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终于轮到我压着阿父乖乖喝药了
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始皇实在没有睡意。侍者想了想,干脆取来了几册文集。
“这是三殿下最近再版的文集,王孙可要看看?”
扶苏的幼子琼琚是个一心做学问的人,对权势不感兴趣,整日沉浸在书海中。平时不是在藏书殿,就是在书房写诗歌文章,算是他们老秦家最有文采的崽了。
始皇以前没兴趣看这种华章,他更爱看与治国有关的策论。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阿玦这里又没有策略能看,只好凑合着看看了。
翻开文集能看出来,琼琚确实是学究做派,对外物不关心。
扶苏总抱怨说儿子学成了个书呆子,整天就会抱着书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话哄亲爹开心。
始皇和这个孙子接触不多。
经常是琼琚要找什么孤本找不到,就会跑来找父亲帮忙。因为扶苏基本和他爹形影不离,所以始皇总在现场。
他在思考,等下见到琼琚该怎么说。
玄鸟告诉他,这种钻空子的附身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天道的视线。只要他别闹出太大的动静,问题都不大。
私底下告诉孙儿自己是谁,应当不算闹出太大的动静吧?
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虽说玄鸟许诺过会找个人伪装成他,然后做出一副带他去神兽界玩的样子。这样即便天道发现他不见了,也不会多想。
但这样的方式并非万无一失,保险起见,还是伪装成阿玦的模样比较好。左右阿玦性格安静乖巧,并不难伪装。
天道总不会特意去查一下阿玦是否去了地府,然后对照着发现大秦竟还有个秦玦。
在侍者送来第二碗药时,琼琚终于来了。
琼琚面色有点冷淡。
因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大部分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亲爹吐槽是书呆子。
看见儿子今日气色不错,琼琚终于露出了一点几不可查的笑意。
看到始皇手里还捧着他写的文集,便问:
“最近爱看这个了?我今日又写了几篇文章,回头送来给你瞧瞧。”
始皇揣测着秦玦该有的反应,点点头:
“好。”
琼琚又说起其他儿女:
“你这次病得比较重,你兄姐弟妹们都想来看望你。没来是因为被拦住了,怕扰了你养病,等你病好再让他们来陪你解闷。”
秦玦是身体问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母亲身体就不是很好。生了孩子之后,他母亲伤了身体,没几年就去了。
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幼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大秦有完善的“幼儿园”体系,王孙到了一定年纪就要送来长乐宫集中教养。干脆把秦玦提前送来了,还能多一些小伙伴陪他。
只是伙伴都能健康地跑跑跳跳,自己却要留在屋内静养,时间长了再活泼的孩子也会闷下去。
秦玦日常就是看看书、发发呆,唯有同龄人来找他聊天时才会有点活气。
始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琼琚对他说些安抚的话,心里则在盘算如何暗示琼琚他的身份。
明说不安全,暗示却可行。
等彼此心照不宣之后,也就没必要直接说开了。琼琚还会帮着他糊弄旁人,毕竟这小子也不是真的傻,他只是看起来像个只懂做学问的呆子而已。
琼琚见儿子一直没有回应,有些奇怪。
他看了侍者一眼。
侍者见王孙没注意自己,凑过去附在殿下耳边提了一句王孙之前想去见陛下的事。
琼琚目光探究地看着儿子。
前不久才发生过始皇帝显灵的事情,后来他爹就拿了一堆不知真假的神羽和龙鳞出来坑钱。
当时琼琚就觉得不对,却拿不准显灵和神物到底是真是假。
如今看早间还性命垂危的儿子突然奇迹般地好了,性格也出现了些许转变,还向侍者提出奇怪的要求……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神异上头去。
妖邪附体?祖先显灵?或者——借尸还魂?
始皇察觉到视线里的探究,抬眸静静与他对视了片刻。
琼琚好像确定了什么:
“是有什么东西要我替你转交给陛下的吗?”
始皇微微挑眉:
“太孙之前在背地里说你看书看傻了,被人骂了也不生气。”
他倒觉得这个孙子挺聪明的。
这还是扶苏私底下跟他说的小八卦。
二世陛下实在是不太着调,整日里招猫逗狗,对除了国事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兴趣。
所以扶苏很自然地就和史官打得火热,经常一起分享八卦。扶苏获得了快乐,史官丰富了记录,只有被八卦的正主倒大霉。
上回还阳来找扶苏的时候,扶苏说起这件事。
当时的吐槽重点是,太孙只看见弟弟表面上不和骂自己的人生气,没看到他亲爱的阿弟扭头就不经意地把那人秃顶的事情透露给了史官。
当时琼琚是这么说的:
“我那日在市集中淘换新书,看见徐卿被拥堵的人群挤散了发髻。发冠不知落去何处了,连百会穴附近的头发都被扯没了,着实吓人。”
他是在装作跟身边的侍者闲谈,侍者不疑有他,赶紧趁机劝说:
“可见下次出行还是要多带些随从的,近些年市集中越来越热闹了,挤着您可怎么是好?”
路过的史官听得双眼放光,回去就告诉了二世陛下。
“什么头顶的头发被扯没了?那分明是中年谢顶!三殿下就是生活经验太少,只知道看书,才不清楚这个。”
对此,扶苏的点评是:
“臭小子装得和真的一样,我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德性?一肚子坏水!”
好像之前说儿子是书呆子的不是他一样。
扶苏家三个孩子,除了老大桥松稍微老实一点,另两个做人都比较现实。舜华是你满足她的心愿她就甜言蜜语夸你好,琼琚是想找他做什么事得等价交换,除非以长辈的身份去压他。
扶苏就爱强压着琼琚帮他给儿孙起名。
——大秦的皇室成员太多了,个个都爱找扶苏给他们起名,根本起不过来。
不过始皇不爱以势压人。
所以为了避免琼琚办事不够用心会露了马脚,始皇投桃报李,先卖了大孙子。
琼琚听见阿兄说他坏话,眯了眯眼。
且始皇用词是“太孙”而非“太子”,越发证明了这是他祖父没错。
始皇帝在位的时候,桥松当了几十年太孙。也就半年多前二世继位了,他才终于熬成了太子。
始皇本人当然是更习惯喊他太孙。
琼琚果断地起身:
“罢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一趟父亲宫中。”
他原是想祖父给父亲写点字条什么的,但祖父既然没有明言身份,就是不方便直说。
反正身份都确定了,会暴露字迹的字条不要也罢。父亲知道他的性子,他一向不爱说谎,所以没有信物也不影响什么。
琼琚去了一趟乾元宫。
扶苏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玉器,看起来有些烦躁。
本来父亲离开之后,他还能通过黑龙和父亲交流。结果黑龙也走了,他这边彻底没了父亲的音讯。
哪怕明知道父亲在地府肯定不会有事,身为爹控的某人还是忍不住忧心。
最近这几天,朝中臣子被他折腾了个遍。
原本还有人会闲得没事劝谏帝王勤政一些,不要什么事都能丢给太子就丢给太子。太子只是个太子,您才是皇帝,您又不是个太上皇。
但见识过“积极”上朝的陛下之后,大家很快改了口风——其实陛下去当太上皇也挺好的。
今日早朝,扶苏随机抽取了一个幸运儿进行精准打击。
然后就抽中了某御史,开始翻对方十年前在始皇帝面前说“太子结党营私,不可不防”的旧账。怒斥此人挑拨他们父子感情,其心可诛。
始皇帝人都死了你还计较这个就离谱。
讲道理,前一位陛下座下的臣子们早就做好了会被继任之君翻旧账的准备。
可是像扶苏这种翻旧账不是因为记恨某个臣子不给自己面子,纯粹就是想爹想得拿人开刀发泄情绪,实在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真心期待:
“始皇帝陛下能不能再显灵一次啊?”
早就说了,没有陛下的大秦真的很难待。不行就带他们一起走吧,他们愿意去地府侍奉始皇帝陛下。
琼琚来到乾元宫时,守卫询问他今日可有接触染病之人。接触过的话,他们是不能放行的。
看来阖宫上下都听说三殿下的第五子重病垂危了。
自称“从不撒谎”的琼琚眼也不眨地开口,一脸疑惑地反问:
“我今日大半时间都待在藏书殿里,你说呢?”
侍卫便让出了道路:
“殿下,里面请。”
琼琚就这么顺利进去了,心里还想着这群侍卫不行,得让父亲换一批。不核实一下就放行,给祖父知道了可就不是被撤职了。
走进殿中,果不其然看见他爹趴在桌案上拨弄着什么东西,像个爪贱的大猫猫。哗哗的滚动摩擦声,听得旁边的人也跟着心烦意乱起来。
琼琚丝毫不受影响:
“父亲,有人想见您。”
扶苏刚要回一句“谁要见我,你倒是直说,还要我额外问一句”,忽然一顿。
琼琚很不喜欢说废话,一般都是能省略则省略。不像他写文章时那样,愿意堆砌辞藻,一点不嫌麻烦。
既然琼琚特意用了“有人”代指,而非直接说是谁,显然是故意的。
扶苏瞬间满血复活:
“他怎么不过来寻我?”
语气里充满了受宠孩子特有的娇纵,仿佛别人天生就应该迁就他一样。
扶苏当然不娇纵,他就是习惯了被阿父宠着。如果可以,阿父肯定会亲自来寻他,免得他走多了路腿疼。
来自父亲的关爱总是这么角度清奇。
公子高也曾被父亲关爱过这一方面,当爹的担心宫殿太大孩子来回赶路会累着,还特意赐下了车撵。
就这么件小事,公子高矜持地秀了好几年。
琼琚把从侍者口中打听到的过程转述给了父亲,说是人家原本想来的,被侍者反复按回了被子里,实在出不来,没有办法。
扶苏一下子精神了: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你病弱的……小儿子。”
扶苏从来没见过父亲病弱的样子,身上没力气被侍者一推就倒什么的,听着就很有意思。
以前父亲常年习武,高大强壮。别说被推倒了,人家用力推他一下,自己能因为反作用力摔个结结实实。
现在可是限定版病弱状态,要好好珍惜。
陛下忽然要去长乐宫,侍者也没多问,迅速准备好了车架。但等车撵停在长乐宫中某个特殊的宫殿跟前时,侍者坐不住了。
长乐宫里有四十九座宫殿,毕竟皇孙人多,不多建点住不下。
就这,一座宫殿还要隔出五间来。留个明堂共用,其余四间分给二至四人居住。
秦玦因为生病的缘故,需要清净。所以他住的是双人宫殿,一间里屋做寝室,一间外屋做小书房。
侍者提心吊胆地问道:
“陛下应是来看望王孙玥的吧?”
总不会是来看望王孙玦的?
就算王孙病得快死了,他们也要拼着被骂“陷陛下于不慈”,阻拦对方进去探望。否则来日去了地府,无颜面见始皇帝。
扶苏让人把他们拖开:
“别挡路。”
不许耽误他进去看阿父的热闹。
殿内。
始皇正在抗拒喝药。
他的病已经被功德之力治好了,无需喝这些苦涩的东西。对于一个口味偏好甜食的人来说,苦药这种东西可以喝但没必要。
侍者原本还在疑惑王孙为什么称太子为太孙,以前都是喊伯父的,再不济喊太子也更合适些。但因始皇不肯配合喝药这件事,一打岔就给忘了。
今日王孙行事古怪,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们猜测或许是一场大病把人憋狠了,王孙难得起了叛逆心。
面对侍者的劝说,始皇敷衍道:
“先放着,晾一会儿再喝。”
侍者便提醒:
“已经摊了好一会儿了,再凉些,喝了就要伤胃了,王孙还是趁热喝吧?”
始皇于是又换了个说辞:
“我现在喝不下,待我缓一缓。”
侍者还待劝说,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他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怒气,外头也不知是谁在闹,难道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吗?
他正要出门去呵斥,就见陛下一马当先地进来了。
侍者吓得连忙跪地行礼:
“参见陛下!”
始皇松了一口气。
儿子来了,自然就能替他解决掉喝药与静养的麻烦。等他搬去了乾元宫,周围侍奉的都是熟悉的侍者,比阿玦身边的侍者好应付多了。
何况原本的侍者太过了解秦玦,与他们待多了容易露馅。哪天消息泄露出去,也是一桩麻烦事。
扶苏一眨不眨地看着卧床的父亲:
“阿……阿玦,你还好吗?”
始皇朝他伸手:
“我的病已经好了。”
扶苏走过去在父亲床边坐下,但没有去握父亲的手。他缓缓地、缓缓地探出自己的手掌,突然一推,把坐起来的父亲又推回被褥中了。
始皇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身下是厚实柔软的枕头和褥子,被推倒倒是不疼——自从当初在百越南部发现棉花之后,几十年来不断扩大种植,如今填充了棉花的织物十分常见。
只是始皇没料到会被儿子推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干了坏事臭小子还惊奇地瞪大眼睛:
“原来真的一推就倒啊!”
始皇:……
你等着,你看朕以后有力气了打不打你。
扶苏赶紧把父亲重新拉起来:
“病当真好全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始皇到底没和儿子计较,答道:
“嗯,没什么不舒服。”
琼琚忽然拆台:
“不舒服?浑身无力算吗?”
始皇默默看了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果真是一肚子坏水。
扶苏还想试验呢,他抓住父亲的手,让父亲试试能不能抽得出去。他可是个也很容易生病的柔弱老人家,力气很小的。
始皇:你看朕信吗?
他家爱子力气小不小他能不知道?在旁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算了,在亲爹跟前还是老实点吧。
扶苏容易生病是真的,但他还真没那么柔弱。只是装柔弱能方便他肆意偷懒,他才装得起劲。
父亲不配合,扶苏只好遗憾地收手。
又见侍者端着那碗药过来。
一瞬间,以前被父亲压着喝补药的记忆就涌上心头了。
啊!风水轮流转!
扶苏立刻接过药碗:
“虽然病好了,但再喝一碗也不妨事。来,把药喝了。”
始皇:…………
这大概就是那种会在父亲病床前吃香喝辣的大孝子了吧。
玩笑归玩笑,药喝多了也不好。扶苏逗了父亲一下,还是让人把药撤了。
侍者觉得这样不行,怎么能王孙说自己好了,陛下就直接信了?不喝药不行的呀!
扶苏制止了他们的喋喋不休:
“朕要带阿玦回乾元宫,届时自会有小夏太医为其医治。”
侍者立刻不说话了。
小夏太医是夏无且的徒孙,医术十分高超。据说之前那些年都是他们师祖孙在为始皇帝和二世陛下调理身体,旁人想请他们看诊都请不到。
王孙能有这番机遇,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住进乾元宫的话,他们这些人恐怕是跟不进去的。
乾元宫守卫森严,不会轻易让外头的侍者进去长待。
扶苏淡淡地吩咐道:
“明日朕会叫少府令重新安排你们的去处。”
当然,前提是他们和秦玦病重这件事无关。
要知道秦玦染的是风寒,这病不着凉是不会得的。而如今可是盛夏时节,怎么会轻易让人着凉?
秦玦在他们的看护下病重垂危,若非始皇到来,人就彻底没了,到时他们肯定要被治个照顾不周的罪。
如今无辜者只是重新安排去处,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新去处显然不如现在跟在王孙身边体面,算是贬职。
至于手脚不干净的,那就别想逃脱了。
因着扶苏也体弱的缘故,他乘坐的撵车挡风效果极佳。始皇进入其中之后,也不怕会受风。
其实现在是夏日,也没那么容易受寒。可大家都很紧张,生怕始皇这个玻璃人一碰就碎了。
琼琚没有跟来。
其实他也很想看他祖父的热闹,但他到底没有亲爹那么勇。而且祖父会纵容父亲,却不会纵容他,要是太浪了他一定会倒大霉的。
进了乾元宫,事情就好办了。
身边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扶苏在问过父亲真的能下地行走之后,带着他回到了熟悉的寝殿。
“这里一直收拾着呢,你也知道的。我额外新添置了一些摆件,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扶苏不能直接喊阿父,也不好用一些敬词,就只能尽量装作是长辈平易近人那种。
熟悉扶苏的侍者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见陛下居然把人领到了始皇帝陛下的寝宫,一下子反应过来。
王孙的皮囊里装的肯定是始皇帝无遗,换任何一个人,二世陛下都不可能让对方随意住进这边的。
众人一时激动起来。
但他们都很有眼色,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猜测着或许是天机不许泄露,互相对视一眼告诉彼此闭紧嘴巴。
侍者中的头领上前:
“陛下、殿下,已到了晚膳的点,可要摆饭?也不知有什么忌口没有?”
乍一听以为说的是二世陛下和王孙殿下,其实是始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扶苏就爱别人喊他太子,阿父在他才是太子,变成陛下之后就成孤家寡人了。
所以扶苏高高兴兴地说:
“今日吃汤饼吧!用鱼汤做!”
汤饼就是面条。
他和阿父都爱吃鱼,但是阿父病才刚好最好少吃点这些河鲜海鲜的。鱼汤就不一样了,单纯的汤水十分滋补,只要别喝得太多就行。
侍者想想精面做的汤饼确实容易克化,立时答应下来。
出去之后寻到常驻乾元宫的小夏太医,请他再列一些两位君上都能吃的东西,他好吩咐膳房去做。
小夏太医先说了几道不会出错的:
“其余的要等我给王孙诊脉过后才能判断他是否能吃。”
侍者点头:
“无妨,这些菜肴也够了。”
小夏太医去了一趟寝殿。
扶苏正和父亲坐在小书房里闲聊。
小书房在东侧第一间,再往里就是父亲的寝间了。
这里说是书房,其实也是起居室。靠窗的位置放着软榻,扶苏一向爱享受,于是铺得软和厚实。
就是大夏天的窝在里头有些热,好在整个乾元殿都架设了水幕。从渭水引来的活水在水车的带动下送到殿宇顶上,流过整个屋顶后倾泻而下。
室内因此凉爽宜人,不到最热的时候都不需要使用冰盆。
以前总是扶苏一个人没骨头一般地窝在软榻里,如今始皇多走两步就觉得身体疲乏不堪、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看着柔软的榻,身体先大脑一步坐了上去。然后坐着坐着,就忍不住往后靠一靠,最后彻底成了半躺的姿势。
——这软榻实在太舒服了。
想到这里,始皇迅速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
不,软榻舒服归舒服,他以往也没有这样下意识犯懒的毛病。还是身体影响了他,原来病弱之人是真的克服不了身体上的疲倦和疼痛,也难怪太子总是坐没坐相。
小夏太医进来见到这一幕,就知道以后他有的忙了。
照顾一个病弱的就够难的了,现在变成了两个。只希望新来这位能比陛下配合些,不要又是个劝着不喝药、逼着更不肯喝的难缠主子。
小夏太医诊脉结束之后,给出了他专业的判断。
说是王孙应该是早产儿,本就在娘胎里没养好,又提前出生了。生下来之后大病小病不断,每一次生病都在消耗一次底子。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大病之后似乎不知为何元气补回来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罢了,杯水车薪,用处不是特别大。
“倘若不好好保养,再生一场大病,恐怕……”
提起这个,太医就皱眉。
最近已经进入盛夏了,这个时候因为着凉生病,很明显不对劲。
王孙身体这么差,他的殿内不会有人敢给他用冰吧?不是冰盆带来的寒气,难道是夜里睡觉踢被子了?还是窗户没关好,有夜风灌了进来?
