几个还算有脑子的国君。”
始皇颔首表示赞同:
“放眼天下,如今也就剩这两个六国之君还算明智了。”
北边的燕国,刚换了新的燕王,是个在位三年就死了的短命鬼。唯一的建树就是修了个燕长城,别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过两年他儿子燕王喜上位,这家伙老熟人了,燕国的亡国之君嘛。
东边齐国在位的也是亡国之君齐王建,后来被大秦收买的相邦后胜就是他舅舅。舅甥两个卧龙凤雏,联手送齐国上路。
中间的韩国没什么好说的,大聪明韩桓惠王。疲秦的郑国渠是他搞出来的,转送上党给赵国引发长平之战是他的锅,周赧王合纵他说好参加后头又反水、然后周朝没了。
偏偏这大聪明可能活了,还有将近二十年才下去见祖宗。
隔壁魏国嘛……
魏安釐王,一个被信陵君压光风头的倒霉魏王。更倒霉的是他本来谥号里的是僖不是釐,因为司马迁祖父叫僖,就给人全写成了釐字。
这人最经典的事迹是他中了反间计把信陵君架空了,以及他有个男宠龙阳君。
扶苏并不在意魏国,他只说楚国:
“楚考烈王还有二十年才病逝呢。”
而且楚国的春申君比楚考烈王还能活,要不是楚王死了之后楚国臣子伏杀了这位四公子之一,春申君还能再活不少年。
本来楚国就难对付,结果楚王和春申君都脑子在线,且很能活。秦灭六国最大的阻碍就是赵和楚,有时候确实要感慨始皇帝生在了最合适的时机。
不过,时机永远会有,抓住时机才是最重要的。但凡当时没能抓住,过个几年各国又有一批人才和优秀公子冒头,时机就错过了。
扶苏向阿父抱怨:
“昭襄王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楚考烈王在大秦做质子,几年前在春申君的协助下逃回楚国继位。若是当时没让他逃走,现在的楚国就好对付多了。”
始皇轻咳一声:
“朕在位的时候,燕太子丹质于秦,也成功逃走了。”
亲儿子吐槽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你阿父,不要打击面那么广?
扶苏从善如流地道歉:
“我错了,阿父。但是这不是一回事,那燕丹无甚本事,逃也就逃了,谁还当真天天盯着他呢?”
一直没人说话的直播间里飘出一句来自秦稷的弹幕:
[是呢,燕丹没什么本事,也就是搞了个荆轲刺秦而已,让你阿父绕柱奔逃。]
扶苏::)
扶苏反手又把他禁言了:
“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开了?我记得我之前关了啊?”
始皇道:
“是朕开的,方才朕与白起将军闲聊,先祖们说想旁听一二,朕便开了。”
估计是扶苏那边关了,他们没直播看,干脆跑来怂恿始皇开一个。
扶苏不解:
“不是我开的直播,为什么我能禁言高祖父?”
秦稷也想知道呢。
扶苏翻了翻,发现问题所在了:
“咦,阿父你把我设置成了管理员。”
始皇应了一声。
因为扶苏有个管理员权限,光屏自动把直播间弹幕共享过来了。扶苏有样学样,也给阿父设置了一下自己这边的管理员。
夕阳很快落山,天色将晚。
扶苏干脆抱起阿父回家:
“看来干掉楚王和春申君之前,只能努力积攒家底了。到时候大秦就以骚扰消耗为主,不让六国有机会攒家底,只我们自己偷偷攒。”
也就是用极小的代价,给敌人造成巨大的损失。最好能挑拨得六国互打,他们大秦吃瓜看戏,静待好时机。
自昭襄王五十年一直到秦王政十六年,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大秦就没歇着。隔三差五和外头开战,虽然收获也有不少,但确实没什么时间休养生息。
扶苏认为,休养生息也不耽误抢地盘。
“到时候就看他们打,他们打得激烈的时候我们顺势捡漏。只要足够低调,就不会吸引仇恨。”
始皇摇头失笑:
“六国又不是傻子。”
扶苏却眨了眨眼:
“韩燕齐还是挺傻的吧?”
无所谓,反正只要不引得几国大肆联手攻秦就行。小规模开战消耗不大,不会耽误国力的积攒。
扶苏反正是决定了,要给阿父攒到足够的家底。家底够厚的时候,就算楚国那两人没死,也不见得就无法一举歼灭了。
不和中原内耗的时候,可以去打一打羌胡。把丝绸之路什么的搞起来,让大秦赚一波钱先。
扶苏:不攒钱,我阿父回头哪里有钱拿去贿赂郭开和后胜他们!
吕不韦不是很会经商吗?
丝绸之路摆在那里,该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第38章 欺负一下魏国和韩国
昭襄王到底还是听从了扶苏的建议,更换了领兵的人选,没让郑安平去祸害士兵。
范雎得到消息的时候,军队已经出发很久了。即便他现在再想办法说服昭襄王重用郑安平,也赶不上这一趟了,只能等下次领兵的机会。
何况,范雎实在没有那个精力搞事。
他病得越发重起来,任谁来看都觉得他应该没几天好活了。
雪上加霜的是,昭襄王居然也病了。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咳嗽,接着越病越重。
一向身体健康的大王突然生病,难免让人多想。
扶苏带着阿父去陪伴华阳夫人时,便不经意地提到此事。
扶苏随口说道:
“祖父也不知道爱惜身体,相邦病重,他还亲自跑去探望。真有什么事,让使者替他跑一趟不就行了?如今祖父也生了病,不知是不是被相邦过了病气。”
华阳夫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王年纪不小了,更应该注意这些才是。”
回头她便与安国君提起此事。
华阳夫人用语十分隐晦:
“相邦不知是染了什么病,一发病便情况如此严重,医者都说治不好。大王眼看着也生了病,莫非——”
安国君反应过来:
“可相邦府上的侍从不曾染上病气。”
华阳夫人压低声音:
“他们年轻力壮,自然不怕。大王却不同,他今年已经六十八了!”
夫妻二人说罢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大王可能要不行了,安国君这个太子,可以收拾收拾准备继位了。
临近继位,可不能出岔子。所以他们需要提前准备起来,预防有人趁最后关头跳出来摘桃子。
朝中暗流涌动,始皇和扶苏倒很清闲。
天气渐冷,扶苏让人给公子政准备了毛绒绒的小披风。加了一圈绒边,披上之后更像个球了。
始皇本来就手短脚短走路不方便,这个披风十分妨碍行动。扶苏便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抱着阿父来回走动。
最近这两日开始下雪了,父子二人就在院子里堆雪人玩。
主要是扶苏玩,始皇看着。
有一个幼稚的儿子是这样的。
扶苏堆了个小阿父:
“以前都是阿父堆完再用匕首雕刻一下,今年阿父应当雕不了了。凑合看吧,我堆的不太像。”
始皇心说你哪里是堆得不太像,这看着也太丑了点。
但还是得昧着良心夸赞儿子:
“堆得还不错。”
小孩子就是要多夸奖,他家阿苏能长成现在的自信模样,全赖他从小夸到大。
扶苏咔擦给他阿父和小雪人拍了张合影。
始皇:……早知道不夸你了。
始皇并不是很想和这么丑的雪人拍照,毕竟扶苏肯定会发到家族群里,然后炫耀说这是自己堆的阿父。
始皇及时制止了儿子主动丢人:
“不要给他们看,他们会故意说你堆的难看。”
扶苏深有同感:
“他们总是很嫉妒我。”
说着收回了发图片的手。
其实扶苏也不是看不出来自己堆的丑,不过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阿父又不会嫌弃他。
扶苏本来是想炫耀一下,他都堆得这么丑了,阿父还因为一腔父爱夸奖他。
换成别人哪有这个待遇?
只会得到一句——下次不许再照着朕的样子堆了。
可惜阿父不让他炫耀。
没关系,扶苏可以炫耀别的。他取了绢帛来,给阿父画了一张画像。
扶苏还说呢:
“以前只画过阿父成年后的模样,如今终于可以补上幼时的样子了。”
始皇站在桌案边看着:
“有光屏拍照,你可以少画几幅了。”
以前没有这么方便的东西,扶苏又想记录下阿父的各种模样,闲暇时间都用来做这些了。
所以地宫里如今挂了数不清的画作,全是扶苏的手笔。
始皇还是挺心疼儿子的:
“画多了手疼。”
扶苏笑吟吟地说:
“但是阿父肯定更喜欢我画的,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带回去。”
此界只是残缺位面,还没有形成正常的地府生态。所以很多人的陪葬品都带不进来,魂魄也是直接就去排队投胎了。
秦荡闲得无聊,还跑去对应位面的地府转了一圈。回来说找到了正在排队的异人,异人把他当这边的秦武王了,拉着他打听他知不知道阳世的情况。
始皇就问武王:
“你怎么跟他说的?”
秦荡颇为光棍地表示:
“实话实说啊!寡人跟他说抢了你身份的是你大孙子,你就放心地投胎去吧。有他和你儿子在,大秦绝对能一统六国。”
始皇:……
这和直接告诉异人“大秦有你没你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扶苏忽然反应过来:
“那有些残缺位面补全后出现的地府,里面没有我大秦之人,看来是都已经投胎去了吧?”
秦荡说应该是这样的,这事他们也没法子。残缺位面都这样,他还试过把异人带来梓桑位面,也没成功。
秦荡:“那头管事的不是黄泉府君,是个叫幽冥的女仙。她让寡人赶紧走,不要在那里给她添乱。”
“对了,寡人帮你们问过了陪葬品的事情。她说你们不是可以直接抽取物魂吗?抽出来以后开个空间裂缝塞自己的地宫里去,就能解决问题了。”
扶苏不解:
“空间裂缝?怎么开?”
始皇倒是若有所思:
“朕以前开过。”
他以前当过地府的分管人,当时是可以随便开空间裂缝的。就像府君那样,能通过空间裂缝随意在不同的位面之间穿梭。
始皇沉吟片刻,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但当始皇试图调取被封存的功德之力协助时,空间还当真波动了一下。
始皇心里想着要开个通向自家地宫的裂缝,而后感觉到了功德之力的大量流失。不过他确实成功了,用手指划出了一道供物品通过的口子。
接着他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捏住桌案上画完的作品,一扯。画作还在原地,但一道半透明的物魂被扯了出来,又被始皇飞快塞进了裂缝之中。
裂缝迅速闭合,始皇联系了蒙恬,让他们去搜寻一下,看看地宫里有没有多出一张画作来。
扶苏有些诧异:
“在躯体里不是动用不了功德吗?”
