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秦子楚丢人,与我秦扶苏何干?
始皇也没去找人,就在家中等着。
等扶苏发现天色将晚,恍然想起来他和公子政应该趁着阿父没回家之前,赶回去的时候,已经距离始皇归家过去一个时辰了。
两个蹑手蹑脚地溜回宅子里,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被等在院中的始皇逮住了。
始皇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大一小两个人:
“去蒙上卿家欺负小孩子了?”
扶苏缩了缩脑袋:
“没有,就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
公子政颇有父爱地挡在了阿苏身前:
“仲父,你不要训斥阿苏,是我非要去的,我说想找个玩伴。”
扶苏:呜呜呜,小阿父真好。
分明之前还因为扶苏拿他当借口搪塞蒙夫人的事情不高兴,现在却主动替儿子背起了锅来。
公子政以后肯定会是非常好的父亲。
扶苏就蹲下身,努力藏在公子政身后。他还伸手拉住公子政的小手,一副很依赖的模样,乖乖接受阿父庇佑。
公子政的脊背越发挺直了,努力摆出自己很有担当的姿态。小小一个崽站在大大的仲父跟前,丝毫没有畏惧。
他还扭头对扶苏说:
“阿苏,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扶苏连连点头:
“阿父最好了。”
始皇:……你俩戏真多。
始皇伸手,把三头身的公子政直接拎起来,塞给了等候多时的侍从。让他们带公子回去更衣洗漱,这里不用留人了。
不知道这两个崽子去玩了什么,公子政身上的衣服都脏了。
扶苏这小子真是不靠谱,带孩子出门也不知道多准备两身衣服。脏了就该先换了,怎么能顶着脏衣服回家?
扶苏无辜地看着阿父:
“我忘了。”
他俩都是偷溜出去的,也没准备马车什么的,更没有侍者跟从,怎么带换洗衣服?
始皇看他还蹲在地上装可怜,伸手把他拎起来:
“你怎么比小孩子还幼稚?”
扶苏顺势挂在阿父身上:
“我年纪小嘛。”
始皇冷静地戳穿他:
“你只是辈分小。”
扶苏前世活了51岁,今生活了77岁。哪怕去掉重生时身体已经长到的16岁,也有112年了。
反观始皇,前世49岁驾崩,今生80岁驾崩,去掉重生时的29岁,正好活了100年。
但扶苏并不认可这个算法。
他振振有词:
“重生时的岁数如何能去掉?梓桑位面的一半魂魄也是我和阿父的魂魄,我们是融合了又不是取而代之了,之前的16年和29年是实打实过来的。”
所以他分明是活了128年,阿父活了129年。
阿父比他多一年,就是比他大!
扶苏:我年纪小辈分也小,没有问题啊。
始皇说不过他,只能拖着大号的挂件回到屋中,和他算偷跑出家的账。
“你想去玩,同朕说,朕又不会拦着不让你去。偷偷跑出去,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始皇试图与儿子讲道理。
扶苏小声辩驳:
“哪有危险?”
他们都还没开始灭六国呢,六国应该不会派遣刺客跑来找他麻烦。
始皇却觉得还是要稳妥为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说外人,就算是大秦内部,也不是完全一条心的。
他提醒扶苏说:
“你是孝文王的太子,且不说孝文王的那些兄弟们,就是孝文王的儿子们,也不一定愿意看着你继承王位。”
正史上昭襄王有名有姓的儿子就两个,悼太子和安国君。
但他大概率并非仅有这两个儿子,估计其他的只是没什么存在感,史官没有着重记录。等大秦史料缺失后,除非后世史官特意提一句昭襄王有子多少人,否则别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昭襄王可不像子楚那样英年早逝,看他能活到七十多才驾崩也知道,他身体强健,子嗣不丰的可能性太小了。
不过安国君的儿子数量倒是很明确,因为太史公记载异人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他以前在二十多个兄弟里并不受宠。
如今扶苏因为得到了华阳夫人的看重而一步登天成为太子,孝文王的其他儿子难免心里不痛快。
只有太子死了,其他人才有机会上位。
扶苏不由皱起眉头:
“阿父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他以前给阿父做太子的时候,就不用担忧这种情况的发生。其他弟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也没那个野心。
不过扶苏当初还是着了道,也就是被胡姬联合六国刺客下毒那次。
难怪父亲如此在意这点。
扶苏依偎在阿父身边,保证道:
“我以后会注意安全的。”
他如今仗着自己是鬼魂,死了也不怕,着实是有些太浪了。
始皇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起今日去蒙上卿府中,都玩了什么。
扶苏于是兴致勃勃地给阿父看他拍的照片和视频,蒙家兄弟小时候真是太可爱了。可惜王翦如今还未发迹,不然还能去王家看看小王贲。
王贲虽然比父亲大些,但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呢。
公子政更衣完毕走了进来:
“仲父,你刚刚没有骂阿苏吧?”
扶苏笑吟吟地招呼他过来坐:
“阿父才舍不得骂我呢。”
方才阿父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其实都是看起来吓人。说到底还是担忧他和公子政的安危,否则光是偷溜出去玩,始皇也不一定会多管。
扶苏把小公子搂进怀里:
“明日让蒙家把蒙恬送来陪你一起进学吧,好不好?”
公子政先前还会推开扶苏,认真表示他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坐,不能没有父亲样子的靠在儿子怀里。
但扶苏太能歪缠人,次数多了公子政也习惯了。他熟练地窝在扶苏怀中,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今天和蒙恬玩得还算开心。
这个年纪的蒙恬显然还没有长大后那么沉稳,今日带着小公子上蹿下跳玩了不少地方。公子政的衣服就是在跟着他跑动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才弄脏的。
所幸小公子没有受伤,连点油皮都没擦破。否则这关可没那么容易过去,始皇肯定要拎着儿子教训一顿。
始皇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宝贝儿子,提醒他:
“你是在给孝文王当太子,不是给朕当太子,你收敛一些。”
扶苏在他手下当太子的时候,习惯了随心所欲。想要臣子的孩子来给自己儿子当伴读,就能随随便便挑拣一堆送入宫中。
可给孝文王当太子,却不能如此肆意。
蒙骜可是上卿,你一个太子让自己儿子和对方的孙子走那么近,你想干什么?就算结党,也没有这么光明正大。
虽然扶苏确实是在结党。
只不过他结的不是蒙骜本人,而是蒙骜的奶娃娃孙子。
然而朝臣不会这么想,孝文王他也不会这么想。太子要培植势力不算稀奇事,但也没有扶苏这种培植法。
扶苏叹气:
“这群心脏的家伙,看什么都不干净。我只是单纯的想让小阿父能有个合适的玩伴而已,他们怎么管那么宽。”
还是他阿父当秦王最好。
见爱子郁闷,始皇为了安慰他,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此事朕来替你解决,莫要烦忧了。”
很宠儿子的始皇帝陛下隔天就去找孝文王进言,说为大秦的大局计,王上须得提前培养好往后两代的继承人。
始皇劝他:
“一统六国的霸业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达成,大王也要为大秦的未来考虑。即便王上能再活三四十年,完成这一夙愿,也得顾虑下一代、下下代的王位人选。”
“太子不必王上操心,但太子之后呢?创立基业的第一代与继承基业的第二代,往往是不需要旁人操心的。反倒是第三代开始,容易出现昏聩之主。”
其实第二代就容易出败家子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这么说。太子的优秀众人有目共睹,自然就得拿太子的嗣子来说事了。
孝文王听进去了:
“爱卿所言有理,倘若太子承继了寡人的基业,却被其子所败,实在可惜。爱卿是想劝寡人尽早培养公子政?那孩子你看着觉得不错?”
因秦正是太子举荐的缘故,孝文王一向默认两人关系好。
二者也确实来往甚密,听闻秦卿的府邸就在太子府邸隔壁。
——孝文王并不知道二人在院墙上开了个门,始皇对外宣称住在隔壁,其实就是住在太子府邸里。
始皇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说好话:
“公子政虽然才三岁,却已经能看出天资十分聪颖了。若不好好培养,恐会耽误了他。”
孝文王思索片刻:
“爱卿的意思,应当不是仅仅只为他聘请名师吧?”
始皇颔首:
“臣如今空闲,倒可以教导公子政。但他年纪小,常年独自生活,没有同龄人,也不妥当。”
小孩子没有社交是万万不行的,况且这还是未来的秦王。可以从小培养他与人交往的能力,以及驭下的能力。
始皇便提议,先开设一个授课的班级,由他来教导。再挑选一些合适的权贵二代,给公子政当伴读。
等到始皇当上相邦忙碌起来之后,也可以找其他先生顶上。
孝文王斟酌良久,还是点了头。
虽然这么做有帮太子聚拢势力的嫌疑,但孝文王并非那种喜欢猜忌儿子和臣属的君王。始皇也很懂怎么把这件事单纯塑造成小孩子的交友,不往权力上扯。
回到家中,始皇就见到爱子眼巴巴等着他的模样。
他顿时失笑:
“已经说服大王了。”
扶苏眼前一亮:
“我就知道阿父出马,肯定能成功。”
始皇坐下喝了口水:
“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回回都是朕替你办事。”
扶苏嘴角翘起:
“谁让阿父就是疼我呢!”
公子政期待地问:
“那我以后可以和蒙恬一起玩了吗?”
始皇说不止:
“朕与大王挑选了好些个孩子,到时候你们都能一起进学。”
当时始皇许诺的是他来当教导小孩子的名师,可实际上这么小的孩子也用不上名师来开蒙。
约莫就是安排一些简单的学习任务,然后叫侍者盯着他们学。学习之余玩耍活动,主要还是以玩为主。
不是所有小孩子都和他家阿苏一样,小小年纪就能学会深奥的东西。这么多孩子里头,估计也就公子政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始皇告诉公子政:
“他们会来陪你习字玩耍,但等他们归家之后,朕和扶苏还会继续教导你更深奥的东西。”
公子政满口答应下来:
“我懂的,最近阿苏在带我看史书。”
始皇便想起扶苏小时候也爱看史书自学那些朝堂博弈,顿时来了点兴趣。
他于是询问公子政:
“阿苏都带你看了什么?”
公子政张口就来:
“昔年我大秦献公为打击国内旧贵族势力,将国都由雍城迁往栎阳。由此,旧贵族留在雍城,朝廷地处栎阳,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始皇有些惊讶地问儿子:
“这是你告诉他的?”
扶苏表示:
“我只说了前半句,东西对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这种对峙状态一定程度下缓和了彼此间的矛盾,也给大秦改革创造了条件。
这也是为什么献公和他儿子孝公前后两代人搞改革,秦国贵族都没能怎么插上手的原因之一。
献公废止人殉、编制户籍、推广县制、设立行商用的商市,是个对大秦功劳甚巨的秦君。奈何他儿子秦孝公和孝公的心腹爱臣商鞅太有名了,把献公衬托得黯淡无光。
说起来,对方能继位也是挺不容易的。
原本他是秦灵公的儿子,但秦灵公死后却不是他继位。
被拥立的反而是秦灵公的叔父简公,这也是一位颇有建树的秦王,大秦的私田合法就是在简公治下开始受到官方承认的。
献公没能从父亲手里接手诸侯之位,只能去河西流亡,但大秦内部却很动荡。简公死后传位给了儿子、儿子死了又传给孙子,然而孙子只有两岁。
两岁的小孩肯定不能执政,所以是母亲代为掌权。后因任用宦官专权遭到臣民的怨恨,献公抓住时机回国夺位。
时隔三十年,秦君之位终于回到了灵公这一脉。
也就是说献公在外流亡了三十年。
始皇听公子政说起献公的往事,沉吟片刻,提问道:
“你可知献公为何要与旧贵族对峙?”
公子政想了想:
“他继位的元年便废止了人殉,次年提出迁都,可是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始皇颔首:
“你觉得是什么联系?”
公子政认为这个答案很简单:
“废止人殉侵害了贵族的利益,他们不高兴了。哪怕推行时不会受到阻碍,贵族也肯定会在其他方面故意为难他。所以他要迁都到贵族管不了他的地方,这样便无人掣肘了。”
扶苏一脸与有荣焉:
“阿父还说他年纪小可能弄不明白这些,他分明就学得很快。”
天才和寻常人怎可同日而语?
始皇捏捏儿子的脸颊:
“朕幼时在邯郸,无人教导朕这些东西。当初不曾接触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如此聪慧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
“不过朕倒是记得太子幼时的事情,你五六岁时也这么聪颖。”
公子政好奇,追问道:
“阿苏幼时进学是什么样子的?”
始皇回忆了一下:
“阿苏幼时常常自己翻史书看,看到穆公对外塑造仁善的形象,便说自己要同穆公学这个。”
“但不能学穆公搞殉葬,免得辛辛苦苦装了一辈子,死后功亏一篑,反而成了旁人口中的暴君。”
穆公在此之前,对外一直是个善良到有些圣父的形象。
晋国屡次三番背弃大秦,他却每逢天灾就给晋国送粮草支援,当时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国君。
“后来阿苏又看到惠文王诛杀商鞅,认为他是榨干了商鞅的改革价值之后,反手把商鞅推出去给贵族泄愤。”
“等贵族杀了商鞅,便不能对变法再作置喙了。毕竟‘寡人都让你们把功臣杀了,你还想怎么样’。”
先利用商鞅平息众怒,又拿他当借口堵住贵族的嘴。惠文王什么都没付出,却解决了自己面临的困境,堪称空手套白狼。
“不过阿苏看得最多的还是昭襄王的故事,跟着学会了不少东西,所以昭襄王总夸他像自己。”
昭襄王二号就是这么养成的。
公子政听完只有一个感觉:
“我大秦的先王们好像都挺阴险的。”
他怎么听着没一个好人?
始皇沉痛地告诉他:
“所以你不要跟阿苏学,你要守住秦王最后的风评。”
公子政便问:
“但他们那样能为国家谋取更多利益,若我不这么做,而是行事坦荡的话,岂非对国家不利?”
始皇就教导他:
“无妨,你可以多培养几个狡诈的臣子,让他们替你做这些事情。”
扶苏在旁边补充:
“还有我,等我出生了,阿父就让我来学这个。”
公子政:……
公子政:???
公子政没忍住问道:
“培养狡诈的臣子和儿子,自己维持住光明磊落的形象,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狡诈吗?”
他原以为仲父是个很坦荡的君子,现在看来,全都是伪装。能教出阿苏这样一个儿子的仲父,根本君子不到哪里去。
始皇挑眉反问:
“朕何时说过朕是君子了?”
秦始皇帝是君子,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公子政:大概,你对外装得挺像的?
战国时期的众人很吃贤才的君子人设,所以始皇收敛了锋芒,做出这副模样去哄骗孝文王。
公子政看多了,就有点被骗了。
扶苏和小公子咬耳朵:
“阿父你看到了吧,一个合格的君王要很会演戏才行。”
公子政痛定思痛:
“你说的对,我会好好练习骗人的。”
扶苏纠正他:
“是演戏,不是骗人。”
公子政从善如流地点头:
“好,我会好好练习演戏的。”
始皇:……总觉得虽然有朕盯着,但公子政还是被养歪了。
大秦的幼儿班开设之后,始皇的府邸就热闹起来。每日都有不少小萝卜头在里头吵闹,扶苏起初还过去玩过几回,后来就不去了。
扶苏发现,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别家小孩。
他实则只喜欢公子政一个,毕竟这是他阿父。其他的,诸如蒙恬蒙毅也还好,都是熟悉的心腹。
不过像一些凑数的孩子,扶苏就敬谢不敏了。即便阿父说这不是凑数的孩子,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小孩虽然长大后能力有限,没在朝堂上特别有建树。但他们的家族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现阶段太子还需要拉拢他们。
扶苏接受了这个说法,可还是远离了小孩子们。
反正只要这些孩子加入了学堂,就算是拉拢过了。这些家族要的也只是自家孩子能和太子的嗣子接触,尽早结下情谊而已。
扶苏同情地拍拍公子政的肩膀:
“小阿父,辛苦你了。”
公子政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
“阿苏别怕,这些交给我就好。我是你阿父,肯定要帮你的。”
扶苏感觉自己在欺骗小孩子,良心有点痛。
但是也就痛了一下。
很快,他就因为无事一身轻而重新快乐了起来。
全家就数他最清闲,因为孝文王没有分权给太子的意思。扶苏也没好心到非要主动凑上去为大王分忧,这又不是他亲爹,换成阿父他肯定要过去帮忙处理繁重的政务。
于是扶苏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和先祖闲聊。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在群里炫耀他们家公子政有多优秀,小小年纪进步神速,果然不愧是他阿父。
秦稷又开始羡慕别人家的儿子了:
“子楚你看看你,这么好的孩子都不珍惜。”
养个神童也太快乐了!超有成就感的!
秦子楚:我那个时候哪儿知道政儿这么聪明?我跑路那会儿政儿才两岁,刚刚开始学认字。
早知道儿子如此厉害,说什么也要一起带回国的。而且带回国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再管赵姬了。
扶苏现在成了秦王太子,按理来说赵王应该会主动把异人的妻儿送回秦国。
可因为扶苏之前逃跑把公子政带上、却丢下了赵姬的缘故,赵王自然认为秦国太子不在意赵姬这个妾侍,也就没有巴巴地送人过来。
说起来,那些位面赵王会把人送回来,主要也是为了送公子政的吧?要是没有公子政,谁会在意一个区区妾侍呢?
扶苏就当没有赵姬这个人,有人特意询问他要不要帮忙接回公子政的母亲,他都直接拒绝了。
秦稷就埋汰秦子楚:
“这边没有赵姬祸害政儿,是因为阿苏不肯接人回来。换成你,要是有人问你需不需要帮你把赵姬寻回来,你真的会拒绝?”
秦子楚想了想,感觉好像确实不会。
秦稷终于找到了在家族群里地位比他还低的人了,快乐。
不知道又从哪里溜达回来的秦武王带回了最新八卦,他直接忽略了拌嘴的两人,兴致勃勃地和大家分享起来。
以前爱到处溜达的还有秦稷,不过最近秦稷因为很关心扶苏这头的情况,连出门的次数都少了。
秦荡迫不及待地开口:
“你们听说了吗?”
宣太后:“你这种问法,谁知道你想让我们听说的是什么?”
秦荡:“就是那个,有些人已经从任务世界回来了。”
这一下子炸出了所有潜水的人,纷纷询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回来得那么快。
之前黄泉府君和玄鸟他们曾经说过,残缺位面的时间流速是比较飘忽的。经常刚进去一秒钟,可能下一秒人就出来了,说任务已经做完。
但实际上操作的时候大家发现,远没有这么快。出去打听一圈,大部分都表示里头流速挺慢的。
虽然扶苏怀疑,是因为第一次开任务,所有人都很关心任务世界的情况。于是他们都试图和里面联络,这一联络,就把内外流速暂时拉平了。
反正根据先祖们的反馈,这段时间两边的流速情况是这样的——
扶苏开直播和语音的时候,两边1:1。
扶苏只和他们文字聊天的时候,两边流速在2:1到12:1不等。
扶苏什么都不开的时候,时间流速就很随心所欲了,快的时候地府过去一天,残缺位面里头过去一个月都正常。
所以要是各个接到任务的人都不和外界联络,说不准就能飞快做完任务出来了。
秦荡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都分析说,这次出来的那人基本没和外界联络过,所以时间过得很快。”
众人催促秦荡说正事。
秦荡就不卖关子了:
“出来的是赵孝成王,他也运气好遇到了战国末年的任务。但他没有穿成他自己,而是穿成了信陵君。”
扶苏一下子开了脑洞:
“他不会是借着窃符救赵这次机会,带着魏国大军直接投奔赵国去了吧?”
秦荡夸道:
“阿苏,还是你了解他啊!”
赵孝成王才不管自己穿的是魏国人呢,他心里只有赵国。所以带着魏国的大军就跑路了,借口都是现成的,怕回到魏国会被魏王处置。
但是他忘了,当前位面的赵王虽然也是赵孝成王,可人家又不知道你信陵君是个冒牌货。在他的视角里,就是魏国公子带着大军在赵地赖着不走,明显居心叵测。
赵孝成王为了自己的安全,没有告诉赵王他的身份。赵王就一直猜忌他,不肯和他合作灭秦。
原本赵孝成王都盘算好了,仗着先机忽悠另一个自己把邯郸的公子政杀了。这样秦国就没了能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之后要处理秦国会很容易。
没了公子政,秦子楚就剩成蟜这一个儿子。成蟜继位后肯定搞不掉吕不韦,到时候秦国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结果赵王根本不听赵孝成王忽悠,还怀疑信陵君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后来反倒把公子政提前送回秦国了,就是防止信陵君搞死公子政之后嫁祸给他们赵国。
赵王:信陵君不可信,我赵国如今孤立无援,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再和秦国生兵戈了。
赵孝成王被气了个半死。
秦荡幸灾乐祸:
“不过这还没完呢,魏王怎么可能坐视他带着魏军一直在赵地待着?时间长了魏王就受不了了,开始打压赵孝成王。”
赵孝成王还想回魏国,盘算着怎么想法子搞到魏王之位,再联合赵王灭掉其他国家呢。
他想着自己是赵王,自己和自己联手,赵国一下子拥有了两国的实力。说不准这次灭六国的就不是秦国,而是他赵国了。
只能说他想多了。
哪怕他借着信陵君的名头造反,也没能成事,魏王早就防备着他了。
而且赵孝成王行事和信陵君不同,时间长了信陵君的拥戴者可不会认他。反倒认为信陵君变了,不再是他们爱戴的信陵君,所以他们选择了弃赵孝成王而去。
扶苏若有所思:
“这招妙啊……要是我以后有机会拿到六国之君的身份,我也可以试试帮阿父里应外合,提前统一天下。”
赵孝成王没成功是他傻,手腕不行。扶苏有自信自己不会翻车,而且他才不会藏着掖着,他肯定第一时间联络上阿父,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秦渠梁劝说扶苏悠着点:
“万一你阿父不相信你呢,也不是所有始皇帝都好相处的。”
扶苏说不要紧,反正他去哪里阿父都会跟着,到时候让阿父去应付始皇帝。
秦渠梁一想也是:
“既然政儿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秦荡还在说他的八卦:
“总之赵孝成王一败涂地,没干过魏王,被魏王处决了。他这件事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魏国那边气得不行。”
有的位面已经可以看到魏人去堵门骂赵孝成王不要脸了。
信陵君在魏国风评还是很好的,不少魏国贵族都很爱戴他。赵孝成王这么一搞,信陵君自己还没发表意见,他的追随者炸锅了一片。
秦荡就问大家,要不要过去看热闹。
过去了还能顺便嘲讽一波,告诉他们没事不要异想天开。还一统天下呢,先把诸侯王当明白再肖想其他。
扶苏倒是忧心忡忡:
“赵孝成王怎么能这样?他这次是没成功,倘若以后有谁成功了,我阿父岂不是要平白无故幼年早夭?”
秦荡告诉他不用担心。
搞事的那个赵孝成王还没成功暗害公子政呢,就因为劝说过赵王被扣了海量功德。毕竟他差点害得那个位面无法大一统,情节十分严重。
要不是那里的赵王及时把公子政遣送回国,让赵孝成王赚了一笔微薄的“间接促使公子政提前回国”才奖励的功德,这人现在已经因为功德被扣到负数强制投胎去了。
也就是说,没成功搞事已经能把他们的功德扣到负数了。在他们成功之前,必然会被法则强行送去投胎、没机会继续折腾,所以各界的公子政还是比较安全的。
扶苏稍稍放心一些:
“可若有人功德深厚,不怕扣负呢?”
到时候还没扣到负数,他阿父先没了。之后就算因为始皇帝的死亡给那人一口气扣个天文数字,已经死了的始皇帝也救不活了啊。
秦荡颇为无赖地说:
“所以这不是可以发布任务吗?我问过府君了,府君说到时候会针对始皇帝们发布专属任务。”
专属任务就是指定了,只有谁可以接的任务。其他人无法抢这个任务,始皇帝们内部自己竞争拼手速。
扶苏不太高兴:
“那样不还是遇害了?”
正巧始皇教完孩子,放他们自己去玩,回来寻找儿子。
他见爱子不高兴,便问起发生了什么。
扶苏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始皇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个:
“只要朕还好好的,你何须去管他们如何?”
扶苏有他一个阿父还不够吗?用不着整天关心外头的其他始皇帝。
扶苏见父亲吃醋了,便不再多提。
也对,反正他自己的阿父还好好的就行。那么多位面那么多个始皇帝,他哪里能一一关心得过来。
扶苏在家中游手好闲,实在是无聊。
朝中有阿父帮他盯着,商道有吕不韦出功出力,就连养小孩都不用他操心。时间一久,他就开始琢磨自己找点事做。
群里的先祖们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你可以去外头偶遇贤才。
现在的大秦还比较流行养门客,所以咸阳城中来往的六国人才不少。有一些已经依附某位高官了,但还有一些正在观望。
正常的六国贤才投入谁谁谁门下,操作方法一般都是先在坊间打出名气,然后托人引荐给目标官员。接着官员邀请对方上门一叙,两方交谈一番,合则来不合则散。
然而扶苏这位太子,他就没有养门客的习惯。所以他的门房不会接这些人的拜帖,也没什么人为他引荐贤才。
之前蒙骜曾经暗示过:
“臣最近认识了一位巧辩之士,口才极为不错。”
扶苏听完点点头,好奇地问:
“比之蔡泽如何?”
蒙骜:……
殿下你这么越级拉踩就有点过分了,这种寻常人才哪儿能跟蔡泽比?
蒙骜以为殿下这是委婉拒绝,看不上不如蔡泽的人才,于是便没再继续举荐,转移了话题。
实际上扶苏只是单纯的好奇,也没意识到这是在举荐。主要他在位的时候,大秦就没有这种举荐人才的操作。
那时的秦朝已经有了非常完善的官吏考核体系,想当官的必须先入学宫或者官学学习。学成出师之后,参与选官的考核,然后该去哪儿上任去哪儿上任。
想一步登天直接被推荐到皇帝面前,基本属于白日做梦。
顶多就是学宫和官学出现了什么特别优秀的苗子,管理他们的教育司长官就会来禀告给二世陛下。说哪个哪个学子有什么才能,请陛下定夺。
蒙骜用这种闲聊的口气提起,扶苏一下子带入了听八卦的状态。他以前也是这么和史官等人聊八卦的,谁知道这是举荐啊。
蒙骜:臣这不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嘛!
蒙骜自认和太子关系不算多亲厚,也担心直接举荐被拒绝了丢人。所以先委婉暗示一番,这样就不会遭遇冷硬的拒绝,大家说话都委婉,彼此之间都能留有体面。
万万没想到太子理解岔了。
举荐的路子被堵死了,门房又不接这些无官身者的拜帖,于是太子殿下一下子成为了咸阳里的清流。
别人都养门客,就他不养。他身边唯一亲厚的还是宗室子弟秦正,人家已经是客卿了也不能算是他的门客。
经历过门客盛行时代的先祖们觉得扶苏这样不行,就指点他做出改变。
秦稷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可以出去逛逛,这样如果有特别想投入你麾下的贤才,就会主动创造机会和你偶遇。”
一般贤才不会玩这招,可谁让太子殿下油盐不进呢。
扶苏也是闲的,明知秦稷在出馊主意,居然还是答应下来。带上部曲扈从就出门去了,正大光明地朝着商市溜达过去。
在商市里转了一圈也没遇到主动碰瓷他的贤才,想着可能他临时起意出来闲逛,贤才们还没得到消息。
为了给他们创造条件,扶苏就在附近找了家酒肆,进去歇歇脚。
酒肆里人多热闹,正有不少六国来客在高谈阔论。扶苏听了两句来了点兴致,特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围观。
然后他就听见隔壁桌有人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听闻太子殿下以前不受宠,不得大王疼爱。又和二十几个兄弟都不亲密,连个宠溺他的兄长也没有。”
“太子因此将同宗的秦卿当做长兄,对他言听计从、十分依赖,许是想补上幼时的缺憾。”
“秦卿手段了得,大秦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旁支夺取王位的事情。长此以往,恐怕国将生乱。”
扶苏:……
扶苏忽然意识到什么,询问侍者:
“我和阿父的相处方式,是不是被传出去了?”
怎么外人都知道他对阿父十分依赖了?他出门在外的时候,好像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反倒是在家中时,扶苏经常没骨头一样靠在阿父身上撒娇。
时人还是很少见到男子撒娇的,无论父子还是兄弟之间的相处,大多都比较恪守规矩,十分含蓄。
所以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扶苏这模样,难保不会想歪。觉得秦卿是不是拿捏住了太子的软肋,才把太子训化得如此听话乖顺。
——没往南风上面想,都是多亏了两人同宗同族,皆为嬴秦子孙了。
扶苏无语地回到家中:
“是谁这么大嘴巴,将府内的事情往外乱传?”
吕不韦挑的好仆从,真是什么话都敢胡乱散播。虽然扶苏并不介意阿父夺取王位,但这样的留言传出去,孝文王忌惮阿父了怎么办?
其实仆从还听到过扶苏喊“阿父”,不过他们没往父亲上想。只以为这是赵地那边流行的喊亲近之人的昵称,估计是“父”的同音字,毕竟扶苏喊公子政也是喊的“小阿父”。
总不能是他喊自己儿子为父亲吧?
所以往外传播的内容里没有这一段,不然流言还能更劲爆。毕竟外头的人比仆从见识广,当然知道“阿父”不是什么赵地专有的普通昵称。
到时候估计就会说:
“太子殿下果然是缺少父爱,居然私底下喊秦卿父亲,不知大王听闻后心里会怎么想。”
扶苏回去就把府内彻查了一遍。
他还同阿父抱怨,说自己现在在外人眼里都不知道成什么形象了,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子吗?
始皇听罢沉吟片刻:
“你现在用的是庄襄王的身份。”
扶苏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啊,所以被人玩弄的是秦子楚,和我秦扶苏有什么关系?”
扶苏:那没事了,嘻嘻嘻。
第42章 相邦如此雄才伟略,何不更进一步?
知道流言只会影响庄襄王的名声后,扶苏就不放在心上了。顶多再处理一下孝文王听闻之后,可能会对始皇升起的防备,其他的倒没什么。
这点小问题,扶苏跑去和孝文王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一说,也就能解决了。
如今孝文王对始皇很是信服,并没有那么容易受人挑拨。
扶苏故作无奈地模样:
“也不知外头是怎么传的,竟然传出我与秦卿亲如兄弟、以后或许会将王位拱手让人的流言来。还说秦卿心思深沉,故意博取了我的信任,甚至编排出了我二人私底下相处的模样。”
孝文王好奇地问道:
“你二人相处的模样?他们是怎么编排的?”
这还能编排出什么花来不成?
扶苏就同他说起了自己和阿父日常是怎么相处的。
分明就是真的,但他说得好像别人都在污蔑他一般。因为表情太过真挚,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在倒打一耙。
孝文王听完大开眼界:
“哪有兄弟之间如此黏糊的?他们也实在是太能胡扯了。”
编流言也不编个像点的,这种东西居然还有人信。
扶苏保持微笑。
兄弟之间有没有这么黏糊的他不知道,反正父子之间是有的。他阿父很会撒娇,他也很会撒娇,他就是小撒娇精,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孝文王彻底把这则流言当成了捕风捉影,还提醒扶苏小心点,或许这是来自旁人的阴谋也未可知。
“你如今已经是大秦太子了,多的是人会通过打击你来打击大秦朝堂。这样的事情不可姑息,寡人会去追查流言的来处。”
孝文王认为,他才刚刚得到秦正这一大才,对方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居然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这次的流言不仅中伤了太子,还把秦正一起拉下马,显然不怀好意。说不准就是六国中哪一家动的手,想让他们大秦君臣三人失和。
扶苏答应下来:
“我会小心,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必然第一时间处理。”
出宫之后,扶苏就开始盘算,这口锅要扣到哪一家头上去。
韩国肯定扣不上,韩王最近很乖顺。齐王也扣不上,齐王没必要得罪秦国。魏王同样不行,因为他没空。
魏王最近还在料理信陵君的遗留问题,国内太多信陵君的追随者了。魏王和信陵君闹翻,就得处理掉其中一些激进派,免得妨碍自己的统治。
剩下的就是燕国、赵国和楚国。
扶苏看了看探子们最近传来的消息,发现燕王一直很安分,不像是会偷偷搞小动作的人。
至于赵楚,每个都很喜欢背地里搞事。
扶苏就去问父亲:
“阿父觉得这顶帽子应该扣给谁?”
始皇提醒他:
“楚国明年便会发兵灭鲁。”
扶苏茅塞顿开:
“楚国要兴兵,为防秦国趁机攻楚,所以才会提前挑拨秦国君臣的关系。”
逻辑圆上了。
其实选赵国也行,毕竟两国有旧怨。
但现在秦国挑起对赵国的仇恨没什么益处,相反,把躲在后头的楚国挑出来,对大秦更有利。
等到明年楚国发兵的消息传来,孝文王就会想起今日的事情。自然会选择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趁机捅楚人一刀。
若楚国与鲁国交战的时候,能多损失一些兵马,那对秦国百利而无一害。
扶苏招来了吕不韦,将事情安排下去。
舆论战是扶苏的主场,保证孝文王只会追查到楚国。除此之外,扶苏还打算借由吕不韦留在各国的商道势力,去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有两种挑拨的方向。
第一种是挑拨各国之间的关系,怂恿他们打起来,这样秦国就可以坐收渔利。
第二种是挑拨每个国家的内部,让君臣失和、将相失和、诸子争权。这样哪怕不兴兵戈,各国也会因为内乱而实力大退。
扶苏还同阿父感慨:
“可惜了如今时机不对,若在战国初年,其实可以尝试一下挑拨各国分裂。三家既能分晋,若我大秦悄悄资助各国臣子,说不准其他几国也能分裂一番。”
别的不说,就说齐国。当初是妫田取代了姜吕,自此之后姜子牙的后人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可若是运作得当,保不齐最后就是齐国一分为二,妫田一族和姜吕一族各领一半国土呢。
还有当初赵武灵王昏了头想把国家一分为二,让大儿子和小儿子各占一半。可惜了没有成功,要是成功了那就好玩了。
赵国是秦国的劲敌,分成两个之后定然比一个更好对付。因为两家绝对会努力想吞并彼此,回归一个赵国的情况,为此频繁征战、空耗国力。
始皇却提醒他:
“想要分裂那些国家,难度极大。无论是三家分晋亦或是田氏代齐,都准备了几十上百年,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其中未必没有别国的推手。
扶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到周朝末年,必然会出现大国吞小国,最后只剩大国的情况。哪怕一开始分裂再多,也于事无补。不过我也就是随意发发牢骚,阿父莫要放在心上。”
他提供一个操作思路,现在用不了,说不准去了别的什么位面,就能用上了。
隔了几个月,听说赵孝成王的太子和廉颇闹了点矛盾。
公子政凑在旁边听完问道:
“廉颇不是赵国最厉害的大将吗?赵国太子为何与他不睦?”
长平之战若非廉颇被换下,秦国又秘密将将领换成白起,以我之长攻彼之短,也不会打出那么亮眼的战绩。
赵孝成王因为急于求成中了秦人这一计谋,之后赵王痛定思痛,重新请回了廉颇。
虽然廉颇在围攻邯郸的战役里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廉颇的问题。毕竟赵国前两年才死了四十万男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兵光有将怎么打?
公子政听闻过廉颇的本事之后,不理解赵孝成王到底怎么想的。
他皱着小眉头:
“长平之战时廉颇坚守不出,他那么会打仗,他不出去那就由着他。赵王又不会打仗,胡乱插手什么?”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自己不懂就老老实实待着,别指手画脚。将军避战,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总比你个外行懂。
“还有,秦人说自己最怕赵括,赵王就信了。敌人的话他也信,他是傻子吗?”