此事早有人去调查了。
正好小夏太医问起,侍卫就进来回禀:
“前几日夜间突然升温,与王孙玦同住的王孙玥热得难受用了冰。原本隔着三间屋子不要紧的,但有侍者受不住热去西间蹭了一会儿凉气。”
之前说了宫殿分了五间出来,两位王孙各住在东西两端的房间里。中间隔了各自的小书房和明堂,足足三个房间呢。
以前盛夏的时候,隔壁用冰也影响不到秦玦。架不住有值夜的侍者跑去蹭冰,带了寒气回来。
当然,蹭冰也不可能蹭到玥的寝间去。顶多就是站在寝间的门口,稍微蹭一蹭。
扶苏的神色一下子冷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侍者耐不住热,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是铁打的。热了过去凉快一下,免得自己中暑晕厥,反而耽误事情,扶苏可以理解。
但,你自己凉快完难道想不起来王孙玦身体娇弱?在明堂多待一会儿等身上的凉气散了再进屋,很难吗?
而且扶苏不信光是蹭冰就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下令道:“审!”
这边扶苏在听侍卫的汇报,那边始皇正被小夏太医叮嘱日常注意事项。
始皇原还以为就一点,结果没完没了。扶苏和侍卫聊完之后,扭头看见这边还在絮絮叨叨。
小史史官正奋笔疾书,立求一字不落地替王孙把注意事项都记下。
小史史官姓史,因为他父亲是上一任负责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所以到了他,众人喜欢以“小史”来区分。
虽然小史本人很不喜欢这种叫法。
不是对加个“小”有意见,是对后面带个“史”的组合体有意见。所以大家从善如流地改称他为“起居郎”。
之前和扶苏狼狈为奸拿徐卿秃顶取笑的就是他。
太医说完之后走了,据说是去煎药了。
起居郎把纸张奉给扶苏:
“陛下,都在上头了。”
扶苏夸了他一句:
“小史爱卿,幸亏有你,你速记比你父亲快多了。”
起居郎很爱听这样的拉踩,如果陛下不喊他小史就更好了。奈何别人会给面子地改口,陛下不会。
始皇好不容易从被太医念叨的头昏脑涨中清醒过来,想起刚才没听太清的对话。
他问儿子:
“侍卫方才汇报了什么?”
扶苏就说了蹭冰那事。
始皇见多识广,这里头的那点子弯绕哪里瞒得过他。侍者在打什么小心思,简直一目了然。
他眉头轻皱,不怒自威:
“左右侍奉的是个随时都会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生病,做好了王孙哪日一命呜呼的准备。与其继续待在这个没有前途的主子身边,不如早些送他上路,自己也好早谋下家?”
往年难道就没有暑热难耐的时候吗?为何往年就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始皇不信什么巧合和粗心。
扶苏劝父亲息怒:
“已经将他们下狱提审了,没有人能在大秦刑狱下隐瞒真相的。”
再是经由仁政之主改良过的秦律,也终究是秦律,在刑讯法度方面格外具有优势。
不多时审讯结果就出来了,太医的补药甚至都还没熬好端上来呢。
结果传来时父子俩正在用膳。
为了避免影响胃口,扶苏给了侍卫一个出去待命的眼神。等阿父吃完了,再进来说这些不迟。
始皇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他依然慢悠悠地进食,因为之前吃第一口的时候按照生前的习惯动作太大,娇弱的胃部立刻就抽搐一下。
始皇差点没端住碗,惊得扶苏飞快接过他手里的碗筷。之后就再不肯让父亲自己吃饭了,说什么都要喂他。
那怎么能行?
始皇帝就是临终前那段时间都没让儿子喂过自己,现在更不可能妥协。父子俩僵持了片刻,眼看汤饼要凉了,扶苏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之后改成了用更轻便的木碗盛几筷子汤饼,等吃完这一小碗,再换一小碗。
起初始皇还忍不住皱眉:
“这一碗两筷子就没了,还不够我塞牙缝。”
扶苏却笑吟吟地示意他吃吧:
“等下你就知道这个碗的妙处了。”
而后始皇没能吃掉几碗,竟然就饱了。
始皇不可置信:
“这有吃到十口汤饼吗?”
还是细嚼慢咽的十口,这点汤饼他以前三两口就吃下去了。
同样体弱的扶苏却在旁边优雅而不失速度地一口气吃完了一海碗汤饼、两个比巴掌还大的肉馅饼、三大盘酱卤的禽肉、四满碟香甜的糕点。
这个食量约莫只有始皇帝以前的三分之二左右。
扶苏生病的时候,食量会减半。那时始皇就觉得儿子病得饭都吃不下了,岂不是要饿出问题来?
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病弱之人真正的食量。他家太子不愧是装的病弱,真病秧子原来只能吃这么点。
扶苏又剥了个柑橘吃:
“要不还是少食多餐吧,等下饿了再吃一点。”
他也觉得父亲吃这么点过一会儿肯定要饿的,幸而这里是乾元宫,随时有小膳房预备着吃食。
吃完柑橘,扶苏让侍卫进来汇报。
侍卫道:
“那些人受不住刑,立刻就招了。其余人皆不知情,但有一个不受重视的侍人故意从冰盆里偷了几块融化后的碎冰,趁人不备放入了王孙的被褥中。”
那冰化得快,后头秦玦发热流汗,被子里潮潮的也没有引人注意。
贴身侍奉的侍人还是不敢造次的,生怕主子没了自己也要因为照顾不周被治罪。可动手的是个平时就负责打扫的,他自觉自己不负责照顾王孙,不会受到牵连。
“侍者都去蹭冰了,他见里屋一时没人,借口腹痛要去如厕离开了众人视线。而后将冰偷偷塞入被褥中,躲去了恭房。”
这招是比较险的,万一有人回来掀开被子为王孙拭汗,立刻就会暴露。
始皇晚饭没吃好正不高兴呢,闻言表情更冷了:
“这么拙劣的手法,谁教他的?”
问完立刻反应过来,如此拙劣的手法,更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旁人如果要刻意害秦玦,应该布局更缜密些才对。
哪知侍卫却说:
“是王孙玥设的局。”
始皇:???
扶苏和父亲对视一眼,很快想明白了。
难怪玥那晚特意叫了冰盆,刚进入盛夏哪里就热到这个地步了。玥却说他就是很热,可能是白日吃多了羊肉,火气上涌。
侍卫说王孙玥没有直接和侍者勾结,而是临睡前刻意提醒侍者们“阿兄受不得凉,你们消解了暑热之后不要直接进他房间,记得在外间等凉气散去”。
接着又感叹自己只是寻常王孙,并不得宠。虽然陛下体恤,允许他们每日都有一定的冰用,分到他手里的却总是些体积小的小块冰。小块的冰化得快,不如大的持久。
这种寻常听着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个时候就很敏感了。
侍卫觉得有异,就去询问了冰房的管事。管事说那天冰库还有许多大冰,是王孙自己说他并没有那么热,给点小冰凑合一下就行的。
始皇没再说什么,只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更差了。
王室中不可能完全没有倾轧,他自己就是和弟弟为了王位你死我活地争夺下来的。但这些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敢搞这样的小动作。
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太孙的地位也无人能撼动。其余子女和孙辈,除却胡亥没人敢撩他虎须,也确实被扶苏父子俩压制得无法出头,没有争储的本事。
底下的曾孙人数就太多了,他关注不过来。一时间竟无法确定这样的事情到底是第一次发生,还是早有先例。
扶苏故意唉声叹气吸引父亲的注意力:
“阿父在位之时,从没有这样的事。我才继位半年多,便有人敢暗害手足了。大秦果然还是离不得阿父,我不如父亲。”
始皇果然抛开了糟心曾孙的事情。
既然是曾孙,跟他都隔着三辈了,管他们作甚。说难听点,在始皇眼里这些人基本都属于宗室。
为了宗室出的一个手足相残之辈生气不太值当,气坏了身子骨可就亏大了。
始皇哄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他们不识好歹。”
打量二世皇帝老眼昏花呢。
既然下套的是秦玦的弟弟,说明他比秦玦还小。秦玦才十五岁,他顶多同龄。
始皇问过之后才知道,那孩子十四岁。
也难怪漏了这么大的马脚,直接就被揪出来了。换个老谋深算的人,肯定不会在特意要了小冰块之后,还感慨自己只能分到小的。
玥估计以为自己不明说,只用暗示的方法引导别人动手,就肯定不会被揪出来。
侍卫没有多问王孙玦为何会不知道自己弟弟多大,继续说起玥的杀人动机。
“王孙玥与王孙玦只差一岁,但因为王孙玦自小体弱,众人便多照顾他些。三殿下一向对儿女冷淡,却会格外关照王孙玦。”
“王孙玥认为是兄长的存在抢了他的关注,左右兄长迟早要死,不如早些死。他等了这么多年,人还一直活着,有些等不下去了。”
但是小少年似乎没想过,没有秦玦他也不会被偏疼的。上头还有四个哥哥,他们的长兄都没见父亲琼琚多看两眼,更何况其他夹在中间的。
王孙玥若是想取代秦玦,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整成个病秧子。
想到这里,扶苏轻笑一声: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始皇看了看心意已决的儿子,到底叹了口气,没有阻止。
因为残害手足而处死玥的话,总会有言官吃饱了撑的说什么“王孙玦并未丧命”,作为长辈要慈爱、对晚辈宽容一些。
况且让他就这么死了,去地府天天和阿玦碰面,阿玦也别扭。
他既然这么羡慕阿玦因为生病得到关照,那就让他也体会一下常年生病的滋味。这是他自己想要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后悔用健康换了全家的关心。
扶苏有些心疼父亲:
“等下还要喝补药调养身体,那药那么苦呢。”
若非玥暗害兄弟,或许父亲就不会选择借用玦的身体了。可能会挑个身体强健一些的,也不必遭这些罪。
扶苏一向是不牵扯到父亲的,就一切都好说。但你要是和我阿父过不去,或者损害了阿父的利益,那你完了。
始皇顺势询问儿子:
“我可以不喝那药吗?”
阿苏都心疼他了,应该——
扶苏微笑着拒绝了:
“不行,你不要任性。补药是必须要喝的,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说着还用眼神示意阿父,这些道理可都是您当初教导我的。现在总算轮到我挨个奉还回去了,我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扶苏语重心长:
“阿玦,朕是为你好。”
「阿苏,朕是为你好。」
“若是药太苦了,可以喝完了再吃些蜜糖甜甜嘴。”
“实在不行,朕让太医想法子为你制成药丸。一口吞的话,应当不会太苦。”
“现在多喝一些,等你身体调养好了,就不必日日喝了。到时候可以一月喝一次、三月喝一次、一年喝一次,总有一天会不用喝的。”
全是始皇帝当年劝儿子喝药的原话。
扶苏最后丢下一句:
“阿玦,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朕操心的,对吗?”
说完之后,扶苏自己先笑倒在了父亲身边。
始皇:…………
始皇发现,自从进入曾孙的身体之后,他就开始不断遭受回旋镖。镖镖命中,无一例外,都是他以前留下的旧账。
第22章 同时获得仁君和暴君双重头衔
扶苏笑了一会儿就遇到有人来报,说是臣子求见。他只好收拾收拾出去见人,不能亲自留下来盯着阿父喝药。
始皇倒是想跟去看看呢,但身体实在疲乏。被侍者好歹劝着留了下来,把补药给喝了。
喝完药人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于是又被服侍着去床上休息了。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始皇暂时还不想起来,生病的人总是更容易累些。他半倚在床头,想了想,打开了家族群。
他在人间才呆了不到一天,地府估计还没过去半个时辰。这么点时间约莫是没发生什么事情的,不过他还是想打开看看。
万一天道发现他不见了,找了先祖询问过呢?这样先祖就能给他提个醒了,让他再小心一些。
本以为群里会是一片风平浪静。
结果点开一看,消息999+。
始皇疑惑他们都在聊什么,但没兴趣从头开始翻。随便看了看最后几条,看清楚内容后手一顿。
惠文王秦驷:政儿应该能看见群消息,你们收敛些。
昭襄王秦稷:我就不,我就不,就是要让他看见,哈哈哈哈!
庄襄王秦子楚:倒是从未见过政儿如此柔弱的模样,连阿苏都能推倒他。
孝文王秦柱:政儿是管理员,你们小心他给你们禁言。
昭襄王秦稷:?他怎么就成管理员了?
大家纷纷@群主,群主是秦非子。毕竟这是辈分最高的老祖宗,选别人当群主其他秦君容易不服。
秦非子乐呵呵的回复:政儿是家里最出息的孩子,自然得有一个管理员的位置。
秦稷顿时酸了。
他以前也有管理员的位置,但因为他经常滥用职权,被集体投诉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摸到权力,只能当个普通群员。
后来秦稷学聪明了,自己组建了战国秦君的群和秦王的群。只是前者在亲爹的威逼之下把群主转让给了孝公,后者在亲爹的威逼下又给了亲爹一个管理员之位。
秦稷:总之就是很不爽。
秦稷现在经人提醒,把几个大群都转了一圈。好嘛,政儿领的管理员还挺多的,好些个群都有他。
凭!什!么!
秦稷当即在这些群里留言,表示他也要当管理员,不给他就闹了。
出去闹腾的秦稷没发现,看完众人消息的始皇已经迅速摸清楚了禁言一类的操作。然后十分利索地把刚刚嘲笑自己被儿子按倒的几个人,统统关了小黑屋。
关完才记得问一句:你们缘何能看到朕这里的情况?
不是说在寝殿内的内容是不会被直播出去的吗?
孝公答道:我们不是看扶苏的直播,是看你的。
始皇帝秦政:?
孝公秦渠梁:你用的是阿玦的身体,我们发现阿玦的视角依然可以打开观看,就开了。可能因为你不是本人的缘故,出现了一些小状况,所以他在寝殿内的经历也被直播了出去。
始皇帝秦政:……
始皇立刻打开直播系统,要去研究怎么把这个直播给关了。
但这到底是新奇玩意儿,始皇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再打开群一看,果不其然一群糟心的老祖宗又开始笑话他了。
这次他们换了个群。
「相亲相爱一家人(战国秦君分群)」
秦稷:哈哈哈哈哈政儿研究半天了,还没找到关直播的办法。
秦渠梁:不要嘲笑孩子,让你来你也找不到。
秦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渠梁:……
秦驷:你们迟早被禁言第二次。
秦子楚: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政儿?
秦柱:你确定他在窥屏吗?
秦子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嘲笑他,所以我不会被禁言。
秦子楚:@秦政
这人还主动把人给圈出来了,立刻拉足了秦稷父子的仇恨值。
可怜秦稷丢失了群主之位,之前被他爹强迫转让给孝公了。所以现在想禁言子楚都不行,孝公拿了他的群主都不知道投桃报李给他挂个管理员的。
始皇被圈出来,飞快地给这几个家伙全禁言了,权限比他高的孝公除外。
然后把别的群挨个打开。
同一个错误绝不再犯第二次,所以但凡同群且他是管理的那种,一律未雨绸缪地禁掉。
而后他想起什么,打开好友列表。选择这几个家伙,挨个屏蔽消息。
——为什么始皇知道怎么屏蔽消息呢?巧了,黑龙教过这个。
同时被屏蔽+禁言的秦稷、秦柱、秦子楚:……
前两人也就算了,秦子楚自认为自己还算清白。发现政儿冒泡之后就立刻不笑话他了,还帮他说话,怎么政儿不领情呢?
始皇:呵,朕又不傻。
禁言只是一时的,总有别的管理能帮他们解除禁言。但屏蔽私聊这个,别人就插不上手了。
始皇很清楚,自己这样各群到处搞屏蔽,一定会吸引群中其他人的注意力。所以他必须赶在这群人摸来直播间之前,先把直播给关了。
自己找不到不要紧。
始皇点开黑龙和玄鸟的聊天框,同时询问两位。
黑龙虽然看似知道的很多,但有些不着调。万一这个它恰好不清楚,那就要耽误事了。
玄鸟比它稳重很多,只是不知现在是否有空。反正一起问问,总有一位能给他答复的。
始皇运气不错,玄鸟正好在聊天,看见了。顺手就发了一份直播功能的操作指南出来,不仅有怎么关闭和开启的,还有很多细节操作。
很快,始皇这个直播间就彻底关闭了。
秦稷刚磨着非子给他在全家的大群里解禁,兴致勃勃地给他娘宣太后和他儿媳妇夏姬科普为什么政儿要禁言他们。
这两人一个是始皇的高祖母,一个是始皇的亲祖母。两人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宣太后毫无顾忌地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出来,夏姬则在劝儿子子楚别跟孙子犟。
本来父子俩就有隔阂,还自己上赶着去得罪人。子楚的回应是一串问号,他哪里得罪人了,他都帮政儿说话了。
始皇冷漠地无视了他们。
顺便把试图来看他热闹的所有人隔绝门外。
然后自己打开了扶苏的直播间。
虽然他现在躺在床上没起来,但这不妨碍他远程看看儿子在做什么。
这大概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扶苏正在应付先生的告状。
一大家子里总有几个问题孩子,学习态度不端正,逃课不写作业什么的。
扶苏以前对这些事情的态度是零容忍,因为弟妹们不好好向学,以后怎么进入朝堂帮他和阿父分摊工作?生那么多孩子不就是为了用来压榨的吗?
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扶苏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这群小屁孩长大能不能给他帮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也等不到那一天。
有空在这里听先生废话,他还不如回去多陪陪阿父呢。
扶苏直接打断了先生:
“他们是否能成才,朕不是很关心。我知爱卿是个好先生,不如这样,你直接去找他们的父母告状吧。”
先生一懵:
“这这这……陛下,那些可都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不在乎这个呢?”
扶苏理所当然地说道:
“朕有几十个孙辈,那么多孩子哪里管得过来。他们又不是没有父母,有事不能去找他们亲爹娘?”
先生没见过这种。
他以前听说过,王室亲缘淡薄,以为是夸张之词。毕竟当初始皇帝在的时候,对这个长子堪称疼到骨子里。
怎么到了二世陛下这里,二世就没继承到他亲爹一星半点的重视血脉亲缘呢?