始皇颔首:
“确实很难动用,法则似乎是限制了不能将功德作用在活人身上。但像这样开启裂缝,只是困难了一些,并非无法成功。”
过了没多久,蒙恬回消息了:
「山川区寻到一张画作。」
始皇想着宫殿人来人往,不像山川区僻静,就把东西塞去了那头。
因为选择宫殿区的话,就得仔细确定送到哪一宫了。否则随机传送,找都很难找,毕竟宫殿里东西那么多、画作也非常多。
山川区就不一样了,又大又空旷。东西往这里一丢很显眼,一看就知道是原来没有的新物品。
始皇满意地表示:
“下回有什么东西都可以往这边丢。”
可惜只能丢物魂进去,物品本体还留在阳世。要是能一起丢进去,这岂不是个超大的随身空间?
现在始皇还不熟练,只能往里丢东西,很难朝外取。等到他练熟了,来回拿取轻轻松松。
扶苏想了想:
“把物魂往外拿,好像也没什么用。”
活人看不见物魂的。
始皇却说:
“任务系统能用功德给你塑造身躯,朕自然也能寻到方法给物魂塑造本体。”
扶苏:……有道理啊!
但是这样太浪费功德了。
扶苏思来想去:
“我还是觉得应该想个办法直接把阳世的物品放到地宫里,阿父的功德也不好总是随意挥霍。”
主要是功德商城居然不卖大型的储物空间,真的很不方便。
扶苏现在还藏着异人的尸首呢,估计要等他自己继位开始给庄襄王建陵墓之后,才能把尸体偷渡进去。
现在放在外面,总有暴露的风险。
始皇沉吟片刻后,提议道:
“下一次,朕与你去一个仙魔位面。”
天道法则不提供这样的服务,那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改造地宫。那种有神仙的世界,或许能做到这一点。
父子俩在这里研究改造地宫。
那边范雎已经不幸地没有熬过这场冬雪带来的降温,离开了人世。
扶苏虽然和范雎没什么来往,但身为太子的嗣子,还是要上门吊唁的。范雎到底为大秦立下过大功,不是什么寻常臣子。
上门的宾客除了扶苏外,没谁还带着孩子过来的。
吕不韦寻到时机小声问他:
“怎么把公子政带来了?”
毕竟是办丧事,太小的孩子还是回避比较好。
一来孩子容易被吓到,二来孩子不懂事可能会言行不当。三来丧礼场合人员复杂,容易传播病菌,小孩子抵抗力低,现在又是易感染风寒的时节。
何况,范雎的病本来就疑似会传染。
吕不韦觉得这里有点晦气,担忧公子政出事。
不过想想面前这人可能不是真正的公子异人,说不准他巴不得异人的儿子出事呢?
吕不韦欲言又止地看着扶苏。
扶苏懒得搭理吕不韦。
他倒是不想把阿父带来,可是阿父非要来,他又拦不住。阿父说病菌这个他有商城不必担忧,至于丧礼是否晦气,都成鬼了谁有他们晦气?
扶苏敷衍地说道:
“公子政到底是大秦公子,还是要来送相邦最后一程的。想来大王听说了此事,也会更欣赏公子政一些。”
吕不韦顿时用谴责的目光看他,活像扶苏是什么为了讨好君王不顾小孩子死活的大恶人。
从范雎府上回去之后,接下来的好几天吕不韦都频繁上门来。逮到机会就悄悄和公子政单独说话,劝他防备着点子楚。
始皇:……你还挺有良心的。
扶苏听说了这件事,就在直播间里打趣秦子楚:
[吕不韦对您真是一片赤诚。]
秦子楚:呵呵。
跟赵姬搞在一起的赤诚吗?
扶苏和阿父感慨:
“他们君臣两个感情还挺复杂的,我都以为祖父已经不在意吕不韦那事了,现在又拎出来说。”
始皇一针见血:
“他在为吕不韦明明都发现了你是冒牌货,却仍然选择支持你继位而闹别扭。”
于是开始翻旧账了。
扶苏:原来如此,看来是在无能狂怒。
范雎病逝、昭襄王也病倒之后,朝中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空缺的相位暂且没有补上,各方势力就开始暗流涌动,想推自己这一脉的人上去。
倘若昭襄王还精力充足,他们是不敢打这个小心思的,这种事情肯定要大王做主。
原本的历史上,范雎会推举蔡泽接替自己担任相位。但如今蔡泽还未入秦,范雎也不曾结识对方。
上回昭襄王去见范雎,范雎没有推荐谁接替自己的位置。后来昭襄王想问他时,他已经病糊涂了,昭襄王自己也生了病,便搁置了此事。
如今昭襄王已经顾不上朝堂之事了。
这对扶苏来说,同样是个好机会。
相邦之位肯定是不能随便伸手的,大秦的相邦一向是秦王任命,作为秦王心腹而存在。便是现在夺到了手,等安国君继位,也会把人掳下去,换自己倚重的下属。
那些人之所以蠢蠢欲动,不过是想连着安国君一起拉下马罢了。他们有自己支持的公子,是在替自家公子扩张势力。
不要紧。
扶苏直接联合安国君和华阳一系的势力,趁机剪除了几个偏向其他公子的重臣。
先秦时期的朝堂争斗有时候还是比较单纯质朴的,一般就是进谗言之类简单粗暴的手段。然后被进谗言的,就会惊惧逃跑,去投奔他国。
像后头大一统王朝那各种脏套路的朝堂倾轧,许多人其实都没经历过。
但扶苏很擅长这个。
作为一个“仁德”的皇帝,要怎么在不担骂名的情况下,把自己看不顺眼的臣子搞掉,这是一门学问。
现在转换了立场,作为臣子中的一员,要怎么在不担骂名的情况下,把同僚搞掉,其实手法也可以共用。
扶苏直接搜罗了这些人的罪状,理直气壮地在朝会中抖落出来。
目前昭襄王病重,别管其他公子怎么蠢蠢欲动,监国的到底还是安国君。扶苏示意吕不韦出面弹劾那些人,安国君抓住机会当然会按律严处。
谁都知道吕不韦是公子子楚的人,子楚是太子嗣子,几人是在联合起来排除异己。
可那又怎么样呢?
触犯秦律的是他们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得认栽。
以前安国君没有实权,拿这个弹劾没什么用,因为昭襄王不一定会处置他们。
现在安国君代行秦王权利,又没有滥用职权。便是昭襄王突然病愈,得知此事后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安国君雷厉风行地把人先处置了,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到时候昭襄王看着事已至此,定会选择息事宁人,默认儿子的操作。
扶苏慢悠悠地喝了口蜜水:
“也就是昭襄王还活着,但凡太子已经继位,都用不着这么麻烦。”
实权秦王的权利还是很大的,任性一点别人也没法阻止。后来秦王成了秦皇之后,权利就更大了,越发不用看臣子脸色。
否则某些位面的胡亥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大杀四方,朝中没人能拦他。
始皇盯着儿子手里的杯盏:
“你今天已经喝了五杯蜜水,喝完这杯后就不许再喝了。夏太医说过,不让你吃太多糖。”
扶苏故作委屈:
“我都已经是鬼了,为什么还要限制甜食?”
始皇正觉得有道理,忽然发现不对:
“你现在用的是活人的身体,给朕好好爱惜。难道你想和庄襄王一样,三十几岁就英年早逝?”
扶苏狡辩道:
“喝几杯蜜水,不至于就会早逝。”
始皇却已经翻开了不知道谁发给他的常见病症大全。
他找到了其中一个给扶苏看:
“糖尿病。”
扶苏:……
扶苏耍赖似的抱住小阿父撒娇:
“商城不是有丹药可以治病的吗?阿父难道舍不得给我买药?”
始皇被他闹得没办法,但还是坚持不许他毫无节制地吃糖。
“你不能仗着有丹药就肆意妄为,万一哪天法则把功德商城关闭了呢?到时候你要因为生病而难受,岂不是自找罪受?”
说着始皇唤了侍者进来,把剩下的蜜水撤了。给扶苏换上什么都不加的白开水,再闹就把上次没喝完的苦茶叶拿出来。
扶苏闷闷不乐:
“当活人一点都不快乐。”
当鬼的时候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始皇岔开话题:
“若朕所料不错的话,至多一个月,昭襄王便要撒手人寰了。”
扶苏顿时打起精神来:
“我要当太子了,到时候阿父想要什么就同我说,我帮您忽悠孝文王去。”
别家太子没什么实权,还要在亲爹手底下讨生活。一个没干好,让亲爹感觉到了威胁,就要倒大霉。
扶苏和他们很不一样。
扶苏在自家阿父手底下当太子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掌握着半君的权利。父亲忙不过来的话,他可以代替父亲做出决策。
因为他们父子俩的政见越到后面就越趋于一致,早年还会有点分歧,现在基本见不到了。
况且始皇能把权力放出去,也能轻而易举收回来。太子对他不存在威胁,顶级的爹控也不会想去威胁父亲,给他分权始皇很放心。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扶苏真的很擅长哄爹。
全大秦只有这一个能把始皇帝惹怒后迅速哄好的能人,扶苏在阿父这里锻炼出来之后,自觉其他诸如孝文王一类的,哄起来根本没有难度。
扶苏已经想好回头怎么哄着孝文王给他放权了,到时候他就从孝文王这里抠好处,拿去养他阿父。
始皇却捏住了他的脸:
“不准。”
扶苏眨眨眼,没有躲开阿父的小肉手:
“为什么不准?”
始皇却没有回答,只说道:
“你老老实实等他驾崩,朕没什么想要的。”
扶苏若有所思,阿父是不是吃醋了?
不过他也没拆穿,不哄就不哄。那他只哄阿父一个,反正孝文王也活不了几年。
阿父现在年纪还小,他可以把重心都放在养阿父上。朝堂上的事,指点吕不韦去折腾就行了。
于是接下来,扶苏就有点划水了。
众公子已经被折腾了一波,还没缓过气来,其实也用不着扶苏再做什么。
安国君的太子之位还是比较稳的,那些人注定只能做点小动作。
没过一个月,昭襄王驾崩,安国君成功继位。
此时的年号还是昭襄王五十年,要等到正月才能改为秦王柱元年。不过安国君已经开始册立王后和太子了,扶苏顺顺当当成为了新任太子。
好不容易从亲爹手底下挣扎出来,上面再没人压自己一头,新鲜上任的孝文王显然是不太乐意再受人掣肘的。
扶苏如果当真想左右他的想法,估计得废不少功夫。
始皇到底心疼儿子,劝他这些事情不必着急。
反正他们父子要的也不过是趁这些年把商路打通,多赚点钱为日后灭六国做准备。商业上的事情,有大秦太子这个名头能借用就暂时够了。
目前,吕不韦就是打着太子臣属的旗号试图把他的产业在大秦境内彻底铺开。想再往外扩张的话,光一个太子就不好使了,要等当上秦王才行。
这天先祖们在群里交流起保留节目来。
所谓的保留节目,就是——
秦荡开了个多人语音聊天:
“我去找到昭襄王的魂魄了,你们猜他在地府碰见异人之后,是个什么表情?”
宣太后缺德地笑出了声来:
“稷儿是不是人都傻了?”