三四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敌人的话不可信,至少不如自家人的话可信。当时赵王要换将,连赵括的母亲都说赵括不行,赵王却不听,简直亲疏不分。
扶苏就笑了一声。
公子政不解地歪头:
“阿苏在笑什么?”
扶苏和他贴贴:
“我在笑阿父太看得起那些大人了,正因他们是成年人,才不如小孩子纯粹啊!”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的,所以他们不会完全遵循亲疏远近的分别,也不会单纯看一个人的能力就相信他的本领。
赵王当时想的大约是“廉颇避战不出,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不可任用”,“赵母一介妇人懂什么带兵打仗,她说赵括不行就不行了?”。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因为赵国败了,因为事情有定论了,所以谁都能说一句“廉颇肯定没有反心”和“赵括一看就不行”。
但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赵王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在他自己的视角里都是在赌。
赵王凭什么认定廉颇绝对忠心呢?他又不是廉颇肚子里的蛔虫,无法确定廉颇的心思。
说来说去,就是赵王他识人之明差一点而已。而这个能力,本身门槛就很高,不懂识人的君主太多了。
有些人甚至早年英明的时候擅识人,等晚年昏聩了,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扶苏扭头与父亲感慨:
“阿父真是从来都没变过,后来任用王翦将军他们的时候,也是全权放手。”
彻底做到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可惜,其他君王没这个魄力。
始皇骄矜地扬了扬下巴:
“他们如何能与朕比?”
公子政扯了扯扶苏的衣袖:
“阿苏,你还没说,赵国太子缘何与廉颇关系不睦。”
扶苏就问他:
“小阿父可曾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
公子政点了点头:
“昭襄王邀请先赵王会盟言和,期间廉颇与蔺相如二人,一个击退秦军、陈兵边境威慑秦国,另一个在会盟时智计周旋、替赵国挽回了声誉,都居功甚伟。”
会盟的时候昭襄王各种刁难赵王,险些令赵王颜面尽失。若无蔺相如,如今赵国已经成为七国笑柄了。
“但先赵王归国后论功行赏时,廉颇却因不满蔺相如的官位升得比他高,放下话说蔺相如区区平民,不配在他之上。若他以后遇到蔺相如,必然要羞辱对方。”
后来蔺相如为了大局计,主动避让,不与廉颇争锋。免得秦国知道他们将相不和,借此针对赵国。
“后来廉颇听闻了蔺相如的一片苦心,便主动脱去上衣、背负荆条,向蔺相如请罪,两人重归于好。”
扶苏就问小公子:
“难道小阿父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只看到了蔺相如的宽仁吗?”
公子政一下子被点醒了:
“我知道了!”
他年纪小,看问题难免不全面。不过能一点就通,已经强过旁人许多。
公子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兴奋感:
“廉颇生性如此,太容易得罪人了。”
“恃功而骄,就容易得罪君上。他越是战功赫赫,就越容易在赵王面前露出不妥的姿态,不怪赵王猜忌他。”
廉颇难免会在赵王跟前摆出一副“没有我赵国早就完了”的样子,赵王能高兴才怪,顺理成章地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看不上自己这个“无能”的赵王了。
所以赵王会怀疑廉颇拥兵自重,再正常不过。
而廉颇连赵王都不够尊敬,就更不可能尊敬赵王的太子了。倘若太子气量狭小一些,自然便会记恨于他。
说到底,廉颇之前对蔺相如不敬,本质上就是在不敬先赵王。廉颇认为先赵王的决定有问题,明显没把先赵王放在眼里。
所以廉颇是有前科的。
换成大秦——
始皇让尉缭高居三公之一的国尉,王翦等武将会不忿地说“尉缭只是贿赂了六国高官,哪里比得上我等攻城略地”吗?
他们尊敬且信任他们的陛下,不会也不敢这么放肆。
扶苏补充提醒了一句:
“赵太子有一宠臣名为郭开,与廉颇有旧怨。”
公子政闻弦歌而知雅意:
“廉颇还看不上其他功绩不如他的人,更看不上出身不如他的人。我不知郭开出身如何,但见他如今不曾传出过贤名,便可知他无甚功绩,廉颇必不喜他。”
一边是自恃功高对太子不够尊敬,一边是和太子的心腹闹矛盾,也难怪他和太子会关系不睦了。
公子政说完,期待地看向仲父,等仲父点评他说的对不对。
始皇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得不错。”
而后又问:
“既然知道他和太子不睦了,你可能想到该如何解决廉颇?”
这简直就是送分题。
公子政不用想就回答出来了:
“继续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太子会替我们解决掉廉颇。”
你都和储君不睦了,还想继续掌兵呢?就不说太子继位后十成十地不会任用你,哪怕是太子继位之前,也多的是手段搞你。
公子政忽然意识到不对:
“大将和太子不和的消息,居然都传到我大秦了吗?赵王居然没有粉饰太平?”
这岂不是在等着秦国利用此事做文章?
扶苏露出了微笑:
“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就是我大秦促成的。”
廉颇实在是太好坑了。
扶苏打听到他和郭开有旧怨,立刻就以此作为突破口。然后不断传流言,夸大他和郭开之间的矛盾,让郭开对“廉颇特别瞧不起我”这点深信不疑。
郭开是什么人呢?
这人是始皇帝灭赵的最大功臣,以一己之力进谗言弄死了赵国最后的名将李牧,拱手把赵国送给了大秦。
对,他收了尉缭的贿赂,一直在为大秦做事来着。
之前庄襄王在位的时候,还收过吕不韦的贿赂。在赵王试图把廉颇找回来重用的时候,示意使者污蔑廉颇一顿饭的功夫上三趟茅厕,恐怕不中用了。
于是问出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赵悼襄王觉得廉颇指望不上了,放弃了重新任用他。
总而言之,郭开就是个小人。
无论是用谗言忽悠他,还是让他用谗言忽悠别人,都效果拔群。
公子政学到了:
“那楚国的春申君可有什么性格弱点,可以用来离间他和楚王?”
扶苏无奈地告诉小阿父:
“有点难,楚王没那么容易上当。”
最后这几代的楚王,其实大部分都不是特别拉跨。其中楚考烈王算是格外有雄才大略的那个,并不好骗。
后来他和春申君日渐疏远,还是因为秦王政六年时楚王令春申君主持五国合纵攻秦之事,结果失败而归。楚王认为这是春申君的失职,所以才不再信任他。
公子政及时转变了思路:
“如果离间不了君臣,那就离间旁人。春申君有没有十分信赖的人,私底下挑拨他们的关系,这样对方猝然发难,春申君必然没有防备。”
在楚国春申君势大,没有其他人能和他争锋。想要让两虎相争并不容易,所以最好从内部突破。
正所谓外敌易躲,家贼难防。
不过公子政也担忧:
“这样好像很难?”
毕竟疏不间亲,人家既然是信任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挑拨成功呢。
始皇看他烦恼的模样,忽然有一种看到了扶苏幼年的感觉。以前小扶苏被难题难倒了,也会这样困扰地苦思冥想。
对旁人一向不假辞色的始皇表情柔和了一瞬,安慰他道:
“不急,慢慢想。不一定要离间亲近的人,还有别的法子。”
小公子吃亏在了活得岁数少,见识不多上头。况且他也没真正见识过朝堂倾轧,很多事情他还不太懂。
扶苏在一旁循循善诱:
“春申君除却不会防备亲近之人外,还有两类人也是他不会防备的,小阿父可以往这个方向想一想。”
公子政便转变思路:
“所以猝然发难这一招能奏效,只是我挑选的目标错了是吗?”
扶苏点头。
公子政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这太为难一个五岁不到的崽崽了。他再是天才也得有知识积累才能融会贯通,于是小公子回去翻史书研究了。
第二日,小公子满血复活:
“仲父,我想到了!”
始皇接住了兴冲冲扑过来的小孩。
往日里小公子很端庄,走路都顾忌着礼仪姿态,很少这样放松随意。反倒是扶苏幼年时十分肆意,经常在远处就喊着阿父,然后跑过来一头扎进父亲怀里撒娇。
父子间的传承就是这么奇妙。
始皇忍不住对儿子说:
“你小时候,和他一模一样。”
后来扶苏开始学着端起大秦太子的仪态之后,行走坐卧时就会不疾不徐、看起来很是端庄。因为是跟着阿父学的,所以也和公子政之前那样很像。
扶苏弯眉笑笑,很有些得意。
公子政从激动里回神,连忙从仲父怀里退了出来,乖乖坐好。
始皇这才问他想到什么了。
公子政侃侃而谈:
“除却亲近之人以外,有能力的人往往不会防备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除非下属表露出了野心。”
“还有一种,则是他看不起的人。因为看不起别人,觉得别人没本事对付自己。”
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自负。觉得自己把他提拔上来,他肯定感恩自己。
而且他能力不足才需要自己帮忙提拔,这样的人不足为虑。就算背叛了自己,也有的是办法收拾。
始皇颔首:
“说的不错,春申君其人正有这样的弱点。”
春申君最后的死亡正好印证了这两点。
有人提醒他李园有野心,一直不干正事却专心豢养刺客,估计就是在为刺杀春申君做准备。
但春申君不以为意,说李园为人软弱、狠不下心做这样的事。何况自己对李园那么好,李园不可能这么没良心。
结果李园当真趁其不备刺杀了春申君,等人一死,迅速掌握权柄,接替春申君当了楚国的相邦。
权势动人心。
春申君小看了李园的贪婪,高看了自己的本事,最终导致身死族灭。
公子政感慨:
“只要利用人性的弱点,就能轻易解决他们。我可不能重蹈覆辙,要牢牢记住这些人的教训。”
扶苏便取来新制的纸张,将之一一记下。
他说:
“既然小阿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便要牢牢记住。日后可不能因为过去太久,就忘了如今的决定。”
毕竟他阿父前世确实犯过同样的疏漏。
譬如没把心思太多的赵高放在眼里,结果赵高在他驾崩后偷偷联络胡亥,试图为祸大秦。
不过扶苏没有把自家阿父的黑历史告诉小公子,哪怕面前这位就是始皇帝本人。
扶苏:我阿父才没有黑历史。
就算有过,只要其他人不知道,那就是没有。
反正重生之后,扶苏就没让父亲留下过任何能供人谈笑的黑历史。不仅是荆轲刺秦等事件,笃信方士被骗之类的也都被他规避了。
翻开史书就会发现,始皇帝陛下一点缺点都找不出来,也没闹出过任何笑话。
赵国境内。
廉颇和太子的矛盾传得人尽皆知,不仅是始作俑者秦国,连其他几国的探子也打听到了。
楚王就很遗憾,楚国刚灭鲁,暂时没空去招惹赵国。不然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打一打赵国占点便宜的。
虽然现在发兵攻赵有可能让两人为了国家握手言和,但也有可能太子会不愿退让。毕竟刚刚闹僵正是关系最差的时候,仇恨值那么深,难保不会给廉颇使绊子。
暂居赵国的信陵君倒是看出了苗头,猜测是有人故意挑拨。不过他也没好心到帮两人调停,因为赵魏关系也没好到那个程度。
赵国倒霉了,魏国就能捞到好处。
所以信陵君反而悄悄给魏王去信,劝说魏王抓住机会。倒不用直接攻赵,而是可以继续帮着一起挑拨二人,等待一个更好的发兵时机。
反正现在肯定不是好时机,不然万一赵王恼羞成怒,把他这个住在赵地的魏国公子宰了泄愤怎么办?
赵王可是有过战时追杀秦国质子的前科。
奈何魏王现在很烦信陵君,对他的提议一概不理。甚至还怀疑信陵君是不是要帮着赵国坑魏,这才怂恿魏国蹚这趟浑水。
然而,魏王不动心,燕王动心了。
扶苏听说燕国向赵国宣战时,还惊讶了一瞬,不是说燕王忙着修长城没兴趣插手外头的事情吗?
始皇递来一份书信:
“燕王死了,他儿子燕喜不久前刚刚继位。”
扶苏恍然:
“那个当了三年燕王的燕孝王,确实是今年逝世的。怪不得突然开战,原来是燕王喜继位了。”
燕王喜其人乃是战国末年的一大乐子。
其他君王的事迹都是这样的——发兵攻魏,大胜,破五城。伐赵,克十城,俘虏数万人。
他燕王喜的事迹却是这样的——发兵攻赵,大败,国都被围,割地求和。再伐赵,又为赵将所破,被俘两万人。
别人发兵是次次打胜仗,他发兵是次次打败仗。在位三十多年,毫无建树。
出名的事迹只有荆轲刺秦失败后主动杀了燕太子丹,以此讨好秦国,后来被秦将千里奔袭活捉。
扶苏大胆推测:
“我猜燕王喜此时发兵,一定是听了相邦栗腹的馊主意。”
燕王喜和他的心腹爱臣栗腹,堪称战国的第二对卧龙凤雏——前一对是齐王建和他舅舅后胜。
栗腹本来是带着重金去给赵孝成王贺寿的,帮燕赵两国修好。
结果回去之后栗腹跟燕王喜说赵国男丁都死完了,现在只有孤儿寡母,特别好欺负,可以趁此机会攻赵。
燕王喜信了,立刻发兵。据说拉了六十万大军,结果被廉颇八万人打了回去,自己还反而成了被围城的那个。
栗腹死于此战,燕国也因此一蹶不振。
这次时机更好,毕竟还碰到了廉颇和太子不睦。
本来赵国就没兵,将领再被打压,燕王喜当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不过扶苏也分析:
“提前四年发兵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毕竟四年足够很多男丁长大到能参战了,如今的赵国肯定比四年后更缺人。”
况且赵国前两年才和秦国打了那么久,还没休养好呢,粮饷都不一定够。燕国这算是抓住了好时机,就算打不赢,应该也能多给赵国造成一些损耗。
始皇盯着舆图看了片刻:
“秦军不能干看着。”
扶苏也顺着看过去,就见父亲指了指几个城池的位置,说这里得想办法拿下。
始皇教导儿子:
“三晋的这些城池对我大秦未来东出很有用处,不能留在赵魏韩手中。”
楚国之所以后来迁都去寿春,就是因为秦国和楚国交好的二十年来,趁机把攻楚路上的城池都拿到手了。
楚王后来经人点拨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巨大的隐患,就着急忙慌地把国都迁到了东边去。免得哪天一个回神,发现自家国都也被秦军围了。
始皇的意思是,趁现在六国各自交战,局势一片混乱顾不上秦国。他们偷偷袭击几座城,只抢一点,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扶苏赞同:
“正好昭襄王在位时就喜欢东打一下,西打一下。没事也要打一打别人,小规模战役并不显眼。”
如今始皇已经升任相邦,在朝中颇有话语权。他提出的建议没怎么受到质疑,武德充沛的众人愉快地同意了下来。
啊,又有仗可打了,又能捞军功了呢。
这次是时隔几年白起将军重出江湖,老将军身体养得倍儿棒,早就想上战场活动一下筋骨了。
各国一开始听说白起又出来了,还担忧了一下。赵国尤其惊慌,生怕秦国趁着燕赵交战,跑来捡漏。
结果秦国打的是魏韩。
魏王和韩王同样大惊失色,韩王差点就亲自跑来秦国朝拜了。反正这样的事情丢人归丢人,也总比被灭国强。
历史上昭襄王在位的时候,这一年就把魏国打得俯首称臣、降为秦的属国,韩王也亲自来咸阳朝见了昭襄王。
孝文王比他爹厚道一点,没有把人打得这么凄惨。他真的只是抢了几座小城,都是靠近楚国的城池。
打完就撤了,只留了人守城。
摆明了一副“这些城池我大秦看中了,你们别想着抢回去”的架势。只要你不来,我们就能继续维持和平,你要是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六国:???
你把白起拉出来,就为了打这几座城?
六国搞不懂秦国的脑回路,最后也只能猜测,或许白起确实是老了。秦国无力发动大型战役,才会就占那么点小便宜。
“或许秦国不想让我们看出真相,强行让白起出来露露脸,妄图假装出自己还很强大的样子。”
说是这么说,但真让谁发兵攻秦,他们也不愿意出头。
秦国有函谷关天险,打不过就龟缩起来,太无赖了。况且秦地也没那么富饶,打它得不偿失。
楚国其实更想抢巴蜀,奈何巴蜀难抢。
接下来的几年里,大秦出兵都是这个套路。
大仗不打,只抢几个不起眼的小城。看似没什么用,其实都是东出要道。
偶尔被六国发现了,他们就会想办法抢回来。但隔段时间,秦国又会重新抢回去,就跟你玩拉扯战。
左右六国互相攻伐消耗甚巨,秦国休养生息没什么损耗。哪怕来回拉扯攻占,也就是小打小闹,不影响大局。
而且趁着六国不注意,秦国还打通了丝绸之路。
短期内肯定打不到西域以外那么远的地方,但联通西域是没问题的。羌胡不是特别敢和秦军别苗头,对秦国商人尚算礼遇。
哪怕只是在西域活动,商队也成功弄回来不少好东西。还有始皇提出的骆越稻种和楚南的好物,秦国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孝文王七年,扶苏继位了。
孝文王驾崩的时间和其他位面差不多,七年的年初就死了。扶苏还要等到第二年才能改年号为“秦王子楚元年”,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个东西。
好不容易当上了秦王,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宠信阿父了。
吕不韦有些幽怨。
本来,相邦的位置是他的。横空杀出来了一个秦正,现在看来,他想升任相邦遥遥无期。
但谁让吕不韦干不过秦正呢。
他倒是尝试过偷偷限制始皇的权势,自己寻机上位。结果伸出去的爪子被剁了个干净,后来也歇了心思,不敢再闹腾。
扶苏继位后,迅速封了公子政为太子。
他还额外在宫中给阿父留了宫室,邀请阿父住下。
始皇本来应该拒绝的,可他担忧爱子单独居住,万一遇到刺客,他都无法及时保护孩子,到底还是答应了。
虽说是给他留了宫室,其实始皇还是和儿子一起住在章台宫中,外带一个太子政。
咸阳宫那么多宫室,三人愣是挤在一块儿。侍者也不知道君上是什么毛病,并不敢提出异议。
朝臣倒是有意见,被扶苏压下去了。
外人都在猜测新任秦王是不是被相邦架空了,相邦居然住进了秦王宫,一看就不对劲,到底谁才是秦王?
然而秦国的臣子却不敢这么想。
他们近距离接触过王上,知道新王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欺负。要是信了他是个傀儡秦王的鬼话,定然会栽个大跟头。
这一日,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
始皇平时不回府邸,偶尔才回去一趟。今天回来的时候,听门房说最近有一些六国的贤才入秦,想拜访相邦。
新王继位,自然会有人才来碰碰运气,看自己能否获得新王的倚重。大秦如今情况特殊,来投的人就更多了。
有些人信了外界的传闻,觉得秦正肯定想取代秦王自己当国君。于是跑来自荐,想博个从龙之功。
也有人看出了端倪,好奇秦国现在这个奇怪的局势是怎么形成的。干脆过来看看热闹,见识下这种君王相邦不分彼此的奇景。
始皇翻看了拜帖,最后挑出一人:
“你们去此人下榻的驿站,请他入府一叙。”
侍从接过一看,楚人李斯。
不多时,李斯就上门拜访了。
始皇在待客的厅堂接待了他,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很给这位未来丞相面子。李斯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一介白身能得到如此礼遇。
始皇示意他坐下细聊:
“听闻足下是荀卿的弟子,怎么走了法家的路子?”
李斯便以为自己能引起相邦的注意,是因为他这个儒门弟子转投法家的趣事有些离奇。
实际上始皇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不然凭什么只看拜帖就挑中李斯呢?哪怕大家都留下了自己的策问一展才华,李斯写的东西暂时也没到能力压群雄的地步。
始皇话题开得好,很快二人就聊起了法治强国的方法。这正是始皇想引着他说出来的,如此才方便他顺理成章地重用李斯。
不过说到最后,李斯突然压低声音:
“相邦如此雄才大略,难道当真甘心屈居人下吗?”
李斯看出来了,这位相邦并不像是能为人臣的样子。这一身的王霸之气,不当秦王可惜了。
只是很奇怪,对方怎么好像没有夺位的野心一般。难道他当真甘心只做个相邦,不想以秦王的身份成就一番霸业、让子孙后代永享太庙香火?
始皇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你要是敢对王上不敬,朕会叫你知道厉害的。”
李斯:啊???
不是,相邦你来真的啊?当相邦哪有当秦王爽?相邦你清醒一点啊!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授了官职开始上朝,都摸不着头脑。
直到有一天,他入宫去回禀政事,正好撞见了王上和相邦的相处。
扶苏因为吃多了糖牙疼,趴在案几上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抱怨商城居然没有根治蛀牙的药物,太不合理了。
始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扶苏,你都多大了?九岁的太子都不会吃糖吃到牙疼。”
扶苏更难过了:
“阿父你还嘲笑我。”
侍从通传李斯求见,扶苏不太想动,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让他进来。他习惯了上辈子自己什么样李斯都见过,完全没想起来这次进来的李斯是个新人。
所以李斯先是被趴在桌案上的大王震惊了一下,紧接着又被相邦无奈宠溺的模样震惊了一下,最后还被太子政忙前忙后安慰大王的举动震惊了一下。
——这是什么《穿越之我是大秦团宠》剧本?
李斯恍恍惚惚。
原来王上是这样的王上,相邦和太子都拿他当小孩宠,难怪相邦不愿意抢人家的王位。
隔天李斯小心翼翼地询问始皇:
“昨日卑职听闻王上唤您‘阿父’?”
始皇抬眸:
“有问题吗?”
只要你足够坦荡不心虚,别人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就算理解不了,也顶多以为是自己跟不上你的思路。
李斯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
“莫非,王上其实不是孝文王的血脉,而是您的?”
父子俩看起来年龄相仿,但这不影响什么。有的人就是保养得好,和儿子看起来不像父子像兄弟。
始皇:……你真敢想啊!
始皇一言难尽的眼神似乎给了李斯错误讯息。
李斯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此事卑职一定保守秘密,绝不让旁人知晓!”
始皇沉默片刻:
“你好好辅佐王上吧。”
李斯欣然答应:
“相邦放心!”
始皇:……
扶苏吃了一颗止疼药,感觉活过来了。打开群聊,群里的先祖们正在讨论刚死没多久的孝文王。
依然是前线记者秦荡:
“那边投胎排队还挺慢的,柱儿下去的时候,稷儿和异人都还在呢。”
然后果不其然,两人联手把孝文王骗了一波,告诉他们那个子楚是假冒的。
扶苏轻嗤一声:
“幼稚。”
秦荡也觉得他们幼稚:
“就是就是,不过柱儿好像没上当。估计是猜到了他爹什么德性,要是子楚当真有问题,稷儿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至少会气得把没发现端倪的儿子臭骂一顿,指责他对不起列祖列宗。
“没骗到柱儿,他们可失望了。最后把实情一说,柱儿还一脸恍然,感慨‘怪不得寡人一直觉得秦正这人有点奇怪’。”
昭襄王:你觉得他奇怪你还重用他?
孝文王:不是那种奇怪,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对方不像臣子,像自家小辈。
简而言之,看着亲切!
昭襄王认为他在吹牛,马后炮谁不会,他还说他当初一看到扶苏就觉得亲切呢。
孝文王:然后你就被他弄死了。
昭襄王:……
这个黑历史是过不去了。
扶苏牙不疼了就满血复活,开始犯贱:
“我去问问李斯在不在。”
大家:“你找李斯干什么?”
扶苏:“他劝我阿父篡我的位,我去质问一下他是何居心。”
大家:有你这样的太子真是李斯的福气。
扶苏这边正玩弄李斯呢,始皇回来了。
扶苏就住了嘴,先问他爹:
“刚刚是不是李斯找阿父的?”
始皇承认了:
“他问朕,朕是不是用自己的血脉掉包了孝文王的血脉,因为现任秦王是朕的孩子,所以朕才不准备篡位的。”
扶苏感叹:
“李斯果然很适合去兼修小说家,编故事的本事一流。”
语音对话那头的李丞相:…………
第43章 秦国:咦?你们怎么都打起来了?
经过始皇帝陛下的调解,扶苏终于放过了他们可怜的李丞相。
没关系,扶苏大王还有另一个李斯可以欺负。
这个新来的李斯比李丞相更好欺负,毕竟他没有应对扶苏的经验。
李丞相早就习惯了扶苏的那些小手段,知道该怎么讨巧卖乖,就能躲过一劫。但李客卿他不知道啊,他之前甚至还把扶苏当成,迟早会被篡位的倒霉蛋看。
扶苏就叫来李斯:
“听闻李卿有一师兄名为韩非,他也是转投的法家,且比你学得更好?”
李斯:???
李斯未曾料想被大王召见后,上来就问的是这种问题。
这让他怎么回答?
李斯在纠结是如实说,还是替自己美言两句。
然后就听见扶苏告诉他:
“其实我与相邦早就听闻了韩非大名,相邦一直都很欣赏韩先生。”
说着还用一副“怎么偏偏来的是你,不是你师兄”的眼神,惋惜地看着李斯。
李斯:……
李斯心里警铃大作。
不是吧?他之前怂恿相邦把秦王踹了自己当秦王,结果搞半天秦王和相邦都想着把他踹了换韩非当客卿?
李斯有种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感觉,都怪他之前对王上不敬,现在报应来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李斯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劝说王上。
李斯提醒扶苏:
“韩非师兄乃韩国公子,一心向韩,恐怕不会事秦。”
扶苏点头:
“是呢,所以我和相邦商量过了,决不能让韩非继承韩王之位。”
韩非虽然是韩国公子,不过并非现任韩王之子。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关系比较近的宗室。
一般情况下,宗室无法继承王位。但总会有非一般的情况,不然秦献公之前也不用遭受那么多波折了。
扶苏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好像当真和父亲商量过怎么阻拦韩非继位那般。这看得李斯压力更大了,总觉得地位岌岌可危。
李斯忧心忡忡地回家去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得赶紧立功。有了足够的功勋,才能不怕后来者顶替他的位置。
太子政围观了扶苏欺负人的全过程。
已经快十岁的小公子再不像以前那么稚嫩可爱,而是隐隐能看出日后成熟稳重的模样。少年人端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使坏,有些无奈。
太子政劝扶苏:
“你和仲父既然都说李斯有大才,你怎么还欺负他呢?”
扶苏却道:
“他有大才又不妨碍我敲打他一下,你是没见过他以前飘上天的模样,这人就不能给他太多好脸色。”
接着扶苏又细细说了李斯这人的性格弱点,他容易得意忘形,须得常常敲打才行。
比方说天下一统后李斯出行的仪仗就曾弄得特别庞大,奢侈又耗费。后来听说引起了始皇帝不满,才赶紧又诚惶诚恐地改了。
太子政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那他今日经你敲打,应当会回去好好做事了。”
这些日子李斯因为刚来秦国就得到相邦看重,还一下子就成了客卿,很有些自得。毕竟上一个直接拜为客卿的人,可就是如今的国相秦正。
再往前,也都是优秀的相邦案例。
李斯心知相邦和王上是觉得要重用他,他迟早能一步登天成为新一任相邦。若换成一个性格谦逊谨慎的人倒还好,偏偏他不是那样的人,自然就飘了。
扶苏还说呢:
“客卿又没规定只能有一人,等蒙毅长大一些,我也给他封个客卿。”
这样李斯就会发现,他的竞争者不仅有没影的韩非,还有蒙毅等不少人。等李斯当真能升任相邦的时候,一口气封左右二相,坚决掐灭这家伙飘起来的机会。
太子政:……
太子政提醒:
“你不是说蒙毅要封郎中令的吗?”
扶苏点头:
“这不影响,另一个相邦会是王绾。”
太子政顿了顿:
“吕不韦呢?他等着补仲父的缺,等了很久了。”
扶苏笑吟吟地说:
“他啊,他就继续当商务部的长官吧。比起为相,我觉得他更适合替大秦赚钱。”
反正吕不韦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楚国和鲁国的战争结束得很快,但赵国和燕国却没那么容易结束,足足持续了好几年。
刚开始燕国号称拉起了六十万大军的时候,是真的把赵王给吓着了。
自从秦国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之后,不仅齐国和秦国交好,其实燕国也和秦国交好。燕武成王、燕孝王和燕王喜三代都跟秦国私底下暗通款曲,一起对付赵国。
秦燕曾频繁以夹击姿态挑起对赵战争。
这次燕国居然又来攻赵,赵王第一反应就是——肯定又是秦国撺掇的!
很快,秦国果然派遣白起领兵出征了。
赵王越发笃信了这一点,甚至都特意调遣兵将去了西边防守秦国。而且因为两线作战容易翻车,赵王就没听太子的撺掇,依然在任用大将廉颇。
综合考虑之后,赵王到底还是把廉颇派去抵御了西边白起率领的秦军。
没办法,哪怕燕国军队的人数再多,也比不得一个白起吓人。
上次赵王就是犯了撤下廉颇的错,让白起这家伙单独面对无力反抗的赵军。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必须要让廉颇去应付白起。
至于人多的燕国,说不定燕国是虚张声势呢?谁不知道号称六十万的话,能有五十万都算没吹牛了,更多的时候可能就三十万,甚至更少。
但在对燕的战场上还需要有一个主将。
此时的李牧还没有成为赵国的顶梁柱,只是一个在代地专心打匈奴的将领。赵国本土仍有廉颇、庞煖等名将,没到缺人的地步,自然也就无需把李牧提出来重用。
所以对燕时主将是庞煖,他已经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将了。
庞煖本人在战国时期名声还是极为响亮的。
自赵武灵王起、侍奉过赵惠文王和如今的赵孝成王,后来太子赵悼襄王继位后,要打燕国却无将才可用。年过八十的庞煖再次复出领兵,打得燕国嗷嗷叫。
燕王喜果不其然和历史上一样,轻视了这位年迈的老将。
他问国内的将领:
“庞煖都七十多了,他又不是白起,难道七十多还能有什么打仗的本领吗?”
相邦栗腹深以为然:
“他如何能与白起相比?”
庞煖曾经的好友剧辛也说:
“庞煖是个很容易打发的人,不足为惧。”
当初二人一起为赵武灵王做事,后来燕王喜的高祖父燕昭王铸黄金台招揽贤才,剧辛就跳槽来了燕国。后面帮助燕国变法图强,还曾辅佐燕昭王大破齐国。
所以剧辛是个很有本事的老将,燕王喜十分信任他的观点。加之他又是庞煖的好友,燕王喜认为他的评价绝对没问题。
不过燕王喜并没有任命剧辛为将:
“将军年事已高,还是留在国内颐养天年为好。战场上刀剑无眼,实在危险。”
庞煖都七十多了,他的好友也没小到哪儿去。为了稳妥起见,燕王喜还是让相邦栗腹作为主将领兵。
剧辛:……
合着我废话这么多,都是跟你白说了?
剧辛不太高兴地回家去了。
燕王喜没放在心上,他顺便又任命了乐乘为大将,配合相邦一起攻赵。
乐乘和当初差点灭掉齐国的名将乐毅是同族,他本人还曾大败过秦国的名将王龁,燕王喜觉得他肯定比年迈的剧辛厉害。
确实,乐乘是挺厉害的。
但是再厉害的将领,配一个傻缺君王也没辙。
攻赵之战开启前,乐乘和乐毅之子曾经劝过燕王不要开战。燕王说自己人多,哪怕五个人围攻赵国一个人,也能打赢。
乐乘二人:……
麻了,打仗是人多就一定能赢的吗?
果不其然,开战没多久燕国就败了,乐乘还被赵国俘虏了。他想了想,干脆投降了赵国。
什么傻缺燕王,他不伺候了。给燕王当将领真是遭罪,他还不如去给赵王当将领。
赵王:还有这等好事?
赵王立刻封了他为武襄君,扭头就让他和庞煖一起攻燕。
扶苏当初看到这段的时候笑了一声:
“这下燕王喜可以见识一下乐乘的真正本事了。”
不过赵国到底因为忌惮白起,分了一波兵力在西边防备秦国。
本来兵就不够多,还分出去。所以除了一开始俘虏乐乘的那一场战役打得很顺利外,后头都有点捉襟见肘。
这搞得扶苏都怀疑乐乘是不是故意被俘的,就为了顺理成章地去投奔赵国。
然而秦国根本没发兵攻赵。
白起去韩魏转了一圈,打了几座小城,就回国了,赵国防备了一个寂寞。
起初赵国还以为秦国是故布疑阵,白起根本没回去休息,只是假装回去了。只要赵国放松警惕,他就会立刻窜出来,给赵国一个惊喜。
然而等了一年多也没看到白起跑来攻赵,反而是听说他去西北边攻打羌胡了。
因为秦人似乎在和那头通商,可有些羌胡部落却不太安分,居然敢劫掠大秦商队,秦王于是震怒。
赵王无语至极。
他思考再三,还是把士兵从西边调走了。燕国军队确实太多,还是得派兵支援。
只是被调走的仅有士兵而已,廉颇这位老将到底还是在秦国锲而不舍的挑拨下,被赵王暂且弃之不用。
反正现在攻燕也不缺良将,有庞煖和乐乘就够了。他们缺的只是士兵罢了,廉颇不去也不要紧。
燕王一听廉颇不上战场,就是一喜。
燕王也觉得现在的战场其实对他们燕国有利,虽然燕赵是打得有来有回,没有谁压倒谁。
但赵王觉得这是因为赵国缺兵,燕王却觉得这是因为赵国缺将。燕王仍旧认定庞煖不行,而乐乘,一个被俘虏的降将,能有什么本事?
这次燕王学乖了,他去请了剧辛出马。
只要剧辛能把庞煖搞掉,剩下一个乐乘根本没必要忌惮。然后他们就可以趁着赵国来不及把廉颇派出来统兵的功夫,打个时间差,攻占赵国一大批城池。
燕王设想得非常美好。
可惜,剧辛也看着庞煖这两年带兵和燕人打得有来有回、而没有一边倒压制住燕国军队,认为庞煖没什么本事。
毕竟乐乘都跑去赵国了,领兵的是栗腹这个没什么将才的人。庞煖连这样的人都压制不住,确实是不如以前了。
剧辛心想,他的友人可能真的是老了。
人还是要服老啊!
于是剧辛上了战场之后,行事并不是很谨慎。没多久就因为轻敌,不仅自己被庞煖俘虏击杀,还连累了两万燕军断送性命。
战事到这里,并未结束。
获得更多士兵补充的赵军战斗力不断提升,连连损兵折将的燕国却节节败退。燕国各城很快遭到了赵军围困,最后不仅相邦被斩杀,连都城都被赵军包围了。
赵王并不打算就此灭燕,也灭不过来。
秦燕之间有联盟,赵国要是当真准备灭燕,秦国肯定不会干看着。所以赵军只是把都城围着,也不撤兵,也不接着打。
两边一时陷入了对峙状态。
直到两个月后,实在受不了的燕国请求议和,奉上了重金,还许诺了割地,这次的战役才算结束。
至此,一场仗打了将近三年。
燕赵两国都损失惨重,虽然赵国最后获胜了,但这么久的战争,消耗也是巨大的。
同一时间秦国却在休养生息。
就连楚国也没打这么久,灭了鲁国之后就消停了。还有闲心迁了个都,迁得离秦国远了一些。
魏齐韩等国也没怎么生事,就光顾着围观燕赵死磕了。
这场战役结束后的一年多后,扶苏终于继位。
扶苏看着各国战报,有些不太满意:
“他们都安安静静的,我大秦如何能在其中捞好处?”
他们可是趁着燕赵打仗,偷偷抢了好几座靠近秦国的城池。燕赵也没空管秦国,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其实不仅秦国在偷偷占便宜,魏国也在占便宜。
别看魏国没和别国开起大规模战役,局部的小摩擦还是有的。赵国和魏国紧挨着,魏国又不像韩国那么不能打,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因而魏国也抢了一些赵城。
扶苏还在琢磨要怎么继续挑拨六国之间互殴呢。
突然有新的战报送来:
“魏国向东去攻打齐国了,试图扩张领土。楚国也想抢齐国的领地,两边因此发生了交战。”
魏国如今已经占领古陶国和卫国的不少地盘,楚国也把鲁国给吞了。夹在楚魏中间的阻碍已经消失,偏偏两家都看上了同一片齐国城池。
于是战争一触即发,两边因为抢地盘打了起来。
也不知道齐王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齐王:那是我的城池啊!