扶苏见先生哑口无言了,干脆替他做了决定:
“这样好了,朕让他们的父母过来一趟,听听爱卿你的教诲。小孩不学好,都是他们不关心孩子,想着把孩子丢在宫中就可以不管了。”
随即就有侍者出去传唤。
本来这种“家长会”让先生和家长谈就行了,扶苏自己可以开溜。但毕竟是第一次,担心先生没搞明白这会怎么开,回头还要来烦他。
于是扶苏就耐心坐定了。
他问了两句王孙玦醒了吗,可有用晚膳云云。侍者便答醒了,但王孙似乎没胃口,不曾传膳。
扶苏眉头一皱,就要起身先去劝父亲爱惜身体。
始皇立刻扭头吩咐侍者:
“传膳吧,顺便去问问阿苏可是还在忙。”
侍者顿时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奴这就去给殿下传话。”
扶苏还没走出正殿多远,就有侍者小跑着过来告知陛下已经开始传膳了,殿下无需忧心。
“我出都出来了。”
扶苏抱怨了一句,想去陪阿父用膳。
侍者连忙劝说:
“陛下正是不想耽误您的正事,才让奴来通传一声的。”
虽然不清楚陛下缘何得知殿下要往后头来的,但既然陛下可以显灵附身,有点神异之处也很寻常。
方才他们就看见陛下在虚空中划着什么东西,有时候好像是在写字,有时候又在戳戳点点的。可见是有个他们凡人瞧不见的东西存在,应当就是从这里看见的。
侍者也将这一细节小声说了。
扶苏才想起直播一事:
“罢了,那我回去继续应付先生。请他好好用膳,我一会儿就回。”
大秦第一次差生家长会在乾元宫正殿举行,参会的家长有太子桥松、二公主舜华、三殿下琼琚、太子长子桐,等等。
扶苏自己就三个孩子,不过他这个年岁,最大的孙子都差不多而立了。现在还在长乐宫里进学的小屁孩,自然也会掺入出生早的曾孙辈。
也就是说,始皇帝驾崩之前几年,家里第五代就已经出生了。五世同堂,人生非常圆满。
这次被告家长的就有第五代的崽子。
不过更多的还是第四代的。
桥松看看身边的长子桐:
“你怎么也来了?”
桐缩了缩脖子:
“父亲,先生说我次子前两日把书给撕了……”
桥松:……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孙子丢人丢到父亲跟前,让他跟着吃挂落。还是该生气为什么儿子和孙子里都有人不学好,导致他还要和长子一起参加家长会。
舜华也怪尴尬的:
“怎么大侄子也在啊?”
一想到等下先生要连她和侄子一起喷,说他们俩当长辈都当的不好,舜华就一阵窒息。
这场面不亚于考试考砸了被先生叫去批评,结果扭头发现自己侄子也考砸了,要和她一起挨骂。
她可是长辈唉!
舜华幽怨地看向父亲: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不能白日再聊呢?”
最好单独找人,不要大家聚在一起。
扶苏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丢人了?况且孩子的教育大事,你们一个两个都不重视。连夜讨论又怎么了?朕都抽出时间陪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可是牺牲了陪阿父的时间!
先生也是听得生气。
哪有这样的家长,居然嫌弃晚上开家长会是折腾人。他倒是想白天找呢,这一个两个都是朝廷命官,哪有那个空?
先生直接忽略了扶苏之前说过自己懒得管孩子学不学习,他现在觉得这几个亲爹娘问题更大。
群聊里。
先祖们实在闲得无聊,针对这点小事聊得起劲。
秦稷:我赌最多一刻钟,阿苏要找借口开溜。
秦柱:半刻钟。
秦子楚:赌注是什么?
秦驷:拿出一件陪葬品给阿苏做见面礼吧。
秦子楚:这不是你们应该出的吗?
秦驷:?
秦子楚:赌赢了就想把见面礼赖掉是吧,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驷:那两件。
秦子楚:少了,最起码五件。
秦柱:确定阿苏看得上眼吗?骊山陵里什么东西不是他的?
秦渠梁:长辈的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秦子楚:不错。
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下来。
这次是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全体大群里开赌的,宣太后等一众女眷也积极凑份子,参与赌局。
他们把始皇重新圈出来了,让他主持这次的赌局,防止众人作弊。
之所以让始皇当监管人,是因为如果始皇参与赌局的话,肯定能作弊控制结果。到时候赢的人只会是始皇,其他人都得把赌注奉上。
始皇想想在这件事里他不亏,而且是为了阿苏赚见面礼,很配合地答应了。
答应下来以后,群消息刷得飞快。
群里有自动记录功能,开启过功能就能坐等最后统计每个人的下注内容。如果有人发现自己和别人撞了,就得重新修改。
比如猜十五分钟的,就要精确到十五分钟多少秒。计时从始皇答应配合开始,到父子俩见面结束。
秦稷叮嘱始皇:你就在原地待着,不准主动去找人,不许配合任何人作弊。
始皇没顾得上搭理他。
因为私聊界面已经有一堆人在戳他了。
宣太后:事成之后,五件许诺好的见面礼,我给阿苏三件。
赢了的人本来不需要给赌注的,但前提是能赢。不作弊的话,赢的概率太低了。
还不如和始皇达成协议呢,这样她保证能赢,五件陪葬品好歹能保住两件。
其实陪葬品不陪葬品的她倒不是那么在意,就是胜负欲上来了,想在这么多人的赌局里赢一回。如果能顺便把陪葬品省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穆公也发来消息:给你四件。
没被屏蔽的武王大手一挥:都给你,寡人就是想赢。
始皇:……
所以这个赌局到底有什么意义?找个借口给扶苏送东西,顺便争夺一个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赌局胜利?
就像孝文王说的,阿苏又不缺那点东西。谁赢谁输对父子俩来说都一样,始皇没有兴趣帮任何一个人开后门。
直到他爹子楚通过吕不韦找上他。
吕不韦擦着冷汗帮大王传话:
“大王说让您把对他的屏蔽关了,他有话要和您私聊。”
始皇当做没看见。
吕不韦只好继续帮忙传话:
“不关也不要紧,他就是想说他很喜欢二世陛下这个孙子,所以特意为他争取到了五倍的见面礼。您对他有意见不要紧,他就想提前和孙儿打好关系。”
始皇这次回了个“朕知道了”。
交好扶苏是假,找他缓和关系是真。
不过大家都是成熟的君王了,没必要什么话都挑破。
对方示好是对方的事情,接不接就是自己这头随心意来了。没人规定当爹的放下身段,当儿子的就得给面子,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父子。
前有独自逃回国,任由妻儿在邯郸代替他被赵王追杀。后有娇妻幼儿相伴,要不是赵国主动把母子俩送回秦国,他还不一定想起来自己丢在赵国的妻儿。
他死了以后,成蟜还不忘造反。在攻赵的时候倒戈,直接带着原本要打赵国的兵回过头来打秦人,子楚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针对自己的那些过往,始皇其实已经懒得计较了。
但是始皇永远记得扶苏小时候,成蟜故意把小孩推倒,差点害得扶苏被树枝戳到眼睛。
——哦,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是这个爹和这个爹生的成蟜。
不重要,那不都是子楚和成蟜吗?
更何况始皇半路重生的,只是融合了这个位面的一半魂魄。原身对幼年的记忆非常浅淡了,始皇与这个位面的子楚是真的没什么交情。
始皇扫了一眼群里。
大家都下注完毕了,一个两个都在坐等结果。
始皇心想,他可以帮任何人赢,也可以让所有人都输个一败涂地。要不要挑个没人选的时间段,派人去暗示扶苏这个时候回来呢?
算了,不差那点东西。
始皇慢悠悠吃完了他那不比猫食多多少的晚膳,特意询问了侍者一下。确定晚上不用再喝药了之后,决定在殿前的花园里散散步。
身体不锻炼是健康不起来的,始皇还是想努力拯救一下。
然而没走多久就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了,喘气也有些困难。侍者惊得连忙扶住陛下,免得他晕倒在地。
扶苏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搀住阿父:
“这是走了多久,脸怎么白成这样?”
昏暗的夜色都遮盖不了始皇苍白的脸色,看得众人揪心不已。
扶苏忍不住说道:
“阿父还是回地府去吧,何必留在人间遭罪呢?”
他宁愿自己一直见不到阿父,也不希望父亲被病痛折磨。难道就不能选个好点的身体吗?还是说健康的身体无法让父亲附身?
扶苏心急如焚,见父亲一步都走不了,便要将他打横抱起,送回殿内。
侍者可不敢让殿下动手:
“还是奴来吧!奴将陛下背回去!”
他们殿下这小身板,别把陛下给摔了。
围观的先祖们也惊了:
“之前也没见政儿虚弱到这个地步啊!是不是阴魂影响了身躯?有没有人懂这个的?”
始皇回到殿内躺下之后,感觉气终于能喘匀了。他握了握扶苏吓到冰凉的手,说了句别着急。
实在不行他还能毫发无损地回到地府,没什么好担忧的。
扶苏抿了抿唇:
“阿父,你这样下去不行。”
始皇也没力气和他说不要在言语间暴露自己身份的话了,扶苏显然是想逼他放弃这个破败的身子,回去休养。
他打开光屏找到玄鸟的聊天框。
没有力气写字,只能语音询问身体为何会如此虚弱。不是说了功德修补过了吗?他白日还好好喝药了,应该养回一些了才对。
玄鸟这次回复得比较慢,也不知道是去研究这个情况了,还是单纯的一时没看见消息。
“可能是阴气的影响,幸好你是新死的魂魄,阴气不重。若非身体太虚弱,应该不会反应如此剧烈。”
玄鸟最后指明了解决方向:
“功德商城你们是不是没有仔细逛过?里头的东西还挺多的。”
虽然始皇不能直接动用功德之力修复身体,但他可以在商城买修复液一类的商品。任务模式开放之后,商城里上架了很多昂贵的消耗品。
对此,玄鸟的吐槽是:
“摆明了想坑你们钱呢!”
用少量功德就能修复的身体,却要你花大价钱买同样效果的修复液。天道想趁机掏空这些每天净想着去阳世建功立业的刺头,看他们没了功德傍身还能不能抖起来。
知道始皇没力气,玄鸟提醒他可以用神念发消息和操作光屏面板。
始皇于是轻松打开商城,看了一眼修复液的价格。据说是喝完可以恢复到比寻常人稍微弱些的状态,要价一百万功德。
“倒是不贵。”
始皇觉得挺值得的。
玄鸟震惊:
“哪里不贵了!用功德修复,顶多一万!”
始皇却不觉得有什么,商品溢价是很正常的事情。修复液能用、功德不能用,那功德再便宜划算都是虚的。
而且对始皇来说,这就和一个要花一块钱、一个要花一毛钱一样,差价小到忽略不计。
玄鸟只好随他去了,不过还是提醒:
“不确定修复液能管用多久,毕竟阴气是持续侵蚀身体的,你要做好频繁购买的准备。”
始皇询问:
“有多频繁?”
他以前以魂体还阳时,在阳世待一个月要花几十万功德。按照最高来算,才需要一百万。
如果一个月喝一瓶,消耗也只是比之前稍高一些而已。一天喝一瓶的话,才会显得有些耗费了。
结果玄鸟表示:
“可能要一年喝一瓶!”
始皇:……就这?
始皇果断买下修复液,喝掉了。
购买时系统还提醒他这个不能给活人喝,会爆体而亡。打消了始皇想用他替儿子改善身体的想法,让他很有些不高兴。
好在修复液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始皇当即就能起身了。
扶苏不是很赞同父亲现在去测试药效,但始皇坚持。父子俩于是又去花园里逛了一圈,当始皇略感疲乏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小夏太医又被叫来请了一次脉。
诊完他惊愕地说道:
“王孙身体已然大好了,补药一月喝一次即可。”
扶苏这才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解决了这些迫在眉睫的问题之后,生活终于进入了正轨。父子俩的日常就是翻翻重要的奏折,不重要的丢给桥松去看,商议一下大秦后续要颁布的新政。
早上的朝会扶苏并不是每次都去的。
身为一个六十大几的老人家,扶苏觉得他很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此保证长寿。所以他只参加大朝会,小朝会让太子主持即可。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
这日扶苏和父亲趁着刚下过雨的次日,暑热消退阳、光温和之际,坐在内花园里晒太阳。
始皇握着一卷书,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
以前都是扶苏打瞌睡把父亲当靠枕的,这次扶苏悄悄伸手将父亲扶了过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安睡。
平时哪怕顶着十几岁的壳子,旁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位贵人不是什么不谙世事、好欺负的小年轻,身上自带一股沉稳的气质。
如今睡着后,倒显得完完全全就是个纯澈无暇的少年人了。
扶苏心想,阿父年少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可惜阿玦长得不是很像始皇帝。
真想看看阿父少年登基时的模样。
去了地府是不是有机会看见?总有新的位面才刚进行到秦王政登基的吧?
扶苏有些期待地府之行,奈何父亲不许他折腾自己的身体。除非阳寿耗尽,否则他休想提前进入地府之中。
有侍者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用气声说:
“丞相陈平前来汇报新政的推行情况,您看?”
扶苏正要说押后再议,始皇已经睁开双眼了。
他睡得不是很熟,其实被儿子放倒在大腿上时就已经醒了一半了。只是舍不得拒绝爱子的好意,才没有起身调整姿势。
如今既然有国事要论,自然不能耽搁。
扶苏便和父亲一起去了正殿。
自父亲第一次还阳,告知了扶苏赚取功德的方法之后,扶苏就将一道之前积压的政策重新提出来商议了。
那是个好政策,只不过推行起来耗费比较大。朝中一直都有争论是否有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去弄一个好处有限的政策,这才会耽搁。
如今近两个月过去,也该出点成果了。
陈平说起新政带来的前期改变。
时间还短,看不出太多的效果。所以能拿出来说的东西不多,若非二世陛下十分在意这个新政,他也不会急急忙忙过来汇报。
在陈平汇报的时候,始皇打开了余额界面。
他本意是想对照自己之前的收入明细,替扶苏推算一下这次新政推行后儿子应得的功德数量。
没成想明细里跳出了新的增长。
按理说始皇已经是阴魂了,不像活人可以继续赚取功德才对。但他现在功德增长了,难道说法则计算时把新政的功劳也分了一部分给他?
始皇立刻截图发给了玄鸟。
玄鸟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思来想去,也只能解释为扶苏是在他的引导下决定推行新政的。
法则在计算功德的时候,不会漏掉任何人的功劳。所以哪怕始皇其实已经成为地府公民了,他还是获得了新的收入。
只不过,这收入好像有点少?
始皇忽地想起什么,他打开商城继续在里头翻找商品。
类似修复液这样的新商品非常多,效果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都是要价死贵,摆明了是宰大户。
翻了好一会儿,始皇才从里头翻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那是他前不久想着不管买不买商城里的东西,都得把所有东西过一遍眼。这样以后要用的时候,才不会明明能买到却不知它们的存在。
然后始皇就发现了一个可以短时间内屏蔽天道的功能,将之买了下来。
而今天,他要找的是“功德计算器”。
这个辅助工具据说能够逐条解释功德明细里的计算规则,但对已经不能继续赚功德的鬼魂来讲就没太多用处了。
偏偏它售价一百亿。
这么贵的价格,定然有天大的用处,除非这是天道设置的智商税产品。
如果鬼魂回到阳世之后可以继续赚取功德,那也难怪商城里会出现它了。
如今看来是智商税的可能性不大,反而像是一个法则逼着天道放出来、但天道不情愿让人掌握的好东西,定价也是故意的。
始皇想起之前从天道那里坑来的一百亿功德,正好用在这里。
四舍五入等于没花一文钱。
买下辅助工具之后,始皇发现每条功德明细都能点开详解了。
最新的收入点开就显示为:
「引导秦二世扶苏颁布仁政,造福万民。因您为地府公民,无法得到100%的功德奖励,将按照1%的标准比例获取功德。」
难怪数量比之前那些明细少得多,他还以为是刚开始颁布政策,造成的影响不够深远。
阴魂去阳世做好事,或者说阴魂在任务中做好事,居然只能拿到1%的奖励。可见提前得知功德获取方法和事先对此不知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始皇有些担忧扶苏了,他告知了扶苏这些他本不该知道的内容,不会也影响扶苏的获取比例吧?
很多仁政扶苏本来就会推行,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他弄巧成拙了。
好在“功德计算器”确实值这个价钱,它并不是单纯告诉你什么行为给多少奖励,还能查询别人的功德获取情况。
前提是始皇和要查询的目标都参与了同一件事,才能针对这件事查询。不能看到目标的功德总数,也看不到目标以前的盈亏。
这倒不要紧,始皇想知道的也只是这次的政策给扶苏带来了多少收益。
查询结果为:
「您以皇帝身份颁布仁政,造福万民。因您提前得知功德赚取规则,将进行一定的奖励扣减。
但经法则推演,该政策在未来三年内本就会推行下去。故最终的扣减比例由90%降为10%,您可获得政策总量十分之九的功德奖赏。」
只是扣了一成,已经比预料的最坏结果好了太多了。
不过这次是正好撞见了扶苏本来就会推行的政策,若换成别的呢?是不是就只能获得原定的一成了?
遣退众人之后,始皇和儿子分享了这些消息。
扶苏思索片刻:
“那就多做几次试验。”
正好他和阿父商议的政策里有一些是阿父了解过其他朝代政策之后,修改一番打算套用给大秦的。
有聊天群就是方便,很多资料都能隔空传递。
始皇颔首:
“多挑几件可以同时进行的,看看不同政策提供的功德多寡。”
有的人施行仁政是为了万民,有的人是为了自己有个好名声,还有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扶苏算是综合这三条,顺便给自己赚点功德。
虽然是有目的的做好事,但法则显然也承认这种行为的合规性。
半年后,不同的反馈陆续传来。
「您以皇帝身份颁布仁政,造福万民。因您提前得知功德赚取规则,将进行一定的奖励扣减。
由于您为著名的仁君型帝王,新政策与您相性度较高。法则判断您并非单纯为利益刻意违背自身本性,骗取法则奖赏。
故最终的扣减比例由90%降为70%,您可获得政策总量十分之三的功德奖赏。」
扶苏看着父亲在纸上写下的这段文字:
“为什么是三成这个比例呢?”
是仁君都可以获得三成,还是这里面依然存在档次差异?
扶苏注意到这段话里面的一个关键词——“著名的”。
还有不出名的仁君是吗?
始皇见这个词语是特殊颜色标记的,伸手点了点。居然跳转了一个详解页面,仔细解释了相关规定。
「著名仁君:后世评价中当之无愧的仁德君王。
普通仁君:以仁德出名但遭人质疑或仁政数量有限的君王。
虚假仁君:并未专注以造福万民,而是向权贵施恩,以此换取文人清贵夸赞的伪君子型君王。」
后头还有非仁君的类型,每个都附有著名案例。比如第一条里,就包含他家扶苏。
始皇帝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普通仁君”的行列。
始皇:……
始皇心想,这个评判标准可能有点问题,法则是不是坏了?
结果点开一看,原来是因为他前半生苛政搭配后半生仁政,才让他混到了这个分类里头去。
后世好像为他到底算不算仁君大掐特掐。
支持者觉得他前半生苛政是无可奈何,为了一统天下才必须这么做的。反对者则觉得他是前半生把大秦折腾得没了半口气,不得不开始休养生息,根本不是真心仁爱。
始皇:这个争论还怪有意思的。
反正始皇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能进入仁君行列,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当然,在非仁君的分类里头,始皇又一次看见了自己。
这次是“虚假暴君”头衔了,说的是有的皇帝被人骂了上千年暴君,结果一盘点仁政,你猜怎么着?他施行的仁政比好多仁君还多!