昭襄王死的时候,还是挺放心的。毕竟儿子安国君手段还可以,安国君的嗣子又是个他很欣赏的小辈。
结果下来一看,好家伙,这里怎么也有个子楚?
仔细一问,对方说他叫异人,是大秦公子。在赵国当质子的时候,试图逃回国,可惜没成功,一命呜呼了。
秦荡哈哈大笑:
“你们是没看到稷儿当时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你是异人的话那我的好大孙子又是谁’这几个字。”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此。
死到地府发现,自己最看好的孙子是个冒牌货,他压根不是自家血脉。偏偏自家确实有王位要继承,完犊子了,秦王之位要落到外人手里,他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扶苏也没忍住笑了:
“异人是不是故意吓唬他的?武王不都告诉他我是公子政的长子了?”
秦稷凉凉地嗑着瓜子说:
“心里有气呗,觉得自己祖父是个傻子。这么明显的冒牌货都没看出来,居然还和人家相谈甚欢。被人讽刺成穆公第二也不生气,简直不可理喻。”
所以故意忽悠那头的昭襄王,就不把话说明白,让他也着急上火一回。
扶苏一听说话的是秦稷,便追问:
“晚辈怎么听着高祖父您像是在闹小脾气?”
秦稷冷哼一声:
“你都这么骂寡人了,还不许寡人生个气吗?”
秦荡忽略了弟弟,继续往下说:
“我看稷儿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好心过去打断了他们。然后说了政儿一统六国的事情,还说了阿苏是政儿的太子。”
“稷儿起初还挺高兴,大约是觉得峰回路转,而且还听到了秦灭六国的好消息。但异人提醒他,他本来还能再活五六年,是被两个好儿孙联手送下来的,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大秦能一统天下是个好消息。
但是自家儿孙是不是过于凶残了一点?好家伙,这连老祖宗都不放过啊!
昭襄王非常郁闷,现在有点应激反应。具体表现为不想听任何关于扶苏的消息,他没有这种不肖子孙。
始皇忽然开口:
“曾祖父现在还羡慕朕的好太子吗?”
经历过有这么个好孙子之后,昭襄王应该明白叶公好龙的道理了吧?
结果秦稷期期艾艾:
“寡人只是想要个这样的儿子,又没说就要你儿子。寡人要的是和你家太子性格相似、能力一致、而且把寡人放在第一位的那种儿子。”
始皇听懂了。
这家伙不仅觊觎他家太子,还觊觎他的地位。想取他而代之,体验一把给爹控当阿父的感觉。
始皇:呵,居然还贼心不死。
秦驷听不下去了:
“稷儿你没事还是多照照镜子吧。”
别人能有个爹控儿子,是因为人家从孩子小的时候就悉心教导,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人呵护到大。
就秦稷这德性,给他一百个扶苏他也养不好。不打算好好养儿子,就想白得一个爹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即便给他一个爹控儿子,以秦稷的狗脾气,迟早也能把人弄得和他反目成仇。
秦驷总结道:
“想得挺美的,但寡人还是建议你不要想了。”
秦稷:哼!
他想想怎么了?想想又不犯法!
扶苏没去管异想天开的高祖父,他和阿父说悄悄话:
“照这样下去,估计过几年孝文王去了地府,也要再来这么一出。”
昭襄王被异人戏耍了一遍,报复不了异人,那就只能对下一个来地府的秦王出手。这就叫“我淋过雨,就要撕碎别人的伞”,谁也别想躲过去。
可惜扶苏没法亲眼看到,有些遗憾。
始皇瞥他一眼:
“你还想去看热闹?你要是去了,立刻就能成为热闹本身。”
孝文王怎么样不好说,异人和昭襄王是一定会联起手来收拾你这个小骗子的。
扶苏表示自己不怕,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
孝文王继位后,有不少烂摊子要收拾。
首先,空悬的相位需要重新填补上。
这个倒不难,像范雎那样优秀的相邦不一定能找到,但合格水平的相邦还是一抓一大把的。
孝文王选了自己的心腹担任。
然后就是之前,在扶苏的配合下搞掉了一波高官。位置全都空了出来,正好方便孝文王提拔自己的人手。
高官落马,并不是只有他们本身被免官罢职。一般都会牵连到和他们有关的旁人,比如同在朝中任职的兄弟子侄,甚至可能还有同党好友。
这些人大部分仅仅是被降职而已,不至于全部罢官。但降职本身也会空出更高的官位,对孝文王一脉是有好处的。
扶苏趁机将吕不韦塞了进去,顺手又拉拢了一些未来会替他阿父卖命的臣子。在他们还没崭露头角的时候施恩,能更快地获取对方的忠诚。
除了咸阳城内的局势动荡之外,地方上和国境线之外,也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
扶苏向孝文王进言:
“各郡太守之位至关重要,这些年来各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太守举郡归附、投降敌国的事情。还请大王察之。”
孝文王深以为然:
“寡人已派人前去边郡试探那些太守,若有对寡人心存不满者,自当撤换。”
这些年因为昭襄王太能活,还熬死过一任太子。再加上孝文王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就有许多更年轻的公子蠢蠢欲动。
他们认为自己说不准也有等到孝文王在继位前死亡的一天。
就算没有,以谗言将新太子驱逐,让他步上悼太子后尘,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所以朝中各处的高官,都有可能被孝文王的其他兄弟拉拢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肯定得细细调查一番才行。
扶苏试探过孝文王的态度后,很快图穷匕见。
他对孝文王说:
“我保下了白起将军,应侯留下的臣属们或许会对我的行为颇有微词。我与大王是父子一体的,他们难免会迁怒于您。”
孝文王微微皱眉:
“白起将军于国有大功,保下他是应该的。老将军如今病体垂危,他们也实在是小气了些。”
孝文王和昭襄王不同。
昭襄王会忌惮白起功高震主,是因为昭襄王老了。老年君王对自己的权位看得更重一些,会对一切威胁出手弹压。
孝文王虽然也不算年轻,但比起昭襄王来说好上不少。有昭襄王的长寿摆在前面,他难免会觉得自己说不准也还有二十来年可活。
毕竟要不是昭襄王自己作死跑去看望染病的范雎,也不至于突然就病重离世,眼见着是能再活不少年的。
反观白起,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孝文王自觉自己还年轻,用不着忌惮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再加上孝文王刚刚继位,还没那么重的防范心理。心态不同的情况下,他看白起就只是单纯在看一个好用的大将。
孝文王还感慨呢:
“将军的病可还能好?若是就此一病不起,对我大秦实在是一大损失。”
秦赵战事未歇,要是白起能领兵,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犯愁了。
孝文王颇为现实地想着,范雎已经死了,自然不如还活着的白起重要。那范雎留下的人里,有能力的也就罢了,没能力的还是收拾收拾,免得待在朝中坏事。
隔了两天,孝文王就清洗了一波范雎余党。
扶苏趁势让吕不韦散布谣言:
“大王刚刚上位,应是在借此警告我等不许结党。如今大王地位稳固,怀有二心者迟早会被清算。”
扶苏和父亲商量过后,认为应该趁着孝文王一朝把昭襄王执政后期留下的积弊都解决掉。
若是等到扶苏继位再去收拾,就得白白耽误好几年时间了。
正好这些事和孝文王利益一致,不怕对方不肯出手。
解决完内忧后,大秦就只剩个外患。
始皇听完吕不韦派人打探到的赵地战报之后,眉头不由皱起。
他对儿子说:
“如今赵地就是一处泥潭,与赵国胶着对我大秦没有好处。还是要劝说孝文王尽早收兵,避免空耗国力。”
扶苏自然是应下:
“父亲放心,我早有应对之策。”
始皇便让他说说看。
始皇自己大权在握几十年,从来不习惯在政事上劝说别人照着他的想法做。毕竟他一向都是直接下命令的,只有别人委婉劝说他改变主意的份。
术业有专攻,凑巧的是扶苏很擅长劝君上换个策略。父子俩正好互补,始皇也就不必勉强自己去换位思考领悟这些东西了。
扶苏见阿父带入秦王身份等着听太子劝他,不由笑了笑。心想让阿父只当个寻常公子还是太委屈他了,阿父天生就该高坐王阶之上。
扶苏熟练地摆出了自己平时劝说父亲的模样,先给阿父敬茶,让阿父边喝边听。以此显示他们这是父子间的闲谈,没有那么正式,降低君王的戒备心。
虽然阿父对他压根没什么戒备,不过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这样阿父听着舒心。
因大秦还不流行喝茶,所以扶苏这次敬的是蜜水。
始皇接过蜜水看了一眼,心说臭小子怎么又偷偷弄到蜜水喝了?
扶苏毫无所觉,谦恭地对父亲说:
“如今赵地有魏楚的信陵君和春申君带兵支援,恐怕难有斩获。我听闻白起将军的病情有所好转,不如先收兵回撤,待将军病愈、大秦也休养生息过后,再行发兵。”
始皇端着杯盏没有喝,还故意挑刺:
“大秦这般灰溜溜地撤兵,六国还当我秦国怕了他们魏楚赵的联盟。”
扶苏听着父亲的小奶音,忍俊不禁:
“阿父用这个声音说这样的话,实在太可爱了。”
始皇瞪他一眼,让他正经点。
扶苏只好轻咳一声,严肃起脸:
“自然不能光退个兵,儿子的意思是大部队可以退回来,留一支队伍去转攻魏国。魏国竟敢随意插手我秦赵之间的战事,不可太放纵他们。”
“此前先王曾派人去魏都大梁挑拨魏王与信陵君的关系,现在正是好时机。魏王传令要信陵君退兵回国,但信陵君因赵国战事推辞不归,魏王不满已久了。”
“大秦转攻魏国,魏王自然惊恐。届时便会反复催促信陵君归国驰援,甚至因此怨怼信陵君此前不听王令之事。”
秦军去了魏地,还能顺便打探一下兄弟二人的关系裂痕到什么地步了,需不需要再加一把火。
“赵摎领兵能力不错,攻魏也不需要他立下多少军功,稍微抢一座城警告魏国即可。韩王畏惧大秦,此战打完,赵摎便可直接率军回国,不会受到阻碍。”
秦国和魏国之间,大部分区域都被赵韩两国的地盘阻拦。
但韩国积贫积弱,不敢得罪秦国。每每大秦攻魏之时,韩国都会放任秦国大军横穿韩地,直奔魏国。
魏国因此深恨韩国软骨头,韩国便表示“你们攻秦的时候也可以从我韩地过”。
总之,韩地目前就是个谁都能横穿的交通要道,甚至连个过路费都不敢收。
因而秦军完全可以打完魏国就大摇大摆地回关中,不用担心被前后夹击。
始皇被扶苏的坏主意逗笑了:
“你是不是还要说,反正都经过韩国了,不如顺便从韩国也抢一座城?”
警告魏国是为了杀鸡儆猴,做给赵国和楚国看的。
不抢楚国,因为楚国是硬骨头不好啃。而且楚国也没那么容易打服,只适合作为被“儆”的那只猴子。
那顺便欺负一下韩国,又是为了什么?