两边还没打下齐国的地盘呢,先因为战利品分配的问题互殴起来了,真是魔幻。
扶苏赞叹道:
“楚王和魏王真是两个大聪明,打得好,希望他们打得更厉害一些。”
扶苏就去找阿父,像模像样地问:
“相邦,如今楚魏开战,可有办法能叫他们打得更激烈一些?”
正在向始皇奏事的李斯:……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王上以君王征询意见的口吻同相邦说话,李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始皇配合地回答:
“事情既然由齐国的城池而起,王上只需说服齐王从中挑拨即可。”
两家都看重了同一块地盘,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齐王故意把那地方送给其中一家,引起另一家的仇恨。
这招和当初秦国问韩国讨要上党郡,结果韩国不甘心把上党送给秦国,干脆转送赵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当时赵国本来是个作壁上观的看客,没料想到会突然天降惊喜。所以秦国大怒之后进攻上党,赵国其实有点猝然迎战的意味。
现在让齐国献城则不同,楚魏本来就打出了火气,军队都是列阵齐全的。齐国这么一献,就是纯粹的火上浇油,本就在开战的双方立刻就能打得更凶。
太子政跟着走了过来,同情地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李斯。
这是阿苏在和仲父闹着玩呢,旁人不会懂的。他们经常玩这种扮演游戏,太子政早就习惯了。
扶苏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相邦果然有大才,只是要让那齐王主动献城,恐怕他不会答应。”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一副很是苦恼的模样。
始皇忍住了伸手捏他脸的冲动。
还得配合这个调皮的家伙继续演下去:
“楚魏将齐地当做囊中之物,齐王必然不满已久。不需他当真将城池献出,只要对外宣称准备向某一国献城,能够挑起两方矛盾即可。”
扶苏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相邦,万一魏楚不上当又该如何?长平之战的教训还摆在眼前,楚王和魏王又非蠢货,或许会意识到是有人故意挑拨。”
始皇干脆看向一边的李斯:
“卿可有妙计?”
李斯:啊?
换成经验丰富的李丞相,这会儿就应该一边在心里吐槽“臣也是你们游戏中的一环吗”,一边老老实实地配合表演。
可惜在场的是不明所以的李客卿,因而他呆了片刻,一时没有跟上节奏。
扶苏就嫌弃地说:
“相邦推荐的此人实在木讷,果然还是韩非先生——”
李斯立刻飞快转动大脑,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赶紧截住话头:
“臣有一计。”
扶苏面露不悦,告状道:
“相邦你看,他怎么打断寡人说话?”
李斯:……
始皇给了儿子一个“差不多就行了”的眼神,示意不要可着李斯一个人欺负。
而后他冲李斯颔首:
“客卿但说无妨。”
李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王见谅。臣突然想到了对策,一时情急,才忘了分寸。”
扶苏勉强点头:
“也罢,那你就说说看吧,让寡人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李斯深吸一口气:
“臣以为,此番之事与长平一战并不相同,不可同日而语。长平之战祸水东引过于明显,而楚魏相争却能依靠略施小计,掩盖住挑拨的意图。”
李斯提议可以协助齐王造势,做出齐国安于太平,不愿蹚浑水的模样。然后让齐王对外宣称为了平息事态,要把几座城一分为二,同时安抚两国。
接着再派人在两国内部挑唆,引导双方不接受只得一半的结果。于是齐王只好“勉为其难”地选择全部交给其中一国,彻底引爆事态。
“最后须得交给魏国,因楚国比魏国国力更强,楚国不会因此怯战,不敢开打。”
把齐王的目的伪装成是要居中调和,而非故意拱火。这样能大大降低楚魏的防备,最后引得他们成功入套。
扶苏满意点头:
“这招倒是不错,你还算有点能耐。”
而后对始皇笑道:
“可见李客卿颇有急智,只不过寻常总是引而不发。李卿有此才能,怎么好一直偷懒呢?不如多给他派一些政务吧。”
李斯先是欣喜于王上的看重,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王上方才那番对他不满的作态,不会都是装的吧?
然后现在说什么“李卿一直在偷懒”,要给他加工作量。可他分明已经很忙了,王上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李斯呆了呆。
太子政同情地看向他:
“李卿,虽然需要你处理的事务是多了一些,但事情总有处理完的一天。”
等我继位了,肯定会对你好一点的,不会给你加那么多班。
谁让我是阿苏的阿父呢?
就得替调皮的儿子多安抚一下重臣。
太子政想着,可不能让李斯对阿苏生出不满来。不然等以后他的阿苏出生,那么小一个孩子,如何应付得了李斯这种成年人的针对。
不过转念一想,李斯不一定能猜到阿苏就是王上。
只是这家伙太聪明了,有一定的概率发现端倪。所以太子政不得不防,他得提前帮未来的儿子消除隐患。
李斯谢过了太子殿下的关心。
虽然他总觉得,殿下似乎话里有话。
扶苏却已经继续和阿父玩起来了:
“幸好有相邦在,否则寡人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寡人愚钝,全赖相邦相助。来人,将寡人新得的宝剑赠与相邦。”
侍者于是捧出了泰阿剑。
始皇原本只是和儿子闹着玩,没想到爱子突然送出了一柄名剑。
泰阿曾是始皇帝最爱的配剑,直到后来灭楚后,从楚国宝库又缴获了龙渊和工布。扶苏特意将龙渊取来,讨父亲欢心,后来始皇帝心爱的剑就多了一把龙渊。
如今还未灭楚,自然拿不到龙渊,但泰阿却是早就在秦国宝库之中了。约莫是当年白起率军攻入楚国的都城郢都时,从其中斩获的。
扶苏最近自秦王宝库里翻出了这把剑,立刻就拿来哄爹了。
始皇看着那剑,微微愣了一下。
他伸手接过爱剑,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看向笑吟吟的儿子,心下感动。
始皇眉目柔和下来:
“就你花样多,送个剑还玩这些。”
扶苏替阿父把剑佩戴上:
“还得是这样的名剑,才能配得上阿父的身份。”
太子政眼馋地看了一眼泰阿:
“我也喜欢那个。”
扶苏便说:
“先给阿父玩,回头再送给你。”
他和阿父不会一直在这里待着,迟早是要离开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大概在太子政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准备退位让贤了。
等到那会儿,这些好东西不都是他的?
太子政也只是随口一说,和仲父吃个小醋而已。阿苏整日想着他的大阿父,也不见他给小阿父送东西。
扶苏夹在两位阿父中间,不得不努力端水。当即命人去取来昆山美玉,也给太子政亲手佩戴在腰侧。
太子政满意了:
“阿苏,你真好。”
扶苏冲他眨眨眼:
“那是,全家就数我最孝顺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李斯:?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王上、相邦和太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个外人,不要那么旁若无人啊!
李斯回去之后越琢磨越不对劲。
太子说“阿苏你真好”,阿苏是个什么称呼?怎么不喊父亲,却喊这个?
更奇怪的是王上回了一句“全家就数我最孝顺”,哪有当爹的对儿子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孝顺”?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是他听岔了,太子喊的是阿父。至于后头王上那句,其实是在回答之前王上给相邦送剑的事。
此时的李斯觉得自己的逻辑十分完美。
直到十年后,他进宫来,撞见秦王政和年幼的太子相处。
长得越发像他“祖父”秦正的秦王政宠溺地冲长子招手:
“阿苏,来阿父这里。”
小太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阿父!阿父这个漂亮珠珠送给你!”
秦王政摸摸他脑袋:
“寡人的阿苏真是孝顺。”
李斯一瞬间如遭雷击。
这都是后话了。
扶苏用泰阿剑哄了大爹、又用昆山玉哄了小爹之后,该干的正事还是要干的。
他专门派了人去指点齐王该怎么拱火。
就按照李斯给出的流程,稍微细化一番。先让齐王装出息事宁人的模样,尽量装得像一些。
接下来,就是秦国的事情了。
这些年吕不韦手底下的商队按照扶苏和始皇的意思,贿赂了不少六国高官。现在,正是该他们出工出力的时候。
先是官员劝说魏王:
“能得一半的城池已经是意外之喜,大王不如直接答应下来。若非如此,我魏国还得先和楚国交战,再和齐国交战。两场战役下来才能有所斩获,不太划算。”
魏王闻言,略有意动:
“爱卿此言有理。”
官员于是接着说道:
“何况楚国兵强马壮,恐怕我魏国的士兵打不过他们。现在只是小打小闹,才互有胜负。一旦正式开打,唯恐会被楚国军队大败。”
魏王:等等——!
魏王本来听着还挺高兴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楚国怎么了?楚国士兵怎么就比他魏国士兵厉害了?!
魏王很不高兴:
“我魏国可是有魏武卒的!”
千古第一特种兵魏武卒,很厉害的好不好?哪里比楚国士兵差了?他不服!
那官员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个,魏武卒是当初吴起所设。”
吴起在魏国搞了魏武卒,然后下一代魏王容不下他,他就跑路去了楚国。
官员接着说:
“但吴起也在楚国改制过军队。”
虽然吴起没给楚国也弄出个楚武卒,但经过他改制的楚国士兵,其实也很能打的。
所以你现在拿魏武卒出来说事,面对其他国家还好,面对楚国还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啊!
魏王:……
话糙理不糙,奈何魏王不爱听。
尤其是这官员还强调:
“吴起先提出了魏武卒的训练方法,后来才去的楚国。焉知他是不是后来又琢磨出了更厉害的练兵之法?”
言下之意,魏武卒是上一个版本的强势军队,现在可能已经过时了,人家楚国有更好的。
魏王快被气死了:
“胡扯!这些年我楚魏交战多次,也没见到那楚国次次都战胜!”
魏武卒怎么就不行?!
官员干咳一声:
“可是,吴起在楚国的时候,曾经带着楚兵大败我魏国。”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魏王:……你还是给寡人闭嘴吧!就不能是吴起他自己领兵能力很强吗?
总之,这头关于魏国的挑拨十分成功。
魏王已经从一开始的“不打仗直接拿地也挺不错的”,变成了“谁怕楚国了?要打就打!”。
另一边。
楚国这边收受贿赂的官员则是另一种拱火方式。
官员劝说楚王不要答应齐王的提议:
“我楚国兵强马壮,何须接受齐国的施舍?若是齐国识相一些把全部城池都给我们大楚,也便罢了。偏偏他只肯给出一半,什么时候楚国要沦落到和魏国分一半地盘的地步了?”
楚王不置一词,沉默地思索着什么。
官员继续愤愤不平:
“魏国地小国弱,此前秦国已经和赵国交战数年、实力大减,还能将魏国打得不敢冒头。如今秦国新王软弱,只想偏安一隅,魏国倒是抖起来了,真当我们都忘了以前的事情呢!”
春申君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想了想,认为齐王既然肯给地,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收下。反正楚国也不亏,大不了等打完魏国后,再继续攻打齐国占领更多的地盘。
于是他劝楚王收下那几做城:
“齐王不敢与人开战,所以才愿意主动献城。他所求的也不过是我们楚魏交战时不会波及齐国,臣以为,可以答应下来。”
楚王明白他的意思:
“齐王是不想齐地被卷入战乱,我们收了地,可以暂时满足他的要求。至于以后打不打齐国,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反正楚魏多的是接壤的地方,不在齐地打,改为在这里打也是一样的。
实在不行,收了地再翻脸不认人,继续占着齐地打仗,难道齐王还能拿他怎么样?
楚王很快下定了决心:
“不必去管齐王,城池我楚国收下了,魏国那边接着打。”
居然敢和他抢地盘,不能姑息。
官员就是故意用激将法,让楚王答应收下城池。顺便拉稳楚国对魏国的仇恨,让楚王别想着收了城就不打了。
没多久,魏国那边不肯接受一半城池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据说,魏王那边扬言要给就得给他全部的城池,他不怕楚国。让他和楚国平分,这是在侮辱他。
楚王:?你真敢说啊!
楚王当即大怒:
“魏王真是不识好歹!”
他楚国都没说只分给自己一半是看不起自己,魏国凭什么这么嚣张?
——这番流言当然是经过秦国润色、夸张之后的版本了。
可楚国又不知道真相,只以为魏王当真这么不把楚国放在眼里。
而最让楚王生气的,还是齐王那个软骨头,居然顶不住魏王的压力,改口说那城池都给魏国好了。
之后齐王还请求魏王说到做到,一定要帮他击败入侵齐地的楚军。如果开战的时候不在齐地境内打,那就再好不过。
楚王:“竖子!”
比起软骨头墙头草的齐王,楚王自然还是更气挑衅他的魏王。所以两边很快就扩大了战争规模,打得不可开交。
魏王虽然还没收到齐王许诺的地盘,但他还是很讲信用的。说不在齐地打,就当真和楚国去其他地方打了。
反正原本的战场也是在魏楚齐三家交界的地带,往旁边挪一挪就是魏楚边界了。
何况在魏楚边界打,本来也更方便些。
一来不用担忧齐兵突然偷袭,二来魏楚以前经常打仗,这里的地形他们更熟悉。
换成三家交界地的话,别看虽然说是三家交界,其实这里以前是鲁国、卫国和齐国的交界之处。魏国刚吞卫地,楚国也是刚吞鲁地,两家还真不怎么熟悉这一带。
所以他们打着打着,为了能在战术上取得优势,还是一点点转移到了自家熟悉的地方。
到了那边,就距离齐国比较远了。
齐王很满意现在的局面。
齐王特意给扶苏送了一封信,感谢大秦出的好主意。现在祸水“西”引,两家去西边打架去了,没有继续祸害他齐国的地盘。
扶苏回了一封信,告诉齐王现在得安分一点。等楚魏分出胜负后,再撕破脸不认之前送地盘的事情。
要是楚国赢了,齐国可以说“我们后来许诺的是分地给魏国,不是你楚国”,公然毁约。
而魏国听完这话倘若跑来要地,就仗着魏国打了败仗拒绝给地。强行讨要那就齐魏开战,不信刚打了败仗的魏国敢现在就和国富力强的齐国开打。
换成魏国赢了呢,齐国也可以说“我想了想,觉得你都已经打了胜仗占了便宜,这地不能给你,要给也是给楚国”。然后劝说两家都消消气,以和为贵。
楚国来要,还能借口之前的话是拿来搪塞魏国的,不肯给。反正两边打了这么久,各自消耗了大量兵力,齐国不必怕他们。
齐王看完扶苏的来信,感慨了一句“秦王果真奸诈”,接着便欣然答应下来,觉得此计甚妙。
扶苏则和阿父密谋:
“齐国这次把楚魏都得给罪狠了,要是他们气不过,迟早还会开战。让他们三家混战去,这样就没人来妨碍我大秦发育了。”
齐王现在是高兴了,却忘了过两年等楚魏两国缓过劲来,一定不会放过出尔反尔的他。
始皇深以为然:
“善。”
第44章 秦王,你应该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啊!
如今齐楚魏三家正在互殴,眼看还要再殴好几轮,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停战。燕赵也结下了梁子,燕王喜不像是肯认命的模样。
七国里只剩下秦国和韩国在休战,但韩国不足为惧。其他五国都在空耗国力,秦国正可趁机壮大自己。
扶苏理想中的发育时机,便是如此。
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等到几年后太子政继位,就可以直接开始一统天下了。
始皇询问侍官:
“郑国渠修得如何了?”
侍官回答:
“最多再有四年多,便能完工。”
现在那渠虽然还未完工,却已经有一部分可以投入使用了。等完工后,再用个两三年,正好开启灭六国之战。
粮食本也不方便存放太久,两三年的关中粮仓提供新粮,已经足够军队使用了。
但始皇低声对扶苏说:
“郑国渠修成后的两年里,正好碰见旱灾和蝗灾。”
扶苏也想起来了:
“秦王政三年岁大饥,四年蝗蔽天下、大疫。”
当时还是吕不韦掌权,这个时期秦国应对自然灾害的方式就是——攻打他国。
自己家里没东西吃,不要紧,去抢一下别国的城池。把粮食抢来了,这样秦人就有饭吃了。
这种应对天灾的方法一直持续到了他阿父亲政之后,阿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沿用了。
不过后来重生的这一世,秦国其实很少遇到饥荒。扶苏靠着各种法子帮秦国屯粮增产,让秦国对战争获利的依赖慢慢减轻。
其实始皇亲政之后到大一统之前,这期间的大型灾害也不多,差不多就四次。
扶苏沉吟片刻:
“郑国渠能助关中提前屯更多的粮食,军粮应该不受影响。”
然后再趁着灾害出兵,秦军有粮、别国无粮,仗只会更好打。
况且除了头一年是旱灾之外,第二年是蝗灾。旱灾不好应付,蝗灾却可以提前防治,问题不大。
扶苏将这些灾害一一记下。
这些都是他要留给太子政的“遗产”。
始皇看着他写这些东西,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我大秦自昭襄王在位时起,便从不赈济灾民了。朕以前也不赈济,说起来还是自你开始重新赈济的。”
这是因为大秦的君主都比较现实。
当初有人问昭襄王,国内出现灾情,可要赈济灾民?昭襄王回答不用,不能让国民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
所以大秦这些年来,应付饥荒的方法都是让民众进山寻食物。或者拿粮食出来,以工代赈。
扶苏闻言眨了眨眼:
“我也没有完全恢复赈济吧,只是那次趁着赵国大旱饥荒,大秦灭了赵国,所以拿了一些粮草出来拉拢赵地人心,避免他们负隅顽抗。”
毕竟赵人又不习惯以工代赈,自然只能直接赈济。其实大秦拿出的粮食也不算多,后来还通过抄家赵国贵族回了波血。
始皇颔首,对太子政说:
“朕当初灭赵,是挑的旱灾之时,是以可以借此拉拢赵国庶民。待到你灭赵时,恐怕遇不到一样的时机,如何安定赵人,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太子政并不畏惧:
“仲父放心。”
虽然各国自己打得起劲,好像没空去管别国,但他们显然不会一直任由秦国置身事外。
别家不提,赵国就见不得秦国安分。
所以咸阳城中没多久,就又流传起了各种流言。赵国约莫也是猜到了挑拨廉颇和太子关系的是秦人,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扶苏每隔一段时间,就能遇到有臣子劝他防备相邦。还有一些刚来秦地试图建功立业的贤才,也会在言谈间暗示。
今日,他就遇到一个这样的。
对方试探着问道:
“如今朝中相邦一家独大,大王可有想过遏制一番?”
似乎扶苏只要点个头,他立刻就会想办法帮扶苏把权柄收回来。
扶苏却是微笑:
“相邦是在替寡人做事,如何就是他一家独大了?”
君臣两个意见完全一致,那么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相邦架空了君王,还是君王把相邦推出来当靶子,自己躲在幕后装无辜呢?
虽然扶苏没把阿父当靶子,但类似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些人看到始皇权势滔天就开始用这一点挑拨离间,实在有些见识短浅了。
试图怂恿秦王干掉相邦的人无功而返。
赵王很不满意:
“这一代的秦王能力不足,但他的相邦却很厉害。若是能将相邦打压,秦国就不足为虑了。”
可惜他们派去的人都说服不了秦王。
倘若秦相是如隔壁齐王的相邦那样的货色,赵国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偏偏秦相很有本事,哪怕君王无能也不影响秦国继续称王称霸。
幸而对方似乎并不好战。
赵臣中就有人就认为:
“这一代的秦王和秦相,或许与那齐王齐相是一样的。只想偏安一隅,没有什么大的野心。”
没野心好啊,这样就不会妨碍赵国争霸中原了。
但为了防止秦国出来搅浑水,赵王还是决定继续派人去挑拨秦国内乱。这样秦国自顾不暇,就不会侵犯中原了。
另一边的楚王却有不同的看法。
楚王和春申君分析:
“那秦正到底想不想夺位?还是说他认为时机尚且不成熟,想再等待一些时日?若是后者,寡人怀疑他图谋甚大。”
先蛰伏慢慢夺取王位,这样的人有足够的耐心和野心。等他成功登基,肯定不会甘心龟缩关中,必然要出来攻伐天下的。
这对楚国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春申君思忖:
“臣以为,秦正如今权势太盛,即便他不想夺位,秦王也不一定能容忍他。且臣听闻秦王的太子年少聪慧,就连秦正都夸他非池中物。”
楚王懂了:
“哪怕秦王能忍下秦正,等太子长大,他也不会放任秦正一家独大的。到时候说不准还会来一场二人之间的争权,这便是我楚国的机会。”
最好的局面莫过于现任秦王英年早逝,然后军政大权托付给秦正,太子因年幼只能做个傀儡君王。
等到太子长成,他们楚国就可以坐看两人相争了。
楚王隔空和赵王达成了共识——要尽量挑起秦国内乱,避免秦国出来瞎掺和。
扶苏被这些来劝他防备相邦的人弄得不厌其烦:
“以后不见这些六国来的贤才了!”
有本事的没几个,天天整这些歪门邪道,实在是烦人。
太子政替他翻看奏章:
“不见就不见吧,仲父也说没什么好见的。”
始皇其实已经替儿子挡掉了不少。
真有本事的,史书上自然有姓名记录。谁都没听说过的人,除了少数当真是沧海遗珠外,其他的基本就能力一般了。
听说爱子被他们烦得不行。
始皇便道:
“以后这些人,推给朕去见就是。”
扶苏不同意:
“阿父已经很忙碌了,如何能让他们去叨扰您?”
扶苏干脆出了一张考卷,列举了一堆刁钻的问题。以后再有人来,就把卷子一发,让他们都答题去。
这样扶苏就只需要看答卷了,回答得不错的,再叫来觐见。
太子政拿起卷子看了一眼:
“各国车轮之间的间距不同,往来通行不便,如何能使各国同意更改车轮间距,做到天下同轨?”
——车同轨。
古代土路走久了会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各国左右车轮间距不同,别国的车子进入本国进内,就容易一边陷入车辙中、另一边还在高高的路上。
所以天下一统后,始皇帝规定车同轨。所有车的间距都一样了,出行就可以直接顺着前车的车辙走,不用担心车轮陷入其中的麻烦。
毕竟车子本来就是两轮都陷在里头、以这个模式前进的,没有再陷一次的余地了。
扶苏这哪里是在出题考人,他就是在为难人。根本不可能有谁想得出办法,说服各国提前施行车同轨政策。
对于各国来说,车不同轨才好呢。
因为战车也是车,车轨不同,战车也会前进困难。要是全都统一了,别人跑来打自家的城池,岂不是也能顺顺利利把战车开到城下?
太子政忍不住摇头:
“阿苏,你这样太奸诈了。”
要是他们答不上来,说明本事不行,自然不必去见。
要是真有人想出了法子,那更好。赶紧把这位大才请来,将以后大一统的麻烦提前解决掉。
毕竟车同轨真的很得罪人。
始皇帝规定完新的车轨间距之后,以前的车子都没法用了。车子对贵族来说是很昂贵的财产,这和指着别人家的房子说“这些房子违反法规,不许再住人”有什么区别?
扶苏翻了翻今日上交的答卷。
然后挑出其中一份:
“我出的考卷也没有那么过分,这不就有个大才被筛出来了?”
说明他的考卷很合理,非常实用。
这下就连始皇都好奇了,伸手取过那张卷子,查看到底是谁想出了解决方案。
只见车同轨题目下,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天下一统可破」。
始皇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虽然对方没有给出真正的解决方案,但对方显然已经接收到了扶苏出这道题目的本意。而且他给出了回应,告诉扶苏,我明白王上的意思。
始皇不由面露欣赏之色:
“此卷是何人做所?”
扶苏指了指:
“这里有写姓名籍贯。”
始皇定睛一看,顿时惊讶:
“竟是尉缭?”
扶苏也觉得很神奇:
“我听闻尉缭是阿父继位第十年时,才来秦国的。当时阿父驱逐了吕不韦,并决定重用他。如今距离那一年还有十三年,他怎么提前来了大秦?”
尉缭家中长辈在魏国担任过类似国尉的高官,后来尉缭自己也因为担任大秦国尉,因此以尉为氏,才称尉缭。
这个位面估计是因为相邦秦正的缘故,让他提前注意到了大秦,才会此时前来。
不过尉缭此人比较注重名分大义。
他的对外战争主张就是“挟义而战”,不能打不义的战争。
而且当年尉缭一开始死活不肯为秦王政效力,就是因为觉得秦王政治国严苛。若他一统六国,天下庶民没有好日子过。
还是后来秦王三番五次把逃跑的他抓回来,诚心挽留,他才终于归心的。
所以扶苏很怀疑尉缭在此时来到秦国,是不是听说了相邦架空秦王的谣言,过来辅佐秦王对付“不义”的相邦的。
始皇听完儿子的分析,有些哭笑不得:
“说不准真是这般,毕竟他是先去写了你的卷子,不曾来拜访朕这个相邦。”
扶苏便使坏,让人现在就把尉缭请来。
他还对父亲说:
“阿父你同我一起见他,到时候他看见你也在,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尉缭的设想里可能会有单独面见秦王,然后辅佐秦王收拢权利。如果乍然见到他想对付的相邦也在,一定会大吃一惊。
总是欺负李斯没意思,是时候换个人欺负了。
始皇:……你高兴就好。
不多时,尉缭入宫了。
他比太子政年长十余岁,如今看着也才二十出头。不过人虽年轻,却心怀大志、目光清正,并不会叫人轻视他。
见到殿中有三人坐着,其中两人明显是秦王和太子,另一人也不知是哪位臣子。
尉缭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见过王上与太子,不知这位是?”
扶苏露出微笑:
“这是我大秦相邦。”
尉缭:……
尉缭很快调整状态,又补了一个拜见相邦的礼节,而后在扶苏的招呼下不动声色地落座。
虽然情况超出了尉缭的预料,但他也没有因此就失态。毕竟他之前也没在卷子里提醒王上要防备相邦,王上接见他时自然不会刻意避开人。
尉缭决定先观望一番。
扶苏有些失望,尉缭真不好玩。不像李斯,一欺负就会立刻给出反应,有趣得很。
算了,扶苏决定聊正事:
“阁下在答卷中曾言天下一统之事,而周朝乱世已经持续数百年。不知阁下如何觉得我大秦有再造乾坤的能力,敢写下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
尉缭收敛心神作答:
“秦既已灭了周朝传承,又何必与在下说这种粉饰太平的虚言呢?”
现在天下各国的狼子野心早就摆在明面上了,根本没有装无辜的必要。
扶苏就笑了笑:
“那阁下缘何此时来投大秦?”
尉缭沉默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他一开始只是想来看看秦国的君王和相邦到底什么情况,看完之后认为秦王并不像外界的传言那么软弱无能,而且秦王是位仁义之君,所以他有心投靠吧?
尉缭从试卷中看出了秦王的野心,又为秦王的能力蛰伏,最终下定决心在试卷上一展锋芒。
不过他没料到秦王似乎和相邦的关系还挺不错的,两人并没有争权的迹象。
尉缭到底没入官场,只在咸阳打探消息的话,难免陷入管中窥豹的窘境。如今看来,他之前分析出的局势都是错误的。
他也不和扶苏打哑谜了。
尉缭直接反问:
“相邦与王上莫非是一条心的?”
扶苏微笑颔首:
“不然呢?”
尉缭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都知道秦王手段了得了,要是对方与相邦不和,也不该变成现在这般相邦独大的局面,而是会势均力敌才对。
哪怕做不到势均力敌,至少秦王不会被压得毫无反抗之力。可大秦朝堂上真就没什么秦王的势力,这很反常。
尉缭吃亏在经验不足上了,他还年轻,没当过官,不了解也正常。
始皇此时终于发了话:
“天下一统的时机尚且未到,大秦还需休养生息。恐要等到太子继位之后,才能发兵了。”
尉缭于是看向陪坐在一旁的太子政。
太子政虽年幼,气度却不凡。他抬眸看了尉缭一眼,身上已经有了始皇的一丝迫人气势。
可见从小耳濡目染还是很有用的。
尉缭赞叹道:
“太子殿下如此气魄,大秦未来可期也。”
这次见面,尉缭没在始皇身上看到什么“残暴”的迹象。又见秦王和太子都是明主之姿,自然死心塌地地选择了留下。
扶苏没能欺负到尉缭,只好把人丢去和李斯作伴。
他本来想等蒙毅大点给人封个客卿,如今不用等了。直接给尉缭封一个,想来李斯应该会很欢迎这个新同僚的。
李斯:并不!!!
李斯警惕地看着这人:
“听闻阁下答出了王上设置的难题,不知在下可有幸一观?”
他倒要看看这个家伙答得到底有多出色,能叫王上如此看重。
尉缭微妙地看了李斯一眼:
“某只答了六个字。”
李斯刚要问是哪六个字,怎么六个字就能让王上刮目相看了。
但李斯到底不傻,忽然反应了过来。他惊讶地看了尉缭一眼,没料到这人居然也看透了大秦的野心。
其实六国里有称帝野心的君王不少,可野心和野心也是不一样的。大部分国君的想法还是当个周天子,所以哪怕要称帝,他们也没想着彻底覆灭其他国家。
——昔年周朝取代商朝,也没完全把商朝的大部落都给取缔了。还给商王室封了诸侯,以此作为安抚。
所以他们王上和相邦是不一样的。
两人明显不准备留着那些诸侯国了,甚至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搞分封。能在这个时候就看出这一点的,明显不是一般人。
李斯收起了轻视的心:
“原来如此,阁下果然大才。”
尉缭也明白过来,这位同僚和他一样看穿了秦王的野心。
于是尉缭也很客气地回礼:
“李兄过誉了。”
好歹是未来能帮大秦四处贿赂高官的外交人才,尉缭的交友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这人最擅长和别人打好关系,所以迅速缓解了彼此间的火药味。
尉缭显然是看出李斯的敌意了,主动说起自己的家学渊源。
他说他家中父辈以前都是在魏国做国尉的,他自己也更擅长军事上的事情。最近他在编纂一本兵书,以后大约会深耕军事。
国尉就是管武官升迁任免的,和国相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李斯一听,哦,原来这人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啊,那没事了。
两人很快哥俩好起来。
扶苏再一次失望了:
“他们怎么没撕起来呢?”
怎么回事?他最近滑铁卢的次数有点多啊?尉缭这家伙也太滑不溜手了。
太子政也是头一次见阿苏吃瘪。
他忍不住多关注了尉缭一下,觉得这人果然很有本事。难怪阿苏说对方当初都逃跑了,仲父还要几次三番把人捉回来。
换成他,他也不能放任这样的人跑掉。
但太子政还要安抚阿苏:
“尉缭不好玩,你还是去玩李斯吧,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心情不虞。”
始皇听不下去了:
“你不能这么纵容他。”
再这样下去,这个位面的扶苏出生后,还不知道要被太子政纵容成什么样子。
太子政一脸无辜:
“我没有,仲父你放心,阿苏他有分寸的。”
始皇:“……你这一脸无辜的模样,又是跟扶苏学的吧?”
太子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以前都是别人劝始皇不要太纵容太子,然后始皇狡辩说太子有分寸。始皇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体会到那些臣子的无奈。
始皇开始反思自己了。
反思完他觉得,太子政说的没毛病。阿苏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他只是稍微欺负一下李斯而已,不会把人欺负坏的。
于是始皇也没管,随他去了。
时间一晃,到了秦王扶苏九年。
这一年,太子政十八岁了。
九年过去,六国之间依然流传着“秦王被相邦架空”的洗脑包,并且大家越来越对此深信不疑。
这里头当然少不了父子三人的推波助澜。
因为大家都觉得秦王没实权,所以秦国这些年不怎么东出发动大型战争,大家都觉得非常合理。
有人觉得是秦正没有遗传历代秦王的好战天性,有人觉得是秦正只爱玩弄权术。但不管如何,反正秦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也不碍着谁。
反倒是楚国很不安分。
以前是秦国太跳,大家合纵攻秦。现在是楚国太跳,大家合纵破楚。
楚国偶尔会在攻打中原之余,来打一打秦国。可惜每每都无功而返,秦国哪怕不主动发动战争,你打他的时候你也讨不到好。
将军们表示:本来就没仗可打了,你送上门来,那肯定不能放过啊!
王上不肯发兵,他们就没法赚军功。好不容易遇到个立功的机会,大家都很珍惜。
于是秦国把上门挑衅的打了回去,顺手抢楚国两座城。混在合纵的队伍里,一点都不起眼。
最近赵国甚至都来游说秦国正式加入合纵的联盟,去给楚国一点颜色看看了。
始皇和扶苏:……
赵王的使者侃侃而谈:
“我们大王预备要令老将庞煖作为合纵的纵长,届时一定能大胜而归。”
庞煖八十多了,仍旧老当益壮。
反而是廉颇,几年前赵悼襄王继位,他彻底失了宠。当时赵王突然下令,让廉颇把所有军权都转交给乐乘,廉颇因此大怒。
接着他和乐乘闹了一场,自己投奔魏国去了。之后秦国贿赂郭开,让赵王彻底放弃任用廉颇,如今廉颇已经郁郁而终。
同样是老将,境遇完全不同,令人唏嘘。
太子政摇了摇头:
“廉颇一心只有赵国,阿苏派人尝试去拉拢他,可他宁愿投奔魏国也不愿投奔我大秦。”
扶苏颇有自知之明:
“毕竟他会有现在的下场,明显是我大秦在背后挑拨离间。他若是肯来大秦,那才奇怪呢。”
太子政问道:
“在你们那个世界,庞煖合纵对付的是我大秦吧?”
扶苏点了点头。
始皇为他梳理道:
“庄襄王继位之后,先是信陵君合纵攻秦,威震七国。而后庄襄王使反间计令信陵君被魏王厌弃,自此郁郁而终。”
“朕继位后不久,春申君又合纵攻秦。但此次合纵失利,春申君与楚王因此生出了嫌隙。此事本应发生在去年。”
“今明两年,则是庞煖合纵攻秦。起初战事顺遂,攻到了咸阳附近,已经进入关中了。不过秦军以逸待劳,依然成功破了他们的攻势。”
扶苏补充:
“再之后便是即将灭韩之时,赵燕楚魏四国试图合纵。然阿父派遣姚贾出使四国,最终姚贾说服四国俱都不出兵,联盟土崩瓦解。”
自此后,再无合纵。
因为庞煖也被称为战国时代最后的合纵家。
太子政若有所思:
“如此,赵国这一次合纵攻楚,或许能力挫楚国。”
扶苏赞同这个观点:
“楚国哪有我大秦难打?楚赵在六国中实力最强,它们互相消耗,再好不过。”
阿父当初灭赵和灭楚时十分费劲,这回应该可以轻松不少了。
正说着,又有一名使者前来。
这次来的是楚国的使者:
“大王莫要信了赵人的鬼话,那赵人想一举灭我楚国。秦楚交好多年,互为姻亲,难道秦王您不想想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楚国使者义愤填膺,斥责赵国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以前都是他们跟其他国家说“大秦狼子野心,大王您要想想唇亡齿寒的道理啊”。
这还是头一次,轮到他们大秦成为那个被劝说的一方。
扶苏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滑稽。
奈何他身为秦王,不能这个时候笑出声来。他只好轻轻推了推太子,让太子去吸引使者的注意力,自己偷偷笑了一下。
太子政很有义气地掩护了阿苏:
“楚使不必着急,我秦国自然不会偏帮赵人。”
秦赵世仇了解一下?
楚国使者觉得这下稳了,他又想起这位太子后院中有不少楚女。虽然秦王本人没和楚国联姻,但太子联姻了,那他们就是自己人。
于是楚国使者神色缓和了许多:
“还是秦王和太子深明大义!”