始皇:……
第23章 不开心,出去欺负几个六国国君
法则既然按照不同君王的作风给他们划分了行类,还把暴君仁君之类的细分了那么多情况出来,显然不是闲得没事做。
始皇很快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根据功德计算器里的举例,扶苏那种著名仁君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施行本不会推广的仁政可以获取总量30%的功德。
往下一个档次的普通仁君,则只有25%。
和仁君不沾边的人这么折腾,就得看他们具体是怎样的风评了。
明君那一类的,给15到20%不等。昏君暴君那一类的,最多按照底线给10%。要是特别残暴和昏庸的君主,还会降到5%以下。
看得出来法则很不情不愿了。
举个例子,倘若胡亥那样的货色机缘巧合得知了这件事,为了功德开始施行仁政。哪怕他推行的仁政当真造福了不少黎庶,知情人难道还真能咽得下那口气?
左右这些操作已经能帮他洗白身上的一部分污名了,说不准到时候后世还会有人夸他是个好皇帝呢,也算是让他得了天大的好处。那么功德少给一点,也不过分吧?
不过法则到底还是见不得这种东西给自己洗白的,所以功德计算器里也提醒了一种扣除功德的操作——
「若知情人将功德获取之事告知昏聩残暴之君,将罚没50%到100%功德,具体数量根据对方的昏聩程度而定。」
同样的,告知平庸之君,也会罚没10%到30%。
始皇没被罚款,纯粹是因为他告诉的是在后世名声好的扶苏。
也就是说,阴魂来到阳世之后,其实可以选择协助仁君造福万民。在位的如果是个昏君,法则宁愿你在起义军头领里挑个人品好的告诉,也不希望你帮昏君稳住朝纲。
始皇敲了敲桌案:
“若朕当时不曾明言,只是暗示呢?”
功德计算器给出了回应:
「将按照暗示程度扣除一定的比例。」
随口提一句,对方愿不愿意照做都行,这种扣的比较少。要是好说歹说劝着人家干好事,扣的就比较多了。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比直接说出真相要好上许多。
始皇敛眸沉思了片刻。
他在算账。
若他当初没有直说,而是选择了暗示,那么扶苏会听父亲的话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
始皇其实根本不需要明言,哪怕他只是随口提一句“朕希望你能多做点造福万民的事”,扶苏都会当圣旨去执行。
如此一来,其实能够额外赚取到不少功德。如今扶苏的收益比预计的减少了许多,幸而好歹比完全不知情时好上不少。
毕竟即便一个新政策只给三成功德,也比没有这个新政策强。始皇给儿子带来的改良政策不少,足以弥补扶苏本来就会施行的政策中被扣除的部分了。
扶苏听罢父亲的分析,笑了笑:
“阿父怎么在纠结这个?我这些仁政能赚取的功德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不像父亲一统天下那般影响深远。哪怕日后我没钱花了,难道父亲还会舍得不接济我吗?”
扶苏只想当个啃老的小废物罢了。
要不是做这些事情可以替阿父减轻压力,他也不会这么上心。阿父有两大家子要养呢,不能光让阿父一个人出力。
不过现在好像可以驱赶先祖们出去自力更生了是不是?
扶苏眼眸一转:
“既然自己私自跑来阳世施行仁政也能赚取功德,那就让先祖们多出门干活。不要整日里招猫逗狗,只顾和六国国君干架。”
他爹愿意出养老费是一回事,先祖们又不是老到什么事都干不了了,自己打一份零工多赚点钱不应该吗?
始皇哑然失笑:
“你怎么整日里想着欺负先祖们?”
扶苏顾左右而言他:
“父亲在这里一统华夏能获得那么多功德,去了残缺位面的话,是不是也能如法炮制再赚一笔?”
哪怕只给1%的功德,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巨款了。
出门问问那些国君,给他们分始皇帝存款的百分之一,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嫌弃。毫不夸张的说,六国这群国君的存款加起来,可能都没这么多。
始皇倒是很理智:
“朕的功德奖励如此之多,是因为后头的朝代都以朕定下的大一统为基础。他们在延续大一统,否则光朕一人也无济于事。”
比如正史位面,倘若刘邦没成功上位,让项羽那个搞分封的家伙拿到天下了。始皇帝的大一统之功基本就废了,只能赚个当时一统了天下的快钱,后续千百世的功德遗泽根本不会到账。
始皇存款那么多,可不只是大一统本身带来的功德。是法则综合计算了这件事在未来产生的影响之后,把以后的收益也一并给了他。
就好比你放在银行的存款,过一段时间之后账面上只会有本金和存储期间的利息。但法则大气,它提前把未来你很多年的利息一起结算到账面上了。所以你的账户总额就此定格,不会再增长。
——因而,刘邦得到的功德也非常多。
扶苏明白了:
“这还不简单?阿父先去一统天下,然后等王朝末年的时候,我再去假扮起义军,延续阿父的大一统盛世。”
这样连续两个王朝都是大一统,后世绝对一直遵循大一统!
始皇:……
法则被你玩明白了是吧?
始皇开了个玩笑:
“倘若如此,每逢王朝末年,我大秦都可以派人进去干涉,再造乾坤。结束乱世的功德奖励也不少,比单纯施行仁政要多。”
施行仁政可能要几十条政策加起来,才有一个结束乱世的收益那么多。具体看乱世有多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活不下去。
谁让皇帝就算不施行仁政,大部分时候治下的百姓也就顶多就是日子难过一些。只要在位的不是暴君和昏君,好歹性命无忧。
换成乱世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始皇猜测扶苏去了地府后功德不会少,并不是因为扶苏仁政推行得多。而是因为两世下来他家太子施行仁政时的社会环境比较特殊。
前世那会儿,正值始皇帝驾崩,天下反贼四起。虽然不是乱世,却也和乱世差不多了。
他镇压叛乱、安抚万民,算下来抵得上大半个终结乱世了。再加上在此之前庶民过的日子水深火热,秦律实在严苛,也能反衬出仁政的重要性。
今生的扶苏则是直接参与了灭六国的过程,为了加快父亲统一天下的进程,他提出过不少颇具效果的计谋。
而且在父亲的支持下,其实统一之前扶苏就在推行各类新政了。那个时候是真真切切的乱世,造福的也确实是乱世之民。
扶苏笑吟吟地看着父亲为他算账:
“幸而阿父购买了屏蔽天道的功能,否则天道看着我们在这里算计怎么赚钱,一定会很怄气。”
始皇放下笔,利用光屏将之拍照留存。而后就取下灯罩,把纸张点燃烧成灰烬了。
“那东西只能五日屏蔽天道一次,一次持续半个时辰。时间快到了,你记得谨言慎行,不要被它发现。”
扶苏乖巧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始皇看了眼天色,起身朝外走去。天色尚早,可以出去散散步,总坐在屋中对身体也不好。
扶苏连忙跟上。
散步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他就顺便在心里盘算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其实功德的赚取规则非常明晰,就是多做点对黎庶好的事情。
虽然大一统看起来好像只是对华夏文明的传承有好处,实际上天下一家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战乱。多国林立就会频繁出现战争,春秋战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找到了根源之后,就能反推出更多的东西——
研究出解决瘟疫之法的医者,是不是能赚取倍于仁政的功德?毕竟政策永远是一时的,换个昏聩之君上来可能就给你废掉了。
但瘟疫的应对方法只要不失传,就一直会有人拿来,不断地救助百姓。千百年下来,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还有一些野蛮的荒谬风气,例如两百年前秦献公首次在大秦境内废除人殉制度。后来历代国君坚持执行,再到父亲完成天下一统的伟业,让整个九州大地都再无人殉。
这一项政策能延续多久,就能救多久的人,献公和父亲都能得到相应的功德。
扶苏灵光一闪:
“这么一来,献公其实应该挺有钱的?”
始皇颔首:
“朕上回给他发养老费,他说他不缺钱,准备拿那笔功德给你买个礼物。”
扶苏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必然比昭襄王有钱,那为何之前都是昭襄王出钱接济缺钱的先祖?”
始皇也想了想:
“或许是他傻吧。”
别的不说,孝公肯定比昭襄王有钱。商鞅变法对大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直接跟后头大秦能不能一统天下挂钩的。
结果出钱的时候反而是秦稷出大头。
能在秦国当上国君的,没几个是蠢人。秦稷再聪明,要是被大家联手哄骗,还真有可能上当。
毕竟这家伙以前也不是没上过赵王挑拨离间的当,白起不就是这么和他离心的么?
扶苏小声吐槽:
“我猜是昭襄王在地府太嘚瑟了,引起先祖们的不满。于是先祖们故意下套坑他,哄着他出钱养大家。”
始皇刚要点头,忽然发现屏蔽天道的时间已经到了。
好巧不巧,就在扶苏开口说最后这段话的前一瞬。
偏偏父子二人是在户外散步。
屏蔽天道的功能开启的同时,也会屏蔽直播。毕竟就算是天道,也不能随便侵犯人家隐私,它观测众人的方法基本和先祖们围观后辈差不多。
只有法则这个纯粹没有思维的规则,才能无视什么隐私不隐私的,综合评判一个人的功过是非。
刚才屏蔽效果结束了,所以扶苏那句话被直接直播了出去。
地府里头一直眼巴巴盯着光屏,等着围观阳世热闹的先祖们,正好听见了这一句。
先祖们:……
秦稷:???
秦稷不可置信地看向众人:
“阿苏说的是真的吗?”
孝公撇开了脑袋,不作回应。
献公低头数衣服上的花纹,假装没听见。
其余几个不差权的秦君也各自交谈、打瞌睡、琢磨光屏,仿佛一个个都忙得很,没空搭理秦稷。
唯一一个勇敢对上秦稷目光的,是他亲爹秦驷。
秦驷在位时期打下了巴蜀之地,为大秦获取了一大粮仓。后续天下一统之时,巴蜀的粮食供给居功甚伟。
所以秦驷其实也很有钱。
当然,在巴蜀修都江堰的李冰父子也很有钱。所以李冰父子修建水利工程期间,在位的秦稷和秦柱也没少分到好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秦稷突然发现,他爹也可能比他有钱。
秦驷威严地瞪了回去:
“看寡人做什么?你身为小辈孝敬长辈不是应该的吗?”
秦稷:……
老流氓这辈子没被占过这么大的便宜,气都要气死了。
尤其他之前还和政儿炫耀过,说以前祖宗都是他在养。他觉得这样显得他大方又有钱,很有面子。
现在你告诉他,这些都是先祖们联合起来坑他的,啊???
一下子就从秦国大魔王变成人傻钱多了。
可恶!
秦稷决定出去欺负几个楚王赵王的,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
地府里今日天气不错。
虽然大家都是鬼魂,但其实也不太喜欢阴沉沉没有太阳的日子。反正地府的阳光又不会灼伤魂体,想怎么晒怎么晒。
楚怀王想着最近秦人好像挺忙的,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欺负人了。于是壮着胆子走出楚墓扎堆的郢都,打算在周围逛逛。
郢都这个地方对楚人来说真是多灾多难。
当初白起攻楚,打到了这个楚国旧都,然后把西陵的楚先王陵墓给烧了。得亏没把墓挖开再放火,只烧掉了地面建筑,不然现在一大群楚国先王都得住在烟熏火燎过的破房子里。
楚怀王比较不幸,他在白起干这事的二十年前就被骗到秦国,遭到了秦稷的软禁。后来客死异乡之后,被送回了楚国,正好葬在郢都这块儿。
不过他的墓被烧了没有,秦稷也不太确定。毕竟当时白起随便烧的,逮谁烧谁,哪里顾得上一个个去打听里头埋的是哪个。
虽然不管烧没烧也不影响他们仇视秦稷就是了。
尤其某个家伙到了地府也不放过他们。
楚怀王一边往外走,一边愤愤地咒骂:
“街溜子!”
这是他最近新学的词,用来骂秦稷他觉得非常合适。秦稷就是这样的,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找弱势群体欺负。
这里的弱势群体特指六国国君。
秦稷问他:
“你刚刚骂谁街溜子呢?”
楚怀王以为是其他楚人,毕竟这里可是楚国旧都,一般也不会有别人往这头乱窜。
所以楚怀王想也不想就回答:
“当然是秦稷那个家伙了。”
说着回头去看是谁问的这么傻的问题,听声音有点耳熟又有点陌生。
定睛一看,长相也是陌生又熟悉。
楚怀王迟疑了:
“你是?”
秦稷咧嘴一笑,走上前拍拍他肩膀:
“寡人你都不认得了?”
随后不等楚怀王反应,一拳头直中对方眼窝。
楚怀王:!!!
一刻钟后,楚怀王大哭着回到家中:
“屈爱卿!爱卿你要为我做主啊!”
屈原:……
对不起,但我打不过秦稷。
他家大王以前也是个挺有抱负的君王。
曾经任用他进行改革,还曾经派兵击败魏国夺取八座城池。甚至担任过五国联盟的纵长,合纵伐秦。
越国是他灭亡的,江东是他吞并的。哪怕被秦国扣押在武关,逼迫他割让巫郡和黔中郡,他也曾经断然拒绝过,悍不畏死。
因而在被困秦国之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哭包。
但是——
屈原:我家大王生前那最后两年多都遭遇了什么?他在秦国又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秦稷你罪孽深重啊!
屈原是个很爱国的人,哪怕他的变法因为楚怀王的反复横跳和小人谗言半途而废,他自己也遭受贬谪,但这毕竟是唯一赏识过他的君王。
当年白起烧毁宗庙陵寝,攻破郢都,逼迫楚人迁都逃难之后,屈原就绝望自尽了。这不是楚怀王在位时发生的事情,却让屈原越发怀念怀王当初的倚重。
所以君臣两个重修旧好,有时候也会一起讨论一下怎么在地府弹压秦人的气焰。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秦稷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他们私底下的密谋,后来见楚怀王一次就打一次。
有辱斯文!
蛮夷做派!
哪有君王亲自撸袖子打人的!
秦稷:寡人也不想的,但是白起不帮寡人打架,寡人只能自己上了。
欺负完倒霉被他撞上的楚怀王之后,秦稷在周围转了一圈,没看到第二个冒头的楚王。
不知道是不是目睹了秦稷单方面胖揍楚怀王,不敢出来找打,都缩回去假装不存在了。
秦稷也不在意,溜溜达达又去了赵地。
他准备随机抓一个幸运赵王出气。
阳世。
扶苏和父亲一直在忙新政的事情,他们需要更多案例来摸清楚功德的获取规律。
为什么一个政策比另一个政策给的功德更多,如果能搞明白这些,就能更加精准地治国安邦。
因为这些政策都是利民的,越是切中黎庶的迫切需求和根本需求,给的奖励越多。
很多君王空有一腔抱负,却压根连国民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忙活半天白忙活,劲都用错了位置。
自以为勤政爱民,结果底下老百姓天天造反,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百姓的真正需求是什么。
父子俩相当于拿着详细资料在做对比研究。
放在以前,哪有这样精准的数据能供他们琢磨呢?只能从宏观局势上大致推断,自己的政策是否合适。
可是很多政策当时看不出来,却会埋下巨雷。等到几十年甚至百年后,突然炸开,打王朝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又不是看上去好的政策就一定好,而且倘若施行时地方上配合得不行,也容易出问题。
始皇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整日琢磨这个,自然容易伤神生病。
扶苏原还觉得大秦处处都欣欣向荣了,父亲来了也不过是和他一起悠闲养老。结果没想到又有新的事情要研究,反而比以前更忙一些。
这日始皇就病倒了。
扶苏压着父亲好好养病:
“这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不是说等接了任务去残缺位面也能赚取功德吗?到时候再摸索,也不迟。”
始皇咳嗽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
“去了那里,你能赚取的功德数量就会削弱到百分之一了。”
趁着现在扶苏还能卡漏洞,他们琢磨清楚了多赚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治理的是自家大秦,肯定要更上心一点。
可以的话,始皇自然希望大秦越来越好。这里才是他最看重的故国,残缺位面里建立的都是后来的了。
扶苏亲自为父亲奉了汤药,也没有太过坚持。他知道父亲是个固执的人,与其劝这个不如换个说辞。
于是扶苏说道:
“那父亲早日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有精力处理事务。拖着病体琢磨这些,病情反复不好,反而耽误正事。”
见父亲还要说什么,扶苏打断:
“还有桥松在呢,我一会儿就叫桥松来陪我钻研。”
始皇叹了口气:
“也罢,那朕就好好养病。”
扶苏是故意不和桥松说他祖父之事的,因为桥松这小子以前就喜欢和亲爹争宠,想取代他爹成为祖父心里的第一位。
要不是如今情况特殊,多个帮手总归是件好事,扶苏也不会叫他过来。只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别又害得桥松跟他一样被扣功德的奖赏比例。
所以扶苏隐瞒了不少细节:
“这是最近的新政,朕觉得这一处推行得不够好,不如另一个政策。地方上的反馈也有些差强人意,若能改进一番就好了。”
说着扶苏递给他两张纸,上头列举了两个政策在同一地区的施行情况。
这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政策,按理来说是没什么可比性的。不同的事情自然会引发不同的结果,就算知道一件事的优势,也不一定能反馈到另一件事上。
桥松觉得他爹在故意折腾他。
而且他爹到底怎么看出两项政策的差距的?他怎么看着觉得都挺好的,没有哪个特别突出啊!
桥松狐疑地看向父亲。
扶苏端起柘浆喝了一口:
“你回去琢磨一下,总结一下它们各自的优劣势。你也别管朕怎么看出他们存在差别的,照着朕给你的提示去分析就行了。”
桥松深吸一口气,决定报复一下这个整日给他没事找事的臭爹。
“父亲,您还是少喝些糖水吧。您都这把年纪了,糖吃多了容易生病。”
扶苏手一顿,瞪他一眼:
“要你管!快去干活!”