始皇可不信扶苏让秦军直接从韩国回秦地,单纯只是因为从这里走方便省事。明明让大军继续在赵地僵持,派一支军队去奇袭魏国,奇袭结束一起回国才更稳妥。
扶苏笑吟吟地说:
“果然还是父亲敏锐,我是想着把韩国打怕了,说不准韩王会提前把郑国送来修渠呢。”
不然等到秦王政元年才跑来修渠,再一修修个十年,那也太耽误事了。
先试探一下郑国现在有没有本事修渠,要是有的话,就不必等到十年后再让他入秦了,现在就可以送来。
第39章 周天子:怀疑他们合纵是为了送走我
扶苏在这头哄完爹后,扭头用类似的话术说服了孝文王。
不过他没提郑国渠的事情。
秦人暂且还不知道郑国渠的存在和它的用处,扶苏不好未卜先知。他只说如今韩国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不如一并震慑了。
秦军出去一趟,把三晋都打了一遍。活像个街溜子,偏偏三晋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等赵摎回来的时候,扶苏就从吕不韦派去韩国都城新郑的线人那里收到了传信,说韩国上下最近都十分激愤,觉得秦国欺人太甚。
扶苏琢磨了一下:
“感觉好像欺负得还不够狠,他们似乎没有特别畏惧我大秦。”
始皇对此并不意外:
“当年庄襄王频繁出兵攻打三晋,韩赵魏都被打得不敢冒头。直到魏王不计前嫌寻回信陵君,信陵君再次合纵攻秦取得大胜,才止住了我大秦的对外攻势。”
“之后庄襄王再使反间计,令魏王与信陵君彻底决裂。韩王因而畏惧异常,认为三晋难再抵挡大秦攻伐。”
“正逢庄襄王逝世,新主继位。韩王忖度着朕年幼不掌实权,这才举荐郑国为大秦修渠。”
前面是三晋打不过秦国的现状,后面是秦国难得一遇的君主无权的时机。韩王认为吕不韦和赵姬这两个掌权者或许不像历代秦王那么好战,秦国内部说不定会愿意休养生息。
郑国在这个局势下来到秦国,确实得到了任用。只不过韩王想的是大秦忙着修渠就没工夫打仗了,但秦国显然没这么做,修渠也不妨碍它隔两年出兵打打邻居。
如今大秦在对赵的战场上失利,外面又有白起病重将死的传言。韩国只会愤怒,不一定会恐惧到非要想个法子拖延时间。
说不准韩王还会一怒之下,发起合纵。
正好之前大秦招猫逗狗,又是打赵国又是打魏韩的,仇恨值拉满了。
扶苏叹气:
“还是我大秦的威慑力不足,竟让他们胆敢结盟对抗大秦。”
他阿父当秦王的时候,就没见六国里哪家有胆子联合起来搞什么合纵的。
还敢合纵?没把你打怕是吧?
当时的韩魏齐之流基本都是龟缩在自己的地盘里,许愿自己不会被秦国注意到。合纵是不可能合纵的,谁提出合纵大秦就打谁,这谁遭得住?
燕国臣子想过合纵呢,但就连燕太子丹都看出来没用了。燕丹这个出过刺秦馊主意的都能发现合纵没戏,其他聪明人就更窝着不出来蹦跶了。
始皇轻笑一声:
“若韩王牵头弄合纵,郑国倒能提前来秦了。”
扶苏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届时便可以光明正大把韩国打疼了,顺势灭了周赧王。韩王见周朝被灭,我们再派人去新郑煽动一番,想来韩王定会动疲秦的心思。”
孝文王主动撤兵放弃攻打赵国,可以忽悠韩王说这代表孝文王不爱举兵。韩王若信了这个说辞,八成就会派遣郑国来试一试。
郑国渠确实是个好东西,孝文王只要不傻就会接受。
情况和始皇父子所料得差不多。
韩王回去越想越气,便开始频繁生出小动作,和楚赵等国通起信来。
大秦反倒没什么动静了,孝文王接受了扶苏的建议,决定先等白起把病养好。
孝文王还说:
“先王曾言没有白起他照样可以灭赵,如今看来显然不可行。人还是要服输的,不可太过自负。”
秦稷:可恶!他拉踩寡人!
亲爹没了之后,孝文王着实有点嘚瑟。趁着没人管,狠狠出了几口这些年被父亲欺压的恶气。
每每这时,扶苏总会很捧场,夸赞大王比先王更加英明睿智。
不过这可苦了另一个秦柱,天天被他爹堵门质问你个不孝子是不是彻底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
秦柱:拉踩你的是他!你找他去啊!关寡人什么事!还有扶苏那个臭小子!是他带头附和的!有本事你找扶苏算账!
扶苏此时正在和阿父看魏国的好戏。
反间计还是很有用的。
信陵君本就因偷虎符的事情心虚,之前强撑着不率兵回魏,已经彻底得罪了魏王。后来魏国被秦兵攻击的时候,魏王明显恼怒了,放下狠话说他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但信陵君依旧没赶回去。
他已经打听到魏都大梁里都在传言他有不臣之心,恐怕准备夺取王位。
信陵君不清楚魏王信了没有,可无论对方信没信,他都不敢回去了。万一魏王当真信了,他回去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历史上信陵君就没回去,派了手下将领把大军带回国,自己留在赵国猫着了。直到后来魏国被秦将蒙骜打得嗷嗷叫,魏王亲自派人请他回来帮忙,他才终于回国。
当时秦魏还在交战,赵摎尚未回国。十万魏军回程驰援,赵摎也没干看着,逮到机会给了他们一个痛击。
之后赵摎就非常迅速地带人跑路了,免得留下来被反应过来的魏军合兵围攻。
接着在回来的过程中,顺便欺负了一下韩国。
现如今秦军彻底停战休整,魏国的好戏却没有结束。魏王发现信陵君没回来,那叫一个气。
——寡人让你回来,你不回来。寡人威胁你如果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你还当真准备在赵国住下了。
你信陵君是不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魏王认为,他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所有人都听说了他的爱妾为了别的男人偷他虎符,他脸都丢尽了。
为了找回面子,信陵君就应该主动回国向他请罪。
这样他意思意思惩罚一下对方,再说两句“下次直接问寡人要虎符即可,无需如此行事”的粉饰太平之言,事情也就过去了。
毕竟信陵君私自出兵的行为,虽然违背了他的想法,可到底打了胜仗。他们魏国不仅没有损失惨重,还因战胜秦国而打出了威名,也算是件好事。
结果被信陵君这么一搞,功劳全是信陵君一个人的。他魏王就是个畏惧秦国不敢开打的缩头乌龟,还是个疑似被绿了的缩头乌龟,真是越想越气。
扶苏看着木片上的小字:
“魏王干脆把信陵君的家眷一起打包送去了赵国,还说寡人不忍见你们亲眷分离,不必谢过寡人。”
始皇:……
这是彻底不准备让信陵君回国了吧?
魏王真是个人才。
你还别说,魏王这个说辞还是非常体面的。他也没动信陵君的家小,六国众人听闻都得夸他一句大气。
信陵君本人应该会很惶恐,意识到这是撕破脸了。
其实魏王的爱妾帮信陵君并非因为什么情爱的缘故,是那女子有一个杀父仇人。除了魏王之外很多臣子都尝试过帮她报仇,但均未成功。
直到后来某次,她向信陵君哭诉此事。信陵君替她斩杀了那名仇人,自此她便发誓要为信陵君效死。
所以信陵君一开口提窃符,她就答应帮忙了。
这件事只能怪魏王自己,他要是早帮爱妾报了仇,哪有信陵君出力的机会?
信陵君能随意斩杀的人,想来对魏国也没什么要紧的,魏王如何不能处决呢?只看他愿不愿意费心罢了。
扶苏对此很是无语:
“六国果然没什么法度可言,信陵君随便杀人,随便窃符,随便以君王的名义下达指令。事发之后魏王还不打算计较,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大秦,肯定要挨个清算的。”
没有法度,国家就要乱套了。
不过目前的大秦也没有好太多,只是矮子里拔高个。比如昭襄王想杀白起,就可以不找理由随便杀。
但君王下令杀人,和信陵君派门客去行刺,这是两个概念。
怎么?他信陵君也有君王的权利?
始皇拿起其他记录了信息的木片查看:
“没有纸还是太麻烦了些,吕不韦派人造纸,造得如何了?”
扶苏回答:
“还要几个月才能出成果。”
古代造纸周期有点长,尤其是要造出便于书写的纸张。如果只追求勉强能用的话,倒是可以加快速度。
父子俩不太着急,就没怎么催促。
如今已经到了春季,万物竞发。
始皇终于能换下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毛绒冬衣,穿上轻便一些的衣衫。而后一起出门踏青,去咸阳四处转一转。
扶苏还特意牵了条小狗:
“李斯以前就喜欢带狗出来撵兔子。”
始皇看了一眼那狗:
“李斯如今应当在韩国做个小吏。”
李斯年轻的时候做过掌管文书小吏,后来为了抱负,辞去官职,拜荀子为师。待到学成出师之后,便决定前往秦国。
他比始皇要略大十几二十岁,现在应当已经当上小吏了。不过他具体什么时候辞官进学的,父子俩都不太清楚。
扶苏慢悠悠地说:
“我让人去找他了,劝他赶紧进学去。等他学成来秦后,就把他引来府上拜访。”
也别去找什么吕不韦了,直接来拜访太子府吧。少和吕不韦搞到一起,免得回头吕不韦又犯浑被治罪,他也要遭受牵连。
就是不知道李斯要学多久,可能得等到扶苏继位了。
扶苏在思考:
“提前将学宫建起来的话,能不能把荀卿他们骗来大秦。在眼皮子底下,就可以盯着李斯赶快学了。”
始皇:……怎么?你还想给李斯布置课业不成?