接着,使者试探着询问秦国会不会出兵协助楚国抵挡合纵的联盟。这次太子政选择打太极,不给出确切的答复,推脱说要看王上的意思。
扶苏当然是表示:
“大秦多年不兴兵戈,军队疲敝,实在是没什么战斗力。即便打起来,只怕也无法取胜,还是不参与你们的攻伐了。”
楚国使者:别啊!我们楚国不嫌弃你不能打!
而且这些年别国打你们的时候,你们反击得不是很厉害吗?现在说军队不能打,傻子都不信好不好!
楚国使者到底是没能说服秦王扶苏,只能无功而返。
楚王有些失望:
“罢了,只要秦国答应不加入合纵的队伍,对楚国来说就是好事。”
剩下的国家里头,齐国也不爱打仗,那家的军队是真的没什么战斗力。韩国弹丸小国,没必要放在眼里。燕国六十万打不过赵国八万,水货一个。
算来算去,也就赵国和魏国能打一点。楚王觉得没有秦国搅局的话,他还不至于抵挡不了赵魏的联军。
关外合纵打得热火朝天,关内——
太子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婴儿软嫩嫩的脸颊。
小宝宝好像感受到了阿父的疼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伸手握住那根手指,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婴语。
太子政心都要化了:
“我的阿苏终于出生了。”
扶苏趴在阿父肩膀上,探头探脑:
“我小时候真可爱,难怪从小阿父就最疼我。”
始皇担忧自己亲近小宝宝,身边的大宝宝要吃醋。所以克制住了自己靠近的冲动,只伸手轻轻拍了拍爱子探出来的脑袋。
扶苏伸出手,趁其不备突然捏了一下小孩的胖拳头。
太子政一惊:
“你轻点,他骨头还很软呢。”
小宝宝倒是没被吓着,还好奇地看向扶苏的方向。
扶苏轻哼一声:
“太子有了别的阿苏,就开始凶我了。”
太子政:……
太子政想起自己以前让阿苏夹在他和仲父之间端水的过往,心道果然来了,终于也轮到他开始端水了。
“他年纪小,所以我才多照顾他些。”
然而这个解释并不能安抚幼稚的成年扶苏。
扶苏对始皇假哭:
“阿父果然有了幼子,就不疼我了。多子女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年纪大的就得让着年纪小的。”
太子政被噎住了:
“阿苏,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扶苏假哭的时候还不忘回一句:
“跟你学的,你不是也吃阿父的醋?”
好的,父子俩谁也别说谁。
始皇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地闹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可以安心看戏。
太子政第一次当父亲,对养小孩十分上心,一天要过来看孩子好几趟。后来干脆让人把孩子抱来章台宫了,美其名曰让小扶苏早点接触朝政,可以尽快开智。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小宝宝就成为三人处理朝政之余,用来玩的工具人。
扶苏不时溜达过去,捏捏他的胖手臂。
然后感慨一句:
“他怎么胖成这样了?喝奶居然能养这么胖的吗?”
始皇就会给出回应:
“远不如你小时候胖。”
扶苏就不乐意了:
“阿父明明说过您当初忙着布局扳倒王叔成蟜和嫪毐等人,每日只能抽出一会儿来看我,肯定早不记得我小时候多胖了。”
太子政便问:
“成蟜?嫪毐?那是谁?”
扶苏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和小阿父说这些事。还有赵姬,好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赵姬如何了。
他于是给太子政分享了一下赵姬他们的骚操作,末了让人去打听赵姬的下落。
过了些日子,消息传回来。
说是赵姬早在之前公子异人成功归国的消息传来之后没多久,就改嫁了。
大约赵姬是猜到了那个公子异人不是她的丈夫异人,而真正的异人既然一直没出现,就证明对方已经死了。
赵姬心知自己没机会再去秦国过上公子夫人的好日子,干脆重新找了个丈夫。她改嫁给了一个赵国贵族,再不提以前的事情。
这些年太子政的消息也偶尔会传到赵国地界,不过赵姬并不觉得那是她儿子。
既然异人能被取而代之,她怀疑政儿也被冒牌货取代了。
其实赵姬起初一直以为扶苏是异人的兄弟,没往李代桃僵上想。是赵父点拨了她,她才反应过来,情况比她预想得还要糟糕。
扶苏才不管她怎么想的呢:
“她改嫁了也好,这样就再也没办法用生母的身份来给阿父添堵了。”
太子政早忘了赵姬这个人,之前听扶苏讲她的故事也没代入进去。对他来说赵姬就是个陌生人,改不改嫁与他无关。
太子政把已经学会走路,扑腾着要往外跑的小儿子搂了回来。
他对扶苏表示:
“不必管她,便是她来训我,我也不会搭理她的。”
倒是外头的合纵闹剧已经结束了,赵魏和楚国算是两败俱伤,各自都没捞到好。太子政觉得,现在应该是发兵的好时机。
始皇听着他对于战争的规划,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朕和阿苏该离开了。”
太子政一愣:
“你们要走了?”
扶苏有点不舍,不过他也知道,是时候把王位传给太子了。接下来是属于秦王政的时代,无需他们留下来,分走他的功绩。
秦王政自己就能做得很好。
所以扶苏故作轻松地告诉他:
“虽然我和阿父要走了,但是等过段时间,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他说的是可以在地府见面。
由于直说地府和功德的事情,会导致秦王政获得的功德减少,扶苏就没有明言,而是换了一个隐晦的说法。
太子政以为他说的是“我和阿父既然有能力过来一次,自然也能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因而太子政压下了心里的惆怅:
“好,那我等着和你们重逢。”
第45章 一个时辰下来一个晚辈
扶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来。
其实,这个位面是残缺位面。就算死后去了地府,太子政也无法长久地停留在地府之中。
到时候他们顶多见个几面,等投胎的队伍排到太子政的时候,他就必须去投胎了。
一旦投胎,就是彻底见不到了。
始皇突然心有所感,伸手捂住了扶苏的眼睛。父亲宽大的手掌盖在脸上,温暖的触感把陷入情绪里的扶苏瞬间拉出来了。
刚刚泛起的一点泪意,瞬间消散干净。
扶苏伸手拉住阿父的手掌:
“我没事。”
太子政不明所以:
“仲父?阿苏?这是怎么了?”
始皇解答道:
“朕的小太子又要哭了。”
儿子好面子,他帮忙挡一下。这样太子就不会看见扶苏眼眶泛红的模样,还能顺便把扶苏从情绪里拉出来。
太子政微微一顿,伸手拥住了扶苏:
“仲父以前就说你爱哭,我还以为他是胡说的。不是你自己说的还能再见吗?难道是骗阿父的?”
扶苏没有回答。
十八岁的太子政,已经比扶苏高了。看上去越发像始皇,光看外表,有些人都不一定能分清他们两人。
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始皇就深居简出,尽量淡化自己在群臣脑海中的印象。
扶苏被他拥抱着,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来自父亲的爱意。
太子政已经不是曾经需要他呵护的小孩子了,他即将成年,沉稳强大,到了该他保护阿苏的时候。
太子政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了不哭了,等下次见面,我让小扶苏喊你仲父。”
小扶苏宝宝现在还没学会说话。
扶苏:……
扶苏推开太子政:
“我才不给他当仲父!”
即将上任的秦王政只是捏了捏他的脸:
“好,那就不当仲父,随便你想让他喊你什么。”
扶苏别扭地说:
“算了,他还是喊我仲父吧。”
秦王政忍俊不禁。
过了几日,秦王宣布退位,太子政正式登基。退位后的秦王很少再出现在人前,只最初现身了几次,后面就从王宫中消失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相邦秦正。
李斯与王绾继任了相邦之位,分别为左右相。
因为扶苏明确告知了秦王政,他们重逢不会是在阳世,而是以别的方式重逢。所以原本只是想做出父子俩隐居假象的秦王政,到底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对外宣布了二人离世的消息。
功德塑造的身体也没有直接消失,而是以尸体的形式保留了下来。秦王政干脆将他们暂时合葬到了庄襄王的陵寝中,借此掩人耳目。
他打算等骊山陵建好之后,再把两个身体挪到地宫去。毕竟庄襄王的陵寝不够安全,不如他的地宫稳妥。
秦王和相邦的接连病逝,让六国津津乐道了好一阵。
但他们很快就没工夫关心这些了。
新上任的秦王有点过于武德充沛了,刚即位就发动了对外战争。
这一次,沉寂许久的老将白起重新活跃在了战场上。他将亲自参与进灭六国的盛事之中,不再留下遗憾。
地府。
扶苏回到地府之后,情绪也不是很高。
他靠在阿父身边说道:
“也不知道小阿父多久才会来地府。”
没了他们频繁和地府通讯,按照残缺位面薛定谔的时间流速,说不准下一秒人就来到地府了。
那他岂不是刚分开,又重逢?
这样对扶苏来说当然是好事,他便不需要难过太久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这边虽然才过去一瞬,小阿父那边估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两边时间不对等,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而且,还有强制投胎的事情摆在眼前。
扶苏露出了纠结之色。
始皇看他为难,干脆拉着他出发:
“先去看看他来了没有,其他的,等见到人再说。”
扶苏就跟着阿父过去了。
按照坐标传送过去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一堆鬼魂排队投胎。结果刚踏入其中,就发现这里在地震。
或者说,地面在震动。不过没有地震那么夸张,只是不断抖动而已,人还是能站稳的。
始皇一把揽住儿子,免得他摔倒。
震动还在持续,周围有不少魂魄惊慌四窜。好几回差点撞到他们父子俩,始皇眼疾手快放出了功德凝聚的护盾,把人挡开了。
扶苏十分诧异:
“这是发生了什么?”
始皇眉头微微皱起:
“该不会是——”
不等他说完,那位名叫幽冥的女仙就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幽冥看了一眼父子俩:
“我说这里怎么有一阵功德波动呢。还想着始皇帝要是来了,那震动就该停止了,不会继续震,原来是其他位面的始皇帝。”
扶苏迅速提炼重点:
“当前位面的始皇帝来了,震动就会停止?为什么?”
幽冥笑道: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扶苏看向阿父。
始皇冲他点点头:
“看来,这个位面要从残缺位面成为完整位面了,因为阿政即将一统天下。”
幽冥纠正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一统天下的行为导致法则注意到了这个残缺位面。法则投射过来之后,残缺的法则主动复刻完整法则,运气好复制到了自己缺少的那部分。”
残缺位面,其实就是法则残缺。只要补全了法则,就能让位面完整起来。
每次位面中出现足以影响文明的巨大变革时,至高法则就会投射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如果残缺法则可以抓住机会,正好把自己残缺的部分复刻出来,那位面就能晋升为完整位面。
可如果残缺法则运气不佳,复刻的部分是自己已经有的,残缺部分还是没补全,就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一提到运气,扶苏下意识看了眼父亲。
始皇握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扶苏高兴地翘了翘唇角。
他觉得肯定是因为他为了残缺位面的事情难过,所以阿父的好运才会生效。
就像上次,他因为嬴政找不到长公子而难过。阿父不想让他难过,于是一天不到,人就找到了。
始皇直接问幽冥:
“此界震动,是因为地府空间也在补全是吗?”
幽冥点头承认:
“对,这个必然会赶在始皇帝驾崩之前补好。因为等他驾崩的时候,法则肯定早就补全完毕了。”
法则和地府是同时补全的。
所以幽冥才很奇怪怎么震动还没结束,始皇帝就来了地府。毕竟震动只会提前结束,不会延后到始皇帝出现。
现在地府还在震动,就说明始皇帝还在进行天下一统的战争。
扶苏安下心来:
“这边震动多久了?还有多久结束?你能看到阳世的情况吗?”
幽冥说看不到,具体发展她也是猜的。
扶苏干脆就和她聊了起来,问问秦国其他先祖都投胎了没。幽冥大概也是闲着,没什么事情要干,居然当真和他聊起天来。
幽冥解释道:
“我一个人要管很多个残缺位面,现在少一个,对我来说是减轻了负担。而且地府补全的过程中需要我来盯着,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边偷懒了。”
在这里盯着什么都不用干,幽冥还巴不得震动多持续一会儿呢,有一种带薪摸鱼的快乐。
幽冥还说:
“至于你们秦国的先祖,我记得好像就昭襄王他爹去投胎了。剩下的昭襄王、孝文王、异人都还没排到呢,你要见他们吗?”
扶苏立刻拒绝了:
“不了不了,我和他们有旧怨。”
怕什么来什么。
前头突然过来了三个人,扶苏一看,连忙往阿父身后一躲,假装他们看不见自己。
始皇倒是不畏惧这些,坦然地和三人对视,气势十足。
昭襄王气哼哼地说:
“你这小子,干了坏事一点都不带心虚的,你儿子好歹还知道躲一下。”
始皇瞥他:
“朕帮大秦提前灭六国,为何心虚?”
昭襄王无言以对。
敢情这晚辈是真不觉得把亲祖宗弄死是什么罪过。
扶苏悄悄露出半个脑袋:
“我也不心虚,我就是不想应付你们。”
昭襄王一看他就来气:
“你给寡人出来!”
孝文王拉住他爹:
“父王消消气,消消气,阿苏他做得挺好的,你别吓唬孩子。”
昭襄王:呵呵,你是既得利益者,你当然不生气。
异人单独站在远处没过来。
主要他和这两个不熟的晚辈也没什么好聊的,就算谴责了,人家也不痛不痒。
异人其实不想来的,只是没拗得过祖父。
幽冥正要将人驱赶走,干什么呢,影响她聊天。她可没兴趣听他们的伦理大戏,都死下来了纠结这个有意思吗?
突然,震动停了。
扶苏精神一振:
“阿父!他灭完六国了!”
始皇答应了一声,明显也很高兴:
“应当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昭襄王只听见扶苏说“灭完六国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计较别的,追问扶苏怎么知道的。
可惜扶苏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和幽冥聊天去了。
扶苏还不忘在家族群里通报这个好消息,收获了一堆来自先祖的恭喜。他于是回了个同喜,气氛和乐融融。
根据幽冥的计时,震动持续了两刻钟。假如这对应阳世的十年,那再过一两个时辰扶苏就能见到小阿父下来了。
幽冥的带薪摸鱼结束,遗憾地离开了。
扶苏和阿父找个地方坐下,开始清算之前这次任务赚取的功德数量。要等一个多时辰呢,总不能干瞪眼,只能找点事情做。
这次的任务,起初扶苏花掉了好多功德在商城里购物。本来还以为会入不敷出,反而倒贴钱。
但想想反正也是帮自家大秦做事,倒贴钱就倒贴钱吧。
没料到真正结算功德的时候,其实反倒赚了不少。因为后续扶苏没再乱花钱,而且他和阿父对世界线的干预不少,影响还是很大的。
大秦这些年减少了征战的次数,反而注重起民生发展来。这是法则最想看到的结果,商业繁荣导致文化兴盛,于是赚取到的功德就很多了。
而且始皇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他展开一则明细给扶苏看:
“你我父子因为提前知道获取功德的操作,拿到的功德只有百分之一左右。”
之前说过,活人如果提前得知这些,得到的功德会打折扣。一般折扣不会特别多,至少都有10%,除非昏君暴君之流。
但是亡者回到阳世就不一样了,基本就1%的收获。毕竟你都是死人了,允许你来阳世赚钱,已经属于法外开恩,别奢望太多。
可,功德是固定的。
始皇和扶苏只拿到了1%,那剩下的99%呢?没有法则和天道私吞的道理。
因而,参与进这些政策的人们,就会额外多分一些。按照贡献度,瓜分那些功德。
这样的处理方法,严格来说也是有点不太公平的。凭什么这些人能够靠着亡魂的插手,多赚一些功德呢?
不过一般只要亡魂自己不计较,法则就不会插手。真举报上去,也是直接没收充公,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考虑到瓜分功德的是自家臣子,始皇和扶苏确实也没什么意见。
臣子多弄点功德,以后在地府日子能好过一点,也免得总需要君上接济。反正再怎么分,钱也是在他们老秦人自己手里嘛。
扶苏经父亲的提醒,发现了盲点:
“那这样的话,很多政策,应该会额外分小阿父大量功德了。”
毕竟不少政策都是太子政参与订立和推广的,他们三个功劳最大。他和阿父都只能拿少数的话,剩下那个就会显得格外突出。
扶苏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下次还能接到大秦的任务就好了。
可惜和大秦相关的任务,可遇不可求。
父子俩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扶苏开始算现在这个点,太子政应该是多少岁。然而因为他不清楚对方统一天下到底用了几年,估算得很不准确。
算着算着,扶苏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对始皇说:
“阿父,现在这个位面的地府已经完善了,该不会时间流速也变得正常了吧?”
如果这里开始施行12比1的比例了,那他等两个时辰肯定等不来小阿父啊!
一想到可能得等好几年,对方才会下来,扶苏感觉自己之前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始皇默默给儿子看了自己和幽冥的聊天记录,这个问题他早就意识到了。只不过当时扶苏正在算功德的事情,他就没有声张,先私底下找幽冥询问。
幽冥大约在忙,几分钟前才回复他。
幽冥表示:
「这个不用担心,刚补全的位面,流速还是乱的。至少要一个地府日才能调整好,所以当前地府估计会很快被塞满。」
由于幽冥给出的答案不是坏消息,始皇就没着急告诉儿子。直到现在扶苏问起,他才发给爱子看。
扶苏看完直接哽住。
整整一个地府日,阳世不知道要过去多少年了。毕竟现在时间流速太快,估计等到流速正常的时候,他们恐怕都能见到太子政好几代之后的孙辈。
扶苏掐着手指算起来:
“假如两刻钟是真的对应阳世10年,一刻钟就是5年。一个时辰有八刻钟,就是40年。”
一刻钟是将近十五分钟。
古代把一个昼夜分为100刻钟,平均下来一刻钟是14.4分钟。后来缩减为96刻钟,就正好是15分钟了。
在此之前,古人一般也会省事把一个时辰直接按八刻钟记。
扶苏他们接触过现代计时之后,觉得新记法很方便,干脆按15分钟的来。
“一个时辰40年,一天12个时辰,480年啊!”
当然,这个位面有他和阿父插手,说不准太子政统一天下没用到10年呢。如果只有8年的话,就是400年不到了。
这中间的差值还是很大的。
扶苏就和父亲咬耳朵:
“不管一个时辰是30年还是40年,我觉得都够下来一个儿孙了。”
大部分人当不了那么多年的君主,国家基本每隔二十来年会换一次掌权者。这岂不是说,回头公子政每个时辰都能迎来一个晚辈?
一天看完几百年的国家发展,关键是这个位面的大秦也不知道能延续多少年。万一没延续到400年,小阿父岂不是刚来地府一天就要听闻亡国的噩耗了?
始皇沉默片刻,提醒他:
“就算不听闻这边亡国的噩耗,也会听闻其他位面二世而亡的噩耗。”
扶苏认为这两个可不一样:
“别人的大秦和自己的大秦,那怎么能一样?”
始皇听着宝贝儿子的嘟嘟囔囔,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什么。虽然不一样,但他还是希望每个大秦都好好的。
正说着,始皇和扶苏忽然都心有所感。
两人一致停下了话语。
扶苏迟疑着询问:
“阿父,我好像感觉到,我多了一个领地?”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扶苏之前在骊山陵里的时候,就觉得比在外面更游刃有余。尤其是周围的陪葬品,使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
举个例子,他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可以用少量功德,轻轻松松地让远处一个自己够不到的东西,直接飞到手边来。
但是离开了骊山陵范围,想在外面对外头那些无主的花花草草、小动物这么做,就感觉很费劲,几乎很难成功。
这是一种领地感。
如今,扶苏发现当前位面多了一处他隐约能感应到的领地。
始皇说他也感觉到了:
“走,去看看。”
父子俩心里都有猜测,怀疑是这个位面的骊山陵投入使用了。
所谓的投入使用,就是它的主人被葬入了其中。在主人下葬之前,它和地府的联系很淡,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地府空间中。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始皇和扶苏都被这个位面的骊山陵承认为了主人。
这很奇怪。
扶苏问父亲:
“阿父之前去过不少地府位面,和那些始皇帝见过面的吧?”
始皇知道他在问什么:
“当时没有这种感觉。”
可见,不是所有骊山陵都会认他们为主的。
应该是公子政做了什么。
扶苏就给黄泉府君发消息询问情况。
他猜自己和阿父留下的躯体是不是被放进这边的骊山陵了,所以骊山陵才会误认为他们也是主人之一。
但府君却说:
「你们用过的身体之前还放进庄襄王的陵墓里了呢,你们感觉到过那边是你们的领地吗?」
扶苏就明悟了,并不是尸体放进去就算数的,里头还有别的缘故。
扶苏一下子来了兴致,又问起别的:
「梓桑位面的骊山陵虽然是我和阿父合葬的,可那是我厚着脸皮请求阿父收留我,我才能葬得进去。按理来说,它的主人应该只是阿父才对,怎么还有个我?」
府君翻了个白眼:
「你爹到底是大方收留了你,还是一开始就把骊山陵当你俩的合葬墓修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扶苏就高兴了。
其实最开始,骊山陵确实是阿父单独的陵寝,和扶苏没什么关系。
是因为扶苏说再修个秦二世的陵墓太劳民伤财了没必要,自请给父亲陪葬,始皇看不下去才让儿子在他这里蹭住的。
始皇认为,堂堂大秦皇帝怎么能葬在骊山陵的陪葬区?扶苏却说,那从我开始所有皇帝都给始皇帝陪葬,这样就不辱没帝王身份了。
始皇:……
始皇坚决不肯爱子这样糟蹋自己,扶苏也坚决不愿妥协,他就想常伴阿父左右。
最后始皇拿他没辙,说自己的地宫很大,可以容纳爱子也住进来。
从那时候起,地宫等地的布局就都是扶苏和父亲一起商议讨论的。建出来的成果综合了两人的喜好,始皇也从来没把爱子当成是借住的。
就像秦王宫那样,在始皇眼里一直都是他和爱子的家。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宫殿,爱子只是个蹭房子的。
黄泉府君表示,地府对于陵墓的归属定夺,也遵循这个规则。
陵墓的第一主人认为,这个陵墓是自己和别人共用的,那么它就属于他们所有人。要是觉得这是自己单独的领地,那么哪怕帝后合葬,皇后在其中也没什么自主权。
——虽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地府会非常遵循“婚后共同财产”这一原则,在女性所属空间再投影一个皇陵的同时,把陪葬品也对半给分了,让皇后那头拿走一半。
众多位面的万历等皇帝就遭遇了这个。
不过大部分皇陵,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帝后合葬。皇后妃嫔有自己的单独的墓葬区,和主墓隔得比较远,这种就各占各的地盘和陪葬品了。
府君还告诉扶苏:
「其实这些陵墓一般都会被完整地投影到每个空间里,唯独陪葬品是独一份的,不会复制很多个。」
所以那些合葬的帝后,最大的利益争端还是陪葬品的分配,有些皇帝就很不满自己的陪葬品被分走了一半。
结果天道告诉他们:
【要不是律法只保证夫妻共同财产,没有妾的份,你的陪葬品还要分出去一堆。】
然后那些皇帝就不闹了。
再闹,万一地府律新增妾侍的相关规定,他们亏得更多。
扶苏和始皇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骊山陵,但进去转了一圈之后,没找到公子政。
府君说可能是准备下葬了,但还没有正式下葬。让他们再等一会儿,应该快了。
扶苏就和阿父在院子里转了转。
始皇忽然想起一事:
“朕的骊山陵在女眷位面也有投影,那么在那里,应该是有完整宫殿群的吧?”
扶苏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有现成的宫殿,我可不信阴嫚她们会老老实实住在陪葬区的小墓里。阴嫚这丫头真是不老实,我去诈一下她。”
说着就给阴嫚发去消息:
「我听说,你搬进乾元宫住了?」
正在乾元宫偏殿里翻话本子吃点心的阴嫚差点从软榻上摔下来。
她立刻坐直身子,飞快否认:
「没有的事!大兄你听我狡辩!」
扶苏就知道是这样,他回了个微笑。
阴嫚头皮发麻: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住在阿父的宫室里是个什么感觉而已!你不要那么小心眼!」
经过盘问,扶苏大概还原了全过程。
就是父亲的后宫夫人们和女儿们嫌弃住在自己的墓穴里太不舒服了,见始皇帝的地宫宫殿群空着,想着反正陛下也进不来她们这边,便干脆把宫殿瓜分了。
带头挑殿宇的是始皇帝陛下的爱女阴嫚公主,大家是看她霸占了乾元宫,才敢有样学样去挑自己喜欢的宫殿。
不过大部分没阴嫚那么大胆,不敢挑诸如乾元宫、太子宫、章台宫这样地位特殊的宫殿。
由于地宫的区域是复刻阳世宫殿的,不少女眷还是干脆选了自己生前住惯的那间。少数想换个位置的,也是在后宫区域选别的宫殿。
倒是公主们胆子极大,看上哪个挑哪个。
可见生前确实都很受宠。
不仅胆大包天在亲爹的地宫里随便挑挑拣拣,还敢联合起来把事情瞒下去,没有主动向父兄坦白。
换成不受宠的公主,谁敢这么嚣张?
始皇听闻这件事之后:
“……是你那些妹妹们能干出来的事。”
到底是自家小公主,当爹的又哪里会和她们计较这点小事。爱怎么住怎么住吧,让宝贝女儿住在逼仄的墓穴里,他也怪不忍心的。
不过扶苏很不满。
乾元宫和章台宫是他和阿父的家,才不让其他人住呢。
所以扶苏对妹妹说道:
“太子宫随便你住,乾元宫不行。”
阴嫚哼哼唧唧抱怨大兄小气,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搬去了隔壁的太子宫。
父亲生前只带大兄一个人住乾元宫也就罢了,死后还不许她也蹭进来住一住,小气鬼!
扶苏就故意吓唬妹妹:
“你跑去住皇帝的宫室,知道什么叫僭越之罪吗?”
阴嫚根本不吃这套:
“所以我特意搬进了偏殿!你带桥松舜华琼琚他们三个去章台宫蹭住的那一次,不就住的偏殿?他们住就不僭越,我住就僭越了?”
扶苏没能吓住聪明的妹妹,轻哼一声。
他对阿父抱怨:
“阴嫚越发不好骗了。”
始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没事骗你妹妹干什么?”
始皇顺便还问了一下楼桑位面的女儿,是不是也搞过类似的操作。结果这边果然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这边的阴嫚住进的是复刻的章台宫。
因为前世始皇帝驾崩得早,当时玄宸宫还没建好。玄宸宫的主宫乾元宫,自然也只有扶苏一人住过了。
反而是章台宫,一直是父子俩的居所。
而且楼桑位面的地宫没有这边的大,宫殿数量有限,好些宫殿是两三人一起住的。隔壁太子宫又住进了怀念儿子的楚姬,阴嫚没地方搬了。
始皇冷酷地说:
“那你就回你自己的墓穴住去。”
阴嫚:???亲爹?
始皇:给你大兄知道了,朕这个亲爹很难做的。
阴嫚只好愤愤不平地搬去和她阿娘一起住了,心想父亲心里果然只有大兄一个,他们其他人都是捡来的。
为了安抚爱女,始皇许诺她可以随便去挑陪葬品用。
阴嫚:哼,我看透你了父亲!
以为用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打发她吗?
——是的,当然可以。
阴嫚跑去章台宫住,不过是体验一把而已。体验完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懒得搬,才一直没搬罢了。
现在能换到陪葬品的挑选使用权,阴嫚觉得赚翻了。
刚刚特意拿了个乔没有直接答应父亲的要求,就是为了多捞点好处。父亲定然也看穿了她的意图,否则不会语气那么强硬。
阴嫚得了便宜还抱怨呢:
“章台宫和别的宫室也没什么区别,大兄为什么防贼似的防着我住进去?”
始皇反问她:
“你从小和你娘亲住的宫室,要是将闾非要住进去体验一把,你会高兴吗?”
阴嫚立刻有一种自己的领地被入侵的感觉,那可是她和娘亲的家,才不允许外人进去呢!
于是阴嫚懂了,保证以后都不往里跑。
扶苏站在一个雕了图案的柱子跟前:
“阿父,你来看这个。”
始皇缓步走了过去。
扶苏摸了摸上面的图案:
“这个挺好看的,不知道是谁画的。小阿父的地宫好像比我们前世那个好看不少,不过还是比不上我们现在的家。”
始皇赞同了爱子的观点:
“家里的不少雕刻图案是你设计的,自然好看。”
父子二人又去研究了一些其他的立柱,扶苏说要取长补短,学习一下别人的纹样。
地宫深处。
早已当上始皇帝的秦帝政睁开双眼。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能活到七十已经是高寿。印象里最后一个画面是他的太子扶苏神情憔悴的模样,也不知道阿父去了以后,太子多久能走出丧父之痛。
这里太黑了,秦帝政微微皱眉。
这是哪里?死后的世界吗?为何如此暗无光亮?
正想试探着伸手摸一摸周围,看能否寻到墙壁。忽然感觉眼前一花,自己像是被什么弹了出来一样,猛地出现在外面。
秦帝政微微一愣,撑着身子坐起。发现身下似乎是个棺椁,他方才好像就被困在棺椁里头。
周围是他熟悉的地宫停灵之所。
难道人死后,会在自己的陵墓里苏醒吗?可是以前有些先祖的墓穴坍塌之后,也没见到里面有活死人啊。
或许,自己现在是鬼魂,活人看不见。
秦帝政从棺椁上下来,慢慢走出了这间封存棺椁的主墓室。外界是他的地宫宫殿,是他按照阿苏当年留下的图纸,命工匠建造的。
秦帝政熟练地从雍宫绕出去,前往乾元宫的位置。主要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便下意识回到熟悉的宫室去。
结果走到门口时,发现里面有人。
秦帝政凝眸细细看去,见是两名身着冕服的男子。
一位个头稍微高些、身形也健硕一些,另一位相对纤瘦单薄、很有中原人喜爱的风雅君子之姿。
两人的长相他还是很眼熟的,毕竟与他自己和太子的长相十分相似。但那通身的气度,却略有不同,而且——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
秦帝政忽然回忆起了五六十年前的过往。
不期然的,那句“等过段时间我们还能见面”的话语在脑海中闪现。
秦帝政其实等了很多年,一直没有等到他们回来。不过当时阿苏也说了,重逢不是在阳世,所以他其实也做好了死后才能相见的准备。
如今,仲父和阿苏似乎真的来找他了。
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年轻人,几十年大权在握,心态也还没从老年帝王上调整过来。
所以秦帝政只是走上前,很家常地寒暄了一句:
“仲父,阿苏,许久不见。”
扶苏回头一看,是他熟悉的十八岁太子政的模样。他眼前一亮,立刻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小阿父。
秦帝政微微一怔,回抱住了他。
一瞬间,好像几十年的分别都被消解了。他们仿佛根本没有分开多久,这么多年过去,阿苏还是和当初一样。
始皇伸手把儿子拎了回来。
顺便解答道:
“不知阳世过去了多少年,地府倒是只过去了两个时辰不到。”
秦帝政未曾料到差距这么大。
他感慨了一声:
“难怪阿苏还和朕记忆中一样。”
扶苏眼巴巴看着小阿父,语气里颇有些委屈:
“你都跟我不亲近了。”
秦帝政习惯性哄道:
“没有,刚刚是我没有反应过来。阿苏你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而且我刚醒,脑子还不清醒。”
扶苏这才满意。
三人进屋坐下细聊,主要是秦帝政分享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秦帝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做的那些事情,仲父和阿苏大约都做过一次。可当真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人都听得很认真。
扶苏吃着始皇给他买的小零食:
“小阿父,你要不要吃?”
秦帝政已经过了爱吃零食的年纪,但想到之前扶苏抱怨他不亲近自己,想着是不是自己现在年纪大了,受到了一身迟暮老者气质的影响。
于是秦帝政决定改变一下行事作风,去做一些年轻人喜欢的事情。
他伸手捏了一片,放进嘴里。
然后僵硬了。
扶苏迅速放下手里的爆辣薯片袋子,躲到了阿父身后:“哈哈哈哈!”
时隔五十年,秦帝政明显忘了阿苏有多性格恶劣,喜欢欺负人。毫不设防地吃了他的零食,然后就被爆辣的口感弄得险些没崩住脸上的表情。
作为大秦帝王,他已经很久没有破功了。
始皇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阿苏太能吃辣了,他的零食朕寻常也是吃不了的。”
说着递过去一杯冰水,帮他镇痛。
秦帝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阿苏,朕只是对你稍微冷淡了一点,你就要这么捉弄朕吗?”
扶苏理直气壮:
“这样一来,你不就能迅速找回以前的状态了吗?”
秦帝政:……
好的,无法反驳。
他确实迅速从七十岁老者的心态里挣脱出来了,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果然跟阿苏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充满活力。
秦帝政无奈摇头:
“朕以前还暗暗担忧过,阿苏心态如此年轻活泼,是不是因为英年早逝。”
他当时还在心里下定决心,绝对不能问仲父和阿苏,阿苏当初是怎么死的。他怕提这件事会揭开两人的伤疤,让他们难过。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始皇则告知他:
“阿苏活到了七十七。”
言下之意,他比你活得长。
秦帝政:???
“确定是七十七,不是十七,更不是七岁吗?”
扶苏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我怎么就七岁了?”
秦帝政再次习惯性哄儿子:
“朕的意思是,你还是更像十七岁少年人,很有朝气。”
说话间,又有一个懵逼的魂魄从外面走进来。看那模样,正是秦太子扶苏。
秦帝政一下子忘了时间流速的问题,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他才刚死还没一个时辰,怎么他儿子也死了?
虽然此时长孙已经长大成人,就算二世驾崩得快,影响也不大。但那毕竟是他心爱的长子,紧跟着父亲一起离世,他如何能够接受?莫非是父亲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让他就此一病不起了?
扶苏感慨道:
“看来小阿父是真的被那个爆辣的薯片辣得神志不清了。”
始皇:……你还敢说?
这要不是你亲自养大的阿政,换一个始皇帝来,你这么冒犯父亲,根本别想有好果子吃。
始皇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真担心自己哪天没看住,爱子就会挨揍。
第46章 始皇陛下:家里就剩朕一个大人了
秦帝政一句“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直接把他儿子问懵了。
秦太子纠结了一下:
“阿父,我活了二十年才下来,这还快吗?”
秦帝政:?
秦帝政后知后觉想起来,对了,地府的时间流速比较快。他在阳世过了五十多年,地府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来着。
之前光顾着和仲父阿苏分享这些年的经历,不知不觉就聊了半个多时辰了,也难怪会见到儿子。
秦帝政提起的心,缓缓放了回去:
“二十年,也算不错了,你真是吓死阿父了。”
这个位面的小扶苏是他18岁时出生的,所以秦帝政70岁驾崩时,儿子已经52了。还能再活20年,确实算是高龄。
也就是说,秦太子是72岁下来的。
秦帝政拉过儿子:
“苏宝,过来见见长辈。”
秦太子:“……阿父!你不要再喊我乳名了!”
因为扶苏提前占据了“阿苏”这个昵称,后出生的小扶苏就很不幸地被迫换了个称呼。
毕竟在小扶苏一岁之前,始皇和扶苏还没离开阳世呢,必须得进行一个区分。
于是扶苏接纳了宣太后出的馊主意,给小宝宝起了个“苏宝”的乳名。之后大家就喊习惯了,反正这样的乳名也只有亲近的人之间会喊一喊。
自从秦太子过了十岁,他便坚决拒绝阿父这么喊自己。秦帝政也顺从了他,改口喊太子,偶尔没有外人才会喊回乳名。
秦太子忍不住看了一眼始皇和扶苏,他不认识这两人,虽然奇怪他们为何长得和自己父子很像,但还是下意识把他们当成了外人。
所以听见父亲喊他乳名,有些羞赧。
七十二的老人家,刚死下来,见到亲爹就被喊乳名,不自在是很正常的。
不过在扶苏面前展露不自在的话……
始皇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明显脸皮还没修炼到家的太子。
扶苏已经跃跃欲试了:
“苏宝都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你才刚刚学会走路。”
秦太子:???