桥松不为所动:
“祖父临终前特意叮嘱我要照顾好您的,我自然不能任由您胡来。”
扶苏骂了他一句“拿着鸡毛当令箭”,然后又塞了几张纸过去。
“既然你这么闲,那这些你也拿去分析了。朕按照它们的推行情况做了排序,你给朕把优劣势分别在哪里都总结出来。”
等始皇养好病继续参与讨论时,就发现他大孙子被扶苏折腾得精神萎靡。每日不仅要处理国事,还要琢磨这些,委实辛苦。
始皇:“……还是我来吧。”
以后可不能随便生病了,生个病仿佛要把大孙子给献祭了。
沉浸在“做学问”里,时间就过得很快。
地府的先祖们跟着蹭了不少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都跟秦稷一样天天出去惹是生非。不如把扶苏和始皇得到的数据记录下来,跟着一起商议讨论。
由于两界存在十二倍时间流速的差异,很多时候地府这头商量出结果时,那边父子俩早商量完了。
好在大家本来也是找点事做,倒不在乎做白工。且人多力量大,总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点。
就是忙忙碌碌中一眨眼,发现距离任务模式正式上线好像也没两个月了。
阳世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天,始皇回到了地府。
他在阳世陪着扶苏走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十年,一直等到停灵结束要下葬的时候,才随着队伍一起回了骊山。
站在甬道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阳世,才让魂魄脱离身体,朝着地宫中走去。
已经猜到什么的桥松和知道真相的琼琚一起把秦玦的尸身收敛了,命人运送去了陪葬区。那里早就给王孙预备好了墓穴,只等棺椁下葬了。
始皇是从阳世回来的,所以一路自甬道口走回地宫中的乾元宫。先祖们都在正殿里讨论事情,冷不丁看见他回来还愣了一下。
扶苏走得还挺没征兆的,反正他们这些看直播的先祖们没太瞧出来。正好最近几天大家有了新的乐子,就没关注那头。
停灵也停不了多久,按照两界的时间流速比例,几天不看,凡间基本就过去一个多月了。
秦柱一拍脑袋:
“政儿这都回来了?那阿苏呢?阿苏是不是在雍宫那边?”
大家立刻来劲了,纷纷起身要去迎接扶苏。他们等这小晚辈可等太久了,真是等的人着急。
反正现在扶苏也下来了,某些话说了也不怕会戳老父亲肺管子。
秦稷就嘴贱道:
“其实要寡人说啊,阿苏之前的想法也挺不错的。他跟你一块儿死下来,不比你把他单独留在人世要强?多活这么几年也没什么必要,政儿你说对吧?”
始皇的脚步一顿。
始皇:?你才没必要多活几年呢!
本来白起好好的,就因为你多活了那么几年,把人给逼死了。他的阿苏可没像某人那样,年纪大了就开始犯浑。
始皇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秦稷这就不高兴了:
“政儿啊,寡人说的难道不对吗?你看那孩子那么黏你,你倒是忍心丢下他一个。桥松又不是撑不起来,何必呢?再说……”
“啪。”
秦稷被他亲爹一巴掌呼后脑勺上,差点往前栽倒。
秦驷收回手:
“不必谢寡人。”
秦稷:???
秦驷示意他去看始皇,始皇正撸袖子准备揍人呢。要不是秦驷出手教育儿子足够及时,始皇已经一拳头砸过来了。
始皇:真以为朕不会打架是吧?
他小时候在邯郸隔三差五就要和赵人干仗的,后来开始习武了也喜欢和人切磋,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
孝公干咳一声:
“都消消气,消消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别闹得太难看了。”
始皇的迷惑快要写到脸上了。
今日是他儿子下葬的日子,你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要不是先祖,得被当成找茬的跟昭襄王一起遭人打出去。
秦柱捂了捂眼睛,简直没眼看。
当鬼当久了是这样的,不太在乎生啊死啊的事情。不像政儿,死了没多久又跑回阳世假扮活人去了,思维应该还没转变过来。
虽然没亲眼见到扶苏濒死的模样,不过看政儿这反应也能瞧得出来,当爹的受刺激挺大的。
没事还是别说话了,说一句踩一个雷。
秦柱赶紧出来打圆场:
“到了到了,就在前头,是雍宫正殿的西间对吧?棺椁放好了没有?”
问出来就发现自己多余问这一句,来来往往一堆衣服飘着,不就是在搬运厚重的青铜棺么?
天子的棺椁体积极为庞大,按照规制足有七重。光是将它运进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还要抬上台阶、送入殿内。
大殿的门槛已经被临时拆卸掉了,看这副架势,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封宫的了。
始皇问道:
“朕当初是何时出现的?”
大家知道他在问什么,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
“棺椁放好之后没也没飘出来,我们就一直等,等到他们把停灵的内间都布置好,然后彻底封存了东间。”
“对对对,结果你还是没出来。我们还以为那些人阳奉阴违,把你尸体塞其他地方去了,其实没在棺椁里呢。”
“扶苏不是很黏你吗?我们就猜是不是他舍不得你,把你尸身留下了,先用个假棺糊弄人……咳,别瞪寡人!合理猜测!这都是合理猜测!”
始皇懒得搭理这个抖机灵的家伙,看向其他先祖。
“阿苏自然不会这么不靠谱,我们就寻了府君来问,看是不是你没到地府。隔壁那个位面就是这样的,始皇帝和二世都没出现,他们找了很久了。”
“这你消息就落后了吧,寡人都打听到了,十来个月前那边就已经找到人了。好像说是重生去了另一个大秦,所以等人在那边驾崩了,才能回来见一面——”
话说到一半,这位先祖愣住了。
等一下哈,已知他们的政儿是重生的,他们的阿苏也是重生的。隔壁缺的俩是因为重生才失踪,那么真相显然只有一个。
始皇随口承认了:
“是朕和阿苏。”
“哈、哈哈,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么巧呢,正好是十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那会儿你刚来地府。”
大家迅速把这个话题略过。
“总之我们问了府君。府君查询过后说你就在棺椁里,这可把我们头疼坏了。你自己不出来,我们怎么捞你?总不能把你棺给拆了。”
“关键是你这还封了宫,拆棺之前还得先拆宫殿。回头还要给你再装回去,太折腾了。”
“我们就说让府君想个法子把你弄出来,没道理鬼魂刚下葬的时候可以自己从棺椁里穿墙出来,我们外头人捞你还得先拆一通。”
“后来也不知道府君怎么做到的,你突然就出现在外头空地上了。我们就把你扛去了寝殿,等你慢慢苏醒。”
始皇明白了,直接呼叫府君:
“扶苏困在棺椁里出不来,你救他一救。”
府君:?
府君就要张嘴拒绝,没听说过死人会被自己的棺椁困住的。但看清呼叫他的是谁之后,就闭上了嘴巴。
是这位啊,那就不奇怪了。他自己就被“困”过,他儿子也被困一次,很合理。
但府君还是不太情愿:
“怎么就你家事多,一个两个都困着出不来。上次你醒不过来我就被你这几个先祖差点手撕了,真是造孽。”
原本每个位面的鬼魂都对他挺尊重的。
哪怕是其他位面的昭襄王等人,都不会轻易对他动手动脚。好歹神仙什么的,在凡人鬼怪眼里还是有一点威慑力的。
奈何这个位面的始皇帝昏睡许久不醒,府君偏偏一问三不知,搞不清楚他为何会昏睡,这可捅了先祖们的肺管子。
事关老秦家最出息的崽,哪里能跟你在这儿糊弄?
秦驷和秦稷暴脾气一上来,直接把府君抓住揍了一顿。
——这就是为什么先祖们对府君态度这么随便的原因了。
没动手之前还忌惮呢,动过手后发现这府君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哪怕挨了揍,人家都没敢报复回来,那还怕什么?
之后秦稷就开始肖想府君的位置,天天琢磨怎么取而代之。
始皇苏醒后也受先祖们的影响,意识到府君就是个中层受气包。坑起来毫不手软,根本不担心被秋后算账。
始皇现在懒得跟府君掰扯,直接命令:
“快点,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府君:???
你们这些封建帝王真的好任性啊!能不能尊重一下地府公职人员?
府君义正言辞:
“让我干活可以,得给钱!”
这是额外的加班,不给钱他是不会干的。上次老秦人就给了辛苦费的,这次也不能省。
始皇直接给他转了一亿功德:
“够了吗?”
本来只想赚个一万来块的府君:!
“够了够了!老板大气!谢谢老板!”
打工人嘛,为了钱,不磕碜。
府君是个很讲兼职信用的人,他迅速就把扶苏的魂魄从棺椁里勾出来了,还询问需要放到哪里。无论是哪里,他都能立刻帮忙送达,不需要大家再辛辛苦苦搬运了。
显然,扶苏也陷入了沉睡没有苏醒。
秦国先祖们:?
我们之前凑钱救政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帮忙运送呢?接个活还搞区别对待是吧?
府君振振有词:
“那肯定给钱多的服务态度更好啊!”
他们就抠抠搜搜给了五千,还指望帮忙运送呢,想得美。
府君当初报价一万,愣是被他们给还到了五千。这种鬼命攸关的事情还要讲价,一群铁公鸡!
始皇忽略了先祖:
“送去乾元宫寝殿,西侧第二间是阿苏日常起居之所。”
府君立刻:
“好嘞!马上为您送达!”
说完还附赠了个集体传送,把大家都送到了寝殿门口,免得他们再费劲跑回来了。
始皇进屋去看了一眼,见儿子在床上安睡,这才略略安心。
府君跟了进来:
“老板,怎么样,雇我不亏吧?”
始皇在床边坐下,摸了摸爱子的额头。见他发丝被玉冠束起,想着他这么睡估计会不太舒服,便伸手替他解了头发。
府君还在喋喋不休:
“老板您今天给的钱太多了,光办这一件小事我心难安。您放心,我这里都给您记了账的,下次有其他需求随时可以叫我。”
始皇把玉冠放到一边:
“朕现在就有一事请你协助。”
府君下意识答应下来,又赶紧提醒:
“那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你儿子为什么会昏睡。我也拿不准你什么时候醒,不一定能跟你一样半个月就醒。你要是问这个的话,我是真没辙。”
始皇摇头:
“并非这件事,其实朕对昏睡一事心里已经有猜测了。朕是想问,有什么法子可以加速魂魄融合吗?”
他和扶苏是重生的。
这个重生比较特殊,并不是他们占了原主的身体之后、这个位面的始皇帝和扶苏消失了,或者对方死了、穿越了这类情况。
实际上他们父子两个、原身父子两个,都是半魂。他与原主融合了,扶苏也与原主融合了,魂魄这才完整起来。
这也是为何他与扶苏的行事作风和其他位面的始皇帝大有不同。
始皇自己的半魂分为了多情的一半和无情的一半,前者更重视亲情,后者则更像冷血帝王。
扶苏的半魂则为冷漠的一半和仁爱的一半,前者除了真心疼爱他的阿父之外谁都不在乎,后者博爱天下是个真正的仁德君子。
如今在身体内做主导的是前世的半魂。
所以始皇显得比其他始皇帝更重感情,扶苏则显得比其他长公子冷漠得多。
府君听完始皇的描述,惊讶地反问:
“所以你们两个的昏睡,其实是半魂正在进行最后的融合是吗?”
府君以前没往这里想,虽然知道他们是重生的——这点秦稷他们说过——但当初替始皇检查的时候也没仔细去查探对方魂体是否存在裂痕。
如今被始皇帝一朝点醒,府君立刻上前两步。告了声得罪,手搭在扶苏眉心,闭目探查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府君睁眼:
“确实有微不可查的裂缝,难怪之前在你身上没发现,这也太隐蔽了。”
两个半魂本身就会互相交融,在阳世的几十年已经交融许久了。到地府只剩下最后一点点,需要借助功德之力进行修补。
府君想了想,从内部人员的渠道商城里买了个药丸递给始皇。
“吃这个,这个是修真界产的养魂丹。你现在的商城等级还比较低,以后任务做多了等级会提升上去,就可以解锁更多商品的购买权限了。”
始皇接过去,没有着急喂:
“这个吃了多久能好?”
府君说不知道,但应该最多五天就能好了。
他看了始皇一眼,识趣地提出了告辞。始皇估计担心他给的是假货,还要找人鉴定一下。
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打工人。赚个兼职钱的事情,不牵扯什么自尊和信任啥的。
当皇帝的嘛,都多疑。
府君高高兴兴地揣着巨款走了,始皇把东西发给玄鸟请对方看了一下。确认为没有问题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给扶苏喂了下去。
刚喂下去,什么效果都没有。
始皇守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发生,便准备起身去唤侍者俑来把宫中打扫一番,以便迎接阿苏清醒。
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忽然听见一阵喊杀声。
始皇微微皱眉:
“何人喧哗?扰我儿安眠。”
同一时间,守在瞭望塔上当值的王贲给始皇发来消息,说外头来了好多六国之人。
王贲如是说道:
“好像是来寻仇的,我看见了好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怀疑他们是纠集了多个位面,特意一起上门。”
因为是开的语音聊天,环境中的背景音也清晰传来。
地宫区域离得远,原本听不清他们在叫喊什么的,靠着王贲那边的传音才能听见。
这群不怕死的家伙喊的是:
“秦政小儿出来!扶苏小儿出来!这次我们人多!不怕你的兵马俑!”
看来是打听到扶苏也来地府了,这才组织了这次的寻仇活动。
扶苏生前在灭六国时没少出馊主意,比如忽悠齐王给大秦送钱送粮送书,差点把齐国的家底都给掏空。六国都被耍得团团转,也难怪这些人气不过要找他麻烦了。
始皇一想到儿子还不知几日才能苏醒,心里本就不悦。这群人还趁他爱子昏睡无法反抗,故意在此时上门,罪加一等。
始皇当即走向中城区的山川处。
这里有阿苏给他准备的新增兵马俑,数量远比丛葬坑里那些多。既然有人要找死,那就送他们一程。
始皇说道:
“上回只是用骑兵俑将他们团团围住,没让他们正面迎战大军,看来是没把人吓破胆。”
“孙武、吴起、乐毅、白起、王翦、蒙恬何在?各领一队兵马,给朕杀!”
吴起兴奋地问道:
“只把他们打散吗?陛下可有想过率领兵马俑踏平九州?”
秦柱有些迟疑:
“穷寇莫追,踏平九州似乎也没什么用?”
始皇抬眸看向远处:
“自然要追过去,去给朕……把他们的墓全都拆了!”
出来聚众欺负人是吧?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若朕将你们的家全拆了,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都给他滚回去盖房子吧!
在房子没盖好前,肯定就没工夫再出来闹事了。
众人听得一愣。
片刻后,乐毅哈哈大笑:
“妙啊!妙啊!”
反正鬼魂没地方住也不要紧,又不会冻死。想想燕惠王回头得被迫去住山洞,乐毅就忍不住直乐。
不过燕昭王到底待他不薄,所以乐毅主动领了追击齐王的任务。至于燕王们嘛,就交给别人去收拾吧。
第24章 先把你家房子拆了,再收钱帮你重建
拆房子,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项大工程。
地府的墓显然也没那么好拆,毕竟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很多人就会考虑防震之类的问题。
更何况这些还都是贵族的墓,那就更不像一般房子那么好拆了。
无所谓,始皇帝会出手。
始皇帝直接眼也不眨地下单了一堆热武器的弹药,分发给领头的骑兵。
先把墓轰塌了,再给它拆个稀巴烂。
要不是在自己的墓里陪葬一堆火药太危险,其实一开始扶苏是想多搞些火药的。这样阿父在地府能更方便些,想震慑谁震慑谁。
之前始皇帝在阳世的时候,靠着先祖们打听了不少各界的新式技术,扭头就教给扶苏了。
所以大秦现在能做比较简单的热武器,干脆就给兵马俑都配上了。只是没有弹药而已,因而才需要单独下单弹药。
老古董六国国君们哪里见识过热武器的威力,当即就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对不起,他们没有马。
当即就被炸了个天女散花,一眼望去,无人生还。
秦稷站在城墙上眺望:
“哇哦,这就是热武器打仗的感觉吗?这个很可以啊,能带去任务世界吗?”
秦柱看了一眼功德商城:
“不行,这个只能在地府里玩玩,而且价格还特别贵。关键是它只卖弹药,不卖武器。”
谁能想到有人会往陵墓里塞那么多不带弹药的火铳,就等着来地府买弹药呢?
秦子楚觉得其中有诈:
“天道故意的吧,知道政儿有火铳,所以故意上架弹药。这些都是一次性消耗品,还只能在地府里用,明显是想把政儿的存款耗光。”
天道为了赚钱也是蛮拼的了。
它甚至特意没有第一时间让人来处理这边的冲突,而是默默等待。等火铳把那些六国国君都炸飞,等将军们带着人去把他们的墓都拆完了,才放府君出来处理。
府君照着最新律法宣布:
“你们这个属于防卫过当,虽然是对面先挑事的,但是你们报复得也太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府君还冲始皇帝挤眉弄眼。示意这可不关他的事,他就是一个底层打工人,不是他要跟始皇帝过不去的。
老板千万不要误会他,下次有活还找他。
始皇微微颔首:
“直接说处罚吧。”
新版律法的处罚机制基本就是扣钱、扣钱、再扣钱。
之前商议立法的时候始皇不在地府,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律法内容他们内部早就讨论过八百回了,最终条款一定要努力磨得天道定为对大秦有利的那种。
天道坚持律法要公平,始皇表示这是当然,他们可以接受公平的新法案。在公平的基础上也是能操作的,比如只扣钱的话就明显对大秦非常有利。
谁让他们不差钱呢。
偏偏你还不能说这种处理方式不严重,因为功德存款直接和阴寿挂钩。表面上这是在扣钱,实际上是在扣命。
天道觉得这个好,可以扣始皇帝的钱。始皇帝可以是违规大户,必然能被扣走很多存款。
始皇也觉得这个好,他钱多的是,现在还知道该怎么赚功德了。比起被关小黑屋什么的,还是扣钱比较划算。
府君很快出了个罚单,从始皇帝扣到领兵的将军们。要不是兵马俑不是活物,天道可能还想让他给兵马俑挨个发一张罚单。
始皇直接说:
“从朕的账户上扣,不用动将军们的存款。”
吴起:“陛下大气啊!”
乐毅:“多谢陛下!”
也不是所有名人都不差钱的,有些人青史留名,但干的事情和造福万民无关,存款就比较捉襟见肘。
今日体会了一番带领千军万马用热武器冲杀的快乐不说,还免了罚款,大家都很高兴,觉得赚了。
孙武笑眯眯地说:
“今日伍子胥没来,真是可惜了。”
没到场的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下回还想领兵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事后伍子胥听说他错过了重新拜山头后的第一次团建,十分扼腕。火铳他都没摸过呢,听说打人特别疼。
秦稷问道:
“分给寡人的守卫军可以佩戴火铳吗?寡人不多要,给那一百骑兵配上就行。”
始皇回答他:
“你自己买弹药朕就给你。”
秦稷啧了一声,薅羊毛失败,但到底还是接受了。谁让商城不卖火铳,只卖弹药。
府君还没走。
众人看向他,问他还想说什么。
府君有些期期艾艾:
“那个,天道说你们把人家的家给砸了,要赔钱的。”
暴脾气的武将们立刻把他拎起来了:
“再说一遍?”
那群家伙自己上门讨打,家被拆了纯属活该。还想让他们赔钱?做梦去吧!
府君求助地看向他老板:
“不是我说的啊,你们拎我干啥?是天道说的,你们和天道掰扯去,我就是一个底层打工的。”
始皇示意他们放下府君:
“他们上门挑衅,赔朕精神损失费了吗?”
府君悄悄给老板竖起大拇指。
还是老板脑子灵活,对,就该这样,别跟天道在这个话题上犟,找别的角度破局!