不过始皇也思考起来:
“荀卿前几年曾入过一次秦。”
荀子是赵人,来秦之后曾经见过范雎。当时长平之战还未发生,所以荀子对秦国没有太多意见,还夸过秦国的法治。
离秦之后没几年,他被齐人构陷,辞去稷下学宫祭酒一职。后来他受春申君的邀请做了兰陵县令,自此就定居兰陵了。
因他在兰陵定居,李斯等人才能精准地寻到他,跑去拜师学习。
始皇觉得儿子在异想天开:
“荀卿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秦。”
别忘了长平之战秦国坑杀了多少赵国儿郎,荀卿毕竟是赵人,肯定会对秦国有点意见的。
毕竟荀卿虽然夸过大秦法治,却也批判过秦君不重视仁德君子。
扶苏也就是随口一说:
“反正学宫若能建起来,有的是贤才会来投奔。荀卿不来就算了,左右李斯迟早会来的。”
小狗摇了摇尾巴,等着主人松开绳子放它出去撒欢。但扶苏没松,还故意把它抱起来,不让它脚落地。
小狗四条腿快要划拉出残影了,可怜巴巴地嘤嘤嘤。
扶苏把它捧到阿父面前,说了句真好玩。
始皇无奈地摸了摸狗脑袋:
“你小心逼急了它咬你。”
扶苏说没事,就这小奶狗,咬人都咬不破皮的。
但还是把小狗放下来了,准备解了绳子让它跑一会儿。结果小家伙太心急,呲溜一下蹿了出去,把绳子也带跑了。
始皇方才恰好踩中了拖在地上的绳子一头,被这么一带险些摔倒。扶苏稳稳把小阿父扶住,笑了好半天。
始皇:朕记住你了。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的,扶苏这会儿倒是笑得开心,第二天起床发现阿父陷入熟睡叫不醒,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匆匆抱着小孩就要赶去宫中寻医者,等不及喊太医出宫诊治。
结果刚走出门就被侍者拦住,说门外有个自称“秦正”的宗室子弟要见太子。
扶苏当了太子也没住进宫里去,他嫌宫中住着不方便,依然在吕不韦献上的宅邸中居住。平时也常有人前来拜访,但还真没和哪个名字跟他阿父这么像的宗室有过来往。
扶苏心里一突:
“那人是宗室里哪一支的?”
侍者说不知:
“他只道报上名号以后,太子自然会清楚他的身份。”
扶苏:完了,这不会是我阿父吧?
扶苏抱着孩子亲自赶去门口相见,如果不是的话,这样也不耽误他等下带小孩进宫治病。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青年模样的始皇被侍者引着前往待客之处,正好偶遇赶来的儿子。他挑眉看向自家太子,眼里写满了“朕就是来收拾你的”这几个字。
扶苏:……
扶苏假装没看出来,还要继续往外走:
“我先带孩子去看看太医,其他的回头再聊。”
始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你跟朕过来,休想趁机逃走。”
扶苏:呜呜呜。
扶苏蔫头蔫脑地被阿父拎进屋去,遣退了下人,屋内只剩他们父子和一个沉睡的小公子。
扶苏试图转移话题:
“他怎么一睡不醒了?是因为阿父从躯体里出来了吗?接下来该怎么办,莫非会一直睡下去?”
始皇示意儿子把孩子给他。
扶苏不情不愿地松手:
“阿父你小心点。”
始皇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小时候朕日日抱你,朕比你会带孩子,用不着你担心。”
扶苏乖乖闭嘴了。
始皇让小公子睡在自己怀里:
“困于幼童身体太不方便了,朕便寻了法子出来。这几个月来公子政的魂魄一直都在体内沉睡,睡久了才会一时无法苏醒。”
之前因为始皇魂魄主导身体,压制住了原本的身体主人。现在始皇离开他的躯体,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来了。
所以不需要去看太医,真有什么问题也只有功德商城能够解决。
扶苏又问阿父是怎么出来的。
始皇瞥他:
“被你气出来的。”
扶苏再次闭嘴。
他这些天是嚣张了一点,早知道这样会把阿父炸出来,他就收敛些了。
唉,现在没了小阿父可以玩,还要被大阿父揪着算账,好惨哦。
也不对,小公子苏醒之后,他还是可以逗小公子玩的。到时候避着点阿父,就不会被阿父收拾了。
扶苏打着坏主意,脸上是一派乖巧。
可惜当爹的太了解儿子了,一眼看出来臭小子根本就不安分。
始皇伸手敲了儿子额头一下:
“当着朕的面,还敢在那里打算盘?”
扶苏挪到父亲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阿父生我的气了吗?”
始皇:又来这招?
始皇捏住他的脸:
“你说呢?”
扶苏便说:
“阿父肯定没有生气,阿父最大度了,舍不得同我生气的。”
始皇冷笑一声:
“你就是仗着这一点,天天在那里以下犯上。”
扶苏闻言便想耍赖变成小孩逃避责罚,结果发现有活人的身体限制,压根变不了。
他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阿父,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肯定不躲开。”
说着就起身要去寻个鞭子之类的东西。
始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做戏,等着看他能拿出个什么来。
扶苏本来还等着阿父拦他呢,结果阿父坏心眼地故意不阻拦,想看他骑虎难下。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扶苏肯定不能退缩。他干脆直接从商城买了个带倒刺的金属鞭子,双手捧给阿父。
好的,现在难题给到始皇这里。
始皇:……你还真敢弄一个出来啊!
甚至故意买的是金属制品,其上的倒刺锋利异常。但凡是个亲爹,都不可能当真拿着它对儿子下手。
始皇把鞭子丢开:
“你真是想气死朕。”
每天那点小心思都拿来对付亲爹了。
扶苏乖巧地坐了回去:
“我就知道阿父心疼我的。”
始皇:还敢说?
始皇作势要把鞭子重新捡起来。
扶苏连忙阻拦。
见阻拦不住,扶苏就开始唉声叹气地感慨父亲定然是有了新欢,已经不疼他了。
始皇忽略了某人的作妖,反手将这东西退还给了商城。
功德商城还算有良心,刚购买的东西没使用的话,五分钟内可以无条件退货退款。
始皇警告儿子:
“不许再买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是不是又忘了以前你拿着剑往旁边一丢就忘了,差点把自己划一道口子?”
扶苏:这都多少年前的黑历史了,阿父怎么还记得呢?
扶苏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
始皇淡定地接口:
“当了二十年皇帝之后重生,然后还年轻不懂事?”
扶苏:……
扶苏只好再次更换话题:
“阿父从哪里弄来的新身体?”
儿子非要转移话题,始皇也没坚持,他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始皇当了几个月小孩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倒不光是因为扶苏总没大没小地“玩弄”父亲,还因为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实在耽误事。
而且始皇觉得,这次的任务很不合理。
如果是公子政许愿想要个合格的父亲,那不应该是让公子政来和扶苏这个假父亲相处吗?让他这个不需要父爱的大人来,有点本末倒置了。
始皇便以此为借口,向任务系统的客服提出了抗议。
最后客服程序检测之后,认为始皇说的有道理。于是重新给始皇补了个身份,成为秦国的宗室子弟,身体就还给公子政了。
扶苏听完的第一反应是:
“那阿父没办法再次当秦王了。”
扶苏本来还想着早点退位,让阿父提前继任秦王之位呢。这样阿父想做什么都能直接拿主意了,不用在臣子面前再走个询问王上的流程。
始皇却摇了摇头:
“你忘了?任务描述是公子政加冠继位之后结束。”
扶苏要是提前退位,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他俩会直接回到地府,丢下个烂摊子给公子政本人处理。
扶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也对,那我只能先把该做的做完,等公子政能独当一面,再退位了。”
既然阿父注定无法用公子政的身份当上秦王,那他重新换个成年人的身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不过扶苏再迟也不能拖到加冠,任务的最后时限是加冠那年。
这个家不能没有阿父,毕竟扶苏丢三落四的,还总是忘这忘那。虽然他就是仗着阿父会提醒他,才放任自己万事不走心的。
扶苏正要和阿父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既然阿父有了成年身体,那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扶苏低头一看,阿父怀里的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地盯着他看。
扶苏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看我做什么?”
始皇也低头:
“他什么时候醒的?”
扶苏摇头说不知道,刚刚突然就发现他已经醒了。
公子政主动回答:
“在你们拿鞭子的时候。”
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扶苏戳他脸的手指,不让扶苏乱动。
扶苏也不收回去,还问他呢:
“任务是你发布的,你应该清楚不少事情吧?”
也不知道两岁多的阿父懂多少事。
公子政看看扶苏,又看看始皇,出人意料地给出了答复:
“我之前虽然在沉睡,但发生了什么我其实都知道。”
他说他知道始皇是另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他,也知道扶苏是他未来的长子,甚至知道始皇和扶苏坑死了父亲、相邦和大王。
扶苏给阿父使眼色:
‘原来阿父小小年纪就不好糊弄了。’
始皇没搭理他,把公子政扶起来:
“阿苏是你的晚辈,恐怕难以满足你想要一个合格父亲的愿望了。”
公子政想了一会儿:
“不要紧,我也可以接受倒过来,我来当合格的父亲。”
说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扶苏,一副迫不及待想体验一把当爹是个什么感觉的模样。
扶苏:……
扶苏当然是满足父亲的愿望:
“好,可以,都行,阿父高兴就好。”
说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父亲”,还像模像样地给小公子行礼。
公子政的眼睛更亮了:
“你叫阿苏对吧?等我以后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始皇:……
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和他抢儿子的昭襄王,这又来一个和他抢儿子的公子政。
始皇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任务要求是给你当父亲,不是让你当父亲。扶苏是晚辈,不好扮演父亲角色,无妨,还有朕在。”
他不介意给另一个自己当爹。
公子政倒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也行,那你给我当父亲,我给阿苏当父亲,我觉得很好。”
始皇:不,朕觉得不好。
这样他和阿苏就差辈了,他成阿苏的祖父了。
三个人这一团乱麻的关系,放外面能把人绕晕。为了不露馅,公子政还是得称呼扶苏为父亲,称呼始皇为仲父。
仲父有两个含义,一是父亲之下排行最大的弟弟,二是君王对重臣的尊称。比如齐桓公就是这么称呼管仲的,始皇年少时也是这么称呼吕不韦的。
不过吕不韦显然不如管仲那么配。
扶苏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提笔在竹简上书写文字,这是给公子政的习字册。
他边写边说:
“这下子我和阿父同辈分了,还比阿父排行高。”
始皇还没说什么呢,公子政先反驳了:
“这里的仲父只取管仲那个意思。”
用作尊称的时候,仲父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非要算起来,齐桓公当年喊仲父的时候可能比他喊自家父亲还更尊敬些。
扶苏也就是和阿父开个玩笑。
可惜小阿父好像不懂什么是开玩笑,认认真真反驳了一通,直接把扶苏的话堵回去了。
扶苏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始皇心情愉悦地看戏:
“总算有个人能治治你了。”
扶苏轻哼一声,把写好的一卷竹简放到公子政跟前:
“公子来学写字了,先把秦篆学会,再学隶书。”
搞不定小孩子的时候,就给他加作业。
然而扶苏忘了,他阿父可不像他一样是个懒骨头。公子政对学习充满了兴趣,并不觉得学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痛苦的。
他接过竹简看了两眼,夸道:
“阿苏,你的字真好看。”
扶苏:。
扶苏提醒他:
“这是我仿照父亲的字迹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字迹。”
所以你不要自己夸自己了。
始皇在旁边欣然接受了夸奖:
“朕也觉得朕的字很好看。”
很好,自信的儿子显然也有一个同样很自信的亲爹。
公子政拿起小毛笔:
“原来这是我的字迹,那我可以直接照着学了。”
有了教小孩的任务之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一眨眼韩王已经拉起了合纵的队伍,周赧王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然后,韩国觉得不行,自己拉起来的队伍有点弱,一看就打不过秦国。
韩王本来的想法是,魏国也被秦国打了,所以肯定要把魏国拉上一起讨回公道。赵国和秦国打了这么久,赵国必然也想报仇雪恨。
这一下子就有两国的盟友了。
之后再尝试一下,看看楚燕齐肯不肯参加。就算不肯也没事,三晋联合起来,不至于打不过一个秦国。
结果魏王说不想开战。
魏王认为之前秦国攻打魏国,是因为信陵君跑去乱插手秦赵的事情。他们魏国本身秦国没有太大的仇恨,没必要频繁打仗。
他们魏国也是要休养生息的,况且秦国不好对付。白起还活着呢,不宜擅动。
魏王:谢邀,不是很想步赵国的后尘。
接着赵王那边也说不想开战。
赵王说他们跟秦国打了好几年了,赵国境内急需休整。再打下去,赵国怕是要撑不住,还是趁着秦国不搞事情赶紧喘口气吧。
剩下的楚燕齐里头,齐国因远交近攻与秦国交好,没必要蹚这趟浑水。燕国的燕王忙着修长城,腾不出手来。
楚考烈王原本还有点心动,结果仔细一打听——哈?就寡人和韩王发兵?开什么玩笑呢?韩国军队又不能打,到时候不都是我楚国在出力?