这拜年走亲戚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而且被面前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陌生男性喊乳名,这也太羞耻了。
秦太子赶紧转移话题问父亲:
“这位是?”
莫非真是家中长辈?
可为何长得与他有九分相似?
不过他们二人气质不同,硬生生把九分相似拉低到了七分。
秦太子便想着,自己和先祖有七分相似的话,应该不算奇怪。有些孩子就是比较返祖,他还见过祖孙三人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就是长辈能不能不要喊他苏宝,他都七十多岁了!
秦帝政犹豫了一下怎么解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扶苏已经积极开口了:
“我是你仲父。”
秦太子:啊???
秦太子今天一天遇到的迷惑,比以往七十年都多。
这个仲父是哪个仲父的意思?是代表父亲的大弟,还是代表长辈重臣?
秦帝政轻咳一声:
“对,你喊仲父就好了。当时他离开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朕与他说好了,要让你管他叫仲父的。”
秦太子虽然很懵,不过还是很听话地作揖行礼,见过仲父。
秦帝政接着介绍始皇:
“这位是朕的仲父,也是你仲父的父亲,你唤他……”
完了,当初自己只和阿苏聊了他一个人的称谓,毕竟是为了安抚阿苏才开玩笑的。现在才想起来,漏了仲父的称谓。
扶苏积极出主意:
“可以喊祖f——唔唔唔!”
又一次被亲爹捂住了嘴巴。
始皇发现,治他儿子最方便快捷且有效的办法,就是物理捂嘴。
始皇顶着秦太子惊愕的目光,十分淡定地表示:
“唤朕陛下即可,我们辈分各论各的。”
秦帝政也觉得这样不错:
“苏宝比较害羞,既然他不喜欢被人喊乳名,你们喊他太子也行。”
扶苏被放出来了,他发出了抗议:
“可阿父以前喊太子都是在喊我的!”
始皇承诺道:
“以后朕不必喊你太子了,便只喊你一人阿苏。”
扶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
而且他的独有称呼多了去了,梓桑、楼桑一类的。当过太子的那么多,阿父要是喊这个,谁知道是在喊他呢?
秦太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们也是始皇帝和扶苏?”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他家的正经长辈。
秦帝政便简单和儿子说了一下以前发生的事情。
虽说很神奇,不过考虑到人死后都能变成鬼进入地府了,这些似乎也不算什么。
扶苏依然一副长辈做派,他拍了拍秦太子的肩膀,说道:
“你就活了72啊?那没我活的久,我都活到77了。”
本来还觉得自己儿子活得比自己长、挺不错的秦帝政:……阿苏这么说的话,七十二岁确实小了些。
主要阿苏的心态这么年轻,弄得他总觉得扶苏死得比较早。自己儿子比阿苏死得还早,就有点太短寿了。
于是秦帝政用担忧的目光看儿子:
“你没有好好保养身体吗?”
秦太子无言以对。
他还要怎么保养才行?他们老秦家这么多先祖,能活到七十二的也不多好不好?
始皇制止了扶苏继续欺负晚辈: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太子刚下来,让他说说这些年阳世都发生了什么。”
大家这才重新落座。
秦帝政关切地看向儿子,等他回答。
秦太子自然是答一切都好。
父亲驾崩前已经把周遭能打的地盘都打下来了,剩下的没打,是因为管不过来。所以这些年他也没有盲目地去开疆拓土,一直在尽量治理四方。
秦帝政听完微微点头,还算满意。
不过他略带遗憾地对始皇说道:
“听闻仲父令西域臣服,又收了箕子朝鲜为附属国。可惜朕未能做到这一点,到底还是不如仲父。”
他拿着仲父的经验,结果交出的答卷,还是不如对方,不由有些郁闷。
始皇却安慰他:
“朕与阿苏皆是两世为人,若是你们父子轻轻松松就能赶超,那朕与阿苏岂非白活上百年?”
何况像这种过于偏远的区域,想要令其臣服,不是光靠武力值就行的。他们当初是用军队震慑、外交谈判以及经济制衡三管齐下,才能叫两地长久归顺。
秦帝政明显是能靠军队强行镇压的,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他知道,现在镇压了也是做白工,他的大秦根本管不过来。
始皇看向秦太子,对他说道:
“阿苏精通国与国之间的商战,借此为我大秦谋取了巨大利益。吕不韦等人皆不如他,你不必与他比。”
以大秦当前的国力,想让周边的地盘一直乖顺,必须辅以经济手段才行。战争只能一时打服,利益捆绑才能长治久安。
然而秦太子不擅长这个,无法辅助父亲。
扶苏帮忙翻译父亲的意思:
“就是说,你们没能收拢西域和箕子侯国,都怪吕不韦没用,无需自责。”
秦太子:……
秦太子说了句公道话:
“吕老去世的时候,大秦还在和匈奴对战。”
这也没给人家发挥的空间啊。
秦帝政大概明白了,阿苏当太子的几十年里不断用经济手段提升大秦的国力。所以仲父的大秦能轻松驾驭广袤的疆土,不像他的大秦有心无力。
恐怕丝绸之路只是冰山一角,阿苏还有更多的手段没来得及施展出来。
始皇颔首:
“他那些本事,得有大一统王朝作为支撑,施展起来成效才能达到最大。”
可惜扶苏离开的时候,大秦还没开始灭六国。
他倒是教了一些给吕不韦,让吕不韦以后记得用。不过目前看来,吕不韦用得中规中矩,效果只能算合格。
吕不韦在经商上头确实很有本事,经济战上就差一些了。
扶苏重新拿起了爆辣薯片:
“苏宝,来,一起吃点零食。”
秦太子本来还在听陛下分析两边国力差距的原因,突然听见自己的乳名,整个人顿时一僵。
他木着脸问道:
“不是说好了不喊我乳名的吗?”
扶苏把薯片袋子塞到他怀里:
“好吧,不喊不喊。太子,来吃点小零食。这是地府的特产,你们小孩子肯定都很喜欢吃。”
秦帝政:……
始皇:……
秦太子被称呼的事吸引走了全部心神,对于扶苏塞来的食物毫不设防。见扶苏自己吃得开心,想着不能辜负了长辈的心意,就学着他拈起一片,准备送入口中。
秦帝政一把拦住了儿子。
保住了他家崽岌岌可危的舌头。
秦太子被惊了一下:
“阿父?怎么了?”
始皇干脆没收了扶苏的作案工具:
“没什么,你仲父逗你玩呢,他给的东西别轻易往嘴里送。”
说着瞪了老爱欺负人的儿子一眼。
扶苏乖巧地冲阿父眨眨眼。
秦太子:……我大概明白了,仲父原来是这样的仲父。
这也太幼稚了,这个仲父是非喊不可吗?他能不能申请换一换辈分,比如他来当这个仲父什么的。
可惜想也知道不可能。
始皇这次看牢了他儿子,把人紧紧盯在身边,不许他继续作妖,四人终于能安安生生地聊一聊治国之事。
聊到一半,四人齐齐顿住了。
他们四个都是此界骊山陵的主人,感知到了有人在外头扣门,请求拜访。
没怎么犹豫,干脆一起起身往外走,去看看是谁来了。顺便把人俑激活了,免得偌大的地宫里没个仆从,生活起来太麻烦。
抵达门口之后。
秦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儿,怎么是你来了?”
三世皇帝正准备给父亲和祖父行礼,抬头一看两个父亲两个祖父,一时不知道该拜哪个。
三世皇帝:……
扶苏顿时乐了:
“这么快三世也下来了?那四五六之类的应该不远了。”
其他人:……
始皇想着等会儿会有一大波晚辈前来,虽然他很好奇这边的大秦会发生什么,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再这么留下去,他家阿苏还不知道会欺负多少人呢。好奇的话可以通过光屏远程交流,没必要非得本人待在这边。
始皇便牵住儿子:
“你这边既然还有事,朕与阿苏就先回去了。光屏怎么用,朕已经教过你了,回头黄泉府君也会来为你结算功德。”
秦帝政虽有不舍,却也知道仲父和阿苏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愿意在这里停留许久,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既然真有事也能光屏联络,倒也没必要非得腻在一起。等他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有空也能去他们那头拜访。
于是秦帝政就点头应下:
“等过几日有空,朕再登门。”
扶苏赶紧提醒:
“来之前跟我们说一声,我和阿父不一定在家。”
这次的任务是结束了,可下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何况即便没有任务,他们手头也有残缺位面,自己可以随时进去。
回到家中后,父子俩好好休息了几天。
期间秦帝政也来拜访过一次。
任务模式的任务发布是有周期性的,一般每个月发布一次任务。扶苏他们在残缺位面待的时间有点长,偏偏他们还老爱联系外界,就导致外界也过去了很长时间。
所以父子俩一算时间,距离接任务已经过去小半年了。中途刷新过几轮任务,他们这边有两个人成功抢到了任务。
不过他们抢到的是架空朝代的任务,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抢到任务的还是文臣武将,不是君王,估计很难再造大秦。
扶苏反正是不指望他们的。
秦帝政听说之后对这些任务很感兴趣,拿着仲父分享的资料回去研究了。所以近期估计没空再来拜访,扶苏和阿父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扶苏就想起他们之前的计划:
“阿父,先前说好要找个有神仙的残缺位面,进去看看能不能学到改造骊山陵的方法。”
残缺位面的法则比他们这边地府的完整法则要低一等,可能没法做到这一点。但不去试试,实在是不甘心。
这么大一个随身空间,不能用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所以哪怕知道成功率很低,父子俩也决定去试试。大不了就是浪费一点时间,他们什么都缺也不会缺时间。
扶苏还说呢:
“实在不行这次就不和外头联络了,这样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才过去没多久。”
始皇自然是随他:
“掌握在你我父子手中的残缺位面坐标太多了,朕去问问府君,要如何分辨这些位面的属性。”
光看坐标,也不知道哪个位面有神仙。
片刻后,始皇按照指点买了个位面探查器。天道确实会做生意,估计早就等着他们这些掌握坐标的人买这个了。
始皇迅速把自己掌握的位面坐标都输入了进去,很快眼前跳出一堆分类。
黄泉府君告诉他,高魔位面有很多种。西幻、修真、仙侠、神话、洪荒等等,全都符合父子俩的要求。
不行还能选高科技位面,有些科技高到一定程度的位面,已经研制出了和灵魂绑定的空间容器。
不过父子俩的需求是改造骊山陵,那么高魔位面的适配度会更好一些。
扶苏看着列表里的坐标:
“还是有很多可选啊,看来只能随便挑一个了。阿父你运气好,你来挑吧。”
始皇没有推辞。
他随手选了一个“神话”分类下的位面坐标。
选完便要拉着儿子出门,准备尝试一下通过传送阵进入对应坐标的位面。
扶苏忽然打断了父亲的操作:
“阿父!等一等!”
始皇脚步一顿:
“怎么了?”
扶苏就说神话类的位面,或许神兽大人们更了解一些。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先找玄鸟和黑龙了解一下情况。
始皇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这是想把他们两个一起拐去残缺位面?”
扶苏点头:
“龙君只说天道法则不让它们在阳世多待,我猜这个限定应该是完整位面的阳世。换成残缺位面,法则和天道都不管我们这些鬼魂了,应该更不会管它们吧?”
儿子说的是有道理的。
始皇当即赞同了他的推测:
“那便问一问。”
到底能不能成功,先问过再说。万一真能成,他们就多两个随身的百事通了。
况且神话位面一听就很危险。
哪怕他们的神魂因为来自完整位面,会被法则保护起来,不会当真遇到损伤魂魄的危机,能多两个保镖随行也总比没有好。
法则确实不会让他们神魂受损,可保护他们的方法是把人直接送回家中。回到骊山陵后还得再费点功夫重新进入残缺位面,很麻烦的。
尤其两界时间流速太乱了,谁知道出去一趟再回来,里头都过去多久了?
始皇便和儿子说:
“你我父子需要一直保持光屏通讯的状态,这样有一方被驱逐出去了,也不会影响到内外流速。”
之前他们已经尝试过了,只要内外两界保持联络,时间流速就会被放缓。直播和语音的时候能够彻底拉平流速,文字聊天拉得比较飘忽,2:1到12:1不等。
所以父子俩先把光屏开着,缩小在角落,保持着文字聊天的状态。一旦有谁被弹出去,立刻发起语音聊天。
只要不是两人一起被弹出去,就可以通过这个卡上bug。
黑龙和玄鸟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
两位的反应十分一致:
「带上我!!!」
可见两人想出去玩很久了。
黑龙没多想,直接说它可以来。玄鸟则表示,她也没试过去残缺位面玩,不知道会不会被半途抓回家。
不过问题不大,就算被抓回去了,也是玩了一段时间才被抓的。只要能玩,她就不亏,总比闷在家里强。
之前她和黑龙就想过来找始皇和小扶苏玩的,结果父子俩足足在残缺位面待了小半年。这次再不跟上,还不知道又要有多久见不着面。
两位神兽火速赶到了骊山陵。
玄鸟一来就落到了扶苏肩膀上:
“小扶苏!好久不见啊!”
扶苏眉眼弯弯和她打招呼:
“玄鸟大人。”
黑龙不甘示弱,也落到了扶苏另一边的肩膀上,跟着喊了一句小扶苏。
扶苏便又向它端水:
“龙君。”
黑龙不满:
“怎么到她就是四个字的称呼?”
扶苏从善如流地改口:
“龙君大人。”
黑龙满意地甩了甩尾巴:
“喊四个字太麻烦了,你接着喊我龙君吧,也给你省点事。”
扶苏:……你怎么那么事多?
玄鸟嗤之以鼻:
“幼稚!”
而后对扶苏吩咐道:
“喊我祖宗或者先祖都可以,四个字确实喊起来麻烦了一点。”
黑龙:???拾人牙慧!
眼看着两个神兽就要掐起来了。
始皇适时地开口打断:
“现在出发吗?”
二兽异口同声:“可以!”
扶苏忍笑:
“你们二位还挺有默契的。”
这句话,两位神兽就当没听见,根本不认的。
两人两兽结伴朝着骊山陵外走去,准备去寻传送阵。他们知道了坐标,就可以直接选定坐标进行传送,靠这个方法进入残缺位面。
本来传送阵是应该传到对应位面的地府才对,但即便是位面坐标,地府的坐标和阳世的坐标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玄鸟知道得比较清楚:
“他们给你们的是阳世坐标,所以传送之后就会直接出现在阳世。同理,如果给的是地府坐标就会出现在地府。”
“但不管是阳世的还是地府的,位置一般都是固定的。你们使用华山顶上的传送阵进行传送的话,肯定是会直接出现在另一界的华山顶上。”
这一点始皇和扶苏都明白。
他们之前去其他地府,也是这样的。五岳一共五个传送阵,用的哪个就传送到另一个地府的同一山岳上。
扶苏询问玄鸟:
“同一界的地府坐标和阳世坐标,之间是不是有联系?我若知道了地府的坐标,能不能反推出阳世的?”
玄鸟想了想:
“理论上来讲,如果你能学会天道文字的话,确实有可行性。毕竟文字的排列是有规律的,坐标也是使用的文字。”
法则用天道文字给每个位面排了序号,虽然其他人看不懂,但天道自己能看明白每个序号的意思。
打个比方。
梓桑位面的序号可能是“123456”,只不过是用天道文字书写的。然后天道帮忙翻译了一下,告知给扶苏他们的就是“一二三四五六”。
如果是该位面的阳世,就是123456阳,地府就是换成阴。然后翻译过来,成了一二三四五六乾,或者坤。
这后头的汉字版,就是所谓的坐标。
然而因为天道文字的排序方法和人类使用的文字不尽相同,所以翻译过后很难一一对应。所以鬼魂们难以分辨哪一部分是代表地府和阳世的,也无法进行替换。
玄鸟说它也看不懂天道文字,对此爱莫能助。
黑龙也补充:
“不一定最后一个字,或者某一个特殊位置的字就是代表阳世和地府的。说不准是字符被拆开来,插入进不同位置了,反正挺复杂的。”
所以它不建议扶苏去研究这个。
扶苏有些遗憾:
“那就没有办法通过任务系统提供的残缺位面的地府坐标,找到对应的阳世了。”
偏偏残缺位面又不会把墓穴投影过来,没办法通过还未封存的墓穴前往它所在的阳世。
看来,一旦不小心从任务位面出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除非他哪天成功破译了坐标的翻译原则,可以根据地府的坐标反推出阳世坐标。
始皇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很淡然地安慰儿子:
“你我父子二人联手做任务,不会失败被丢出来的。”
要是扶苏说这种话,就是妥妥地立flag了。可换成始皇帝陛下这么说,大家都觉得不可能乌鸦嘴的,他就是在陈述事实。
扶苏就跟着点头:
“阿父说的对,不过万一阿父你下次又拿到——”
始皇及时打断了他的施法:
“朕赌朕以后拿到的身份年龄都比你的大。”
扶苏:“……阿父你这样是在作弊。”
他阿父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利用自己的好运气,跟人玩逢赌必赢。这样一来,扶苏就注定只能拿到年岁比阿父小的身份了。
黑龙听得乐不可支,明显也是听说过之前始皇变成个两岁幼崽的事情。
几人很快走到了甬道的入口处。
甬道本来应该是朝上的,通往地面。自从骊山陵彻底封闭之后,它就变成了正常的平行甬道,出口联通大门外。
不过它的入口不在地宫范围,而是要从地宫的城墙出来,进入山川区。再走一小段路,才能抵达甬道口。
地府神奇的地方在于,绕开甬道口去看它背面的话,会发现背面空无一物。并没有一条甬道横亘在山川区,也就没有把正常的山川地貌分隔成两半。
玄鸟好奇地绕着飞了一圈:
“这个山川复刻得不错,和外头的地府几乎差不多。虽然等比例缩小了,但看着还是挺震撼的。”
毕竟整个山川区占地面积非常可观。
黑龙站在扶苏肩头眺望远处:
“东边那个山头是华山吧?要是可以从这里的华山直接传送就好了,还要走那么远去地府的华山,真是麻烦。”
扶苏顿时来了兴致:
“龙君,自家可以建传送阵吗?”
黑龙刚想说应该不行的吧,就被玄鸟打断了。
玄鸟像是被点醒了:
“可以啊!怎么不行?完全可以!”
黑龙:啊哈?可以吗?我怎么不知道?
玄鸟毕竟见多识广,懂得多。她一下子变成了个风姿绰约的成年女子,招呼扶苏和始皇蹲下来,她给他们分析一下怎么操作。
扶苏很麻利地就蹲下了:
“您说!”
始皇看着两人不在乎形象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也无奈地跟着蹲了下来。
他见玄鸟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羽毛,在地上划拉着写字,更无奈了。
始皇询问道:
“屋子里就有桌椅笔墨,为何非要在这里讲解?”
玄鸟回:
“太远了,懒得过去。”
其实也不远,往回折返走个百步左右就有一间宫室。但再怎么近,也不如蹲下直接在土地上写字方便。
本来这里的地面是被夯实过的,没什么浮土,用羽毛应该无法在上面成功写字。奈何玄鸟的羽毛根部十分坚硬,比得上一般的金属器具,轻轻松松就刻出痕迹了。
她画了个很简略的九州山脉和河流图:
“其实华夏的地府各界能够依靠传送阵互相联通,就是因为它们的内部地形差不多。天道毕竟是个法则智障,运行起来还是要遵循一定规律的。”
玄鸟点了点这些最大型的山川,表示这些就是地形上必须要拥有的特征。只要这些有了,理论上传送阵就能识别出来。
“假如今天你们在华山打架,打的太狠把华山移平了。那么很快你们就会发现,这一整个地府空间的传送阵都不能用了。”
“因为其他传送阵的运行规则识别不了你们这块区域,你们这边缺了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不独是华山,我标注的这些山脉和河流,少一个都不行。”
就像扫二维码,二维码里缺失了一部分一样,会导致读取失败。
扶苏若有所思:
“你是说,所有地府共用的都是这一套读取规则。而这个读取规则,我们家中正好也满足?”
玄鸟点头:
“所以只要你想办法把那个传送阵怎么建造学会了,或者只要能复制过来,你这边就能用了。”
始皇指出了问题:
“这样一来,骊山陵中的传送坐标和外界的传送坐标应该会一致吧?”
玄鸟表示这是当然:
“同一界的传送坐标都是一致的。”
假如梓桑位面的地府坐标是“梓桑阴”,那么大家在选择传送过来的时候,眼前会跳出一堆选项。
梓桑阴(东周至秦-王侯-华山),就是当前空间的华山传送阵点位。诸如此类的,还有梓桑阴(夏商西周-王侯-华山)或者梓桑阴(东周至秦-庶民-华山)等等。
括号里是选具体的空间和传送点位的。
始皇便问:
“若是骊山陵也出现传送阵,那么点位会怎么显示?”
玄鸟思索了一会儿:
“自定义吧,你可以自定义为‘骊山陵华山’。”
始皇又问:
“传送阵是谁都可以用的吗?这样岂非外人都能传送进入朕家中?”
玄鸟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意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因为当前的传送阵都是没有使用限制的。如果设置传送阵,就必须要面对这个大问题。
黑龙见他们都苦思冥想,看不下去了。
它大声问道:
“我说,为什么你们的目标都放在传送阵上?”
扶苏之前听着阿父和玄鸟你来我往,就没贸然插话。现在听见这句,便追问龙君有什么好的见解。
黑龙总算逮到她知道、但玄鸟不清楚的内容了,很有些得意。
黑龙告诉他们:
“其实有一种大型的短距离传送阵,很适合你们现在的情况。虽然它只能在同一空间内使用,可对你们来说,这样就够了。”
说着,黑龙用爪爪在玄鸟画的山川图上覆盖了一个阵法,囊括整个山川区域。
“喏,就是这样。把你们这个微缩的山川模型和外面的地府空间相连,这样可以进行对应点位的单向传送。”
黑龙指了指华山:
“骊山陵的华山可以单向传送到地府的华山,这样你就可以在登上假华山之后,瞬间来到拥有传送阵的真华山山顶。”
如此一来,哪怕骊山陵里没有传送阵,使用起来也会非常方便。
“因为阵法囊括了整个山川区,无论是假华山传真华山,还是假渭水传真渭水,都可以实现。反正每个点位都一一对应,你们能够随意在山川区的任何位置,进行单向传送。”
扶苏眼前一亮:
“那我岂不是随便想去谁家门口堵门,都可以瞬间抵达了?而且这个传送应该不是只有我和阿父能用的吧?到时候我们带上兵马俑,就能一下子空降当场,直接包围六国之人的家宅了!”
始皇:……
玄鸟:……
黑龙:……
玄鸟忍不住夸赞道:
“小扶苏!你真是太机灵了!这招妙啊!吓不死他们!”
扶苏矜持地微笑:
“先祖谬赞了。”
始皇决定把话题拉回正轨:
“所以这个阵法具体要怎么布置?”
黑龙颇为光棍地表示: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人说有这么一种阵法。据说是那人懒得走路,自己研究出来的。后来他就在自己家里搞了个外界的微缩模型,无论去哪儿都能直接传送。”
“我听说有人还问过他,回家的话该怎么回,不还是要走路吗?他说所以他特意做的是个能随身携带的微型模型,这样就可以随时传送回家了。”
黑龙之前也说了,这个阵法只能在同一空间使用。所以布置好了之后,顶多给父子俩省去赶路的工夫。
可实际上鬼魂的赶路速度很快,即便没有阵法帮忙省事,要赶路去华山等地也用不了太久。
因而一般不是懒癌到一定境界,没人会琢磨这个。而且布置阵法也比较麻烦,还要耗费不少材料。
扶苏却是听着那个“一键传送回家”很心动。
扶苏还和阿父嘀嘀咕咕:
“如果这样可行的话,那我让人做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微缩宫殿群,不就也能随时传送到想去的宫殿了?”
地宫内部也很大,去哪儿都要走半天。
始皇:懒死你算了。
玄鸟想起他们本来的目的:
“既然黑龙不知道这个阵法怎么设置,我们不如先去神话位面。要是遇到个阵法天才,可以花钱请对方研究一下。”
这样就能弄到阵法的布置方法了。
始皇率先起身,把儿子拉起来:
“这件事先记下,等去了阳世再看,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
扶苏又想起个别的东西:
“对了阿父,我后来不是做了一些神兽俑吗?里头有个巨型的龙俑,是龙君答应好了可以给我们当坐骑的。”
差点忘了这个的黑龙:!!!
黑龙试探着问道:
“能不骑龙吗?”
扶苏微笑着拒绝了:
“不行,你都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黑龙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它之前一时头脑发热应下,回去之后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冲动了。
玄鸟幸灾乐祸:
“怎么?你要出尔反尔啊?”
被玄鸟这么一激,黑龙立刻又坚定了信念。
不就是一个虚假的龙俑吗?各位面龙骑士那么多,多始皇和小扶苏两个不算多。好歹别人骑的是真的,他们骑的是假的。
于是黑龙大义凛然:
“只要你们答应不把龙俑涂成黑色,我就不管了!”
玄鸟:……那是不是最好涂成金色?
黑龙:如果可以的话(搓手手)!
玄鸟:呵呵,你想得美,金龙会打死你的。
扶苏发现龙君的对家有点多,怎么金龙和它也有矛盾呢?
不过扶苏还是保证了:
“没涂黑色,我和阿父再怎么也不能骑乘大秦图腾,那也太不尊敬龙君了。”
黑龙一听立刻就舒坦了。
扶苏召唤来了激活后的巨龙。
飞近了一看,它的长相也和一般的龙不太一样。应该说是非常原始的龙形,没有那么复杂的融合标志。
龙形越到后面的朝代,就越复杂。每个部位都能找到一个不同的动物原型,什么鹿角鱼鳞之类的。
但是在很靠前的朝代,就没这么多花样了。扶苏特意把这个龙俑打造成这样,就是避免任何龙形神兽代入。
不过它勉强也能算是个简化版的龙,不影响使用。反正先秦时期很多龙形玉佩之类的也会雕刻成简化版,乘坐它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残缺龙、堕了始皇帝的身份。
至于颜色,绘制成了那种含锡量比较高的青铜色,也就是偏向银色。
当时扶苏想的是这样看起来更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关龙,倒是误打误撞和不锈钢金属撞色了,确实一看就是假龙。
始皇看着那龙俑,有些无语:
“秦扶苏,你的小聪明都用在这上面了。”
扶苏就当阿父在夸自己了:
“父亲大人先请。”
始皇并不是特别想上去,主要那龙俑看起来无从下脚。感觉踩上去后,下一秒就会滑落下来。
黑龙和玄鸟已经兴致勃勃地飞上去了。
变回鸟崽的玄鸟先霸占了龙头的位置,结果黑龙和她抢了起来。两个家伙打得不可开交,扶苏怕他们把他的龙俑打坏了,赶紧上去阻止。
魂魄是可以飘起来的,所以龙俑没有设置台阶什么的,完全不影响上下。
始皇见他们三个都上去了,只能被迫跟了上去。
扶苏一手一个按住两只小兽,把他们挨个放到两个鹿角的尖尖上。这样一来,就是一人一边了,谁也不吃亏。
而后扶苏招呼阿父过来:
“坐在龙头这里,比较稳当。还可以扶着龙角,协助自己稳定身形。”
始皇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这么熟练,有理由怀疑当初这个龙俑烧制出来后,扶苏爬上来试过。
等父子俩都坐稳后。
黑龙意气风发地一挥爪子:
“出发!”
玄鸟鄙视地看了一眼幼稚的黑龙,然后也抬起了下巴,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并且她还向扶苏提议:
“小扶苏,反正也不着急,我们乘着这个在九州多转几圈吧?给他们都看看,羡慕死他们!”
扶苏兴奋地答应了:
“好呀!那就先在关中飞几圈,让先祖们都好好羡慕一下!”
始皇:…………
本来他以为,玄鸟大人虽然和龙君相争时,偶尔会表现得不那么稳重。但这都是一时的,玄鸟大人本身还是个很沉稳的先祖。
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了。
出行的四人团里,只有他一个人心态尚算成熟,剩下三个全部都是幼稚鬼。
【神话大秦·上(神帝传说)】
第47章 远眺发现阴气笼罩的咸阳城
银甲巨龙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飞向了大秦君主们的陵墓区。
由于父子俩在任务位面待了小半年,之前安排的新房子早就建造好一大批了。
先祖们仗着不缺钱,也不缺兵马俑这样的苦力,开始大肆兴建宫殿。还说要把宫殿连在一起,规模弄得比骊山陵的地宫更大。
秦稷:哼,羡慕死扶苏那臭小子!
然而扶苏并没有兴趣和他们攀比这个。
扶苏表示:
“我为什么要和先祖们比宫殿规模?他们是一群人的宫殿加起来比我和阿父的大,又不是一个人的反超了我和阿父。”
算平均数的话,人均占有的宫殿量还是他们父子最大。
而且光有宫殿也不算什么,他们还有山川区和外围的大型从藏区。反正骊山陵整体的规模,他们是拍马都追不上的。
一生要强的秦稷便说,他们也要圈地,圈个特别大的外围出来。
黄泉府君:……我劝你最好不要。
违规侵占地府的无主之地是要罚款和没收违章建筑的,所以只许在自己的陵墓原地建造。
幸好诸侯的陵墓本身占地面积就不小,不然秦稷连个宫殿都建不起来。
龙俑飞到上空的时候,扶苏探头看了一眼,想看看下方的宫殿群建造得如何了。
上次问的时候,是每个人自己住的部分建好了。但他们并不满足,还想多建一点,扩充一下规模。
为此,他们还花功德雇佣缺钱的人去其他空间帮忙筹集了一些石料木料一类的。
这还多亏了兵马俑数量众多、不知疲倦、且效率远超正常人类,施工速度才能如此惊人。
始皇伸手拽住了儿子:
“小心些。”
他总觉得扶苏这样,要一头栽下去。
扶苏也没说自己会飞,就算栽下去也不会受伤。他笑纳了父亲的好意,还冲阿父笑了笑。
头顶飞过去这么大一个东西,大部分人还是感觉得到的。
正在视察工程的秦柱发现一片大阴影飘过,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是一惊,连忙询问旁边监工的众人可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王贲抬头,眯了眯眼:
“好像是一条巨龙。”
吴起就说道:
“我听闻始皇帝陛下似乎和神兽黑龙有些交情,莫非是龙君来了?”
蒙恬提醒:
“可上头飞过去的是银龙。”
倒是刚来地府不久的王离见过这东西:
“这好像是……”
众人齐齐看向他:
“你认得?”
王离心情复杂地告诉他们:
“太子殿下曾经命人制过一尊龙俑,当时制成之后,他还爬上去乘坐过。”
本来工匠们以为二世陛下弄这么一个龙俑,是为了放在骊山陵里头镇宅的。毕竟是神兽,还这么大一个,确实很适合拿去震慑孤魂野鬼之类的。
结果陛下自己跑上去了,还是直接上的龙头。
当时在场的人差点没被吓死。
陛下如此亵渎神龙,他们大秦不会被龙君降罪吧?
结果提心吊胆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生。如今这龙又出现了,而且居然当真可以在地府飞起来。
王离有不好的预感:
“这龙俑的头上,该不会正坐着太子殿下吧?”
其他人:???
秦柱嘶了一声:
“阿苏搞什么呢?这是能随便乱坐的吗?”
下一秒,就看见巨龙压低了高度。
而后一个脑袋探出来:
“曾祖,我和阿父准备去下一个残缺位面了,过来和您知会一声。”
通知先祖自己的去向,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过来炫耀,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不能直接说“我就是来让你眼馋的”,必须得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
秦柱:……
秦柱见倒霉曾孙居然真在龙脑袋上,眼前一黑,赶紧招呼扶苏下来。现在下来了,回头他还能帮忙在龙君面前美言几句,就说孩子是年纪小不懂事。
此时黑龙也探了个脑袋出来:
“为什么要下去?是因为你嫉妒阿苏有龙俑可以乘坐吗?你休想骗他下去,换你上来,我已经看透你了!”
秦柱:???
秦柱实在是看不清楚说话的是谁,本来黑龙就小小一团,离那么远能看见就怪了。
乍然听见这么欠揍的话,秦柱的火气直往上涌。哪怕他在秦君里脾气算好的,也不至于好到被冒犯了也不生气的地步。
秦柱当即就皱眉:
“扶苏,方才是谁在说话?”
玄鸟也探出了脑袋:
“当然是黑龙那个小傻子在说话了,你看不见它很正常,它现在还没一条蛇粗。”
秦柱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此时始皇的声音传来:
“祖父无需担忧,龙君和玄鸟大人都在这里。”
靠谱的始皇帝陛下听出了孝文王到底在烦恼什么,及时安抚住了先祖。
李信“哇”了一声:
“所以这个龙俑真的是我大秦的龙俑,而且还能乘坐是吗?那以后能不能组建一个飞龙军团,让将士们都乘着巨龙去袭击不服管教的六国之人?”
王离也意动起来:
“这样的话,感觉很有威慑力。”
众武将纷纷面露向往。
黑龙大怒:
“你们做梦!就这一个!我顶多允许始皇帝和小扶苏坐坐,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哼,这群人都觊觎它们龙族的身体,真是太可恶了!
玄鸟听着它的哼哼唧唧,噎住了:
“你不要说得好像自己被逼良为娼了一样。”
扶苏告诉将军们:
“龙俑军团倒是有,你们去山川区应该能找到。但是那个不能骑乘,只能协助你们作战。”
龙俑的列阵大家确实见过,不过当时他们没料到那也是可以驱使的兵俑。主要没有激活,众人就默认它们是放着好看的了。
当时大家没想过龙俑能飞,就算猜到这是兵马俑的一员,也要担心万一飞不起来,一群龙在地上爬是不是太惊悚了点。
银甲龙俑在这边盘旋了一会儿,又去找其他先祖了。
扶苏还奇怪呢:
“阿父不是说先祖们早就知道我和龙君说好了要建造龙骑的事情了吗?”
据说当时正好围观了他和龙君就龙俑的制作数量讨价还价的过程。
始皇提醒他:
“是楼桑位面的先祖看见的。”
不是这边的先祖,所以这边的秦柱才会猝不及防被吓一跳。
扶苏恍然大悟: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既然先祖们不知道的话,那扶苏肯定要故意吓唬他们一通的。
于是关中很快迎来了太子的行为艺术。
秦稷正走在路上,突然头顶黑了。
他抬头一看,是一条银色的巨龙悬浮在上方。
秦稷倒也不怕,还想问问是哪位龙君呢。是不是来找他们家政儿的,应该是替黑龙来传话的吧。
结果扶苏探了个脑袋出来:
“高祖,您看我的龙骑是不是很霸气?”
秦稷:……
秦稷一眯眼,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阿苏啊,你这是怎么让龙君同意载你一程的?”
扶苏眸光一转,忽悠他:
“这个不能告诉您,这是我和阿父的秘密。”
秦稷:好的,寡人知道了,你在骗人。
老狐狸和小狐狸斗智斗勇多回了,秦稷立刻意识到扶苏嘴里没一句实话。他再定睛细看,就发现了巨龙的端倪,这龙眼眸里没有神采。
原来是个假货。
秦稷倒不像儿子那么不淡定。
不就是做了个龙俑当骑乘工具嘛,怕什么?政儿连府君和天道都得罪过了,不怕再多个龙族。
秦稷就冲他招手:
“下来下来,让寡人也试试。”
扶苏立刻招呼龙俑走人:
“不给。”
为了避免秦稷厚着脸皮飞上来蹭车,扶苏指挥龙俑飞快地离开了。
秦稷:嘿!你这臭小子!小气鬼!
没吓到昭襄王,扶苏只好换个目标,换个胆子小的试试。
他和阿父细数:
“庄襄王心眼太多,肯定立刻就能发现不对劲,吓不到他。惠文王也很冷静,不太好骗。孝公、献公、穆公他们几个也不是胆小之辈,剩下的我就不熟了。”
所以还是去吓武王吧!