府君欣然回答:
“还没有,您对这个损失费的报价是?”
当初秦人仗着天道他们不懂律法,在里头埋了不少可操作空间。考虑到以后可能经常会有仇家聚众上门,所以针对这件事制定了不少内容。
比如,聚众上门寻仇的行为,会处以更加严厉的惩罚。所谓的更加严厉,就是罚款会倍于其他罪责的金额。
不过这里头是能调解的,如果被寻仇方决定不和他们计较,那罚款就能从轻判决。
另外就是被找茬的人得被赔付精神损失费,具体赔多赔少按照两边商议的来。受害者可以多要但不能少要,免得对面借着拳头大赖掉赔偿金。
这两条款项夹在一起,现在摆在六国之人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被炸得脑子嗡嗡响的合纵纵长站出来:
“那什么,我等同意签调解书,不追究你们砸坏墓穴一事。但你们也要签调解书,不追究我们上门挑衅的事情,不许要太多损失费。”
拆房子的赔偿,可不一定有损失费和罚款加起来多。主要他们打不过秦人,价格上面肯定谈不拢,容易吃亏。
还不如各退一步,认栽。
既然牵扯到钱财之事,巴清等人又出列了,由他们负责商讨。
六国想一分钱不赔是不可能的,至少得赔一点。
什么你说秦人已经把他们的墓砸了,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呵呵,你们是不是忘了被砸了墓的只有本位面的,其他位面的可是华丽隐身了。
本位面六国人一听,对啊!凭什么我们的家被拆了,他们没被拆?!
不行,必须赔钱,让他们赔钱!大家都得倒霉,不然他们不服!
最后这群人分成了两拨。
被拆了家的,和秦国和解。交了少数精神损失费,回去头疼修房子的事情了。
没被拆家的,秦国抓着他们上门寻仇的事情不放。导致他们赔了一大笔钱,把始皇帝先前买弹药的亏空给补上了。
就是可惜他们出的赔款里有一部分是罚款,罚款是要罚给天道的,倒是让天道赚了一笔。要是能全数进大秦腰包的话,之前那群人大秦也不和他们和解了。
正是因为大秦只能拿到精神损失费,拿不到罚款。而光是一个损失费的话,抵不上给出去的房屋补偿款。
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和谈,然后额外让对方补一笔数量不算多的损失费。
至于后头这些,房子都没拆,就谈不上房屋补偿款了。大秦可以尽情地狮子大开口,跟他们要损失费。
要不是看他们穷,再多要点得把家底都掏空了,大秦的开价还会更高。
这次的事情算是给个教训,免得他们下次还敢掺和进其他位面的事情中来。
外援们心疼到滴血:
“我们来之前也没想到你们这个位面的地府律这么丧心病狂啊!”
反正他们那个位面的地府律不是这样的,据说各界都不同。
他们那边是被罚坐牢。
这群人就想着,自己这么多人被关在一起呢,还能聊聊天打打牌什么的。坐牢就坐牢,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里能想到,别家是另一种处罚方式。而且入乡随俗,跑去人家地盘要按照人家的方法罚钱,而不是按他们位面走。
刘季抄着手呵呵一笑:
“瞧你们说的,你们以前去别国游学的时候,难道还能按故国的律法行事吗?”
韩赵魏敢说自己去了秦国,可以不管秦律随心所欲?
外援们:……
虽然这么做确实不现实吧,但他们以前去别国游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不用管那些律法的。
因为六国就没什么律法,除了秦国这个奇葩之外,别国律法基本只约束庶民。而他们,一群高高在上的贵族,压根不受影响。
李信乐颠颠地领兵护送他们去传送阵:
“下次再来啊!”
来一次他们就能领兵潇洒一次,还能赚一笔赔偿款,一箭双雕!
外援们立刻走得更快了。
想必这件事之后,再不会有外援敢来梓桑位面挑衅。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扣钱的地府律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请外援的本地人也是不讲道义,本地人的家被拆了关他们什么事?凭什么和谈的时候不带上他们!
大家好心来给你帮忙,结果你自己先躲开了,留下好朋友独自应付赔偿款,没有这样的道理。
本地人:呸!你们还好意思说是好心帮忙!分明就是好不容易逮到个聚众攻打大秦的机会不想错过,跑这里来报仇的!
原本这群人还商量呢,要是在这边成功击败了秦人,下次就可以如法炮制,再去其他位面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结果地府偷偷背着他们修改了地府律。
本地人:啥时候的事啊,我咋不知道呢?
府君:之前通知过啊!
本地人终于想起来了,但想起来之后就更难过了。
他们听说其他好多位面都是关禁闭的,就以为自家也是这样的来着。然后就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一群田氏的齐王蹲在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墓跟前,长吁短叹。
“还好寡人的精美器玩没有被那火弹砸坏,不然要心疼死寡人了。”
“寡人的珍藏被砸碎了不少,呜呜!”
“这砖都裂成两半了,还能用吗?”
“应该问题不大,有粘合剂就行。但问题是你会砌墙吗?不会的话问了也白问。”
“齐地连山洞都没多少,总不能去海涯凿石制造山洞。”
“可恶,吕齐的墓还在!”
“吕氏的齐王说他们和秦国没有旧怨,灭国的仇也算不到秦人身上,所以不肯参加我们的复仇活动。”
“……”
人群一时陷入了沉默。
齐国原本是周朝初年,由西周开国元勋姜子牙受封齐地,才建立的诸侯国。
姜子牙是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所以他的大名应该是吕尚。先秦男子一般不称姓只称氏,而表字是为了避免直呼其名才采用的代称。
因为先秦时期巫术盛行,人们认为巫术可以通过姓名进行诅咒。用表字来称呼,巫就不知道你的名是什么了。
齐桓公时期,陈国的公子在陈国被灭后逃入齐地为官。改妫姓陈氏为田氏,借此躲避仇家。
后头历经两百八十多年,田氏靠着“有德于民,民爱之”,成功篡权上位,取代了吕齐——后世人比较习惯称姜齐。
这就是田氏代齐的故事。
姜齐跟他们拉锯那么多年,最终还是失败了。比起什么没影的秦国灭齐,仇恨值肯定是稳稳落在田齐头顶的。
就像赵魏韩三家分晋之后,晋国也死盯着这三家不放,根本没兴趣找秦国麻烦。
今日田齐倒了大霉,姜齐还特意过来嘲笑了他们一番。
有个特讨厌的人摇头感叹:
“这又是何必呢?非要和秦国过不去,现在好了吧,房子都没了。”
田齐们怒目而视。
结果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姜齐的人,分明是他们田齐的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最后一任国君,那个向秦国投降的齐王建。
齐侯建立刻蹦了起来:
“你别胡说!我可不是什么齐王!我是大秦齐侯!你别害我!”
他们这群亡国之君后半生可是在咸阳度过的,墓穴也建在关中。
因为他齐侯非常乖巧配合的缘故,太子扶苏看他很顺眼,还特意按照齐王规格给他准备了墓葬呢。
来地府之后,齐侯曾经去其他位面转过一圈。不打听不要紧,别的齐侯日子也太惨了,居然被始皇帝丢去山林里活活饿死。
齐侯建吓得立刻窜回了自家。
还是他们这边的始皇帝好,从来没想过卸磨杀驴弄死他。他后半辈子过得比在齐国当齐王还舒坦,现在死下来了也比他好些先祖有钱。
嘿嘿嘿,天道说了,因为他在秦灭魏国和楚国的时候提供了许多帮助,所以他被分到不少功德呢。
回想当初,始皇帝和太子扶苏各种明示暗示让他出钱出粮。他掏钱掏得特别利索,假装没看出秦国是在空手套白狼,用齐国的粮食打自己的仗。
本来是为了以后齐国灭后去秦国日子能好过点,没想到死后还有意外之喜呢。
齐侯他爹气得直哆嗦:
“逆子!逆子啊!你这个齐国的叛徒!”
齐侯不满地回怼:
“那本侯能有什么办法?齐国军队都被养废了,根本打不过秦国的虎狼之君,反抗一通最后被捉去咸阳饿死吗?”
姜齐也不插话,就看他们自己人互掐。
掐到一半,滚滚铁蹄声又出现了。
田齐们如临大敌,立刻窜起来往后躲。但速度太慢了,还没跑一会儿就被兵马俑给围了起来。
田齐国君色厉内荏:
“干什么!拆了房子拿了赔偿款还不够吗?!”
领头的乐毅咧嘴一笑:
“那倒不是,就是来问问你们缺不缺工匠。我们这里可以出兵马俑帮你们建房子,价格很实惠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主意是子楚出的,说是兵马俑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出去赚点外快。反正它们不会累,拿来建房子一定建得又好又快。
骊山陵城墙上的瞭望塔不就建得很好?先王们的新屋也是他们拆了重建的,已经不再是丑兮兮的墓穴模样了。
就是可惜材料有限,建不了宫殿。只能学习其他位面后世朝代的建房经验,尽量弄得好看些。
后来宣太后她们看了先王的新家还心动了,借了兵马俑和工匠俑去她们那儿,也盖了一堆新房子。
听闻不少贵族女眷都很心动,正在打听租赁兵马俑的费用。她们有些女眷关系好的,还肯把材料凑在一起,建个大房子一起住呢。
子楚正是听了这些消息,才灵机一动。
谁说只能去阳世赚功德了,地府里也多的是商机。哪怕运转兵马俑要耗费功德,比起赚来的工费也不值一提。
田齐们面面相觑。
‘要雇佣秦国人吗?’
‘不雇的话,难道你要自己建房子?’
‘给他们送钱,寡人不太甘心。’
‘总比睡山洞强!’
‘可恶,怎么是乐毅来啊,乐毅之前差点灭了我们齐国。’
‘乐毅一定要价特别贵!’
‘……’
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大家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出钱了。
乐毅恶劣地说道:
“想第一个修房子的,要加钱。不然我就随机抓阄,抓到谁先修谁的。”
立刻就有齐王怼他:
“我们拢共就这么些人,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分别?你休想巧立名目坑我们的钱,抓阄就抓阄!”
难道先修好墓的齐王还会不收留其他无家可归的齐王吗?
乐毅也不在意:
“忘了说了,我们这个兵马俑修房子的速度比较慢。你们要是想享受加急服务呢,要花钱开通为挨批。”
VIP是跟光幕里学的,但是老古董们实在学不来那个蚯蚓字母的读法,就读得很奇怪。
田齐们:……欺人太甚!
这还没完,乐毅再次补刀:
“对了,你们要修建什么模样的房子?我们这里有几套成品照片,给你们看看。”
乐毅打开光屏投影在半空,放上十几张大图,让他们挑。
他还说这只是一部分,想要别的也有。他们当初给先王和太后们建的就各不相同,全是独一无二的样式。
各位面别的不多,就是这些房屋造型数不胜数。大部分平房他们都能建,少部分二层小楼也不在话下。
田齐们心说这里头肯定还有坑。
众人一时都没开口。
齐侯建好奇地追问:
“这上头的都能选吗?有什么附加条件没有?”
乐毅看了一眼,问话的是他们秦人。
于是好脾气地回答:
“不同房子价格不一样,有的是要加钱的。”
齐侯随手指一个:
“这个呢?”
乐毅:“要加钱。”
齐侯:“那这个?”
乐毅:“也要加钱。”
齐侯:“那边那个?”
乐毅:“那个钱要的多。”
齐侯一脸指了好多个,全都要加钱。听得田齐的君王们脸越来越绿,怀疑齐侯是故意在和乐毅一唱一和。
齐侯建:嘿嘿,被你们发现了!
最后有个齐王站出来:
“直接说吧,哪个不要加钱。”
乐毅切换了一张墓穴照片:
“这种的不要加钱。”
大家:……
看过那么多漂亮的房子,再看到墓穴,一整个痛苦面具。
这是赤果果的阳谋,就是打量你不可能忍得住不花这笔钱。还故意先给人看好看的房子,这样就越发忍受不了墓穴了。
乐毅还“贴心”地提醒:
“其实不建房子也没什么,我看那边有半拉墓穴没彻底倒塌,你们在那边也能凑合住。”
“哦对了,最近是不是快到台风天了?那怕是住不了,刮台风太遭罪了。”
田齐们:……住口!
不提还好,一提他们也想起来了,沿海常常遇到台风天。阳世有也就算了,搞不懂为什么地府也要模拟这些天气。
想到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在暴雨狂风里住山洞,甚至可能连山洞都没得住——
当即有个比较有钱的齐王开口:
“寡人开为挨批!寡人要加急!寡人愿意加钱!给寡人第一个建!要建个能抗台风的!”
其他人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他抢了先。这下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顿时也争抢起来。
齐侯看得啧啧称奇:
“还好本侯住在关中,没有台风,哈哈哈哈哈!”
姜齐们纷纷侧目。
这是你家老祖宗吧?是亲的老祖宗吧?你跟你祖宗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齐侯:也没什么,就是在陛下的新宠臣面前刷刷好感度而已。
没看到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乐毅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赞许了吗?
齐侯顺势凑过去询问乐毅:
“将军的家似乎不在关中?”
乐毅爽朗一笑:
“早拆了挪去关中建新房子了。”
齐侯:高!实在是高!
现在就很好奇燕昭王燕惠王父子的表情。
最终,田齐们先凑了一笔钱,建个安全的大房子。有一个能遮风避雨阻挡台风的家就暂时够用了,剩下的可以慢慢建。
乐毅也不拦着,反正他以后总能找到新的借口捞钱的。现在这些只是昭襄王和巴清他们商量出的初版,据说等太子殿下苏醒之后,肯定有更高明的手段。
骊山陵。
府君承诺太子殿下在吃了丹药之后最多五天就能醒,大家对此都翘首以盼。
其实应该叫二世陛下,但大家都知道,扶苏还是比较喜欢当阿父的小太子,也喜欢大家喊他太子殿下。
孝公算了算天数:
“今天是第五天了。”
之前和六国的战斗并不是当天结束的,毕竟拆房子也需要时间呢。
火铳只能把房子轰出几个大塌方,剩下的还要兵马俑去拆。天道让府君在全部拆完之后才出场,进行追责。
所以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过去四天多了。
始皇一直在数着日子等爱子醒来。
原本今日一大早他就守在扶苏的床榻边了,不过先祖们在内花园开宴会庆祝的动静太大了,有点吵人。他就出来提醒两句,让人小点声,不要吵到他儿子睡觉。
秦稷嘀嘀咕咕:
“说道好像他昏迷的时候有意识一样,又不是当真睡觉。”
始皇冷漠地看着他:
“这是朕的地宫。”
你在别人家吵闹,不觉得很过分吗?
秦稷只好闭上了嘴巴。
始皇这才满意下来,回到屋内继续守着儿子苏醒。
结果进去一看。
床上那么大一个儿子不见了!
始皇一惊,几乎要以为谁趁他出去的时候把他儿子偷走了。但很快冷静下来,猜测或许是阿苏醒后起了玩性,故意躲在哪里想吓阿父一跳。
真是调皮。
始皇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对于爱子的活泼还是很欣慰的。
小孩子就是要活泼点好,太老成了反而让当爹的看着心疼。
始皇抬步朝着床边走去,准备好好找一找阿苏藏在了哪里。然而刚走到床边,就发现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个小包。
那个小包,非常像是——
始皇屏住呼吸,伸手轻轻掀开了一角。被子里正窝着一只小奶团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是阿苏幼年时候的模样!
小太子盯着面前的青年男子看了片刻,慢半拍地认出这人是谁了。他双眼一亮,伸手喊了一句“阿父,抱抱”。
始皇立刻把被子掀了,抱起了他家的小宝贝。
他都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幼年阿苏了。
这辈子重生时,是重生在扶苏十六岁那年。很可惜错过了孩子的童年,只能回忆前世的那短短几年快乐时光。
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家宝贝永远停留在最可爱的幼崽阶段呢?
始皇轻轻捏住儿子的小胖爪子:
“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想哄阿父开心?”
然而幼崽好像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他歪了歪头,有些茫然。
始皇的好心情顿时去了一半。
如果是阿苏故意变小哄他开心,虽然知道变小后的儿子只是心态变幼稚、思维和认知还是长大后那样,不是真正的小孩,始皇也顶多就是稍有遗憾。
可如今阿苏看着像是重回幼年体了,这可就不好办了。是不是之前吃的那个丹药有问题,才让阿苏出现这种状况?
始皇顾不得其他,连忙给玄鸟发消息。
玄鸟回得很快:
“这个啊,副作用吧。是药总会有点副作用的,这个丹药的副作用算是比较轻的。而且持续时间不长,发作概率很低。”
“你别担心,副作用持续几天就好了。多则一个月,短则十天,你看着点别让他在这段时间留下黑历史就行。”
小孩子时期太容易留下黑历史了,真留下了,等小扶苏恢复之后肯定要恼羞成怒。
玄鸟觉得自己可太贴心了,不愧是最疼爱扶苏的老祖宗。
始皇看完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行,多谢玄鸟大人了。”
玄鸟倒挺不好意思:
“我本来以为概率那么低,应该不会被小扶苏撞见,所以就没跟你说。早知道应该提前说的,这事怪我。”
“说起来你这个当爹的运气那么好,没道理小扶苏运气差啊。怎么这么小的概率都给他撞上了,而且撞的还是最少见的那一项副作用。”
始皇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家阿苏运气一直挺差的来着。
始皇真诚发问:
“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他的运气吗?”
玄鸟还真有:
“可以买转运丹,最贵的那种,能增加一丝气运。吃得多了,就好了。不过你们只能靠吃它把气运拉到正常值,想变成稍微幸运一点的那种都不行。”
也就是说,这是个非酋变普通人用的。普通人想变欧洲人就别想了,更别指望变欧皇。
提起这个玄鸟还分享了一则八卦:
“其他位面的始皇帝好像大部分都运气不怎么好,全都买了这个。我还当你不用买呢,结果要给儿子买。”
始皇没和她贫嘴,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看了一眼玄鸟说的转运丹,价格确实很贵,一枚就要一亿功德。问题是一枚只加一丝气运,真的是一丝。如果非酋要氪到正常人的话,不知道得花出去多少钱。
幸而始皇就算买一亿枚,也消耗不了他一个存款的零头。
天道可能没有认真看过他的余额,否则不会绞尽脑汁要掏空他家底。毕竟只要数过有多少位数,就会迅速放弃了。
当初几个秦君一起数的,但凡位数在三十以内,都不至于让他们放弃继续往下数。一堆数字放在那边,看着简直眼花缭乱。
——光年也才十六位数!
始皇烦恼的点在于,如果真要扶苏吃那么多枚丹药才能转运的话,他岂不是要把转运丹当饭吃?
幸而购买的时候弹出提示,可以将顾客要买的气运数量全部注入同一枚转运丹里。左右气运这个东西不是药,吃起来没有副作用,一口气吃多了也不会撑。
始皇就按照系统的预估买了一亿份,然后哄着小扶苏说这是糖豆。
小太子警惕地看着那枚“糖豆”:
“阿父骗我!”