楚王怀疑韩王在空手套白狼。
是不是韩王想报复秦国,但他自己不想打也打不过。所以用合纵的说法忽悠别人加入,实际上等着别人和秦国死磕,自己不打算出力?
楚王心里把占便宜没够的韩王骂了一通,退出了本次合纵。
周赧王原本听着韩王画大饼,说他约了赵国和魏国,还说动了楚国加入,非常之心动。
于是在韩王做出了尊重周天子的恭敬姿态,请周赧王以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联合伐秦的时候,周赧王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但是周赧王自己势单力薄,连武器粮草都凑不出来。想想韩王说的“四国合纵打击秦国气焰”,周赧王一咬牙,找洛阳的富户们借了钱财置办军备。
周赧王许诺道:
“待事成,便将从秦国抢来的战利品作为借债的偿还。”
结果到了商议好攻秦的正日子……
周赧王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四国里任何一国派兵前来。
周赧王:?
周赧王忍不住询问西周公:
“莫非是吾记错了日子?还是吾记错了集合的地点?”
别人都没来,就他傻了吧唧地任命西周公做了大将,正儿八经准备打仗。
西周公也很懵:
“这……不如派人去询问韩王?”
韩王也没来。
韩王发现赵魏都不参加,楚国也说不参加之后,就蔫了。光他一国顶什么用?加上周天子也不够秦国打的。
所以韩王干脆假装没有合纵这回事,至于周天子怎么收场,他不管的。
天子的使者前来新郑质问情况,韩王就称病不见。反正周天子那巴掌大点地方,比韩国还小得多,军队战斗力更是不堪一击,得罪了周天子他一点都不怕。
周赧王:可恶!吾被骗了!
周赧王得到消息之后,只能灰溜溜地带兵回到西周公国。
公子政听着扶苏讲述这些事情,不由迷惑起来。
这个周天子也太好骗了吧?
公子政问道:
“那他拿什么还债呢?”
扶苏微笑:
“还不起,所以只能赖账不还了。”
周赧王躲到了宫后的一个高台上避债,西周富户将之称为“逃债台”,后来有个典故就叫“债台高筑”。
周赧王已经年近八十了,说起来也是辛酸。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屡屡遭遇惨事,这个天子当得着实窝囊。
不过他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
毕竟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孝文王听闻四国合纵失败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军队不曾拉起来就觉得高兴。区区韩王和周赧王居然敢带头针对大秦,真是给他们脸了。
孝文王询问群臣:
“近日这事,诸位怎么看?”
诸位早就习惯了昭襄王在位时的一言不合就开干,换昭襄王遇到这种情况,立刻就打上门去了,还和你废什么话。
所以群臣都武德充沛地表示:
“周天子与韩王实在不识好歹,还请大王发兵警告一番。”
扶苏则直接说道:
“周天子胆小,如今又欠债还不上,心中惴惴。若此时发兵攻周,天子恐会直接投降。”
孝文王闻言心中一动:
“周天子治下只剩一座王宫,封地也几近于无。他投不投降倒没什么,反而是西周公,治下还有些封邑。”
这次西周公也参与了讨伐大秦的活动,而西周公国拥有三十六邑、三万人口,蚊子再小也是肉呢。
孝文王很快拿定主意:
“打!”
于是派遣赵摎出马,务必攻下西周公国,俘获周赧王和西周公。
没多久,畏惧于秦军威势的二人就主动投降了。大秦果然接手了他们的封地,并轻而易举地从王宫中收取了九鼎和众多珍宝。
孝文王原还考虑是否要扶持一个新的周天子上位,被扶苏劝住了。现在再立天子也没那个必要,反而是立了之后容易被六国当筏子。
——韩王这次就是忽悠周赧王以天子名义号令各国起兵的。
虽然不立天子也会被各国找到借口针对,但他们顶多拿这事出来指责秦国一回。下回还想说这个,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可如果有个天子一直杵在那儿,六国就可以一直试图忽悠对方出头。
扶苏还和阿父说:
“昭襄王早点死确实是个好事。”
始皇一听就知道他又要不说人话了:
“昭襄王看着呢。”
扶苏不管,继续往下说:
“阿父你看,孝文王多善良,西周公投降之后他就没有继续为难人家了。不像昭襄王,当初人家都主动投降了,他还把人绑在柱子上游街示众,实在是缺德。”
始皇:……朕就知道。
第40章 嬴柱:孤与卿相见恨晚!始皇:……
人们在指责旁人的时候,往往会忘记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比如扶苏。
他吐槽完昭襄王之后,果不其然引起了秦稷的反击。秦稷开始一条条列举扶苏不干人事的证据,以此证明扶苏也是个缺德鬼,没有资格说他。
秦稷:“当初灭六国的时候,你忽悠和楚国有仇的齐王建说下一个就打楚国,帮他报仇。从齐国骗了一大堆粮草,结果转头去攻魏了,根本没动楚国。”
扶苏:“那我和阿父后来灭了魏后,不是信守承诺去灭楚了吗?”
秦稷:“你是又骗了一波粮草后才去灭的楚,空手套白狼!”
扶苏:“你就说大秦灭没灭楚吧。”
秦稷:“……”可恶,输了!
没关系,他还能翻旧别的账。
秦稷:“你明明知道荆轲要刺秦,故意不提前把人抓住,只悄悄调换了他的匕首。结果荆轲图穷匕见的时候,掏出来一看只有匕首的手柄,没有刀刃。”
“导致荆轲和燕太子为人耻笑,说他俩搞刺杀之前都不知道好好检查一下凶器,真是愚蠢至极。还有人说燕丹小气,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花大价钱买个好的,居然买了个质量这么差的匕首,刀刃都脱落了。”
扶苏:“他们只是被人笑话愚蠢,我阿父上辈子可是差点命悬一线,我做得难道不对吗?”
秦稷:“你也可以提前把荆轲抓住,你就是故意要让荆轲和燕丹丢人。”
扶苏:“那又怎么样?他们让我阿父丢人,秦王绕柱被六国笑话了许多年。我礼尚往来,也让他们被嘲笑,大家扯平了。”
秦稷:“所以你就是缺德。”
扶苏:“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哪国的?”
秦稷:“……好,我们不提燕丹和荆轲的事情,就说这把匕首。人家徐夫人辛辛苦苦打造的匕首,这件事一出徐夫人名声都臭了,是不是你的罪过?”
扶苏:“关我什么事?不是燕丹自己到处宣扬说他找徐夫人打了匕首吗?燕丹也是离谱,还没开始刺杀呢,就差点弄得人尽皆知。”
说到这里,扶苏开始得意起来:
“要不是我搞的这么一出,徐夫人又如何会气不过,特意寻来咸阳,为我大秦改进冶铁技术,以此证明自己的锻造水平高超,并非传闻中连把匕首都打不好的沽名钓誉之辈?”
阿父当初可是夸过他的,说他这招玩得不错。
不仅让被看笑话的人成为了燕丹,替阿父出了上辈子的那口恶气,还给大秦骗来了一个兵器冶炼上的科研人才。
扶苏:膨胀.jpg
秦稷:“???”
秦稷被扶苏的全自动立体防御弄得没脾气了。
怎么的扶苏不做人就能有那么多理由,他不做人就要被上到先祖下到子孙点评为缺德?
宣太后围观了全程后,看出点门道了。
她提醒儿子:
“扶苏不做人是有目的的,他干的缺德事都能转化为对大秦有利的结果。你和他不一样,你很多时候就是纯缺德,属于损人不利己那种。”
比如把西周公游街示众这种事。
非要说作用的话,也有,就是警告诸国不要学他们和大秦作对。但说实话,事情传出去之后,被吓到的国君没多少,疯狂辱骂秦王暴虐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秦王们的名声就是这么被秦稷败坏的。
秦王的名声被败坏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阿父的名声不能受到牵连。
扶苏对此颇为怨念,他对父亲说道:
“明明是昭襄王干的好事,骂名都被阿父背了,真是过分。”
原本扶苏还不知道这件事呢,结果地府里能联通各界。出去一打听,好嘛,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种梗叫“天下秦王皆嬴政”。
扶苏当时就是一脑门子问号。
阿父什么都没做,坦坦荡荡一个磊落君子,莫名其妙帮昭襄王担了一大堆骂名。
商鞅和白起是他杀的,赵国的和氏璧是他抢的,逼赵王鼓瑟和把楚怀王圈在秦国不让走是他干的,什么都赖他。
扶苏:疯狂记仇。
这件事在腹黑扶苏的群聊里,大家讨论过一波。
所有人的一致观点都是——昭襄王干的事情他自己担着,有条件了一定要在阳世替父亲澄清。
始皇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无妨,朕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但扶苏很在意。
公子政听着他们聊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仰头问扶苏:
“阿苏,后人是不是把曾祖父做的事情当成是我做的了?”