始皇觉得武王应该不会被吓到:
“你若真想吓人,反倒是那些你不熟的先祖,还有可能被吓着。”
毕竟这群人里,有不少是凑数的水货。
扶苏不信邪,去试了试。
然而武王秦荡看到巨龙眼前一亮:
“乖孙,让老祖宗我也坐一回!”
随后不由分说,直接飘上来就要硬挤到龙头上。看见始皇在也不以为意,还和始皇打了声招呼,说政儿也在啊。
扶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荡和秦稷这对兄弟还挺像的,都很自来熟。
最后秦荡被黑龙一脚踹下去了:
“都说了其他人不许上来!”
秦荡倒也不生气:
“那寡人自己去买个龙俑当坐骑。”
黑龙哼了一声:
“这个可买不到,你就做梦去吧。”
秦荡不信邪地翻了翻功德商城,发现确实没有,颇为遗憾。
扶苏赶紧趁机溜了。
还是去六国地界晃悠吧,他们总不能厚着脸皮挤上来。
玄鸟还想撺掇扶苏再去其他位面的地府大秦转一转呢,还是始皇看不下去,问他们到底还去不去残缺位面了。
于是,前一秒还说着“好好好,我们多转转”的黑龙立刻改了口。
黑龙:“转什么转?赶紧干正事!”
玄鸟:“对!干正事!小扶苏你别玩了,赶紧的,现在就去华山找传送阵!”
扶苏:啧。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玩的,最后却是辈分最小的他承担起了一切。
巨龙停留在华山顶上。
这会儿正好有几个人在用传送阵,眼看着一头银甲巨龙降落,惊了一瞬。看到扶苏父子下来,表情更震惊了。
扶苏一挥手:
“好了,你回去吧。”
巨龙就乖乖一甩尾巴重新上天,直接朝着骊山陵的方向飞去。
众人:!!!
一名男子没忍住走了过来:
“在下范蠡,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扶苏咦了一声:
“范蠡?齐地流传陶朱公是你的化名,这件事是真的吗?”
范蠡:?不是我问你问题吗?
但范蠡还是老实回答了:
“那确为在下辞官隐退后所用之名。”
扶苏同阿父说:
“逮到一个会经商的大才,要不把他绑了送去吕不韦那边吧?”
始皇:……
范蠡:……
范蠡听着这个绑人的操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秦国。
虽然秦国以前也没怎么干过强行绑人过去为大秦效力的事,但最近大家总听到大秦的离谱操作,渐渐就习惯了秦国画风独特。
始皇让儿子不要胡闹,又对范蠡报上了身份。
范蠡:果然是秦国来的!
范蠡旁边还有个男子,不太高兴地寻问父子二人:
“少伯文武双全、博学多才,为政为将皆颇有建树。始皇帝与二世缘何只看重他经商之能,莫非瞧不上少伯的其他本事吗?”
少伯是范蠡的表字。
扶苏挑眉看他:
“你是文种?”
男子倒没有隐瞒身份,大方地承认了。
扶苏就答道:
“因为我大秦不缺文臣武将,但是缺个商圣。不过若他非要以文武本事入朝,自然也可,只是这方面竞争比较大而已。”
扶苏的回答颇为现实,就是说走商道竞争压力小,更容易崭露头角。有捷径你不想走的话,没人会吃力不讨好非要拦着你。
文种被这话噎住了。
作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故事里的另一位主人公,文种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不过大秦确实不怎么缺人才,正史上秦末的许多英杰都被收入麾下了。不然哪怕是为了不得罪人,扶苏也不会直接开玩笑说要把范蠡绑去关中。
范蠡不由失笑:
“少禽,你不必如此生气,二世陛下不过是说笑而已。”
安抚过好友,范蠡又问扶苏:
“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这驭龙之术是如何习得的?”
既然扶苏和他开了“冒犯”的玩笑,那他自然也可以问一点“冒犯”的问题。本来如果扶苏不这么说的话,他作为外人也不好直接上来就打听驭龙这么绝密的技术。
扶苏闻言微微一笑,鱼儿这不就主动靠过来了?
扶苏后退一步,让出身边的父亲:
“此事,自然只能由父亲决定是否能对外宣扬。”
始皇瞥了一眼套路数不清的儿子。
到底还是配合地开了口:
“若你真想知道,直接去骊山陵,可以亲眼见识一番。”
那头扶苏已经不动声色地给蒙毅等人发了消息,告诉他们如果范蠡和文种过去了,记得“好好接待”。
群里的大家:明白!保证把人留下!
范蠡不知是感知到了危险,还是猜到了父子俩肯定留有后手。
他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表示:
“今日某还有要事,等回头有空,一定上门拜访。”
说完就拉着文种先一步离开了。
黑龙之前想说话的,被玄鸟一把拍到了扶苏的袖子里。之后两只神兽就一直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没有出来打搅。
见人走了,玄鸟才飞出来:
“唉,这种聪明人真不好骗。”
她和黑龙都为了不破坏小扶苏的计划,躲起来没现身了。不然黑龙一开口,铁定露馅,范蠡直接就能猜出前因后果。
扶苏笑吟吟地说:
“不要紧,钩子已经放下去了,迟早有咬钩的一天。”
范蠡和文种只跟随过越王勾践一人,可惜勾践自己不争气,把好好的臣子赶跑了。如今两人都没有另择新主,属于独行在外的单身人才,正是最好的拉拢人选。
如果始皇帝都吸引不来他们的话,其他人就更吸引不来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而扶苏也很相信自家阿父的人格魅力。
始皇已经选定了传送目标:
“梓桑,快来。”
扶苏“咦”了一声:
“阿父为何突然开始喊我的表字了?”
边问还边走过去,很是听话。
始皇拉住他,免得遇到意外情况,传送时会失散:
“上回去的是大秦位面,这回不知会不会又遇到类似的情况。喊你扶苏容易撞名,不太方便,有外人时就暂且唤表字吧。”
言下之意,是让扶苏回头对外宣称自己的大名是‘秦梓桑’。
毕竟他们这次可不是靠任务进去的,不会有个系统帮忙安排身份。进去之后就是身穿的黑户,顶多能用功德能量自行塑造一个在阳世行走的躯体。
扶苏恍然:
“那阿父要继续用‘秦正’吗?”
始皇微微颔首。
在先秦时期,正通政。据传始皇帝起名为政,就是因为出生在正月。
而且因为“正”这个字使用频繁,一般不会进行避讳,也就不必担心这个名字会犯忌讳了。
始皇还提点儿子:
“这次要去的位面到底是个有神鬼的世界,还是要避免使用真名的。”
古人起表字,起初就是为了避免对外暴露自己的大名。
因为先秦时期巫术很盛行,大家都相信巫可以通过大名对某个人进行诅咒。如果用字代替名作为日常生活中的称谓,那就安全许多了。
后来虽然巫术没落,但表字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基本有身份的人都会取字。
始皇怀疑这个世界的神鬼是真的可以通过大名诅咒旁人的,所以不让儿子用本名行走。
他还叮嘱爱子:
“既然‘梓桑’作为了你的‘名’,那表字就取‘楼桑’吧。”
大名和表字有同个字的情况不算少见,最出名的就是李白字太白。
扶苏便问阿父:
“那父亲的表字呢?”
等去了那个位面,和人交往时少不得用到表字,所以父亲也得给自己起个字才行。
始皇思索片刻:
“御吧。”
正和御在古文里,都有统治之意。
不过,它们同时也有在军中率领士兵的意思。旁人听了只会以为此人的长辈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以后能封侯拜相。
毕竟大家都会觉得,应该也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在名字里告诉你我要当皇帝的吧?
扶苏感慨:
“阿父你这样真是太嚣张了。”
始皇只是叮嘱黑龙和玄鸟抓紧了扶苏,他要开启传送了。
两位连忙应是。
下一秒,传送阵启动。一阵华光闪过,四人出现在了另一处华山顶上。
传送过来前,地府的华山顶上天气一片晴好。传送过来以后,周围阴云密布,明显是换了个地方。
出行前父子俩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没有继续穿冕服。否则不管名字叫什么,光看衣服就是妥妥地逾制。
二人现在身上的只是普通贵族都能穿着的丝帛料子,光看它,看不出父子俩是什么阶级的。大贵族还是小贵族,难以分辨。
毕竟是黑户嘛,一开始还是得低调点。不能直接就给自己设立太明显的标签,免得后头玩脱了。
父子俩打算先打探一下情况,看看哪个阶层方便混迹进去,再行决定。
玄鸟和黑龙则是在身上下了一堆法术,隐藏身形和声音。
他们正常去阳世的话,旁人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的。可如今这个位面有鬼神,情况就不一样了。
扶苏叮嘱两位长辈:
“你们小心被当成大补之物抓走。”
以前还有人想吃龙肝凤髓呢,虽然当时没有真的龙凤给那些人抓,是用别的材料代替的。
但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有些人是真的很大胆,什么都敢吃。
玄鸟不屑一顾:
“他们敢来试试!”
她的战斗力可是很强的,到时候不知道谁捉谁。
黑龙则老实地告诉小扶苏:
“想捉我们俩去当坐骑、灵宠的,应该会更多。”
始皇极目远眺:
“朕似乎见西方黑气缭绕,感觉有些熟悉。这黑气,莫非与地府阴气相类似?”
扶苏顺着看过去:
“是感觉挺清凉舒适的。”
父子俩到底是鬼魂,对凡人来说会侵害身体的阴气,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感觉不适。
神兽则自带对这些特殊能量的免疫。
这些稀奇古怪的能量团,再怎么也不如他们体内的神力厉害。所以直接压制住了,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特殊感觉。
父子俩不提,玄鸟和黑龙都没发现那边还有一团“不起眼”的阴气。
玄鸟像一只普通小黑鸟一样飞出来,站在高高的枝丫顶端观察了一会儿。
瞬息后她飞了回来:
“那团阴气已经笼罩了整个咸阳!”
说是西方,其实是西方偏南。华山的那个方向上最大的两座城池,一个是长安城,一个是咸阳城。
玄鸟目力更佳,所以直接就确定了被笼罩的是咸阳,而非长安。
——当初始皇和扶苏商议,将周朝的原都城镐京更名为长安。在此设置长安学宫,供百家学子进学。
此举不仅是为了和稷下学宫打擂台,也是为了叫诸子百家安分一些。长安,便是取的长久安分下去的意思。
未料想其他位面的汉朝会将此地设置为都城,也取名长安。
由于其他位面的咸阳似乎遭受到了项羽火烧的影响,不再适合作为都城。而如今这个位面偏偏遭受阴气环绕的就是咸阳城,所以倒叫几人无法确定当前的都城到底是哪个了。
黑龙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咸阳作为都城目标太大,被鬼怪重点关照了。还是咸阳因被毁后灵脉断绝,所以更容易遭受鬼怪侵袭?”
这个位面,到底是大秦,还是汉唐这类以长安为都城的时代,难以确定啊!
始皇眉头紧锁:
“先去看看再说。”
扶苏跟着父亲下山:
“如今我们有了躯体,无法再快速赶路了,也不知山下能否找到代步的马匹。”
玄鸟便自告奋勇提议要先飞下去,仗着速度快,帮他们去山脚打探一下。要是能找到肯卖马的人,就能省很多功夫了。
别管咸阳是不是都城,它被阴气围绕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让父子俩干看着,他们定然是不肯的,必然要过去帮忙解决麻烦。
路上,扶苏就问父亲:
“阿父可有对策了?”
那么多阴气要怎么处理,得提前想好。总不能到了地方之后再开始思考。
始皇自然早有想法,但他却问儿子:
“梓桑可有对策?”
扶苏眨了眨眼:
“这么多现成的阴气,还是无主的,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东西?”
不知道大秦先祖们现在都没有足够的木材石料建宫殿吗?还得去其他空间买。
那些东西在地府里头,其实就是用阴气凝聚的。如果他们父子能掌握把阴气塑造成物品的办法,这些阴气就很有用了。
正好他们可以随时打开骊山陵的通道,把想送的东西送进去。送别的还要烦恼一下阴阳相隔的问题,阴气那不是直接就能往里塞?
始皇夸了儿子一句:
“与朕所想,别无二致。”
果然是和他最有默契的爱子。
哪怕父子俩健步如飞,而且用的还是刚凝聚出的强健身躯,也很难做到徒步下山脸不红气不喘。
等抵达山脚时,到底还是有些疲倦。
扶苏就说早知道多花点功德了,说不准就能凝聚出一个体能极佳的身躯。
但这东西着实不好控制,父子俩也没有经验,只能按照玄鸟的提点操作。等他们以后练熟了,应该就可以自行塑造身体,无论是想提升体能还是别的什么,都手到擒来。
玄鸟早在山下等待他们多时:
“马我搞到了!”
玄鸟毕竟能变人,她看到附近有小城,里头存在售卖马匹的市集,就干脆在街巷角落无人之处变成了成年女子。
她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凡人好像经常接触神鬼之流,所以城中行走的方士不少。他们大部分都是有真本事的,我见他们会高价收集神异的材料,便取了一根羽毛和他们换了马。”
玄鸟别的不多,就是每年换羽剩下的羽毛最多。大部分还是品相一般的小羽毛,送人都没人会要的那种。
可在这个位面,无论羽毛品相如何,都能作为神异材料而存在。所以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神羽,也能卖上大价钱。
玄鸟除了和他们换了好马之外,还额外换了不少方士间流通的货币。她取出来分给几人,每人身上都带一些,这样比较方便。
扶苏接过一看:
“这不是秦半两吗?”
他阿父推行的官方货币秦半两,就是这个模样的。只不过比起正常的秦半两,这些明显像是被人开过光,泛着奇异的流光。
可能,这就是凝聚了法力吧。
始皇若有所思:
“这个泛白的光泽,应是与黑色的阴气相对的一种能量?”
黑龙肯定了他的推测:
“这是阳气!不过一般称之为灵气。”
始皇便尝试着往里输送功德之力。
之前他和扶苏都没试过使用功德之力,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在阳世且有身躯的情况下,一般无法调动功德做什么。
然而今日,始皇调动成功了。
可见在高魔位面,功德之力受到的限制也降低了不少。
被输入了功德后的秦半两不再散发幽幽的白色光泽,而是换成了漂亮的淡金。输入得越多,金色越浓。
等到秦半两的金光快要闪瞎人的眼睛,始皇才停止了尝试。伸手隐去金光,让它重新变成了外表低调内敛的普通钱币模样。只有拿在眼前细细观察,才能偶尔看到一丝流光溢彩。
他唤了儿子靠近一些。
扶苏乖乖凑近。
始皇伸手把儿子脖颈上挂着的项坠勾了出来,里头坠着一枚玄色带金丝的薄石块。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是始皇幼时不知从哪寻来的漂亮石头。这石头伴随了他很多年,承载着他过往多年的记忆。
后来扶苏出生,他就把这石头赠给了刚满月的儿子,扶苏一直当长命锁似的戴了很多年。重生之后没了这石头怪不习惯的,还是之前回楼桑位面时,从那边的骊山陵里取回来的。
始皇解开细绳,将这枚秦半两一并串了进去,还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带着它不要取下来,遇到危险里头的功德会自己弹出来,成为护罩保护你。”
扶苏任由阿父给他佩戴法器:
“阿父,你自己也弄一个。”
虽说如今已经发现了功德的使用不受限制,可要一瞬间放出这么多功德保护自己,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因此始皇方才做的绝不是无用功,而是提前把护罩法术储存起来,方便瞬间施展,十分机智。
玄鸟夸他脑子转得快:
“你怎么想到用秦半两来当承载术法的容器的?”
始皇回答:
“既然它可以容纳能量,自然就能作为法器存在。”
与其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再去寻黄纸玉牌什么的,倒不如就地取材方便。况且他们也不确定这个位面的大秦是否发明了纸张,用玉牌太耗费了。
秦半两却是一抓一大把。
始皇制作第二枚法器时,顺便又提起了别的:
“先祖拿出了神羽,只怕已经被某些有心之人盯上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羽一看就不是普通材料,定会有不少宵小动心。
玄鸟说确实如此,不过她已经成功甩开了追兵。那些人想跟踪打劫她,属实是想太多了。
扶苏觉得哪里不对:
“那先祖是怎么把这两匹马弄来的?”
玄鸟自己可以靠各种方法甩开跟踪者,马匹却很难携带过来吧?
玄鸟就说:
“我命令它们自己跑来华山脚下,然后就飞走了啊!”
她是神兽又不是凡人,可以直接和百兽沟通的。马匹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敢忤逆她,所以就自己跑过来了。
黑龙大叫道:
“傻子!你是不是蠢?他们肯定会追着马跟过来的啊!”
玄鸟:……淦!
她光顾着自己躲开追兵了,没想起来人类狡诈。那些人追不上她,说不准真的会去追踪马匹。
毕竟她都特意现身来买马了,怎么看也不可能任由马儿乱跑。既然找不到她,那跟着马儿,看看马儿往哪里跑,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龙直接叫破,恐会打草惊蛇。
父子二人和玄鸟立刻做出防备姿态,等待意识到自己暴露的跟踪者直接跳出来攻击他们。
结果防备了十秒钟,无事发生。
扶苏忽地恍然,压低声音:
“他们听不见龙君说话、也看不见龙君的存在。”
之前一直是他们三个在交流,黑龙没有开口。所以暗处的人也没意识到其实这里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黑龙冷不丁点醒玄鸟,听见的也只有他们自己。在那些敌人的视角中,大约只是玄鸟说了一句她让马儿自己跑回来的话,另外两人无语地沉默了十息。
父子俩对视一眼。
那些方士大概有独特的方法敛息,所以很难被旁人察觉。他们也不确定方士藏在哪里,得一击将所有人逼出来。
下一秒,始皇和扶苏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两匹马的两侧。然后各自挥出一片功德金光,笼罩了自己这一侧的半圆区域,合并成了一整个圆。
功德扩散出去,瞬间把周围的东西全部击飞了出去。
包括草木在内,都被削平了。因为父子俩还没掌握仅针对活人的方法,不得不无差别打击。
幸好他们现在离华山山脚有一段距离,不然山脚都要被削掉一小块,就很容易导致山体滑坡。
两匹马站的位置没有遭受攻击,在安全圈里,连带着马旁的玄鸟也幸免于难。但受惊的马儿还是差点吓得奔逃出去,被父子俩牢牢按住了。
发现能用功德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以前他们力气不够,现在手上只要凝聚了功德,就能把马匹按住,不让它们跑开。
几声惨叫过后,远处躺了好几个人。
始皇直接丢了几个功德牢笼过去:
“上回在鬼蜮位面,那些拥有灵能的凡人无法破开功德凝聚的光球。朕怀疑,这里的方士也是一样的。”
那边鬼蜮笼罩的是阴气,凡人修炼吸纳的是灵气。这边咸阳笼罩的也是阴气,方士往秦半两里输送的也是灵气。
这说明两界都是使用比功德、神力之类更低等的能量。两界的情况高度一致,或者说至少在人界空间,是高度一致的。
——这里毕竟是神话位面,可能还存在神界等其他空间。
扶苏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他们现在困在牢笼中彻底出不去了,我们可以趁机拷问一番,获得一些讯息。”
玄鸟立刻上前:
“我先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咸阳那头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现在大家用的是秦半两,说明这里肯定是秦朝。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帝在位,怎么搞得都城阴气森森的。
现任皇帝难道不该组建个隶属官府的方士团队吗?
如果没组建,说明他蠢。
如果组建了还被阴气笼罩住都城,说明官府养的方士都是废物点心。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现任皇帝不行。
扶苏用眼神示意阿父:
‘是时候篡位了!’
这都什么东西?还当大秦之主呢,赶紧退位让贤!
就算不是他阿父接替皇位,他们也得在王室里重新挑个能干的顶上。
第48章 保护都城的屏障,反让阴气聚集难散
功德凝聚的牢笼中,三个方士灰头土脸地待在其中。或趴或躺,看起来十分狼狈。
扶苏上前两步,见到三人里晕过去了两个,只剩一个还清醒着。
他直接询问那个醒着的:
“之前换给你们的那根羽毛,市场价到底是多少?”
扶苏怀疑这群人应该是压价了。
会引得对方结伴跑来打劫,定然是利益足够高。对方应该在交易时就已经试探过玄鸟了,发现玄鸟不清楚东西的真正的价值。
那么玄鸟在他们眼里,显然就成了一个人傻钱多好欺负的软柿子。都是软柿子了,自然不可能出个实在的价格,肯定要趁机压价坑一笔的。
这样万一后头打劫行动不顺利,自己也不会亏。
扶苏认为,自己这边需要尽快了解神话大秦世界的物价。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在后续的行动中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目前他们还不清楚咸阳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有谈生意的机会呢?
方士却是被扶苏的问题问懵了:
“市、市场价?”
他以为对方这么凶残地把他们反制住,会问一些诸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跟踪我们”这样的问题。
扶苏:这种弱智问题有什么问的必要?
父子俩对这些方士的身份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快速了解当前位面的情况。见那方士呆呆傻傻的,扶苏很不耐烦。
他们还要赶着去咸阳呢,哪有空在这里和方士废话?
扶苏就对阿父说:
“这个看着不太机灵,要不把他宰了,拎上另外两个,先赶路。等到了咸阳,再把人弄醒询问也不迟。”
始皇便点头:
“也可。”
方士心头警铃大作,赶紧自救:
“我配合!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别杀我!我还可以把我的法器都给你们!”
玄鸟提醒他:
“杀了你,你的法器也归我们了。”
难不成这家伙还拥有绑定在神魂上的空间,一旦他死了,空间就再也打不开了?
方士一噎。
他赶紧绞尽脑汁,许诺出更多的好处。
父子俩默契到都不需要对视,配合着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方士套牢在了坑中。对方主动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抖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来历、之前做过什么、以及最近的局势。
方士先说了他们几个的来历。
据他说,他就是个普通的散修方士。
因为虽然大秦自灵气复苏起,已经过去一百年了。但各地还没有形成比较正规的门派传承,大家都是各自修行,一盘散沙。
他们三个还算好的,拜了比较靠谱的师父。有些连师父都没有的,就只能自己摸索了。
由于有师父教导,他们比一般人懂得更多一些。不少好东西别人认不出,他们却都见过,三人经常靠这个捡漏。
这次也是一眼看出了玄鸟拿出的羽毛十分不凡,而且对方一开始明显没觉得自己的东西很值钱,好像货源充足的样子。
正是因为看出了玄鸟不缺羽毛,他们才决定铤而走险,来抢一波。
为了不跟丢,他们还做了两手准备。
方士说:
“我们本来担心她有厉害的师承,可能身上带着什么收敛气息的法器。于是干脆在卖给她的马上动了手脚,这样就算找不到她,只要能找到马就不怕。”
马身上被下了追踪类的术法。
事实证明这个后手很有用,他们确实是靠着这点才找到的玄鸟。否则早就跟丢了,也不用遭遇现在的这些事。
一时竟有些后悔,这还不如跟丢呢。
方士接着说道:
“这马起初跑来这里,就不走了。可是我们也没看到你们那位女同伴,还以为这次的买卖砸了。等了好久没等到人来,都想着是不是应该放弃,结果你们下山了。”
始皇和扶苏出现后,一直用鸟形在附近追逐其他小鸟玩的玄鸟才凑过来,变回了人型。
方士还以为她是学了变成动物的术法。
一下子来了三个人,他们就意识到事情棘手了。
本来以为玄鸟顶多有一个伙伴,毕竟她买的是两匹马,还想着三打二占优势。现在人数持平,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新来的人里有个气势很强的男子,居然能令秦半两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他们忖度着始皇或许是学了什么厉害的法术,加持到了秦半两上。看那架势明显比他们更能打,这次的事情悬了。
于是三人都很怂地没有冒头,想着打不过就放弃。准备等他们三人离开之后,自己再悄悄溜走。
哪里想到劫匪都不准备打劫了,被盯上的羊羔自己先动了手。
方士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始皇听着他的这些絮叨,抓住重点:
“灵气复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百年过去了,方士间还没有形成门派?”
他们上回去另一个灵气复苏的后世时,曾经听闻过灵气复苏后,活人的平均寿命可以延长到150多岁。
如果灵气复苏出现得早,这个位面的始皇帝或许活了很久,那么这里就不会有胡亥作乱了。
之前他们意识到这里是大秦之后,都有些担忧会不会是胡亥在位。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位面的扶苏危矣。
结果方士听了始皇的询问后,表情是无法掩饰的奇怪和震惊。
他下意识反问:
“你居然连灵气复苏开始的时间都不知道?你法力如此高强,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不了解?”
显然,这些内容在当前位面,属于方士之间的基础常识。
虽然始皇他们的奇怪之处暴露了,不过也不要紧,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留这人一命。等把他的话套干净,自然会处理掉这个知情人了。
扶苏捏起一枚秦半两,当着方士的面开始往里头输入功德之力。就仿佛下一秒,他便会把金灿灿的秦半两射过来,当场收割一个人头。
这个举动给了方士极大的压力。
方士不敢再废话,也没功夫琢磨为什么这三人连这些常识都不清楚。
他飞快地回答:
“灵气复苏是从大一统43年开始的。”
扶苏猝然睁大双眼:
“是始皇帝驾崩那年?!”
大一统四十三年,正是始皇帝八十岁那年。过完八十大寿之后没多久,始皇帝就驾崩了。
扶苏继位,而后当了十年多的皇帝,于秦二世十年驾崩。
之前扶苏去其他位面串门的时候,就发现很多位面的历法记录和他们这边是不一样的。
大部分位面记录始皇在位时期,不会从大一统开始单独纪年。而是接在之前的秦王政二十六年后面,写为始皇帝二十七年。
但是扶苏和阿父所在的两个位面,都是以大一统重新纪年的。只不过前世时扶苏继位很早,所以没到大一统四十三年,就改元秦二世元年了。
这里的数字如此敏感,正好是四十三,扶苏难免会多想。
——应该不会只是个巧合吧?
方士听到扶苏的反问,点了点头:
“对,就是始皇帝驾崩那年。”
扶苏看了父亲一眼。
此界的灵气复苏,显然和活到八十高龄的始皇帝本人有关。不然没可能他一死,就恰好灵气复苏了。
方士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始皇帝驾崩当日,据传天下间出现了异象。那时正是深夜时分,但整个神州大陆却瞬间亮如白昼。”
“关中很多庶民都被晃醒了,吓得出门查看。便见有人从都城的方向升天,是天梯接引才将黑夜照亮。”
“所有人都说,是始皇帝登仙了!”
因为事情才过去一百多年,很多当时见证过异象的人,也是这三四十年才去世的。他们亲眼见过,对儿女信誓旦旦,保证确有其事。
如今,不少他们的儿女还在世。所有人的说辞都能对得上,几乎不存在虚构故事的可能性。
再加上那日之后,灵气便开始复苏。
所以整个大秦黎庶都相信了,始皇帝定然是前往神仙所在的世界,去当仙人了。
由于他白日飞升,不对,是黑夜飞升,导致仙界的灵气通过登仙之道进入凡间。于是凡间渐渐涌现出很多神异之事,不少人都拥有了施展术法的能力。
扶苏听着这个故事,觉得有点耳熟。
他皱起眉头陷入了回忆。
方士补充:
“起初,我们都以为始皇帝只是单纯地去当个普通仙人。后来咸阳流传出的消息却说他是去神界当神帝了,据说还赐下了修行的法门和施展术法的口诀。”
玄鸟听得起劲,追问他:
“真的假的?他真的当上神帝了吗?”
方士说他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修行的法门确实传出来了,因为官府那边培训出了非常厉害的方士军队,大家都打不过他们。”
官府牢牢把控了那些法诀,只有一些不怎么紧要的术法流传了出来。再加上官府有意打击各处的方士组织,导致散修方士一直无法凝聚出能和官府抗衡的势力。
这就是各地没有方士门派的原因。
但方士又很奇怪:
“可我听闻秦二世扶苏并没有修炼那些法门,他在位仅仅十年就驾崩了。所以起初大家都怀疑这些传闻是假的,直到后来当真见识到了方士军团的厉害。”
玄鸟就去看小扶苏:
“为什么二世十年就驾崩了?”
十年的话,驾崩时间和小扶苏本人是一样的。
扶苏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肯定是因为我不想留在人世啊!”
如果阿父死后去天上当仙人了,肯定会找到办法把他也接过去。估摸着也是要他死后才能把他接去,那他当然不乐意靠修炼停留阳世。
不过扶苏倒是想起一件事:
“修行的话,是不是可以把阳寿提升到150岁?阿父驾崩那会儿,桥松才54岁。他要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炼的话,说不准现在还活着呢。”
始皇便问方士:
“如今是哪个皇帝在位?他在位多少年了?”
方士却是愣了一下:
“我只知道今年是秦历157年,二世皇帝继位之后没有用二世作为纪年。说是以大一统元年作为秦历元年,之后子子辈辈不再更改。”
所以哪怕更换了皇帝,依然是秦历。
这个位面的扶苏会这么选择,大约也是考虑到皇帝都会活很多年。而且有了一个登仙的始皇帝在天上,大秦估计真的能万世无穷了。
既如此,用某世某年来记录,倒不如直接用秦历来记录,对庶民来说更方便一些。
至于每个皇帝的纪年,官方文献和史书里同时添一笔就好了。比如“秦历四十四年,二世元年,XXXX”这样。
扶苏飞快算完:
“104年之后,桥松要是还活着,应该是168岁。”
而灵气复苏后,150只是平均年龄,不代表只能活150。
玄鸟就追问现在在位的是几世皇帝。
如果小桥松还活着,为什么大秦都城会被阴气笼罩?她觉得不太对劲。
方士给出的回答是:
“四世皇帝吧,三世前几年驾崩了。不过也有说他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成功飞升去寻始皇帝了。”
扶苏这时才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了。
扶苏连忙拉了拉阿父的衣袖,凑过去小声提醒了一句:
“史夫人曾经写过一本神话故事!”
大一统初期时,大秦最炙手可热的史官是史菅。他和扶苏关系不错,经常狼狈为奸一起看别家的八卦。
后来史菅致仕了,换了他儿子小史来当起居郎,扶苏就转而跟小史史官一起吃瓜看戏。
史夫人便是史菅的妻子、小史的母亲。
当初扶苏为了大秦的延续,提出了可以推行“国运”之说。在庶民里宣扬大秦受国运庇佑,轻易不会亡国。
史菅就灵机一动,提议道:
“时人将昔年黄帝与蚩尤的大战编纂成了神话故事,说他有玄女一类的仙神相助,他女儿魃还能成为旱神。黄帝时代的人物可以被神话,我大秦的为何不可?”
史菅的想法是,现在他们先编一堆神话出来,然后四处宣扬。等到千百年后,这些神话就会成为“传统神话”了。
反正现在各地流行的神话故事,不也是先民编纂出来的?
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首肯后,史菅就回去和夫人商量要怎么编写了。
编写的任务被史夫人自告奋勇接了过去,而后她便写下了这篇“始皇帝驾崩后前往神界成为神帝”的故事。
这段过往扶苏都快忘了,毕竟当时就是随便下的一局棋。
万万没想到啊——这个故事居然形成了一个残缺位面!
扶苏倒是记得之前黄泉府君跟他说过,残缺位面大部分都是以文学故事为蓝本,凝聚出来的。
可是天底下的故事那么多,他哪里能料到他们位面的故事,也能成为现实?
史夫人其实早在始皇帝驾崩前就去世了,按理来说她的故事不一定会发生在大一统四十三年。
奈何她儿子太能干,事发之后把亲娘的作品重新翻了出来。然后他进行了一番勘误修改,添上了“大一统四十三年”这个精确的背景。
而且史夫人写的是白日飞升,他参照始皇驾崩的具体时辰,给改成了黑夜飞升。然后添加了一段天下亮如白昼,关中庶民目睹全过程的剧情。
至于剩下的内容,诸如始皇帝赐下修炼法门、官府组建方士军团、限制地方上形成方士组织等等,都是史夫人的原创内容。
始皇听完也沉默了。
首先要明确一点,史夫人和丈夫感情极好,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都不瞒着。而她丈夫史菅是整日跟在陛下和太子身边的起居郎,对两位君上十分了解。
也就是说,史夫人在故事里刻画出的始皇帝和扶苏,大概率会和他们这两个本尊十分相似。
这是一位写同人文不会OOC的大手。
始皇心情复杂:
“阿苏,这次真的要见到另一个你了。”
其他位面的扶苏,和他的爱子还是差别很大的。所以始皇能精准区分两个扶苏,根本不可能弄混。
如今的局面,也是陛下始料未及的。
扶苏却觉得不一定:
“史夫人并不知道我和阿父重生之时,她描写的也只是史菅了解到的我和阿父。”
所以两边还是存在差别的。
始皇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这些可以回头见到真人之后再细细分辨。
既然这个位面是根据《神帝传》生成的,那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询问方士的了。原著始皇虽然没看过,扶苏却记得很多其中的细节,说不准比方士知道得还全面。
又追问了一些世界自行完善的设定,譬如物价等方面之后,始皇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们三个。
而后黑龙兴奋地飞过去黑吃黑,拿走了他们的身上的法器。其实也没什么法器,毕竟刚灵气复苏的位面也没有储物袋一类的东西,大家身上能揣的家当有限。
始皇则把放出的功德收回了体内,避免浪费。
玄鸟看他们收拾好了,一指那两匹马:
“之前我和他们买马的时候,他们说马蹄上绘制了加速和轻身的术法。说是可以加快赶路速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扶苏和始皇各自上了一匹马:
“试试就知道了。”
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得赶紧动身了。
不过这次不是担心去晚了咸阳会出事,既然天上有个神帝盯着,大秦是肯定出不了状况的。
扶苏提醒:
“若是去晚了,阴气只怕会被打散。”
那他们就薅不到羊毛了!
所以对扶苏来说,情况依然很严重。煮熟的鸭子飞了,和亏钱有什么区别?
路上,四人还分析起了为什么会出现阴气笼罩咸阳城的情况。
首先排除官府方士无法驱散这一可能。
玄鸟想了想:
“是不是小桥松驾崩了,他们觉得没了秦三世庇佑都城,咸阳现在就是一块无人守护的肥肉?”
也不知如今的四世是谁,都过去一百年多了,应该不会是桥松的孩子继位吧?
肯定是要选一个年轻有为且修炼天赋好的晚辈,让他继承皇位,才能利益最大化。
黑龙则提出新的看法:
“该不会四世和你们想到一块去了,也想耗阴气的羊毛吧?有些修炼的方法比较偏门,可以让活人吸纳阴气。”
始皇不由皱眉:
“这样的修炼之法,听着有些不妥。”
玄鸟呵呵了一声:
“何止是不妥!活人吸纳阴气,这是要把自己打造成活死人吗?倒是鬼魂可以用吸纳阴气的方法修炼……等等,不会是小桥松驾崩之后改走鬼仙这条路子了吧?!”
扶苏感觉不太像:
“活人接触太多阴气会损伤身体,即便桥松改走鬼仙的道路,也不能大喇喇聚拢那么多阴气,将都城包裹住。”
这是彻底不管城中活人的死活了。
黑龙听明白了:
“那就还是有人在搞事!”
至于神帝为何不管,可能是两界时间流速不同,等他降临恐怕事情已经解决了。也可能是神帝忙碌,一时没发现咸阳的异样。
又或者,大秦有的是办法应对,不着急解决掉那些阴气。于是选择了先放任,或许四世还有其他布置。
一行人靠着加了法术马匹迅速赶到了咸阳,效率可比之前徒步下山高得多。
越是靠近咸阳地界,周围的阴气越浓。
这么大范围扩散的阴气,并不像浓黑区域那样方便收集。毕竟附近的阴气浓度太低了,而且扩散得特别远。
之前他们在山上看到咸阳黑乎乎一片,还以为只有咸阳城中被阴气笼罩。结果并非如此,只是城外扩散得太广,导致颜色浅淡到几不可闻而已。
玄鸟语气凝重:
“阴气会让凡人变得身体虚弱,更容易生病和倒霉。都城附近阴气扩散,这么远都能察觉得到,情况不太妙。”
始皇和扶苏立时防备起来。
始皇下意识唤了儿子一声:
“阿苏!”