以前阿父就是这么骗他吃药的,他都记得呢!
始皇趁他还要开口控诉的时候,飞快把丹药塞进去了。那东西入口即化,立刻消失无踪。
确实不是糖豆,但也没有任何味道。
小太子都懵了。
始皇戳戳他的小嫩脸蛋:
“你怎么总在不该机灵的时候机灵?”
小太子还在试图回忆那个味道,可是什么都没回忆出来。小眉头都皱起来了,看着特别纠结。
始皇这才当真买了一包水果糖:
“这次是真的糖豆了,阿父拆给你吃好不好?”
小太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是什么糖呀?好好看!”
古代哪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糖果,小孩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他指了指黄色那颗,要阿父喂给他吃。
古人没见过塑料袋,当然也不知道两头的锯齿是为了方便撕开设计的。无所谓,功德深厚的人可以大力出奇迹。
始皇直接横向撕了个口子,轻轻松松。
然后取出里头独立小包装的黄色糖果,这次的打开方式就比较明显了。因为它是用透明糖纸扭成蝴蝶状的,反向扭一扭就能打开。
小太子期待地看着那颗糖,乖乖张嘴吃了进去。
谁也没注意到,包装纸上印着三个很不起眼的白色小字“柠檬味”。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用,因为古人不知道什么是柠檬。
所以:“哇——!”
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阿父坏,骗纸,这根本就不是糖!”
好酸好酸好酸好酸好酸!
第25章 带五十兵马俑保镖出门碰瓷
小太子被酸得口齿都不清了。
偏偏从小的教养让他不能随便往外吐东西,除非有侍者捧着碟子过来,否则那样太失礼了。
小太子只能一边含着那颗糖,一边掉眼泪,哭得可怜巴巴。
始皇手忙脚乱地去找碟子。
碟子没找到,想起床边有巾帕。拿起来让儿子吐到帕子里头,这才得到了拯救。
但是小太子可怜的舌头已经被酸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孩往床上一爬,躲回了被子里。
始皇把包装袋和巾帕都处理掉后,这才回来抱孩子。
始皇已经很多年没有哄过孩子了。
不过业务还是非常熟练的,迅速回到了多年前的状态。
他温柔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阿父不是故意的,阿苏不要生阿父的气好不好?”
小太子呜呜了一声,不想理阿父。
那个糖酸死了,他最怕酸了。
古代人没见过柠檬,又很不幸地买到了果味非常还原的糖果,柠檬味的酸度相当的写实。
始皇哄了一会儿也没见儿子消气,就自己开了一枚黄色糖果品尝。至少得知道这糖是什么问题,才好对症下药哄孩子。
一秒钟后,始皇:……
口味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遗传的。
比如扶苏喜欢甜食、辣味、鱼虾海鲜,始皇也喜欢这些。扶苏非常怕酸怕苦怕涩,尤其讨厌果酸和汤药,始皇显然也不是很能吃酸与喝药。
始皇没有勉强自己,也找了个帕子把那糖果吐了。
毁尸灭迹之后,他知道问题所在了。
伸手将儿子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强硬地抱在怀里安抚:
“是阿父不好,没有仔细检查那些东西的味道就给你吃了。这次阿父先找个好吃的,再喂给你好不好?”
向儿子道歉不丢人,他还会冲儿子撒娇呢。秦王撒娇,熟练极了。
小太子到底还是好哄,点点头答应下来。
始皇斟酌片刻,在糖果外包装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他买到手的包装上印刷的文字被贴心地印成了秦隶,完全能够看懂。
西瓜味、蜜桃味、草莓味、橘子味……
很多种口味,但这些陌生的名词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始皇只能把每种颜色都挑一个放出来,挨个拧开闻一闻。
水果味的糖果会带着果香,大部分都能区分出来。得益于大秦这些年丝绸之路引进了不少新物种,里头一小部分他是分辨得出来的。
最后始皇挑中了一个闻起来是桃子香的。
这个应该就是蜜桃味,蜜桃蜜桃,顾名思义,吃起来甜蜜的桃子。那就肯定是纯甜了,不会有稀奇古怪的酸味。
保险起见,始皇还自己吃了一颗。确定没问题之后,塞给了宝贝儿子。
小太子终于破涕为笑,搂着阿父的脖子开心地说好吃。
始皇捏住他的脸颊:
“你吃个糖差点把阿父折腾出一身汗,怎么那么难伺候呢?”
小太子躲开了他的手指,把脑袋往阿父怀里拱,像个小狗崽一样。
秦稷大大咧咧闯进来:
“阿苏醒了没——嘶!这是什么?!”
秦稷看着其乐融融的父子俩,不由瞳孔地震。
你们真会玩啊!扶苏居然变成小孩哄爹开心!这就是别人家的儿子吗?酸了。
始皇还记得某人想抢他儿子,立刻把孩子抱紧,警惕地看过去。
他略带防备地问道:
“昭襄王怎么进来了?进旁人寝殿竟也不通传一声吗?”
阿苏现在变成了幼儿,好哄得很,万一被骗走了就不好了。他得隔绝二人的接触,不给秦稷下手拐带他儿子的机会。
秦稷倒是下意识回怼了一句:
“通传?那也得你这里有侍者能通传才行啊!”
始皇顿时想起来了。
侍者俑还是不太好用,他们不会说话。应当去联络一下生前侍奉他们父子的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受雇回来做佣人。
想来应该是愿意的,当初好些人都自请死后陪葬在骊山陵,说去了黄泉地府也想继续伺候陛下和太子。
不过之前先祖们说所有鬼魂都恢复了自由身,哪怕是奴隶和仆从也一样,始皇就没去联络他们。
虽然那些人其实生前就已经被扶苏做主恢复了平民身份,本来可以去外头做个富家老太爷,给自己修个好点的墓穴的。
想到这里,始皇借口有事,强硬但不失礼貌地把秦稷请出去了。而后寻到了那些侍者的联络方式,问他们是要拿一笔功德去投胎,还是回骊山陵来。
鬼魂不是非得阴寿尽了才能投胎的。
提前投胎,就可以用剩余的存款购买下一世的原生家庭条件了。没钱的只能随机,有钱的可以给自己制定一些不错的要求。
不同的要求有不同的价位,有些不想在地府待的人就会选择投胎。反正阳世人口越来越多,投胎不用排队。
就是买条件消耗掉的功德是不退的,谁也没办法确定自己下辈子会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那种人会被扣很多功德,可能下回再来地府,不仅功德没增加,还倒欠。倒霉点,就要去投动物胎了。
总之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立刻投胎的,宁愿在地府耗着,然后拼一个免费的“随机”家庭条件。
运气好就能随机到权贵之家。
始皇联系的侍者们大部分还是选择了回骊山陵继续侍奉君上。
倒不仅仅是什么“奴性未消”的原因,而是始皇给钱大方。始皇也说了是过来受雇干活的,不会再像以前在阳世那般讲究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就跟后世的住家保姆没什么区别了。
以后赚够了功德想投胎了,始皇也不可能拦着他们。那为什么不趁着还没想法的时候,先来多攒点家底呢?
骊山陵里很快多了不少人气。
侍者中资历最老的那位主动安排起了众人的活计,而后带了几个侍从进殿来听候差遣。
未曾想会见到年幼模样的太子,一个两个都愣住了。
始皇简单解释了两句:
“太子吃了养魂的丹药才变成了这样,过几日就恢复正常了。”
侍者松一口气:
“殿下没事就好,不知陛下可有吩咐?”
始皇翻了翻功德商城,把一堆他看着觉得不错的零食都买了一份。交给侍者们拿去试吃,找出符合太子口味的,剩余的都让他们自己分了。
这是个好差事,大家顿时高高兴兴地应下来。
以前哪有闲钱吃这些东西,周围的庶民们都不敢乱花功德的。而且里头有好多价格非常昂贵的零食,看一眼售价就要眼晕。
他们抱着一堆东西出去了,路过花园给先王们行礼。
秦柱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侍者们如实说了。
秦稷:“?所以政儿宁愿让侍者去试吃,也不找我等是吗?”
秦子楚:“可能是信不过你的口味吧,你又不知道阿苏爱吃什么。”
秦稷:“哼。”
秦非子喜欢小孩,忍不住问道:
“阿苏当真变成小孩子了吗?政儿何时带他出来见见人?”
正说着,看见始皇牵着一个几岁的小公子走了出来。
小太子好奇地看着这些陌生人:
“阿父,他们是谁?”
始皇带着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一群无关紧要的先祖罢了。”
他儿子那么可爱,其他先祖看了肯定也要抢。先把他们的距离拉开,免得阿苏被哄骗。
无关紧要的先祖们本人:……
秦驷干咳一声:
“阿苏,来,我是你天祖父。”
秦柱也迫不及待开口:
“我是你曾祖父。”
秦稷不甘示弱:
“我是你高祖父。”
孝公本来想矜持的,看他们这样也矜持不下去了:
“我是你烈祖父。”
穆公张嘴想数辈分,发现隔太多辈了,数不过来,干脆表示:
“喊我老祖宗就行。”
小太子已经晕了:
“阿父,我分不清了。”
始皇把孩子挡在身后,瞪了不着调的先祖们一眼。喊什么祖父,直接喊谥号得了。
他于是搂着小孩在人群中坐下,挨个指给小扶苏看。比起这个祖父那个祖父的,谥号确实好记一些。
只是秦子楚有些不满:
“他们那些人喊谥号也就罢了,我可是阿苏的亲祖父。”
不该直接喊他祖父或者大父吗?
始皇没有搭理他爹:
“阿苏,记住了吗?”
小太子乖乖点头,窝在父亲怀里偷看了笑容和蔼到有点夸张怪异的先祖们,很快又把脑袋埋回了父亲肩窝里。
他和始皇咬耳朵:
“他们笑得好吓人呀,阿父。”
始皇心说不错,果然刚才没有提醒先祖们收敛表情是对的。
伸手摸摸小孩的发顶:
“没事,我们不和他们多来往。”
言下之意一群远房亲戚,认识人就差不多了。
先祖们:……政儿你不要太过分。
某人仗着是全家最出息的崽,真的很嚣张。
秦稷啧了一声:
“小兔崽子怎么小时候这么腼腆害羞?跟他长大了完全不一样啊。”
扶苏还有这么纯良的时候?
不会是装的吧?
秦稷探究地看向小孩。
始皇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儿子,简单把副作用的事情说了。重点强调他家崽是真的变回小孩了,不要在小孩面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是这样的解释说出来后,难免引起众人的兴趣。难得遇到这种情况,不抓住机会刷小孩的好感度那多浪费。
先祖们纷纷下单小零食。
孝公拿出了酥炸小黄鱼:
“阿苏是不是爱吃这个?”
秦驷拿出了香辣鱿鱼丝:
“这个肯定喜欢。”
各式各样的辣口零食、海鲜零食,还有各种甜食糖果,摆了一地。
这群秦君在花园里聚会,嫌弃架设桌案麻烦,很时髦地学着后世人铺了一堆新买的野餐垫。
秦稷看着满地的零食就没忍住:
“正好,寡人听闻有些朝代会给小孩子举办抓周礼。咱们阿苏没经历过,不如现在补上,看他会抓哪个零食。”
秦柱立刻捧场:
“寡人觉得可以,抓了谁的东西就代表阿苏最喜欢谁。”
本来只是单纯的娱乐活动,加上秦柱的这么一句之后,立刻变成了先祖们的争宠大比拼。
那么胜负就很重要了。
众人齐齐看向小太子,期待他出来挑个喜欢的零食。
然而小太子已经被之前的柠檬糖给伤到了,如今看这些稀奇古怪的零食都十分警惕。指望他过去挑零食不太可能,小孩一个都不想拿。
正巧这个时候,侍者们出去试吃完一轮回来了。
领头之人上前来汇报:
“这些是太子殿下爱吃的口味。”
小扶苏一下子获得了一大兜子零食。
这下先祖给的就不值钱了,小孩开开心心地指了一包,让侍者打开喂给他吃,他不会开。
忙活了一通最后输给了侍者,恨!
秦子楚瞬间从自己那堆里挑了一个乍一看包装一模一样的零食:
“是寡人赢了,阿苏吃的就是这个。”
坐得近的秦君鹰眸扫视,迅速抓出不同:
“它们分明左上角的品牌名不同,根本不是一家生产的!”
始皇侧目:
“你们懂得还挺多。”
秦子楚忽略了那个挑刺的秦君,积极为儿子和孙子介绍这些包装上的信息。保质期啊、配料表啊、品牌名啊,能说的都说了,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小太子冲他笑了笑:
“谢谢祖父。”
秦子楚立刻圆满了。
很好,和儿子修复关系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去了。交好了孙子就是交好了儿子,不愧是他,聪明如斯。
其他人哪能让他占尽便宜,立刻挑出不同的包装袋,来解释其他东西。
倒也不为了别的。
就是之前看扶苏帮黑龙和玄鸟赚了那么多信仰,说明小后辈很会赚钱。现在刷了好感,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扶苏帮忙出谋划策,赚取更多功德了。
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哪有可能单纯为了家族感情行事呢。
小太子迅速和先祖们打成一团。
然后他就对阿父说想下去。
始皇把他从腿上放了下来:
“去玩吧,小心点。”
小太子于是问阿父要了之前只吃了几颗的那袋水果糖,走过去给先祖们每人分发了一堆。
明黄色的,柠檬味,难吃,多给一点。
青绿色的,芥末味,虽然没吃,但刚刚侍者没说这个是他喜欢的,也全都抓出来送给先祖。
棕咖色的,咖啡味,没打开就能闻到苦苦的味道,肯定难吃,挑出来挑出来。
浅粉色的,樱花味……
就是说水果糖里为什么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芥末咖啡樱花难道算水果吗?
不过对小太子来说都一样,因为都是陌生的名词。哪怕柠檬是水果,小扶苏也不认识,在他看来这些没区别。
刚开始先祖们拿到他发的糖果还挺乐呵呵的,觉得扶苏小时候看着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发着发着,他们就察觉不对了。
“寡人怎么瞧着他在特意挑颜色?”
“可能是看这些颜色好看。”
“不,寡人记得方才侍者给出的糖果和这些颜色都不一样。”
“非要明明白白地说小孩把不爱吃的分给祖宗们吗?”
“……”
大家都沉默了。
小太子才不管他们呢,把所有不爱吃的糖都挑干净之后,就高高兴兴地拎着剩下的回到阿父身边。
他往父亲腿上一趴:
“抱抱。”
始皇把黏人的崽重新抱起来:
“现在高兴了?”
小太子把剩下的糖袋子递给侍者,让侍者替他收好,不要被先祖们抢走。然后又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去别的地方玩,这里不认识的人太多了,不好玩。
好,继成为小孩消耗讨厌糖果的人形垃圾桶之后,先祖们又惨遭孩子嫌弃多余。
先祖们:那寡人走?
始皇想想觉得这样不好,干脆说道:
“朕带你去看看你阿娘吧,让先祖们继续在这里玩。”
小太子没有意见。
只是提起娘亲,他迷茫地想了想。
扶苏现在是退回了五岁左右的模样,对他来说,距离三岁时楚姬过世已经过去两年了。幸好才两年,不然小孩可能都把娘亲给忘了。
这会儿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了温柔的阿娘,顿时眼前一亮。
始皇说的自然是前世那个位面的楚姬。
父子俩传送到了楼桑位面,去了楚姬墓葬的位置。他联络过楚姬了,等会儿楚姬从平行空间出来,就在这里碰面。
楚姬来得很快。
她一来就直奔儿子,看都没看丈夫一眼。始皇退开两步,没有打扰他们。
楚姬眼眶都红了。
她当初离世得早,留下一个天生有疾病的儿子,根本放心不下。
扶苏很小的时候是没有现在这么活泼的,他那会儿因为魂魄不全的缘故,心性十分冷漠。
那种冷漠是种像感情缺失一样的症状,看起来非常吓人。楚姬曾经担心过王上发现儿子的异常之后,会不会厌弃这个孩子。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王上反而把扶苏带在身边,耐心地呵护教导。后来扶苏慢慢就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黏人了。
楚姬抬头去看丈夫:
“王上辛苦了。”
始皇在母子俩身边坐下:
“如今扶苏魂魄健全,你也可以安心了。”
再不会出现以前那种问题。
楚姬亲了亲儿子白嫩嫩的小脸:
“妾还以为他早就忘了妾了。”
始皇摇头:
“他记性好着呢,你教的东西,他都记得牢牢的。”
楚姬教的东西,就是扶苏后来变成个芝麻馅包子的罪魁祸首。
当时楚姬发现儿子生性冷漠,担忧以后这一点暴露旁人会骂他是妖孽,就想了个法子。
她给儿子灌输利益论,告诉扶苏做什么对他有好处、做什么会损害他自己的利益。然后教导扶苏在父亲面前装作孺慕的样子,引起秦王的怜爱。
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小幼儿心里根本没有感情。
后来楚姬离世后,始皇研究过她的记录,认为这招确实对扶苏最有用。就顺着往下引导,教扶苏在朝臣面前装仁爱,在先生面前装乖巧,在弟妹面前装温柔。
出发点全是为了扶苏自己的利益,小孩就接受得很快。
但孩子到底不是没有共情能力,也没有脑子的假人。他当然能看出父母是真心为他好,不是因为他的伪装才喜欢他。
所以没两年小冰块就变成小粘豆包了。
小太子频频看向阿父。
楚姬有点心酸:
“你就只喜欢你阿父,阿娘在这里,你还要去找阿父。”
小孩赶紧搂住阿娘的脖子:
“没有,阿父身上有好吃的。”
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不过孩子愿意找借口哄她,她也认了。
楚姬平复了一下情绪,把小孩塞回给了他爹:
“罢了,到底是王上更纵容他些。”
她当初为了楚国奔走,陪伴孩子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且她身为姬妾需要谨慎行事,不能像秦王那样想怎么宠儿子就怎么宠,孩子当然亲近无条件纵容他闯祸玩闹的那个。
楚姬起身行了一礼:
“知道阿苏还好好的,妾就满足了。妾先行告退,待阿苏痊愈了,再让他单独来见妾吧。”
始皇微微颔首:
“朕会提醒他的。”
小太子回到了阿父身边:
“阿娘怎么走了?”
始皇反问:
“你说呢?你老是看朕,你阿娘吃醋了。”
小太子想了想:
“那阿娘也可以看阿父,我们一起看阿父,就不吃醋了。”
始皇:……偷换概念是吧?