扶苏不高兴地点头,趁机告诉小阿父:
“阿父以后一定要好好经营名声,如果全天下都知道始皇帝是个仁德爱民的君主,肯定就不会把你和昭襄王混为一谈了。”
公子政沉重地说:
“这个有点难,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仁君。”
扶苏却说:
“没关系,这种小事交给我。”
仁君不仁君的,也没那么难操作。
他帮阿父多赚点钱,然后告诉阿父怎么让天下万民尽快归心、过上好日子。之后再用舆论手段疯狂宣扬大秦的仁政,辅以战乱的悲惨作为对照,仁君的名头就能挂稳了。
扶苏心说他有两辈子的经验,现在做这些驾轻就熟。如果这样都不能帮阿父扫清障碍,他这一百多年白混了。
公子政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见多了正经人的他,暂时还跟不上扶苏的节奏。
始皇伸手按住公子政的脑袋:
“你学你的字,不要搭理他。”
如果放任扶苏一个人教孩子的话,分分钟能把公子政教成下一个不干人事的缺德秦王。
好在家里还有个靠谱的始皇在,有他把关,至少能保证公子政不会长歪。
有了成年身体后,始皇可以随意在朝中行走了。他是宗室子弟的身份,稍微运作一番就能入朝。
现阶段的嬴秦宗室还不像后来那样,在朝中无名无姓。孝文王他们十分乐意重用宗室中有能力的人,大秦这个时期的某些将领就是出身宗室,战功赫赫。
好歹是自家亲戚,家里有出息的人多,总不会是件坏事,反正他们对秦王之位也没威胁。
始皇顺利以“秦正”的身份入朝。
起初是扶苏作为太子,向孝文王进言,说自己发现了一位大才,想要举荐给大王。
孝文王还是很给储君面子的,同意了见一见这位大才。
始皇先与孝文王谈论天下大势。
始皇表示:
“如今大秦因常年征战的缘故,与各国交恶,唯有齐国与秦亲善。然,大秦征战多年,斩获却并不算多。”
不能说没有斩获,只能说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威名是打出去了,国力也消耗了大半。以后人的眼光看,昭襄王做出的最大贡献竟然还是长平之战的歼灭人口,以及命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
孝文王闻言摇了摇头:
“中原之地易攻难守,每每攻下之后,隔几年又会轻易被夺回。此事寡人与先王皆心中有数,朝中也不乏看出此道的臣子。”
言下之意说点有用的内容,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没必要反复强调。
始皇并不着急,他接着往下说:
“大王对此前韩王合纵一事,有什么想法?”
孝文王眉头微蹙:
“韩国积弱,韩王无能,难成大事。”
始皇便点出:
“但韩国再如何弱小,我大秦也难以灭韩。”
孝文王沉默了。
片刻后,他询问道:
“卿以为,这是何故?”
始皇反问:
“莫非大王看不出其中关窍?”
孝文王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昔年燕将灭齐,楚国助其复国。吴王阖闾灭楚,我大秦助楚复国。便是此前秦欲灭楚,魏国的信陵君宁愿窃符也要救赵。”
“盖因各国联姻数百年,互有姻亲,信陵君的姐姐为赵王叔父平原君的妻子。若是魏国灭赵也便罢了,信陵君定会偏帮故国。可秦要灭赵,信陵君便不肯了。”
七国并不是单纯的七足鼎立才导致谁也无法彻底灭绝谁。
归根到底是利益之争。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各国其实都是彼此眼中的肥肉。
只不过有的肥肉背后觊觎的人多,比如宋国。你试图吞下它,就会有其他人来收拾你,让你元气大伤。
——齐灭宋,因此齐被五国合围而灭。
而有的肥肉不够肥,觊觎的人少,比如代国。所以你想吞并它,难度就会降低许多。
——赵灭中山,无人在意。
为什么赵国能顺利灭掉代国,而没人帮代国复仇呢?
因为代国地处的位置尴尬,会觊觎它的人不多。所以各国也懒得和它联姻,只有赵国数十年来一直虎视眈眈。
后来赵国的赵襄子的姐姐嫁给了代国国君,于是等赵国企图吞并代国的时候,代国竟无处可以寻求援助。
它们唯一的姻亲就是想吞并它的赵国,堪称求助无门。
同样是弱小的国家,韩国靠着所处之地各国皆想要,走了联姻路线保全自己。
韩国地小难以被各国合围瓜分,只能便宜一家。但韩国与六国广泛联姻,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谁要动韩国,其他国家都不会同意。除非是自家灭韩,否则免谈。
届时各国都能以姻亲身份正大光明地出手相助,再顺便反攻一下侵略国,从这家捞几座城作为出兵的报酬。
当年吴王灭楚也是一样的道理。
秦楚联姻,秦哀公是楚王的外公。倘若放任楚国被吴吞并,秦国就吃亏了,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秦人赋之《无衣》,发兵救楚。
是的,秦国的战歌《无衣》是在这个前情下创作出来的。
只有明白了为何六国会互相驰援的根本原因,才能精确想出应对之策。
始皇告诉孝文王:
“朕有两策,可令被灭之国无法光复。”
孝文王愿闻其详。
始皇说:
“其一,与楚国联手,先行瓜分天下。待赵魏韩燕齐尽灭,再与楚国决一死战,定天下归属。”
一国无法做到阻止别国复国,那就两国合力达成目标。两个大国一起出手,便是赵国也不可能抵抗得住。
之所以选楚国,是因为只有楚赵可选。而赵国显然不可能和秦国联手,只有楚国才有合作的可能。
至于其他四国,不是太弱就是没野心。
但孝文王指出了问题所在:
“楚王野心勃勃,恐会暗中使坏。且即便两国打到最后平分天下,想灭彼此也十分困难。”
言下之意,这一招并不稳妥,极有可能翻车。况且大秦一向自负强大,哪里肯把到嘴的肥肉分一半出去?
始皇并不意外:
“其二,便是先休养、后攻伐。积攒到足够的国力,一口气连灭数国,不给他们复国的时间。还得是先灭大国,否则小国随时可以被大国重新扶持起来。”
这是始皇帝选的道路。
孝文王却觉得这招比前一条更难:
“大秦灭赵已经是困难重重,想要一口气灭绝数国,谈何容易?”
当初那么多国家尝试过覆灭别国,也没听说过哪一家这么厉害,能一次性灭两国及以上的。
就算有,也是灭的不起眼小国。
可始皇说的是一口气灭几个大国。
然而至今为止,东周数百年来被灭的大国似乎也就一个三家分晋的晋了。
其他的基本都是积弱之后才灭亡的。
始皇定定地看着孝文王:
“所以朕说了,要积攒国力。都江堰即将修缮完毕,那里会成为大秦粮仓。若能将关中也以水利改造成沃野,大秦就有第二个粮仓了。”
孝文王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有一个巴蜀,就能支撑大秦和赵国连年征战。再来一个关中,灭六国似乎当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始皇的目光扫过舆图:
“大王若真打算休养生息、以图后事,就要尽量止战。虽然各国非要与大秦交战的话,我大秦也不是打不起。可这样一来,图谋大业的时机就要继续拖延了。”
孝文王认为始皇说的有道理。
他便问始皇:
“卿以为,我秦国要休养多久,才有余力灭绝六国?”
始皇自负地表示:
“若关中能成沃野,十年内可开战。”
然而郑国渠本身就要修十年,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二十年后。
孝文王被始皇的自负感染到了,也振奋起来。
他连忙寻问:
“李冰父子负责修缮都江堰,据传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若寡人请他们再来关中修建第二个水利工程,爱卿以为如何?”
始皇并不清楚李冰父子是否能在关中修渠,所以他说得比较委婉。他建议孝文王可以广招匠人,到时候就能集思广益了。
等大秦张罗着修渠的消息传去韩国,听说了西周公国和周天子惨状的韩王一定会心动。主动派遣郑国入秦,以此讨好秦王。
这些天韩王应该被吓得不轻。
始皇顺势提出了郑国此人:
“朕听闻韩国有一人名为郑国,擅修水利。大王既要广招匠人,不如也使人去向韩王要来韩地的工匠,一并参与其中。”
有秦国工匠盯着,郑国也不可能提出不合理的修建方式。
韩国想要的是疲秦,不是坑骗了秦国之后被恼怒的秦王举兵报复。所以郑国渠肯定是有用的,顶多埋几个小坑,让秦国修建的时候多耗费一点人力物力。
孝文王抚掌:
“善!”
接着,他又问起始皇可有更多的强秦之策。
只兴修水利的话,孝文王担忧还不够。六国坐拥那么多良田,不也没能成功覆灭各国吗?
始皇便提起了秦兵的勇猛锋锐,秦国军功爵制度的优越性。另外提及了他的以战养战策略,贿赂各国重臣的计谋等等。
秦灭六国从来都不是靠着单一优势取胜的,正是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才造就了万古未有的伟业。
始皇表示:
“这些博弈缺一不可。正如一场战争,若秦只依仗军队的士气,兵甲不利、粮草不丰、战马不足,则此战难胜。”
相反,各方各面都不拉跨,才能事半功倍。
孝文王越聊越觉得始皇才华惊人。
有的人才,只擅长细微之处,大局观却偏弱。有的人才,只擅长辩论游说,做官时却举步维艰、不懂如何应对朝堂倾轧。
但孝文王发现,秦正此人没有短板。
他能说农桑改革,能说国家博弈,也能说战争攻伐,还能说商道利民。
始皇曾劝说孝文王:
“积攒国力也不能只靠耕种畜牧,吕不韦擅长经商,可学习当年管仲的商道手段。以商术从六国谋利,肥我大秦。”
秦国内部对商业限制颇多,是担心庶民弃农从商。但如果把目标放到他国,跑去打经济战坑别国的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六国有良种,自不肯随意分出。但令人以经商名义私下收购,却能不动声色大量筹集,皆因六国对商贾不够防备。”
这种东西就是要闷声发大财,动用大军去抢,或者派遣使臣逼迫旁人交出,那就落了下乘。
孝文王大惊:
“卿确定六国藏有良种?”
始皇压低声音:
“六国或许没有,但骆越有良稻。楚南还有不少利民作物,可派商队前去收购。”
孝文王不解:
“如此绝密之事,爱卿如何得知?”
这个时候,始皇就要拿出他之前和任务系统的客服博弈后获取的人设优势了。
始皇特意说服了客服允许他自行设定秦正的过往经历,反正是个强行安插进来的宗室子,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当然是他想怎么设置就怎么设置了。
始皇于是说:
“朕近日才归秦,此前一直在六国各地游历。骆越的稻种、楚南的好物,皆乃朕游历时所发掘。”
孝文王立刻起身,长长一揖:
“先生助秦良多矣,还请受吾一拜。”
始皇赶紧把自家祖父扶住,表示大王无需如此客气。他是嬴秦宗室,自然要为大秦考虑。
孝文王当场下令,任命秦正为“客卿”。
其实客卿严格来说,应该是给那些来投秦国的外国贤才设置的职位。秦正是宗室子弟,怎么也算不上“客”。
但客卿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就是身负大才、颇受君王看重的人才。因为刚刚入朝,没有太多的功绩,于是先以客卿的身份做个过度,等他们立功之后,可以顺理成章擢升为相邦。
诸如此类的大秦名臣很多,譬如张仪、寿烛、范雎、蔡泽、李斯,全都是先担任客卿再升为相邦。
扶苏得知此事后,撑着下巴想了想:
“那阿父岂不是能先吕不韦一步,成为大秦相邦了?”
秦武王时期设立过左右相制度,不过后来昭襄王他们都没怎么遵循。是到了他阿父在位的时候,觉得相邦权力太大,才重启了这个制度。
如果始皇当上了相邦,扶苏肯定是不会用左右相来分他阿父的权柄的。那吕不韦就要悲剧了,这辈子别指望能当上秦相。
想想前世吕不韦对阿父做过的事情——
扶苏当即决定:
“不管他了,他老老实实给我经商去。相邦是他能肖想的吗?那是我给阿父留的位置!”