扶苏知道父亲是听见“体弱多病”,触发了心理阴影。自从他前世因为中毒变得体弱之后,父亲就对他的身体健康异常关注起来。
扶苏安抚道:
“阿父,阴气对我没影响的。”
始皇当然清楚这一点,只不过心理阴影毕竟是心理阴影,不是轻易能消解的。
他还是叮嘱儿子小心一些,自己给的秦半两不要从身上取下来。
而后又问玄鸟:
“这些阴气要如何解决?”
已经扩散得这么远了,哪怕他们鬼魂可以收集阴气,恐怕也很难办。毕竟涉及的区域太广,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清理干净的。
玄鸟看了一眼黑龙:
“我和黑龙可以用神力清理掉它们,不过得找个好机会。到时候来一招神兽显灵,顺便帮大秦巩固一下统治。”
黑龙立刻答应:
“好好好!这招不错!”
不过这么做的话,到处弥散的阴气就会被消解掉了,无法收集起来拿去利用。
扶苏沉吟片刻:
“显灵肯定是要做的,不过我有更好的主意。”
三人齐齐看向他。
扶苏翻出了商城里的一个道具:
“我就知道天道一直盯着我们父子,找尽机会赚钱。”
他方才灵机一动,想到商城会不会上架新的道具。于是打开一看,果然出现了。
这是一个收集阴气的道具,可以大范围吸纳阴气。不同的吸收范围,要花的功德各不相同。
比方说,你开启方圆一里(半径一里)的吸收范围,可能只要花100功德。但是开启方圆十里的,虽然按照圆的面积计算,只扩大了100倍,但使用时消耗的功德却是100万,价格提升了一万倍。
而且购买这个道具,本身也要消耗很多功德。
玄鸟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天道是不是以为我们傻?用这个道具吸收来的阴气,还抵不上花费功德买材料的消耗呢。”
本来他们收集功德,就是因为秦稷等人建造宫殿缺材料。觉得用功德买,不如捡现成的便宜。
始皇和扶苏打的是无本买卖的主意,不付出任何代价地收集无主阴气。给天道这么一搞,变成了花大价钱收集一点阴气,那就不划算了。
始皇却说:
“天道是觉得朕和阿苏担忧大秦庶民,会愿意花钱解决阴气扩散的问题。”
毕竟这个商品刷新出来的时候,玄鸟还没说自己可以使用神力消解掉阴气呢。天道以为他们没办法解决,火速上架新商品等着捞钱。
扶苏微微一笑:
“其实,这个东西如果不开那么大的范围,还是很好用的。”
只开方圆一里的吸收范围,那么一个时辰才消耗一百功德。哪怕加上购买道具的价格一起,也没多少钱。
扶苏打起小算盘来:
“我看它上面的介绍,说的是可以瞬间吸收范围内的所有阴气,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
片刻后,扶苏购买了两个吸收阴气的道具,选定了合适的范围。
接着,他又买了另一个道具。
功德商城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不少道具可能天道自己都记不得用途了。毕竟东西一多,就很容易搞不清楚。
但东西多了,对他们这些使用者来说却很占便宜。好多道具互相搭配着使用,会产生奇效。
扶苏买了个「道具增幅器」,可以扩大道具的生效范围。价格虽然有点高,但范围扩大十倍的话,只要一千功德。
如果是直接用阴气吸收道具本身的范围扩大功能,从半径一里到半径三里,正好是9倍的面积差距,却要花费将近一万功德。
显然,不如这个道具增幅器划算。
扶苏甚至还尝试了套娃:
“我先用一个增幅器,再用一个,是不是能扩大一百倍?”
玄鸟:“!!!妙哇!”
黑龙:“!!!喵呜!”
黑龙一个激动,妙哇说成了喵呜。突然冒出来一声猫叫,把玄鸟给整愣了。
黑龙:……
不过现在不是嘲笑它的时候,扶苏已经和阿父配合着尝试起来了。一个负责使用道具,另一个去半径10里外的地方感受一下,看看外面的阴气是否也被吸收了。
事实证明可以。
扶苏就跃跃欲试准备继续套娃。
然而天道到底一直盯着他们,迅速把这个漏洞补上了。
已经套娃的不能修改,但它可以增加限制,说最多套娃一次。也就是增幅器同时只能叠加两个效果,一百倍是极限了。
扶苏不以为意,他早就猜到会这样:
“没关系,一百里够大了。”
系统工具里的计数单位十分统一,就按照后世约定俗成的来。一里是500米,一百里就是50千米。
半径这么大的圆,面积7850平方公里。咸阳自己还没这么大呢,古代城池一般就100平方公里左右。
长安和咸阳距离差不多就是百里了。
扶苏又取出之前黑吃黑得到的提升速度的法器,然后递给黑龙。
扶苏导演开始安排接下来的戏:
“等会儿二位就各自带一个开了双倍增幅器的收集道具,然后从云层里降落。先祖先出现,降落在都城上方,利用道具收集城中的黑气。”
“同时,龙君开着增速法器,以最快的速度在两百里外的区域。到时候你就飞一个圈,这样可以最大范围吸收外围的阴气。”
“飞完一圈之后,龙君就回到咸阳。届时你和先祖一起露个面,玄鸟和黑龙都降下神迹,这样效果更好。”
因为两个增幅器都是半径百里的,所以要让它们的生效区域不重合的话,黑龙就要在两百里外飞了。
可以稍稍靠内一些,免得飞的时候飞歪了一点,导致外围的同心圆环区域和内里的圆中间出现没重合上的地方,让部分阴气成为漏网之鱼。
大概就是个“回”型,里面的〇是玄鸟负责的,外面的环是黑龙负责的。因为在行进速度上,黑龙本来就比玄鸟更占优势。
只是这样一来,黑龙就要飞很大一圈了。
黑龙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没问题!这点距离我很快就能飞完!最多给我一刻钟!到时候玄鸟就在空中跳个舞!”
神话传说中凤凰现世都会飞舞一番,凤凰可以,玄鸟自然也可以。
黑龙用眼神挑衅玄鸟,大有你如果不会跳舞,你就不如凤凰的意思。
玄鸟当然不能受这个委屈:
“跳舞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一刻钟,一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狠话放出来了,玄鸟又觉得自己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飞快补充说跳一个时辰会显得神兽很不值钱,所以她最多接受一刻钟。
始皇:……
黑龙:嘁!
扶苏出来调解矛盾:
“一刻钟就差不多了,跳久了也累。而且我们得速战速决,免得更多黎庶受苦。”
说着还往两人身上挂另一个道具:
“二位的神力留在身上不要轻易动用,免得后续遇到危险。毕竟这个位面存在神帝那样级别的人物,神兽不一定打得过他。”
“这个道具可以降下治愈生灵、改善环境的甘霖,到时候配合收集道具一起用。如此一来,之前被阴气侵袭的关中就能恢复生机了。”
他们刚刚一路走来,好多地方就连植被也有点枯萎的迹象,这个也得解决。
给甘霖道具也套上两层增幅器,搞定!
而后玄鸟提议给自己加个戏:
“光是我现身的话,别人还以为是什么大黑鸟飞下来了。离得远的人看不清我的身形,所以我得给自己套个神光。”
就像鬼魂在身上覆盖一层功德,功德会发出金光一样。神兽在身上覆盖一层神力,神力也会发出漂亮的七彩神光。
黑龙不甘示弱:
“不能只有玄鸟出风头,我也要!”
它说它也给自己套一层神光,然后在两百里外飞一圈。这样离得远的庶民就会看见黑龙游弋,能把神迹范围扩得更广。
始皇提醒它:
“你用了增速的法器,他们不一定看得清你的身影。”
黑龙说不要紧:
“等转完一圈之后,我可以关了加速再转一圈。”
先把正事干完,然后再到处嘚瑟。反正它和玄鸟各干各的,互不影响。
玄鸟就不满意了:
“能看到你的人比能看到我的多多了!而且说好你干完活就回来都城这里,我们两个一起现身的呢?你跑去继续飞,难道真要我跳一个时辰的舞?”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
劝架小能手扶苏再次开口:
“这样,龙君回去现过身之后,你们两个一起在关中随便飞。就是要小心些,别遇到危险了。玩尽兴了就飞回云层隐匿身形,假装你们是离开回到天上去了。”
扶苏感觉他在哄两个玩心大起的小孩。
终于商量好了整个流程,两位就兴致勃勃地出发干活去了。行动十分积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扶苏压榨了劳动力。
扶苏对父亲笑道:
“如此一来,就不必我们父子亲自跑那么远了。”
附近这么大的范围,跑一圈下来也太费劲了,还是让会飞的两位去代劳比较好。
始皇颔首赞同:
“善。”
不过事情都被神兽做了,他们两个干什么呢?总不好一直干看着,还得想办法找出阴气的来源。
始皇思索了片刻:
“我们先想办法混入城中看看。”
应该会有个散发阴气的源头,而这个源头,必然就在城中,否则城中的阴气不会这么浓重。
父子二人的长相恐怕会导致身份暴露,之前接触的方士没认出他们,只是因为那人一直在乡野活动。换成官府之人,绝对能一眼认出这是始皇帝和二世。
毕竟此界和正常位面不同,始皇帝已经是神帝了,说不准早就被人塑造了神像进行供奉。
所以始皇取出了之前买的隐身斗篷。
这种道具哪怕是物魂状态,也不影响它的使用,顶多就是凡人看不见它而已。始皇于是开了个直通骊山陵的裂缝,把它取了出来。
扶苏之前没买过,这回也买了一件穿上。
父子俩隐身低调地路过人群,从空隙中穿过,轻轻松松进入了咸阳。
其实在靠近咸阳时,他们就感觉到了屏障的存在。似乎是官府的方士布下了大阵,弄了个类似防御罩的存在,罩住了整个咸阳城。
阴气这样的东西,在鬼怪之外的人眼里看来无形无色。就连方士没开天眼之前,也是看不见阴气的。
所以哪怕这里阴气都这么浓郁了,那些凡人还是能不受影响地自由往来。他们眼前压根没有黑色的雾气遮挡视线,也不知道周围充满了不祥的能量。
反倒是父子俩,被阴气弄得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很多时候都要走近了,才能隐约看见一点东西。
扶苏好几次都险些和人撞上。
隐身斗篷只管隐身,可不会让扶苏变成空气,不怕和人碰撞。
始皇把儿子拉到身边,施展传音入密:
“能见度太低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们暂等片刻,待到玄鸟现身,开启道具后,阴气就会被吸纳干净。”
到时候再去寻找阴气源头,就会方便很多。不过玄鸟一直开着收集器的话,阴气一冒出来就会被吸收,恐怕也很难寻到哪里在往外冒黑气。
所以始皇又给玄鸟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不要一直开着收集道具。收集干净了阴气之后就可以关了,只开降下甘霖的道具即可。
等待的间隙里,扶苏和阿父分析:
“我之前还在奇怪,为何只有咸阳被这么浓的阴气笼罩。咸阳之外的地界,只有淡淡的阴气缭绕。如今倒是明白缘由了。”
始皇也有些无奈:
“方士为了护卫都城设置的屏障,原是抵御外部妖魔的。不成想阴气自内而生,反倒将它锁在了屏障之中的都城里。”
所以只有少数阴气缓缓逸散了出去,大部分还是盘旋在城中。这么高浓度的阴气,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城中百姓实在是倒霉。
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只怕很多人已经开始生病衰弱了。
看来神界是真的没办法轻易和凡间频繁往来,否则神帝知道了此事,不可能放任不管。
现在这个局面,明显对方还不曾察觉。
扶苏皱起了眉头:
“官府养的方士们也没发现不对劲吗?发现了就会上报四世皇帝,四世再怎么也该尝试联络神帝才对。”
太奇怪了。
扶苏明明记得沧海客(史夫人的笔名)在故事里写过,神帝留下了传讯用的法器。虽然神帝自己没工夫时时刻刻关注凡间,但子孙后代遇到难题却是可以利用法器联络上他的。
除非,有人对法器动了手脚。或者四世自己走了歪门邪道,想利用阴气做点什么,就故意不去通知神帝。
正思量间,周围黑气一清。
一只散发着七彩神光的玄鸟从天而降,开始在云端飞舞。她洒下了甘霖,滋润周遭的一切。
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天隐隐感觉到的压抑一扫而空,接触到甘霖的地方,仿佛被注入了生机。不少本来身上有些病痛的人,也觉得舒服了许多,就好像百病全消了一般。
始皇和扶苏则看见一缕缕阴气从庶民体内被驱赶了出来,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不仅是人,周围的牛马、植物也是一样的情况。直到再没有黑气从生灵体内涌出,玄鸟才关闭了收集阴气的道具。
接下来就是单纯的甘霖降世了。
附近的庶民已经高呼着“神兽显灵”,跪拜了下去,感谢玄鸟的赐福。
始皇凝眸看向秦王宫的方向:
“阿苏!回宫!”
扶苏也看见了。
玄宸宫中的正宫之中,仍旧有阴气源源不断涌出。且涌出的阴气规模非常可观,顶多再有一两天,又能把咸阳填充成为一座阴森鬼城。
如此看来,这个产生阴气的东西应该刚刚进入咸阳不算太久。否则就它这个生产效率,多来几天咸阳就得彻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父子俩迅速赶往王宫。
同一时间,乾元宫,四海归一殿。
胡亥坐在主位上,兴高采烈地体会起坐在皇帝宝座上是个什么感觉来。
他做梦都想当皇帝,可惜父亲眼里只有大兄一个。如今总算让他得偿所愿,这偌大的乾元宫,属于他了!
胡亥得意地询问周围的侍者:
“那家伙呢?”
侍者被摄取了心神,木讷地回答道:
“四世陛下被关押在偏殿中,还未恢复意识。”
胡亥不悦地纠正:
“现在朕才是秦四世皇帝!他只是个废帝罢了!”
侍者恭顺地低头应是:
“回陛下,废帝如今还未恢复意识。”
胡亥这才满意。
秦四世真是个废物,根本打不过他。激烈反抗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他圈禁了?
第49章 如今有了两个阿父,阿苏可高兴?
这个胡亥并不是人,而是鬼魂。
胡亥死亡之前,正是秦二世扶苏在位的时期。
那个病秧子大兄霸占着皇位,让胡亥很不服气。他觉得就扶苏那个身体状况,当不了两年皇帝就要病死。
既然如此,大秦怎么能交给他?不如交给自己这个健康的幼子,而且他刚刚年满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惜父亲眼里只能看到一个扶苏。
扶苏继位后,胡亥很不甘心。他和赵高商议之后,决定把扶苏病重将死的消息放出去,引导各地的六国旧贵起兵造反。
计划施行得十分顺利,大秦四处都发生了战乱。
结果扶苏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一个叫韩信的小将,配合其他将军轻轻松松镇压了全境叛乱。
不仅如此,胡亥自己也被揪了出来。
为了不被处决,胡亥和赵高干脆起兵造反,试图取扶苏而代之。
结果很明显,死得非常凄惨。
二人被活捉当场,毫无反抗之力,直接当众处决了。
胡亥死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鬼魂。
起初,胡亥并不知道自己穿到了另一个大秦所在的位面,还以为自己只是正常死亡后变鬼。
见周围是乱葬岗一般的荒冢,胡亥立刻认定了自己必然是死后被扶苏命人随意下葬在了此处。
——可恨的秦扶苏,居然连个好点的墓都不给他立!
胡亥发誓一定要报仇。
恰在此时,胡亥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是一个修炼邪道的方士,正在试图招魂,这人想借助魂魄身上的阴气,修炼邪门法术。
可他运气不好,似乎没招出魂魄来。便以为这里并没有魂魄存在,准备离开。
胡亥正好在他转身时出现。
收起神通的方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招魂阵不是没用,而是生效比较慢。大约是从其他位面来的魂魄离得远,传送耗费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方士走得不快,乱葬岗又很大。等胡亥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决定努力变强时,方士还没走远。
周围就这一个人,胡亥干脆飘了过去,看看他是干什么的。接着便从对方的抱怨连天里听见了前因后果,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人想用鬼魂的阴气修炼变强,而自己正是鬼魂。比起活人,鬼魂寻找鬼魂或许会更容易一些。
胡亥立刻下定决心。
他要窃走那人的功法秘籍,自己利用阴气修炼变强。只有变强了,他才有机会找扶苏复仇,否则孤魂野鬼只能任人鱼肉。
偷窃功法的过程十分顺利,方士完全没发现端倪。胡亥偷到东西立刻开溜,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钻研。
很快胡亥就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找别的魂魄吞噬。
胡亥自己身上就会散发阴气!
由于胡亥并不了解许多常识性的问题,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会散发阴气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联想到功法主人本来就打算抓一只鬼作为修炼的材料,胡亥就以为鬼会产生阴气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胡亥都窝在深山老林里,便自给自足地修炼,潜心钻研那套邪术。
一年后,胡亥出关了。
胡亥能闭关修炼一年对他自己来说,已经堪称毅力十足了。要不是有仇恨支撑他,他早就放任自己懈怠玩乐去了。
不过一年已经是他的极限,所以他憋不住出来打听情况。
胡亥认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至少比没修炼过的扶苏强。况且他也担心自己再不去报仇,扶苏那个病秧子可能会先一步病死。
所以胡亥放心大胆地出门去了。
由于他自己身上散发的阴气数量极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这就导致他的修炼效率远超旁人,哪怕只修炼了一年,实力也非常强悍。
这一路出来,虽然碰到过几次危机。但回回遇到方士试图收服他,都是被他反杀。
渐渐的,胡亥就膨胀起来。
胡亥认为自己无敌了。
他一路直奔向自己问出来的咸阳城的方向,也没想着去打听一下现在的大秦到底是什么局势。
虽然觉得路上这么多有真本事的方士有点奇怪,不过胡亥懒得去思考里面的问题。
就这样,胡亥来到了咸阳城。
当时他莽莽撞撞地就想闯进皇宫去攻击扶苏,结果在城门口时先被屏障拦了一下。问题不大,那个屏障只是稍微阻拦了胡亥一瞬,很快就通过了。
胡亥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帐幔拦了一下而已,没太往心里去。他继续朝着王宫的方向前进,甚至都无视了城中布局的变化。
——常年关在深宫里的公子,哪里熟悉咸阳城区的街巷呢?
眼看着就要闯入皇宫大仇得报了。
“嘭!”
胡亥被一道护罩结结实实地拦了下来,而且这个护罩还会反击。胡亥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魂体被削得变透明了不少,显然他的实力不足以破开护罩。
眼看周围的守卫因为护罩被触发,开始围拢过来,要查看情况了。胡亥见势不妙立刻逃跑,赶在官府的方士军团抵达之前,先逃之夭夭了。
报仇的事不太顺利,胡亥却没有放弃。
他躲在都城周围的山林里疗伤,等伤势养好以后,他决定再修炼一番。现在的实力不足,只是因为他修炼时间还短,待他再修炼一些时日,必然能反败为胜。
不过胡亥还是悄悄潜入城中,打探了一下秦二世的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他就傻眼了。
城中的茶肆里有闲谈的人们,集市中也有表演的优伶。哪怕胡亥是鬼魂别人目前看不见他,也不妨碍他收集信息。
于是胡亥就听说了:
1.天地间灵气复苏,各种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官府于是组建了方士军队处理这些事情,据说官府的方士实力极强。
2.现在在位的是秦三世,秦二世在位十年就死了。而且秦三世已经当了快九十年的皇帝,同样在修炼仙术,据说他的战斗力深不可测。
胡亥:……
仇人已经死了,报仇也找不到人。除非去欺负扶苏的儿女晚辈,但秦三世桥松看起来又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思来想去,胡亥决定苟一波。
他想先修炼,看看有没有机会翻身。他自己也不差,迟早有一天能打得过桥松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胡亥就在单方面和桥松还有秦王宫死磕。隔一段时间,他就来试试看自己能否进入秦王宫。
从刚开始的壮志酬筹,到后来摆烂,也就过去了不到一年。
胡亥实在受不了清修的苦,就开始等着桥松死亡。
他不信桥松还真能修炼成仙,只要成不了仙,对方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拼得过他一个早就死了的鬼魂?
选择放弃以后,胡亥就开始在城里纸醉金迷。仗着能进咸阳城,今天去这边的集市里逛逛,明天去那边的集市里看看。
不过到底还有个大敌在呢,这期间胡亥没有放任自己的阴气逸散。他一边催动功法吸收阴气,一边玩乐,倒是没怎么对咸阳造成影响。
城中根本就没人发现市集里混入了一个谁也看不见他的阴魂。
偏偏胡亥因为无法和人交流,就没办法主动询问消息。他自己又没再生出过打探消息的心思,于是至今都不知道灵气复苏的始末。
他甚至都不知道始皇帝活到了八十,这里不是他原生的大秦位面。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半年前的某日。
秦三世桥松,终于驾崩了!
胡亥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没了桥松这个修炼了九十年的老妖怪,剩下的软柿子他还不是随便捏?
胡亥特意去试了一下,发现秦王宫的护罩他虽然依然无法通过,但实力差距已经不大了。他只要再修炼一段时间,必然可以冲破阻碍进入其中。
报仇现在是不指望了,胡亥只想当个皇帝过把瘾。
他听说四世是桥松的玄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实力肯定不算太强。这样一来,胡亥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于是胡亥再次跑去闭关了小半年,前两天终于出关了。一出来就兴奋地直奔王宫,成功拿下了四世皇帝。
接着胡亥飞速用邪功里的法术控制住了那些实力低微的侍者和护卫,将整个秦王宫里的人都变成了他的拥趸。
胡亥重新加固了护罩。
他决定以后就待在王宫这个乌龟壳里,再也不出去了。
只要他不出去,也不主动招方士入宫,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的问题。他再用术法变成四世的模样,就万无一失了。
成功夺取皇位以后,胡亥就犯懒了。
既然他都成为皇帝了,那他还勤加修炼干什么?他干脆任由自己身上的阴气逸散了出去,并不在乎整个都城会因此成为一座鬼城。
只是阴气太遮挡视线了,所以胡亥会控制住不让阴气停留在王宫之中。活人看不见阴气,胡亥可是能看见的。
所以如今城中的阴气被清除一空,胡亥也完全不知情。毕竟他身边本来就没有阴气缭绕,压根察觉不到王宫外的变化。
胡亥高高兴兴地摸了摸周围的东西:
“可惜了,这几天是新年。真不知道我那好兄长和好侄子是怎么想的,过年要放足足半个月的年假。朝会一直都不开,让我想体验一把上朝都不行。”
大秦的新年在正月,正好和始皇帝的生辰相近。所以在大秦步入正轨、群臣不那么忙碌之后,扶苏就提议增加假期和休沐日。
主要是想让阿父多休息一下。
群臣对此十分感激,终于不用跟着陛下疯狂加班了。
不过放假时不开朝会,胡亥就无法炫耀自己新得的皇位。他巴不得假期早点结束,不然自己一个人待在四海归一殿实在没什么意思。
一旁的侍者一板一眼地提醒:
“年假是当初始皇帝陛下与二世陛下一同商议订立的。”
胡亥感觉有点奇怪,父亲何时订立过这个?他怎么没有印象?
但胡亥也没太往心里去。
他猜测可能是之前商议过,只是没来得及施行。等到父亲驾崩之后,扶苏才找了个机会落实。
胡亥指挥侍者:
“你去给朕端一些瓜果点心来,顺便再叫几个漂亮的舞女来给朕跳舞。”
小半年的闭关之后,胡亥终于能够凝聚实体让活人看见他了。可他终究是鬼魂,再有实体也没用,无法临幸女子,所以顶多看看舞蹈过过干瘾。
侍者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他行走间十分僵硬,就好像是一具尸体在行走那般。这是被术法操控了,实际上侍者的魂魄已经失去了意识。
走出大殿以后,外面正在降下甘霖。
没有神智的侍者只会听令行事,并没有主动避雨的想法。他以最短路径朝着膳房走去,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没有廊檐遮挡的雨幕中。
甘霖落在他身上,迅速驱逐了他体内的阴气,也为他解开了控制术法。
只是他被操控了好几天,暂且无法恢复神智。还得多淋一会儿雨,所以侍者呆呆地站在雨里一动不动,没再继续完成胡亥下达的指令。
城中。
始皇和扶苏冒雨赶往秦王宫。
宫门处的护罩无法阻拦他们二人,他们实力太过强劲,护罩毫无抵挡之力。
两人顺利穿过护罩,进入了王宫之中。
进入之后,阴气的飘散轨迹就更加清晰可见了。他们看到一缕缕阴气从四海归一殿的方向飘出来,朝着护罩外逸散。
果然是这里!
一进入乾元宫,就看见好些个侍者木愣愣地站在雨中。父子俩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他们之前恐怕是被阴气和邪术损伤了身体和神魂。
扶苏眉头越皱越紧:
“阿父,我觉得这不像是大秦皇帝自己闹出的麻烦。”
身为正经皇帝,有必要对侍者下手吗?除非是名不正言不顺篡位上来的,甚至可能和前任皇帝的死有牵扯,才会下狠手控制这些侍者。
但扶苏并不相信桥松会被人背刺,阴沟里翻船。桥松可没那么废物,何况神帝一定会给他足够自保的法器。
那么,应该是四世皇帝出问题了。
始皇也倾向于这个可能性:
“恐怕是有人不满四世,妄图取他而代之。”
相比起来,四世这样的年轻人更容易被人得手。就是不知道四世还活着吗,对他下手的是宗室公子还是外头的乱臣贼子。
父子俩正准备进殿一探究竟。
在殿中久等不到侍者带着美女和佳肴回来的胡亥不高兴了,他走出大殿,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被他控制住的仆人不可能不听命令,一定是出现了变故。
结果出来一看——
胡亥立刻红了眼,是被仇恨和愤怒刺激的。
年轻模样的扶苏和始皇站在一起,胡亥压根没认出来始皇。
因为前世那会儿始皇衰老得早,胡亥记事起见到的就是父亲的中年模样,印象里更深刻的则是头发半白的老态。
倒是扶苏,年轻时的样貌和胡亥临死前见到的差别不是很大。所以他一下子锁定了这个仇人,当即就要扑过来攻击。
胡亥猜测扶苏也成为了鬼魂。
但是他一点都不怵。
他死得比扶苏早,也才苏醒了几年。扶苏只会比他醒得更晚,修炼时间没有他多,必然打不过他。
至于扶苏身边的人到底是谁,胡亥也没功夫去在意了。
总不可能是桥松吧?
虽然确实长得和桥松有几分相似,但桥松才死没多久,不可能立刻苏醒的。
扶苏一惊:
“胡亥?怎么是你?!”
既然是胡亥,父亲又在身边,那扶苏肯定选择往阿父身后躲。
柔弱的小太子惊慌地躲到了父亲的羽翼庇佑治下,小心翼翼地揪着父亲的衣服,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始皇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扑过来的东西挥袖扇飞,反正不可能任由他当着自己的面来攻击他的爱子。
胡亥狠狠砸在了斜后方的石雕上。
那是一尊神兽的石像,摆在大殿入口前作为镇宅保佑而存在。胡亥这么砸上去,直接把石像的半边身子都砸碎了。
胡亥不可置信:
“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厉害?!”
扶苏从阿父身后探头:
“阿父,他怎么还能说话?居然没被砸死吗?”
胡亥:……!!!
胡亥已经顾不得扶苏张口闭口想要他死这件事了,他听到了那声称呼,慌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这这、这人是父亲?!
始皇冷冰冰地盯着胡亥被他这么一拍,直接变得半透明的魂体:
“原来你是成了鬼魂,难怪能在王宫中作威作福。”
是鬼魂的话,身上散发阴气就勉强可以理解了。虽然他不知道胡亥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鬼魂本就和阴气息息相关,或许胡亥另有奇遇也未可知。
胡亥知道,父亲出现的话,他就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了。
他从来不敢忤逆父亲,就算他能打得过父亲,在父亲面前也会受到血脉压制,根本没胆子反抗对方。
胡亥战战兢兢地从石雕上下来,跪伏于地,向父亲请罪求饶。
“父亲,我错了,我……”
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周围的空气一阵波动。一个神兽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神兽不悦地质问:
“是谁毁了吾的神像?”
扶苏还没从阿父身后出来,就着这个姿势好奇地探头张望。居然又来了一个神兽,而且普普通通一个石雕,对方还当真在一起来了。
看来在神话大秦的世界,这些石雕也不是单纯的石雕。约莫和神兽本人有联系,才会在损毁的第一时间发现端倪,跑来算账。
始皇审视着那神兽,没有轻举妄动。
扶苏倒是伸手一指胡亥:
“是他弄坏的。”
胡亥:???
胡亥大怒,这怎么也能怪得到他头上?要不是父亲在这里,他肯定是要扑上去咬扶苏一口的。
扶苏无辜地缩回了手。
没办法,谁让事情还牵扯到阿父了呢。要是不把胡亥推出来顶锅,万一对方找阿父的麻烦怎么办?
神兽立刻顺着指示看向胡亥,见到这个趴在地上的鬼魂后背上确实粘附着一些碎石块,这就是物证了。
——可见扶苏没有说谎欺骗他。
神兽当即扑向了胡亥,要把这个鬼魂一口吞掉,作为冒犯它的代价。
始皇一见这个架势,立刻丢了个功德凝聚出的牢笼,把胡亥框在了里头。
无论如何,胡亥都是他儿子。要处置也是他来处置,轮不到外人把他给吃了。
何况这个位面还有一个始皇帝,对方或许会想自己处理孽子胡亥。始皇决定帮对方留胡亥一条命,反正对方是神帝,应该不怕得罪面前这个神兽。
扶苏不赞同地小声喊了一句:
“阿父!”
这样做容易惹怒神兽,太冒险了。
神兽被功德弹开,果然越发生气起来。但它终究是有理智的,能丢出这么多功德的人不会是普通人,自己也不好得罪人家。
神兽探究地看向始皇:
“你是什么人?”
话刚问出来,看清楚了始皇的长相。又看清了他身后探头探脑的扶苏,顿时就是一阵无语。
片刻后,神兽低下了头颅,以示臣服:
“原来是神帝陛下和神庭太子,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二位见谅。”
它们神兽和神界王庭来往不多,所以它方才愤怒之下就没认出这两人。现在仔细一看,才辨认出两张脸分别属于谁。
神兽谨慎地表示:
“既然这人是你们要处置的,吾便不计较了。只是一尊普通石像被毁坏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扶苏:你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扶苏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快乐,当神帝和神界太子真是太爽了。
既然他们俩是以自己和阿父为原型创作的人物,那四舍五入是不是他和阿父也能算半个神帝和神界太子了?
说不准回头他去了神界,神帝会把他误认成自家亲儿子呢。
目送神兽匆匆离去后,扶苏在阿父耳边嘀嘀咕咕。
始皇听完给了他一个不许胡闹的眼神:
“你悠着点,万一惹怒对方怎么办?”
扶苏却觉得阿父才需要悠着点,刚刚直接挑衅神兽的,难道不是阿父自己吗?
那边,胡亥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了。
父子俩掰扯一阵没有结果。
始皇干脆转移话题去质问胡亥:
“你把四世皇帝怎么了?”
胡亥赶紧回答,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说他试图用法术控制对方,但是失败了。只能把人弄晕,暂且控制起来,如今人就在偏殿之中。
扶苏主动揽下处理这件事的任务,进去把人弄了出来。放到甘霖下去淋雨,应该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了。
始皇查看了一下方才就站在甘霖之中的侍者,确定他们的状态还不错,略略放心。
能在乾元宫侍奉的,必然是十分忠心的侍人。每个培养起来都不容易,要是被一网打尽了,乾元宫就的停摆了。
新换上的侍者不一定能胜任,况且忠心程度也不好保证。到时候四世皇帝每日还要防备身边人是否有问题,还如何能治理好国家?
检查过后,始皇的目光重新放到了罪魁祸首胡亥身上。
他冷淡地看着这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儿子,无法理解为何三十多个儿女里,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祸害。
始皇命令道:
“把你做过的事情一一道来。”
胡亥窝在牢笼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不回答父亲的问题。
但他也不知道父亲想让他从何处开始说起,毕竟他做过的事情实在有点太多了些。
纠结片刻,胡亥试探着开口:
“是从控制住四世说起吗?”
胡亥心里还有一点小算盘,想着只说这一件事。这样一来,情节相对较轻,应该不会被父亲盛怒之下拍死。
始皇面色冷凝:
“你说呢?”
胡亥意识到自己没能糊弄过去,他赶紧滑跪告罪。
也是,就他这本事,哪里瞒得过父亲?
可胡亥依然不想坐以待毙,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不敢说。如今只能赌一把,赌长兄没有告诉父亲他造反和联络六国余孽的事情,这样他还能瞒一瞒。
于是胡亥便询问:
“那我从变成鬼后开始说起?”
始皇没给任何反应,让他自己掂量。
这小子明显心虚,说不准还有别的前科在身上。只要他一直不给出许可,胡亥就会一直自曝,他不着急。
果不其然,胡亥在这样的压力下,终于撑不住了。他再不敢生出任何一点小心思,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胡亥跪在地上磕头: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给六国余孽传讯说大兄病重垂危,怂恿他们立刻举兵起义!我也不该在事发之后亲自造反,试图击杀大兄抢走皇位!”
他颠三倒四地把生前做过的事情和死后做过的事情都说了。
说到后面见父亲依然逼视着他,不发一言,胡亥彻底崩溃了。
他大哭着自我反省,说自己小时候不该故意欺负同龄的兄弟姐妹。也不该耍小心机和父亲身边的近臣赵高联手蒙骗父亲,靠着赵高的提醒故意伪装出乖巧的模样,借此获取父亲的好感。
始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扶苏。
扶苏回到父亲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他是前世那个胡亥,奇怪,他怎么到这个位面了?”
关键是地府里确实有个楼桑位面的胡亥魂魄存在,被先祖们收拾过很多遍了。所以这个胡亥也不是扶苏的亲弟弟,应该依然是神话故事中的一员配角。
扶苏原以为沧海客不知道他和父亲重生一事,写的故事里应该不会涉及到前世的事情和人物。但现在看来,世界似乎自动补全了缺失的这部分。
始皇提醒儿子:
“神帝毕竟是神帝。”
既然对方都当上神帝了,那么对方人设上的缺漏估计不会继续留存下来。否则神帝身上留有bug,听着就很掉价。
往好处想,是神帝的人设被世界自主补全了。完全仿照始皇和扶苏进行塑造,世界线也进行了修改和融合,更符合逻辑了。
往坏处想,可能是当上神帝之后,这位始皇帝通过神帝的手段获知自己其实只是故事中的一员。然后根据原型,自己补上了里面的漏洞。
扶苏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有点担心神帝知道真相之后,会对父亲不利。就像在有些故事里,影子可能会想干掉主人取而代之,这样的情况不可不防。
始皇倒是不担心:
“法则会庇佑我们的。”
还是那句话,完整位面的法则能够压制残缺位面。所以他们前往残缺位面,绝对不会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
扶苏却说:
“它迟早有变成完整位面的一天。”
神帝估计寿与天齐,就算他们的位面运气不好要很多年才会补全,神帝也能等得到那一日。
父子俩正商量着,那边胡亥已经自曝出了新的内容。
之前那些内容始皇和扶苏早就知道了,也就是胡亥成为鬼魂后的经历不清楚。但这部分经历没什么劲爆的,听完也就过去了。
可这次胡亥说的却是:
“当初我娘要配合六国余孽给大兄下毒的时候,我应该阻止的,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在发现那个侍者是六国余孽之后,故意告诉我娘,提醒我娘可以和他们合作害死大兄!”
始皇猛地回神:
“主谋居然是你?!”