始皇:……
扶苏又说:
“让阿父给孝文王当相邦,会不会太委屈阿父了?不知道孝文王配不配合,给人当臣子很容易受气的。幸好在位的是孝文王,不是昭襄王。”
直播间里的秦稷有话说:
[寡人对应侯就很好,从来不让应侯受气的!]
扶苏反驳:
[阿父又不是范雎,你心里只有范雎一个,肯定会因此委屈我阿父。]
秦柱乐呵呵地说:
[还是寡人好,寡人没什么出名的相邦做心腹。而且寡人一向善于纳谏,阿苏你就放心好了,肯定不欺负你阿父。]
秦稷感受到了拉踩:?逆子!
秦柱表示:不拉踩不行,万一扶苏又想着“为了让阿父当相邦当得舒心,我是不是应该早点继位”,那孝文王就危险了。
秦柱私底下和亲爹嘀嘀咕咕:
“先稳住扶苏这个大杀器,父王你可是我亲父王,你也不想看我被弄死的吧?”
秦稷:呵呵。
当初他们要弄死昭襄王的时候,你可是拍手叫好的,还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另一个自己提前继承王位。
脆弱的父子情谊说断就断。
扶苏对于秦柱的保证,持保留态度。他得先观察一下,才能确定孝文王是不是真的那么听他阿父的话。
始皇则十分有自信:
“无需为朕担忧。”
一个孝文王而已,随随便便就能忽悠了。
范雎能哄得昭襄王言听计从,他自然也能引得孝文王拜服。哪怕有些时候孝文王不听他的,也不至于会到让他受委屈的地步。
始皇对儿子说:
“不是还有你这个太子在?有你在,朕如何能受委屈?”
阿苏第一时间就会为阿父找回场子。
扶苏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好吧,我再看看。”
又过了几个月,孝文王突然召秦正入宫一叙。
客卿是个相对自由的官职,没有很多固定要处理的事务。大部分时候,就是上朝听政,像个谋士那般,帮忙出出主意。
如果秦王分派下了其他职责,也可以前去府衙处理。不过始皇身上没什么要务,毕竟大秦目前并不缺少处理杂事的人手。
今日孝文王叫始皇过来,是为了一件事。
孝文王说道:
“最近从山东来了一位极富辩才的智谋之士,名叫蔡泽。寡人听闻他自负才能,曾扬言自己不比应侯差。今日特意邀他入宫一叙,试试他的本事,便请你来一同见见。”
这里的山东,并非齐鲁之地的意思,而是说函谷关外的东部地区。
蔡泽实则是燕国人。
始皇记得蔡泽。
此人接替范雎做了秦国相邦之后,没几个月被人恶语中伤。于是干脆推辞了相印,只做个闲散的“纲成君”,这是昭襄王赐给他的封号。
之后的十数年他都居住在秦地,曾经献计离间魏王和信陵君的关系。后来始皇掌权时,也曾派他出使燕国。
蔡泽的本事,始皇是了解的。
这人颇有计谋,口才也不错,只是不怎么擅长应对朝堂倾轧,是个纵横家型的人才。
始皇便道:
“朕也曾听闻过蔡泽之名,大王如今有意令我大秦休养生息,正需要这般善辩的臣下。各国这些年因种种缘故与大秦结下了不少仇怨,可令其出使各国,修复关系。”
韩王合纵的事情提醒了孝文王,不是大秦想休战,各国就会配合的。大秦不主动发兵,也有的是别人会上门找打。
——虽然韩王发兵主要是扶苏先撩者贱的缘故。
但话又说回来,扶苏手贱这才一次,之前昭襄王手贱的次数可数不清。仇怨摆在那里,孝文王总不会以为别人都忘了,不会找机会打回来。
不说别人,南边的楚国就很蠢蠢欲动。
楚考烈王是个很有野心的楚王,之前要不是因为韩王拉起的队伍太弱,他早就兴致勃勃加入联盟一起攻秦了。
所以当务之急,确实是要说服各国和秦重修旧好,给大秦喘息的机会。
目前韩国已经乖顺下来,听从孝文王的意思把郑国打包送了过来。
郑国渠的修建目前正在商议阶段,到底修多大、怎么修,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郑国自己也要走访关中,才能确定施工方案。
那么不安分的,就剩下其他几国了。
始皇准备让蔡泽先代替尉缭,出去贿赂各国高官。蔡泽这人口才是真的好,放在秦地当丞相也当不了几个月,还不如送出去发光发热。
至于怎么让刚刚入秦的蔡泽忠心办事,而不是拿钱跑路,这就要看始皇和孝文王的本事了。
宫外。
扶苏正趁着大阿父不在,带着小阿父出去闯祸。
父子俩做贼似的,偷偷从宅邸中溜了出来。他们也没准备走远,就打算去不远处上卿蒙骜的府里,看看幼年的蒙恬和蒙毅。
扶苏和公子政说:
“蒙恬可是阿父你的心腹爱将,蒙毅也是阿父你最信赖的丞相。蒙家双子忠心不二,阿父可要早点把他们收入麾下。”
公子政认真点头:
“阿苏你放心,我会的。”
扶苏又说:
“现在蒙恬应该和阿父你差不多大,蒙毅的话,估计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我们趁着他们还小过去多看两眼,说不定可以见到他们丢人的样子。”
公子政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要看他们丢人的模样?”
扶苏就忽悠他:
“只有关系极好的友人,才会互相知道对方小时候的糗事。等以后他们长大了,阿父拿这个和他们闲聊,他们一定会很与有荣焉的。”
那可是堂堂始皇帝,他还记得你小时候尿床的往事,你不应该感到荣幸吗?换了旁人,陛下才懒得记他干过什么呢!
公子政觉得哪里不对:
“我是君,他是臣,我们不算友人吧?况且你也说的是彼此,但你分明只想让我记下他们的糗事,没想告诉他们我的事情。”
扶苏的逻辑很完美:
“正是因为阿父和他们有君臣之别,才不能让他们知晓阿父的童年糗事啊!但是阿父知道他们的就没关系了,而且谁规定君臣之间不能有友谊的?”
他的阿父当然不能没朋友,反正蒙家兄弟又不会因为这段友谊就膨胀起来,不再恪守臣子本分。
扶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他俩当朋友最适合小阿父了。
当然,这也不妨碍扶苏想看他们笑话。
扶苏一把抱起小阿父:
“走这么久是不是累了?来,接下来的路让我抱着阿父走。”
说着还掏出两粒奶糖,自己吃一颗,给小阿父也喂一颗。
公子政刚想说什么,张嘴就被塞了一粒糖果。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边吃糖边说话的事情,只能先把糖吃完再接着说。
太子的突然到访让蒙家的仆从很是无措。
他们府上似乎和太子没什么交情?
扶苏和善地笑笑:
“听闻贵府有一对小郎君,年纪与公子政差不多。公子平日里没有玩伴,我便想着带他过来看看,或许两个孩子能玩到一处去呢?”
仆从更懵了。
可他们也不敢阻拦太子,只好赶紧去给主家报信,请能做主的前来招待太子。
仆从引着扶苏往会客厅走:
“殿下,请随奴来。”
扶苏就问:
“能将小郎君请来吗?”
贸然提出去蒙恬居住的院落很失礼,只能让人把蒙恬带过来了。
仆从只好又派了一人去请小崽蒙恬。
公子政有点兴奋。
虽然他自己嘴上说自己以后是要当秦王的人,但对于交朋友这样的事情,小公子心底还是非常期待的。
尤其阿苏还夸了蒙家兄弟好几句,他的期待值就更高了。
蒙家的成年男丁蒙骜和蒙武父子都不在家中,出门当值去了。收到消息的当家夫人想了想,亲自领着长孙蒙恬前来见礼。
扶苏让她不必多礼:
“公子政闹着想要个玩伴,这才冒昧造访,实在是失礼了。”
公子政不可置信地看向扶苏,眼里写满了“你就这么拿我当借口”的委屈。
扶苏心虚地不去看小阿父的脸。
他这是在教导小孩,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可恶的大人。大人都是会骗人的,尤其喜欢欺负小孩。
公子政愤愤地想,他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仲父。
蒙夫人好像看出了什么。
她莞尔一笑:
“既然是这样,那便让他们小孩子玩去吧。殿下可要一起?还是让妾身招待?”
扶苏自然表示请夫人自行去忙。
蒙夫人竟当真离开了。
本来待客时没有成年主家作陪是很失礼的,但扶苏原本就是来找小孩的。蒙夫人忖度着自己杵在旁边有些多余,干脆走了。
反正只要太子不觉得失礼,那就无妨。
蒙夫人一走,扶苏立刻把好奇盯着他俩的小蒙恬捞了过来。
精准地伸手捏住蒙恬的小脸:
“小郎君还挺胖的。”
小蒙恬懵了一瞬:
“太、太子殿下捏我干什么?”
扶苏答道:
“看你可爱啊。”
公子政也凑了过来,蠢蠢欲动地伸出了手,捏了一下蒙恬另一边的脸颊。
小蒙恬:……
扶苏眼疾手快咔擦一下拍照留念。
这张照片很快被扶苏私发给了成年的蒙恬将军本人。
那头的蒙将军:
「……末将最近好像没有得罪您吧?」
扶苏让他仔细看看,另一个捏他的小孩是谁。
蒙恬定睛一看,立刻改了口风:
「陛下小时候真是灵秀聪慧,臣能有幸幼年得见陛下,实在是祖上积福。」
扶苏:哼,双标狗!
他这个太子捏不行,阿父捏就可以了。
扶苏觉得这是因为他和蒙恬没太多交情的缘故,不要紧,他换一个人。
扶苏于是催促仆从去把蒙毅也抱来。
仆从很是为难:
“二郎君才不到一岁大,话都说不利索呢。”
这么小的孩子,走路都费劲,应该无法给公子政做玩伴吧?
扶苏一听话都说不利索,更来劲了:
“别废话,快点带来,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仆从只好去把小蒙毅也抱来了。
扶苏看着走路跌跌撞撞的蒙毅,心里哦豁了一声。赶紧拍了一段视频,发给了蒙丞相本人。
刚从兄长那里听说了一切的蒙毅:
「殿下,您到底想做什么?」
扶苏漫不经心地回道:
「记录一下大家的年少轻狂。」
蒙毅:…………
方便以后好拿出来嘲笑臣子是吧?
小孩真的很好玩,扶苏一个人混在三个小孩堆里,简直快乐上天。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玩过头了,忘了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始皇回到府邸,发现两个崽都不见了。
他沉默片刻,询问侍者:
“太子和公子政去了何处?”
侍者面色有些为难:
“似乎是去了蒙上卿家中。”
始皇: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