大一统三年,始皇帝第二次巡游。这次巡游太子留下监国,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等始皇回到都城之后,才发现儿子身体变得非常虚弱。逼问过众人之后得知,太子在他巡游期间遭了六国余孽的毒手,他中了毒。
虽然后面毒解了,身体却垮了。至此以后将近三十年,扶苏都时常缠绵病榻。
尤其是刚即位那会儿,大秦风雨飘摇。扶苏本就因为父亲去世遭受打击,病重得起不来身,还要强撑着处理朝政。
结果这个时候,胡亥和赵高故意联手作乱。为了解决他们造成的大麻烦,扶苏没有时间去养病,耽误了病情,导致身体进一步恶化。
后来的年岁里,扶苏都在靠着虎狼之药吊命,始皇每每想起这事都很心疼。
原本始皇以为毒是胡姬下的,胡亥的罪责只是妨碍大兄养病。没想到连下毒这件事他也参与了,还是他撺掇的。
当时胡亥才十一岁!竟然如此歹毒!
始皇勃然大怒,正要出手惩戒这个不懂孝悌的孽障。
忽然——
一道掌风拍了下来,轻易拍碎了坚固不已的功德牢笼。而后落在胡亥身上,将他的神魂拍成了碎片。
胡亥疼得甚至都发不出一声惨叫,只有扭曲的表情才能看出他的痛苦。
可这并不是结束。
掌风化作蛛网,将魂魄的碎片重新聚合起来。不多时,胡亥恢复原样,就好像从未被拍碎过那般。
但那掌风很快又变成了其他的刑具,开始折磨胡亥。先是碎尸万段,又修修补补一番。再换成别的东西继续,循环往复。
扶苏都惊了:
“阿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
这招可真是吓人,打碎了再重组,反反复复,可比任何刑罚都更折磨人。
始皇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一把拉住儿子,将人护到自己身后。接着警惕地看向天空之上,方才掌风其实是从上方拍下来的。
扶苏也意识到不对,跟着抬头看去。
头顶上空,什么都没有。依然是澄碧如洗的天空,湛蓝漂亮,哪怕甘霖降世也没有任何云层阻隔。
毕竟甘霖来自道具,不是真在下雨。
始皇却依然盯着天空,不曾放松警惕。天上一定有人在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很大可能就是神帝本尊。
不远处,玄鸟本来还在飞舞。
黑龙已经干完自己的事情过来了,两只神兽一起现世,引得城中庶民惊喜不已。
原本两人还商量着再玩一会儿就去关中巡视,让整个关中都看看他们的英姿。要是时间足够的话,还可以大秦全境都飞一遍,给大秦巩固统治。
结果两位同时感知到了什么,齐齐一惊。
玄鸟赶紧把那道具往天上一丢,施展法术让它们自己悬浮在那里,继续吸收阴气、降下甘霖。然后才和黑龙一起飞向玄宸宫的方向,来到父子俩身边护卫起来。
这个时候,天上的人才终于现身。
所有人都看见空中显现出神帝端坐在神界王座中的景象,被祥云和华光环绕着。分明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景,但所有人都清楚,虚幻只针对他们这些凡人。
哪怕是隔着两个空间,神帝也能轻轻松松干扰人间。天空中的确实只是他的投影,而非亲自现身,可这已经足够了。
扶苏紧张地抓紧阿父的手掌。
神帝的目光一丝也没有分给还在遭受痛苦的胡亥,也没有分给其他任何人。他直直地看向站在始皇身后的扶苏,原本愠怒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始皇微微凝眉,把儿子又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神帝冲扶苏温和地说道:
“阿苏要来神界玩一玩吗?”
扶苏眨眨眼,咦?
见扶苏没有回答,他也不恼。起身从王座上下来,朝着前方走来。
随着他的走动,好像破开了什么次元壁一样。神帝居然当真从虚幻的投影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凡尘人世。
城中庶民发出了惊呼声。
周遭那些受到邪术和阴气侵袭的人,原本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甘霖滋润,才能恢复正常。
但因为神帝的现身,华光照过的地方,直接就被净化恢复了。那些木讷的侍者也彻底痊愈,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侍者跪伏于地,感谢神帝和神兽的仙法相助。看到神帝当真破开空间,还有侍者惊讶之下脱口而出“陛下竟然来了人间!”。
三世陛下在位的这些年,神帝陛下从未来过人世。也只有之前二世在位期间,他会偶尔出现一回。
不过当时他刚刚接手神界,还很忙碌,只能抽空来看看儿子。大部分时候,父子二人还是隔着投影互相关心彼此的。
神帝在大殿前的空地上站定。
他先冷冷扫过一眼胡亥:
“朕竟不知,你还干过这些事情。”
虽然神帝确实在成为神帝之后,靠着神仙本事得知了自己是话本塑造的人物这个惊人的真相。
但也只有这一点了。
其他的像重生等,是他本身就清楚的。哪怕沧海客写故事时不知道这些,凝聚出的世界到底还是自行补全了缺失的部分。
按理说神帝应该无所不知,可惜这毕竟是个残缺位面。很多外头的位面他都连接不到,只能偶尔获取一些零散的资讯。
话本真相就是他从这些零散的消息里发现的。
此前神帝掌管的凡界空间,其实也包括他自己前世的那个空间。奈何他成为神帝时胡亥和一干知情人早就死了,胡亥又跨越过了时间,直接穿到了这个位面的百年后。
这就导致神帝一直不知道胡姬胡亥与下毒有所牵扯。
方才被冒犯的神兽离开以后,越想越觉得奇怪。
它没听说神帝和太子去了凡间,那两个不会是冒牌货吧?可是功德牢笼确实是它破不开的,又不像是旁人假扮。
所以神兽决定去一趟神庭,看看神帝在不在神宫之中。
结果就这么见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神帝本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就把下界的事情报告给了神帝。
神帝当即召出水镜,查看过去这段时间凡间都发生了什么。这一看,就把胡亥的所作所为看了个遍。
最后,神帝看到了胡亥自曝下毒之事。
乍然听闻这些真相,神帝震怒至极。所以越过始皇,直接降下了惩处。
神帝三言两语解释完前因后果。
他无奈地对扶苏说道:
“朕缘何要对你阿父下手?阿苏就是这么想朕的?”
到底是以始皇为原型塑造的神帝,两人看起来十分相似。扶苏有点心虚,往父亲身后躲了躲,逃避这个问题。
神帝还调侃他呢:
“阿苏幼时抱怨过,朕有一堆儿女,你却只有一个阿父,这不公平,你也想要一堆阿父宠爱你。如今有了两个阿父,可是高兴了?”
扶苏:!!!
不许揭他黑历史!
本来有一个阿父知道他的黑历史就已经很惨了,现在又多一个!
扶苏气死了:
“坏阿父!我才不要你!我有自己的阿父!”
‘坏阿父’不以为意,还接着往下说:
“当时朕许诺你,等朕习得分身术,就可以让你同时拥有多个阿父了。如今朕确实已经学会了,你可要看看?”
扶苏把脑袋往自家亲爹肩膀上一埋,告起状来:
“阿父,他欺负我。”
第50章 太子: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始皇听了儿子的告状,哭笑不得:
“这些话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扶苏呜呜呜地小声控诉:
“小时候不懂事说的,怎么能当真?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来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神帝好整以暇地表示:
“莫怕,刚才的话他们听不见的。”
自家爱子什么德性他十分了解,自然不会对无关人等揭露扶苏幼时的丢脸事迹。不过神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还是孩子太害羞了。
神帝没再继续调侃扶苏,转而和始皇寒暄起来。
玄鸟和黑龙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
他们询问神帝,这里有神兽存在,那有没有另一个玄鸟和黑龙。他们在别的位面没见过同类,有些期待。
可惜神帝表示没有:
“这里只有一些独有的神兽,或许是法则限制,玄鸟和黑龙只能存在一只。”
玄鸟叹气:
“算了,独一无二也挺好的。”
黑龙倒是无所谓,它还有很多金龙青龙之类的同族,不是孤家寡人。
神帝又和始皇父子说他这边的神界见不到先祖,因为先祖大概率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毕竟话本世界可能在剧情开始之前,那些过往的人和事物恐怕都只是被灌输的记忆罢了。
所以神帝就觉得,既然这位始皇是他的原型,那两人的先祖完全可以共用。等他能前往对方所在的地府时,就去拜见一下祖宗们。
始皇对此没有异议,还开了个玩笑:
“正好两界只有一个朕和扶苏,扶苏还抱怨过朕一人奉养两界的先祖,有些吃力。既然多了一个你和太子,朕便可以减轻些压力了。”
扶苏观察过胡亥和侍者之后,确定他们没听见神帝的话,这才松了口气。他重新从鸵鸟状态里恢复正常,把脑袋探了出来。
听到两位阿父在聊这个,好奇地问道:
“神帝也能调用功德之力吗?”
神帝颔首:
“朕虽平日用的更多是神力,但神力与功德之力是平级的能量,自然也可调用。”
言下之意就是,祖宗放心交给他,他养得起,阿苏不必为此烦恼了。
神帝还伸手,隔空点了一下扶苏的眉心。扶苏就感觉有一股热流涌了进来,魂体感觉十分舒适。
他道:“这是见面礼。”
又看向玄鸟和黑龙,询问大秦图腾是否也需要见面礼。两人不感兴趣地拒绝了,说他们用不上功德。
神帝便说给神力也是可以的。
然而两位图腾却表示:神力我们自己也有啊,这种东西修炼就可以提升了!
他们只需要自己无法获取的信仰之力。
神帝便承诺回头多给他们俩建造一些神像庙宇,方便他们收拢香火信仰,把两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其实这个位面已经攒了很多信仰之力。
只不过它是残缺位面,无法和外界互通有无。所以这些能量都积攒在那里,等着哪天法则健全,就会一股脑汇给两位神兽。
如今既然他们提前来了,神帝就问他们要不要先去接收了。
玄鸟有点纠结:
“可是我们答应好来保护始皇帝和小扶苏的。”
黑龙则劝她:
“有神帝在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
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两人到底还是去了。只不过去之前要把之前没做完的任务给做了,说好要出去转悠一圈,让全大秦都看看神兽显灵的。
神帝配合地给他们施展了一道术法:
“带上祥云和华光,这样天下万民就能百分百确定你们确实是神兽现世了。”
两位神兽很快就跑没影了。
扶苏琢磨着他们之前的对话,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点开自己的功德余额一看,果然,余额增加了一笔天文数字,神帝给他的见面礼是海量功德。
扶苏惊讶地瞪大眼睛:
“怎么给我这么多啊?”
感觉他的余额要反超阿父了。
神帝回答:
“成为神帝和灵气复苏让朕功德大增,这些功德朕也没什么用,便给了你一半。”
剩下一半他要留给自己亲儿子的。
始皇若有所思:
“沧海客写神话故事的起因,是扶苏以神话传闻为大秦谋利。后来史菅受此启发,和扶苏商量制定了书写这篇故事的计划。”
所以这整个位面的出现,都是扶苏的功劳。一来扶苏是神帝爱子的原型,二来神帝用不上功德,三来也是感激他缔造世界。种种因素加起来,神帝才决定给扶苏这么丰厚的“见面礼”。
神帝承认了始皇的推测:
“朕如今乃是神族,而非亡魂。所以朕哪怕知道了功德一事,也能正常获取功德。待朕日后功德又攒得多了,再给阿苏发零花钱。”
扶苏想了想: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钱不拿白不拿,这可是他应得的,是阿父的分身给他的零花钱!
扶苏还给了始皇一个“回去之后分赃”的眼神。
始皇:……不必了,朕用不上。
始皇可不会接受别人的赠与,尤其是另一个自己的赠与。毕竟他又不缺功德,用不着旁人接济。
不过儿子想拿零花钱,他也不拦着。
始皇只关心一件事:
“阿苏自重生后,便运气极差。倒是朕反而变得十分幸运,此事神帝应当也发现了吧?”
他想问问神帝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玄鸟和黑龙说他们爱莫能助,所以只能求助神帝了。
既然对方和对方的太子是按照他们父子的形象塑造的,很多方面肯定是一样的。
如果神帝察觉到了太子的气运问题,一定会想尽办法替太子补救。这样一来,自家阿苏就可以抄作业了,一下子解决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他见神帝对阿苏也很关心,想来便是移情作用。能利用这一点替爱子谋利,始皇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然而神帝却是一愣:
“阿苏的气运出现了问题?”
始皇也惊讶了:
“你没发现这件事吗?”
不应当,神帝既然拥有重生前的记忆,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么明显的事情。
毕竟始皇和扶苏重生后没多久,两人就针对这件事琢磨过。哪怕神帝只有重生后的记忆,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扶苏一针见血:
“神帝陛下的记忆是不全的吧?”
神帝倒是无意隐瞒,只是之前为了逗扶苏,故意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便不好再主动自曝了。
现在既然问到这一点,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神帝直言不讳:
“朕方才同你们说过,这个位面应该是从神话剧情开始的时候,才诞生的。而在此之前,世界大概率是一片虚无。”
因此,所有在剧情开始时出现的人,他们的记忆都是被植入的。
比如神帝,他就被植入了始皇的记忆。有原型的人,基本都是一样的操作。
而没有戏份的路人甲,要么是残缺法则参照其他位面的庶民随机生成的人物,要么就是法则自行凝聚出的。
总之,大家都是没有“过去”的存在。
始皇明白了神帝的意思:
“你是被植入的记忆,所以这些记忆是有选择性的。朕的一部分记忆被你共享了,但还有不少是你没能得到的。”
神帝颔首:
“正是因此,朕才会察觉到异样。”
当了神帝之后,他对自己神魂的掌控十分细致。于是他很快发现了记忆上的问题,开始探寻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后来,神帝获知了世界的真相,成功解开了这个谜题。
神帝负手而立:
“沧海客在塑造朕的时候,是根据起居录来描画的。”
沧海客的丈夫是起居郎,整日和始皇帝父子待在一起。
虽然史菅不会当真把君上的任何事情都跟夫人说,毕竟有些东西不能往外透露。但作为同床共枕的至亲夫妻,很多事情是很难瞒住的。
何况后来沧海客开始写神话故事之后,扶苏还特许她可以进宫查看起居录。于是沧海客对照着起居录,完善了神帝的形象。
然而起居录毕竟只是起居录。
里头记载的东西是有限的,哪怕史菅已经尽量事无巨细了,依然会存在缺漏。
像是扶苏和父亲曾经一件很重要的钓鱼事件,就因为当时遣散了侍从官吏,只有父子俩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
扶苏由于自己钓鱼回回空军、父亲却总有斩获,心中十分沮丧。始皇干脆摸了摸他的手,开玩笑说那阿父把好运借给你。父子俩都没当真,结果一转头,扶苏居然真的钓上来了一条半人长的大鱼。
但凡这件事被起居录记下了,神帝都不至于不清楚他和太子之间的气运差距。奈何沧海客不知道,起居录也没写,神帝的人设上就不存在这样一个特征。
诸如此类的情况还有不少。
神帝说法则在凝聚他的时候,大约是直接参考了整套的起居录等大秦记载。另外借鉴了一部分始皇本人的情况,比如重生这个设定。
其他没有记载的,就是真的没有了,他的记忆里是不存在那些的。
始皇目露疑惑:
“你重生后的记忆来自起居录,那重生前的呢?全都来自朕的记忆?”
神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扶苏一眼。而后他说可能是如此,他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始皇意识到他在回避这个问题,但对方不肯说,他也不好追问。
躲在父亲身后的扶苏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阿父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
——扶苏曾经写过一本《始皇帝传》,里面记载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他仗着起居录是从父亲灭六国之后开始记录的,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和阿父灭六国前的相处挪了过来,假装是今生的过往。
介于大秦正史对灭六国前的记载非常简略,扶苏这么搞根本没人发现不对劲。哪怕后世人看到了他写的那本传记,也不会意识到传记里的故事在梓桑位面压根没发生过。
神帝会知道前世的过往,必然是法则从这本传记里取材了。
刚刚神帝看他的一眼就是证据。
但这还没完。
——扶苏还写过一本《千古一帝》,记录了前世父亲开始灭六国之后发生的事情。
因为情节发展和今生不同,大家都以为这是一本杜撰的同人故事,可实际上这也是史实。里面写了扶苏中毒的始末,还有扶苏当皇帝时候发生的事。
这样一来,前世的大部分过往,扶苏其实都自己记录下来了,给了法则充分的参考余地。
两套发展迥异的过往同时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法则让神帝拥有“重生”这个设定的原因了,不然没法解释。
扶苏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和父亲说想要好多个阿父疼他、阿父答应他会努力学习分身术,确实都是他在传记里写过的。
所以要不是他手贱写了下来,其实神帝是不会知道这些黑历史的。
扶苏:……
我坑我自己。
现在的好消息是,神帝他们记忆不全。所以扶苏的黑历史,神帝知道的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
毕竟很多黑历史扶苏自己都忘了,唯独阿父还记得。阿父又没有写下来,法则肯定没捕捉到,扶苏不用担心被调侃了。
坏消息则是,神帝因为不知道气运这个问题,并没有提前寻找过解决方法。扶苏想直接抄作业是别指望了,也不知道神帝愿不愿意替他去寻访解决办法。
始皇的重点到底还是在儿子的气运上,所以他没有去探究神帝隐瞒了什么。
他已经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无论你之前是否知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阿苏的气运,朕已经通过购买转运丹补回来了一部分,可他偶尔还是会倒霉。”
神帝当即保证:
“朕会替你们留意解决办法。”
无论是让沧海客去写神话故事,还是命人将始皇帝的言行起居尽数记录,亦或者书写始皇帝传记和前世过往,这些都是扶苏自己做的事情。
对神帝来说,这三样事是最重要的。他和他的太子皆由这些文学作品组成,少哪怕一份,他们都不会是如今的他们。
因而神帝是真的对扶苏很有好感,自然愿意为他奔走,也算是报答塑造之恩了。
既然扶苏需要改善气运,那交给他便是。
神帝异常的好说话,让始皇意识到其中肯定还有他不清楚的缘由。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移情,偏偏光看神帝本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始皇灵光一闪,回头打量儿子。
扶苏的眼神无辜极了:
“阿父,怎么了?”
可不能让阿父知道他当初写的是阿父的传记,阿父至今还以为那本是他扶苏的自传呢。
让父亲知道了,多难为情。
始皇一看他这表情:
“你果然清楚其中内情。”
扶苏:呜,想骗过阿父也太难了吧!
亲爹就是亲爹,一眼能分辨出儿子是在说实话还是在撒谎。
扶苏只好避重就轻:
“我以前不是写过很多作品吗?里面提到了我们父子的过往,都是前世的事情。”
始皇:……就这?
始皇是不信的:
“现在你和别的阿父有小秘密,不告诉朕了是吗?”
糟糕,阿父吃醋了。
扶苏垂头丧气地实话实说:
“好吧,其实那本作品是我给阿父写的传记。”
始皇未料到会问出这么个答案,见儿子有些羞赧地别开了目光,不由觉得好笑。
他扫了一眼儿子微红的耳垂:
“原来阿苏默默为朕做了这些事,朕十分感动,还是朕的爱子最贴心孝顺。”
扶苏轻哼一声,现在哄他已经晚了。
到底有旁人在场,父子俩也没有就这件事多聊,很快提起别的事来。
始皇便询问神帝:
“咸阳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神界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吗?”
神帝配合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凡间一日,神界才过去一个时辰。胡亥取代四世不过两三日,在神界也就是两个多时辰罢了。”
这个时间流速和地府是一样的,等当前位面成为完整位面,神界和地府可以无障碍互通。
两个多时辰,后世计时的五小时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顶多过去了一上午。神帝如果一直忙于处理政务,没有特意去查探凡界,确实会难以发现异常。
神帝还补充:
“朕留下了和神界传讯的法器,然而胡亥行动太快。他直接控制住了四世,四世没有机会使用法器。”
扶苏想起一点:
“桥松人呢?”
神帝答道:
“去神界当太孙了,太子不愿费心处理政务,只好让桥松顶上。”
据神帝所说,神庭太子觉得神界又不是父亲的大秦,他才不肯为了神庭妥协呢。一个半路强塞过来的领地,愿意帮忙管管是情分,不愿意是本分。
始皇给了儿子一个谴责的眼神。
扶苏望天,不关他的事。那是别的太子干出来的,又不是他干的。
不过换成是他,他也不管。这又不是大秦,更不是父亲的心血,人界的大秦一直长盛不衰不就完了?
除非神庭先改名叫秦庭。
两位父亲都拿他没什么办法,默契地跳过了这件事。
始皇继续追问:
“朝中没了桥松后,竟也没有其他方士可以保护皇帝了吗?”
但凡有实力和桥松差不多的,也不至于让四世遭这一次无妄之灾。
神帝看出他们对战斗力了解不多了。
他提醒道:
“桥松实力强,是因为朕赐下了许多神界的稀有神物,这些修炼资源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所以桥松虽然才修炼一百年,实力却已经远超正常方士了。整个大秦的方士里,都不会有人是他的一合之将。
别看四世被胡亥轻易撂倒了,其实这孩子天分是真的很高。但凡碰到的是个正常敌人,都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神帝盯着胡亥身上散发的阴气:
“他身上有古怪,阴气散发得实在太多了。”
正常鬼魂也会散发阴气,却是很少的一丝一缕。就像人活着会散发热量一样,是常见现象。
活人要靠着进食获取能量,延长阳寿,才能不断往外散热。鬼魂也是一样的道理,靠着功德之力延长阴寿,然后就会不断散发阴气了。
这样微小的量,是不足以支持旁人修炼的。因而邪修需要榨干鬼魂的阴寿,大量地抽取魂魄体内的阴气,借此为自己的修炼提供能量,死了就换一个魂魄。
胡亥现在这个往外冒阴气的架势,就像一个活人变成了二号太阳,正在疯狂地朝外发热。
很奇怪。
只修炼了几十年的方士们大多都对阴气不太敏感,敏感的那些又打不过胡亥。胡亥靠着“太阳供能”,轻轻松松修炼到了无人能敌的程度,把王宫里的方士全部击败了。
现在人就关在内宫的牢狱中。
神帝已经让人去把他们救出来了,并且决定亲自布置神州各处的防护大阵。
光有个护罩还不够,还要有能够自行运转的大阵。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阴气侵袭,大阵可以自行吸收和消解掉。
之前要不是因为神界的事务太繁杂,神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做这件事。现在有了太孙桥松帮忙干活,神帝就可以腾出手来了。
神帝想了想:
“朕让人去研究一下阵法。”
要多加一点功能,这样比较划算。免得以后发现少了什么功能,还得费劲补上。
扶苏盯着胡亥,忍不住问道:
“这个家伙可以送给我吗?”
神帝了然:
“你需要阴气是吗?”
扶苏眼巴巴看着:
“有了他,以后就不用跟天道买阴气凝聚的物品了,天道要价太黑了。”
这可是一个能够源源不断产生大量阴气的聚宝盆!
本来扶苏只想薅一次羊毛的,现在他发现自己可以直接把生钱的东西拿走,一下子就心动起来。
神帝自然不会拒绝:
“朕需要先调查一下,他体内的阴气是怎么冒出来的。不确定他是否安全,怕直接给你会伤害到你。”
有古怪的东西还是得搞清楚再送人。
扶苏没有意见:
“多谢神帝陛下。”
由于阿父之前吃醋了,扶苏就坚持喊对方神帝陛下,毕竟还是要以哄自家亲爹为主的。
神帝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纵容了他,没有再故意调侃什么。
神帝还要留下来处理大秦的事情,他便邀请扶苏和始皇先去神庭玩一会儿。扶苏看了阿父一眼,见父亲不打算拒绝,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听闻神界有很多神花神木,很是好看,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移栽到始皇陵里去。
父子俩直接出现在了神庭王宫中。
位置就是之前神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桌案上还摊开摆放着批改到一半的公文。
扶苏在殿内转了转:
“感觉神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多一些我们没见过的奇花异草而已。”
始皇陪着他到处转悠:
“你记得不要乱碰东西,这里的物品可能只是对神帝来说没有危险,你一介凡人,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像是寻常小狗,扑你一下对你没有任何伤害。但它要是去扑蝴蝶之类的小型动物,蝴蝶很有可能死给你看。
扶苏刚刚还想去戳一戳盆栽,闻言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阿父你说的对,我还是别尝试了。”
哪怕有功德护盾能够保护自己,可扶苏已经见识过神帝一巴掌拍碎功德牢笼了。都是功德凝聚的东西,坚固程度差不多,可见功德之力面对神力没有什么优势。
能看不能碰,扶苏一下子就没兴趣了。
他左掏掏右掏掏,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糕点来,打开纸包问阿父吃不吃。
始皇费解:
“你这又是从哪儿弄到的?”
包装方式看着不像是从功德商城买的,更像是在市集中的点心铺买的。
扶苏理直气壮:
“玄鸟大人疼我,特意买给我吃的。”
始皇一下子就明白了:
“玄鸟有储物空间。”
也对,要是没有储物空间的话,玄鸟是从哪里掏出来的羽毛卖给方士呢?一直把换下的羽毛揣在身上没必要,又不可能是现拔的。
估计是经过上次和扶苏配合着拿没用的旧羽毛换信仰的买卖,玄鸟尝到了甜头。特意把羽毛都带上,还搞了个空间存放。
始皇也觉得有点饿了。
忙活一通,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之前还下了一趟山,他们的身体可是活人的,需要按时用膳。
现在没有其他东西吃,始皇也懒得花功德买了。他和儿子分吃了这一包点心,勉强垫了肚子。
扶苏就问阿父还饿不饿,要不要再买点吃的。
始皇回答说有点饿。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身着龙鸟纹神衣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衣着制式显然是太子规格的,而且他的长相也和扶苏十分相似。
这是扶苏见过的所有“扶苏”里最像他的一个了,但也没到百分百相像。
就像其他始皇帝和神帝,也都与他的阿父有细微的差别那般。
太子在殿外听见熟悉的声音说饿了。
他立刻吩咐门口的侍者:
“没听见陛下说饿了?还不快去准备食物?”
说完走了进来,对始皇说道:
“阿父,我方才出去玩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殿内有另一个扶苏存在,对方正靠在始皇身上假装自己饿得都有点站不稳了。其实就是撒娇犯懒,找个地方靠一靠。
他这么一靠,正好挡住了始皇半张脸。光看剩下的半张脸,自然难以分辨这不是自己亲爹,而是另一位始皇帝。
太子不可置信:
“阿父?你居然真的做了一个我的化身出来?”
他之前调皮惹了神帝生气,神帝就说他一点都不乖。下次再这样,他就用神力捏一个太子的化身。
化身类似于那种有一定智能的机器人,可以根据设置好的程序行动。神帝说化身肯定比太子听话,不会惹他生气。
这种威胁当然是说着吓唬人的,不可能真的这么做。所以太子殿下有恃无恐,每天依然十分嘚瑟。
直到今天,太子的委屈憋不住了。
阿父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真的做一个化身出来?阿父分明承诺只疼爱他一个人的!
太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他控诉地看向始皇:
“阿父!”
遭受无妄之灾的始皇:……
始皇在思考,是直接亮明身份,让彼此尴尬。还是暂且不说,帮神帝哄一哄儿子。
但扶苏已经先行动起来了。
多好的机会啊,肯定不能放过!
扶苏立刻开始装模作样,故意往始皇怀里缩了缩,霸占住父亲。
然后得意地说:
“我才是阿父最爱的孩子,你是比不过我的。”
太子:???
太子:!!!
太子顿时更生气了:
“阿父!”
阿父做他的化身也就罢了,还特意给化身植入了和弟妹争宠的这部分行为模式。这分明就是故意来气他的,太过分了。
始皇实在为难。
对面的太子太像他的阿苏了,让他不忍心欺负对方。见小太子都快气哭了,始皇难免心疼。
可是低头看看怀里蔫坏的宝贝儿子,看他像只小狐狸一样偷笑,又很是怜爱。不愿意破坏儿子的乐趣,最终还是选择了对不起无辜的太子。
毕竟这个才是他的亲儿子。
扶苏还在演呢:
“阿父都不理你了,你生气也没用。”
太子大怒,立刻就要上前把那个讨厌的化身扯开。始皇伸手拦了一下,免得他下手没轻没重伤到扶苏。
结果就是这么一挡,太子彻底憋不住了。
委屈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丢下一句“我最讨厌阿父了”,扭头就朝外跑去。
神帝察觉到儿子回家,快速处理完事情回到神王宫。他是挑着儿子附近的位置传送的,所以一下就出现在了太子身边。
太子闷头往外冲,正好撞进父亲怀里。神帝顺势揽住他,稳下身形,缓解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传送过来时恰巧听见那句“我最讨厌阿父了”,弄得神帝一头雾水。
他柔声问道:
“朕的太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生阿父的气?”
太子懵了,愣愣地抬头,看见父亲熟悉的面容。又回过头去,发现扶苏探头探脑,正好露出了始皇之前一直被挡住的另外半张脸。
这下太子认出来了,那位始皇帝不是他的阿父,他认错人了。
太子之前因为太过委屈,受到的冲击有点大。现在即便已经发现了真相,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他呆呆地把脑袋扭了回来,眼眶还是很红,显然是气狠了。
神帝伸手替他擦掉眼泪:
“怎么哭了?可是他们欺负你了?”
扶苏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
“我就是逗逗他。”
神帝:……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不过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
两个扶苏撞在一起,不闹出点幺蛾子才是怪事。要不是之前太子出去了,神帝也不会让他们先来神界。
神帝叹了口气:
“朕的太子往日那么精明,怎么今天反倒被别人骗了?”
太子总算意识到自己丢人了,但他还是很难过。垂着脑袋不说话,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哪怕知道了父亲其实根本没有捏个化身和他争宠,他依然觉得非常委屈。现在就是一整个需要人哄的状态,没法聊别的。
神帝便让侍者带扶苏父子去隔壁宫室,说让他们先去看看在神界暂住时的宫殿。然后自己拉着太子进殿,遣退侍者开始耐心地哄儿子。
许下了一堆诸如“朕绝对不找替身”的条约之后,才终于把儿子哄高兴了。
隔壁宫室里。
扶苏乖巧地坐在阿父身边,和他一起用膳。全程十分安静懂事,让始皇都有点不习惯了。
始皇搁下筷子:
“现在开始装乖已经迟了,你都把人家儿子欺负哭了。”
扶苏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阿父:
“明明是他自己认错人……”
后面的话,在阿父的眼神下消音了。这么招人恨的内容,可不能往外说。
扶苏只好自我反省:
“好吧,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故意欺负人的。”
主要是时机太好了,不犯一下贱,对不起他的缺德人设。
之前宣太后说扶苏每次缺德都是为了更多的算计,不是纯缺德,其实不然。扶苏也经常会做一些纯缺德的事情,只是不像昭襄王那样做得天下皆知而已。
毕竟他家有个会帮忙粉饰太平的优秀史官,史菅总能把太子殿下刻画得完美无瑕,好像并不是在欺负人一样。
用完膳,扶苏就乖乖去向太子道歉了。
太子抿了抿唇,想想阿父因为这件事跟他许诺了以后绝对不会弄什么化身。感觉今天虽然猝不及防丢了个小脸,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赚的。
于是太子不计前嫌地表示:
“没关系,孤没有生气。”
心里却在想,今天这个场子,孤一定要找回来!
都是扶苏,凭什么只有他丢脸?
扶苏假装没看出他的微笑十分虚假,配合地挂出同样虚假的微笑。进行了一番和平友好的交流,均表示二人已经握手言和。
神帝:……你俩一看就还要闹幺蛾子。
始皇:……看来以后得把阿苏看紧一点了,免得着了太子的道。
扶苏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阿父身边,他才不怕太子报复他呢。太子只继承了他一部分的记忆,顶多算是他的削弱版。
太子则认为,虽然扶苏是他的原型,但沧海客描写他的时候进行过艺术夸张。可能是因为扶苏在臣子们眼里被妖魔化了,所以自己肯定比扶苏更不做人。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火药味起来了。
扶苏眸光一转,忽然发起攻击:
“我之前只问了桥松的去向,那阴嫚将闾他们呢?是否也被陛下接来了神界?”
——碍事的弟弟妹妹就在你身边和你抢父亲哦。
太子:可恶!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立刻采取反击:
“你住在地府中,想必不止弟妹们,先祖等人也齐聚一堂了吧?”
——我只是有弟妹跟我争宠,不像你,那么多先祖都是竞争对手。
扶苏完全免疫攻击:
“先祖确实在,不过我们父子和先祖们没什么来往。阿父放心不下我,很快就找到办法回阳世来陪我了。”
太子插了一句:
“阿父也来陪过我。”
扶苏却强调道:
“阿父陪了我整整十年,等我驾崩才和我一起回地府的。”
太子:……该死!孤输了!
太子控诉地看向因为忙于整顿神界,只能偶尔前往人界陪伴他的神帝。
神帝没想到火会烧到他头上,立刻提醒儿子,虽然他没有一直在人界待着,可他日日都有和太子通讯。
但太子还是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难过。
扶苏还没说完呢:
“后来我和阿父回到地府,也没有在那里多待。阿父丢下弟妹们,只陪我一个人去不同位面散心。”
太子:……呜呜呜!孤又输了!
他阿父整日处理政务,根本没有时间陪他去各个位面散心。更别提还是单独去的,可以撇开弟妹儿女们,单独相处。
神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受伤的又是他?
只好对儿子示意,他们这个残缺位面没法出去。去不了其他位面是客观制约,这个属于不可抗力。
但太子却用眼神反驳,没有其他位面也有其他空间啊。无论是去重生后的人界、前世的人界、还是别的什么子空间,他都不挑的。
神帝糊弄失败,无奈地看向始皇:
“能不能管管你儿子?”
神帝发现他确实是不如始皇,估计是文字记录里缺失了太多干货。和始皇比起来,他哄儿子的本事就略逊一筹,压根拿太子没辙。
始皇安慰他这是正常的,因为那些臣子一直觉得陛下搞不定太子,写神话故事的时候难免带了点出来。
可实际上,始皇并不是搞不定儿子,而是想不想搞定儿子。
很多时候他不太愿意强行破坏爱子的小计谋,于是故意对外做出了自己拿太子没办法的模样来。
始皇伸手捏住儿子的后颈:
“好了,不要炫耀了。”
扶苏像个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崽,立刻老实了下来。他有点怕痒,再开口的话,阿父一定会挠他痒痒肉的。
神帝微不可察地眼前一亮。
这招不错,学到了。
就是可惜这招只能在太子干坏事的时候用出来制止太子,现在太子受了委屈,用它不好使。
始皇只好帮忙出主意:
“你们快些把桥松培养出来,等他能独当一面了,神帝不就能带太子四处散心了?”
神帝:……
可以,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不过太子还有点蔫蔫的:
“阿父才舍不得放下权柄呢,就算出去了,肯定还要处理政务的。”
不像对面的父子,无事一身轻,出来玩真就是散心的。
始皇和扶苏顿时明白了,这位神帝权欲更重一些。
可以理解,臣子眼里的始皇帝陛下确实就是这样的形象。
扶苏忍不住小声感慨:
“这么看来,神帝陛下和阿父你的差别还挺大的。还是阿父好,会浪费时间陪我到处玩。”
其实高魔位面不是一定要来的,过来之后明显只能解决一个骊山陵改造的问题,无法开疆拓土、缔造大秦基业。
但这个改造对于始皇来说,并非必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扶苏想改,他才决定满足儿子。
于是他浪费时间进来了,没有选择去其他更适合争权夺位的位面。
扶苏自以为声音已经很小了,奈何神族听力极佳。所以这句自顾自的感慨,就被神帝父子给听去了。
扶苏的本意里并没有打算用这个来扎太子的心,然而事实就是太子的心被扎爆了。
太子殿下看看别人家的阿父,再看看自家的阿父:…………
他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要自不量力,和秦扶苏比这些东西?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和人家比这个???【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