始皇揪住他的小胖脸:
“她是跟朕吃醋,又不是跟你吃醋,看朕有什么用?你水没端平,等回头你自己哄她去吧。”
父子俩说话间走出了室内。
始皇预备去地宫拿点前世有纪念意义的小东西,带回乾元宫放起来,便没有着急回家。
小太子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觉得挺安全的。于是松开了阿父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始皇在后头给他指路:
“往左拐。”
小孩于是跑去右边看了一眼,然后才肯往左跑。主打一个叛逆,你不让我去哪里我就对哪里好奇。
始皇对此见怪不怪。
路过某个河道的时候,他说小心点,别摔下去了,下面有东西。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太子就对下头有什么很感兴趣。探头去看,看见一条银白色的河流。
小孩当然不知道什么水银河。
他很好奇,第一次见这个样式的河水。想伸手去捞点上来,结果脚一滑,差点摔下去。
始皇及时把他捞回来了:
“那东西有毒,都跟你说了小心。”
小太子跟个被拎起来的猫崽似的,缩手缩脚的,无辜地看着他爹。
始皇倒是低头看了一眼水银河:
“好像变少了许多。”
水银会挥发,当然会变少。幸好鬼魂不会中毒,否则骊山陵里能毒倒一大片。
始皇想了想,丢了一团功德之力进去,想试试看能不能把水银河的水位弄回来。毕竟是个造景,要是干涸了只剩河床也挺难看的。
所幸尝试很成功,水银河表演了一个水位原地暴涨。
小太子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哇!阿父好厉害!”
始皇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淡定地应了一声,接下了这个夸赞。
“走吧。”
往前走没多远,是一处水银湖,正有个几岁的小女孩在浅湖里玩耍。仗着鬼魂可以飘以及水银浮力大、而且鬼魂不会因为接触水银得皮肤病,在里面扑腾得可欢了。
水位暴涨她也没发现,直到小太子看见之后忍不住了,跑过去扑通跳了进去。
始皇都没来得及拦。
……算了,让他玩吧。
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始皇,他得回去把正常池塘弄弄好。小孩都喜欢玩水,玩普通的水总比玩水银要强,再不怕中毒也该少接触毒物才是。
小女孩扑腾到小太子身边:
“你是谁?”
小太子也不认识她,回答:
“我是大秦太子。”
小女孩点点头:
“居然有这么小就死了的太子,你好倒霉哦。不过你是谁的太子?我记不得现在是几世皇帝在位了。”
小太子没太听懂:
“什么几世皇帝?”
小女孩人小鬼大地叹口气:
“唉,和你们这种刚死的小孩子真是没有办法聊天,你们太幼稚了,什么都不懂。我是在问你爹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显然,这个和扶苏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所以她虽然一直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心智也没有成长太多,但比起普通小孩已经成熟不少了。
小太子也不在意她的嫌弃,一指不远处走过来的青年男子:
“那就是我阿父,秦王政,我叫扶苏。”
小女孩:!!!
小女孩立刻就窜上岸了。
小太子不明所以:
“你怎么跑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深吸一口气:
“父亲,我是你的小公主舜华啊!”
前世的舜华因为早产体弱的关系,很不幸地幼年夭折了,所以没能长大,一直在地府待着。
重生后的位面倒是没这些毛病,舜华很健康,后来还跟着韩信疯玩学了一手带兵的本事,当了个女将军。
始皇多看了这个孙女一眼:
“舜华,你怎么独自在这里玩耍?”
舜华玩水被长辈抓包,有点心虚:
“我趁大兄没注意,偷偷跑来玩的。”
她大兄就是三世皇帝桥松,三世不让她玩水银湖,她就偷偷玩。所以是一个人玩,没有带上别人。
结果还被撞见了,甚至带坏了她父亲。
小姑娘也没奇怪为什么父亲变小了,反正这些年在地府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呢,这都不算什么。
始皇让小太子上岸,然后拎着两个不省心的崽直接去找了据说在室内处理事务的大孙子。
三世看祖父一手拎一个孩子进来,还有点懵。啊这,这什么情况?
始皇把舜华丢给他:
“在水银湖里碰到的她,扶苏见她玩的开心,就也跟着跳下去了。”
三世:……
出息了我的好妹妹,居然还有你带坏亲爹的一天。
三世当即表示会好好打孩子的,然后又关心了一下父亲的身体。询问父亲这样是自己懒得走路于是耍赖变小让祖父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始皇:你还挺了解你爹的。
始皇随口解释了两句,就带着扶苏去拿东西了。
小太子终于反应了过来:
“阿父,我是不是变小了?”
始皇应了一声:
“刚刚那两个都是你的孩子。”
小太子嘟囔道:
“我不要孩子,我还小呢。”
他不喜欢弟弟妹妹,会和他抢阿父。他就不喜欢别的小孩子,所以自己的小孩他也不是很喜欢。
都是会和他抢阿父的!他都看见了!刚刚那个中年人也很亲近阿父!
小太子正是独占欲强的年纪。
始皇承诺道:
“阿父和你最亲。”
但是也很好哄。
小太子顿时高兴起来,跟着父亲去拿了东西。东西太多还有点拿不下,好在可以驱使兵马俑帮忙拿。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本位面昭襄王堵住了。
昭襄王让他别忙着走:
“我听说你们那头昨儿个从六国手里坑了不少功德到手,还把他们房子拆了,他们都没敢问你们要赔偿?”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始皇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会再有人上这个当的。”
消息传出去,以后其他位面的人会对梓桑位面避如蛇蝎。想把人坑过去骗钱,基本没可能。
昭襄王有点遗憾:
“寡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不是还想试试吗?万一能成呢!”
不能成的话,如果能找个借口把其他人的墓拆了,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还听说隔壁拉起了兵马俑工程队,靠建房子收钱。
昭襄王一想,他们也有兵马俑啊!
于是就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位面的六国贵族身上,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把这群人的墓也给他们拆了。
昭襄王意味深长地看向始皇身边的小孩:
“这是阿苏吧?阿苏现在看起来真好欺负,要不让他出去勾引一波?”
六国看见这么好欺负的弱小秦二世,一定会非常心动的。
始皇:呵呵。
他儿子才五岁,这什么丧心病狂的老家伙,居然想把扶苏推出去当诱饵。
始皇立刻就把儿子抱起来了,免得某人抢孩子。到时候抢了就跑,往人群里一丢,直接碰瓷怎么办?
昭襄王:……至于这么防备吗?
小太子却听懂了一部分。
他兴奋地问道:
“勾引?勾引什么?让我来吗?我可以哒!我能帮阿父的忙!”
始皇去捂他的嘴:
“别胡说,阿父不差那点钱。”
但昭襄王已经哈哈笑出声了:
“我们阿苏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怪你爹最疼你。寡人就知道阿苏你最能干,也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去六国国君扎堆的地方溜达一圈就好了。”
最好再发挥你长大之后的那个毒舌劲,把人气得忍不住对你动手。
六国还没气得忍不住动手,始皇已经气得忍不住想动手了。
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要是他儿子挨揍了怎么办?五岁小孩都利用你还是人吗?
昭襄王往后一撤,拉开安全距离:
“那什么,阿苏你记得不要说挑衅的话,免得被判断是你先挑事的,到时候会被关小黑屋。”
“唉不对,你现在是小孩子,小孩子有没有律法保护啊?小孩挑衅应该算是童言无忌吧?”
“不管了,反正你看到那些人就跟他们炫耀你和你阿父感情有多好。再炫耀一下你有多孝顺,他们一定会羡慕你阿父的。”
外头那些国君十个里有十二个都“父慈子孝”,说这个话题绝对扎人心窝子。
始皇冷笑一声,真以为他不敢打是吧?
把儿子的脑袋往怀里一按,免得他看见阿父打人的样子学坏了。而后对着撒丫子跑远的昭襄王丢了个功德凝聚的光球出去,把人砸了个狗啃泥。
昭襄王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赶紧趁着曾孙没发出第二击跑了。
但小扶苏的兴趣已经被吊了起来。
小孩亮晶晶地看着阿父:
“阿父!我想去!”
始皇头疼地看着他:
“会有危险。”
小太子才不怕呢:
“阿父会保护我的!阿父好厉害的!我们还有军队!”
说着一指旁边帮忙拎东西的兵马俑,一副跃跃欲试要率领千军万马踏平六国之地的模样。
只能说不愧是始皇帝的儿子,也有一颗征服天下的心。
始皇沉默片刻:
“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他难道还能护不住个孩子?大不了多带点兵马俑随行。
让一部分拎东西的兵马俑原地待命,始皇重新调取了五百兵马俑跟随。五百差不多就够了,六国贵族一般也不会几百人聚集在一起。
小太子兴奋地指挥其中四百五十个兵马俑躲起来,不要跟得太明显。这可太难为俑了,它们只是一群没有智能只会听令进行简单拼杀的陶俑。
始皇没办法,只好亲自操控那些兵俑,这才能勉强配合儿子的兴致。
让这么多兵俑躲起来不容易,但是他可以选择替换成骑兵俑。然后示意骑兵别跟得太近,远远的跟着,需要的时候可以短时间内冲到跟前。
而后小太子还觉得有阿父在会把别人吓着,就不敢来找他麻烦了。
“阿父你也躲一躲。”
始皇:……
始皇想了想,在商城买了个具有隐身效果的道具。
这算是花钱逗儿子开心了。
准备好一切之后,年幼的小太子带着五十个步兵俑在三晋晃悠。
他也不说他叫扶苏,因为小孩鸡贼地意识到这么说的话,他还得解释自己为什么变小了。
不过小太子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直接说自己叫楼桑,这是阿父刚刚给他起的表字。也有可能是以前就起的,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三晋国君们很快就知道了,有个叫“秦楼桑”的秦国公子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带着五十个兵俑就敢招摇过市,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最不能忍的还是这小孩叫“楼桑”,他们这个位面的代号也被秦人强行定为了“楼桑”。
问过他们的意见了吗?
凭什么!
虽然不知道秦政小儿为何要用楼桑给位面起名,也不知道这个叫秦楼桑的具体是秦国哪一代哪一家的哪个公子。
但你别管,反正知道秦楼桑肯定对秦政很重要就行了。重要到他要用这个小孩的名字给他们位面起名,抓住他一定可以威胁秦人。
也有国君表示了担忧:
“寡人听闻那秦政还是梓桑位面的始皇帝,梓桑位面动辄罚款……”
其他人一摆手:
“入乡随俗,到了我们的地盘,只按我们的律法来。这里不罚款,顶多关几天。”
大家想想他们还有光屏,光屏里还有各种打发时间的娱乐,也都放心了。
关禁闭就关禁闭,不怕。
就是一群兵马俑不好对付,要多集结几个人。
他们一合计,趁着小孩还没晃悠到这里来,远程呼叫了不少对秦国心有怨言的国君过来。
来的人不算特别多,好些人被之前的事情吓着了,不敢来。最后来了的都是胆识过人的,生前也是一方雄主。
他们寻了个合适的位置,等待小孩上门。
结果小太子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他们人在哪里,反而晃悠着晃悠着,找到了没去参与这次大计、躲在家里聚众唠嗑的国君。
当时小太子路过一个规模比较小的墓,听见里头有嘈杂的人声。他脚步一顿,调头走了过去,在门口探头探脑。
里头太暗,甬道太长,什么都看不见。
小太子就喊了一嗓子:
“有没有人?”
墓内顿时一静。
接着就是摔杯砸碗的响声,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
他们可听说了,那小公子带了五十个兵马俑壮汉随行。他们这群养尊处优的国君贵族可不擅长打架,担心现在被堵门了,等下要被按着打。
“怎么办怎么办?”
“和他拼了!”
“把小孩抓住,威胁兵马俑退开。”
“兵马俑是受小孩操控的吧?抓住他之后直接让他听我们的命令操控兵马俑,这不是更方便?”
“好主意!”
一群人小声密谋,本来外头人不该听见的。奈何这用砖头砌的狭长甬道就跟个传声筒似的,把声音放大了不少。
小太子听懂了:
“他们要抓我!是他们先动手的!”
然后立刻小跑到后面,当真让兵马俑把门堵上了。里头的人来一个抓一个,很快就捆了一堆丢在地上。
小太子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冒出来,而不是一起上?”
始皇:可能……是因为生前比较穷,甬道口修的有点窄,只能排队出来吧。
所以聊天为什么不去大点的墓聊?
小太子很快忽略了这些小细节,他在一群粽子跟前转了一圈,问他们都是谁。
众人:不知道寡人是谁你还抓寡人?
小太子:不抓住怎么审问身份?
众人:……
不愧是大秦公子,张口闭口就是审问,没少接触刑狱吧?
始皇提醒扶苏:
“再拖下去就有人要来拦着你了。”
想拆墓的话,得赶在人没来之前。
始皇打算哄着儿子拆一个过过瘾,别的就算了。真差多了也不好收场,容易被天道针对。
昭襄王的话听听就行,不必太当真。
就算不把墓拆了,难道这些人看着别人住上属实的房子还能忍得住不花钱重建?兵马俑根本不愁接不到单,昭襄王就是纯坏心眼想看别人家房子被拆掉。
小太子也很听话:
“好!那我就拆这一个!”
说着一声令下,四百五十铁骑轰隆隆奔驰过来,开始哐哐砸墙。
地上的国君们人都吓傻了。
说好的五十个步兵俑呢?你居然还在后头藏了几百个骑兵!
为了避免自己被骑兵踩踏,他们还要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避开了骑兵前进的方向,这才能喘口气休息一下。
所以怎么还没人来处理啊?没看到有小流氓上门碰瓷,一句话不说把人绑了,还拆房子吗?
秦国小孩全责!
等小太子把房子拆完了,处理人才姗姗来迟。
又是府君。
地上的粽子们说要投诉:
“你来得也太慢了!快给我们松绑!”
府君毫不心虚地把上回天道的吩咐搬了出来:
“是天道让我拆完再来一并处理的。”
哪怕这个吩咐其实是单纯针对上一次拆墓事件的,没说这次也照例。但反正天道也没说这次不能照着做,府君于是给他金主开了个小后门,等太子玩高兴了再出现。
这肮脏的金钱交易啊。
可惜粽子们不清楚真相,自然也就不可能去检举了。
府君一脸义正言辞:
“好了,本府君要开始处理了,先来判断是谁起的头。”
粽子们立刻:
“是他!这小孩无缘无故就来绑人!”
小太子年纪小,却不好欺负。
他条理清晰地反驳:
“明明是我听见你们要来抓我,才安排兵马俑守在门口把你们抓起来的!”
难不成他还要任由别人来抓他不反抗吗?
府君最近配备了新设施,叫测谎仪。
这是他上次和天道申诉抗议,说不让安监控的话不好处理纠纷。天道最后判断他说的有道理,就给公职人员都配备了能够测谎的功能。
现在府君对着小太子检测,程序给出了绿色的“真相”判断。
府君满意地颔首:
“法则判断公子楼桑说的是实话,你们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粽子们:!
这怎么还有法则判定的?他们记得以前没这种神奇的东西啊!
想钻空子诬赖小孩没成功,他们只好换个说辞。
“是这个小孩先带着兵马俑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招摇过市,明显不怀好意,我们才先下手为强的。”
小太子又辩解:
“我没有进你们家,我在外头走的。外头为什么不能走?”
小太子还没搞懂这里其实是六国地盘,还以为这里是大秦呢。既然是大秦,那就是他阿父的地盘,阿父的地盘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不过某种程度来说也不算错,现在这里确实是秦朝的国土。
只不过在地府不讲究这个,除了墓穴之外的区域都是无主的公用区域。
府君立刻把粽子们的强词夺理打回去了:
“什么在你们家地盘上招摇过市?这是我地府的地盘,谁准你们私人占有的?说谎污蔑小孩子,还在公共土地上圈地,罪加一等!”
府君最终按照未成年鬼保护法和地府土地管理法,依法判决了这群粽子鬼全责。
因为小太子把人捆了还把墓拆了,已经对他们的财产造成了损害,就不向他们索赔了,他们可以不用破财。
粽子们:???
不是说他们自家的律法只会把人关起来,不会罚钱吗?怎么还有索赔的?
府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罚款是说按照律法的政策处罚机制不包括罚款,你们给受害者的补偿金和这个不冲突吧?”
粽子们:……这居然是两码事?!
小太子有些失望:
“所以阿父收不到钱了吗?”
始皇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阿父不差钱。”
小太子:没意思,赚不到钱,白忙活半天。
还没有生出恶趣味的小孩并不觉得拆人家房子有多好玩,他是来给阿父赚钱的,没赚到就很失落。
始皇便安慰他:
“等回头他们找朕新建房屋,就要给钱了。”
小太子重新打起精神:
“那我再去拆几座房子?”
府君咳嗽一声打断他们:
“不行的哦,再拆就要受到处罚了。我是看在你现在是未成年的份上,才从轻计算你这方的责任。”
不然换成成年心智的扶苏,不可能一点责任都不担。
始皇也顺势说服儿子:
“现在拆这个都是免费帮他们拆,不划算。等他们拿钱来找兵马俑建房子,拆房就可以收一笔拆除费了。”
小太子:原来拆房子还能收钱!
小太子立刻看向粽子们:
“我帮你们拆了房子,给钱。”
府君:……
粽子们:……
啊啊啊!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26章 注意![扶苏·究极形态]上线!
太子殿下最终还是没能要到钱。
他失望地跟着阿父往回走,不开心地抿着小嘴。
始皇牵着他的手慢悠悠走着:
“都跟你说了这么折腾没用的,下次还听昭襄王的话,跟他一起胡闹吗?”
单纯的小太子觉得自己被骗了:
“昭襄王,大骗子!”
始皇很满意这个结果:
“不错,以后他说的话你别信。”
父子俩走着走着,始皇突然觉得手里一沉。他熟练地弯腰把要栽倒的小孩搂住,小孩子就是这样,经常走路走到一半会突然栽个跟头。
始皇将儿子扶好:
“是不是路难走?要不要阿父抱你?”
扶苏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他晃了晃脑袋,仍旧是站不稳。父亲收回手后,他又要往地上倒去,把他爹吓了一跳。
“阿苏!”
始皇连忙搂住小孩,调整了一下姿势去看他的脸。他也不知道扶苏是哪里不舒服,按理说鬼魂应该不会生病的。
扶苏揪着父亲的衣襟,脸色慢慢泛白。始皇追问他哪里难受,他哼哼唧唧说头有点疼。
这里不是养病的地方,始皇当即就要带他回家。
传送阵在五岳,附近就有一座。但是传送回梓桑位面再回骊山陵,还不如直接去这个位面的骊山陵方便些。
所以始皇直接朝关中过去了。
扶苏蔫蔫地趴在父亲肩头,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片段在闪烁,思绪十分混乱。
函谷关处,正聚集了一堆人。
集合起来准备抓小孩的六国贵族们认为,无论秦楼桑会跑去哪里,他最后肯定都要回家的。
所以在函谷关和武关等着是最稳妥的,大家就分作两堆,分别在这两个地方堵人。
两边距离也不算太远,互相赶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始皇走函谷关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这里的人群了。
他眉头微皱:
“故意堵塞道路,可以把他们冲开吗?”
不太清楚楼桑位面的地府律。
不过这难不倒他。
始皇直接指挥四百多骑兵朝关口冲锋,对面要是不想被撞个人仰马翻自然会退开。
就算不退开也不要紧,用兵马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始皇就可以从天上飞过去了。下头的人光顾着应付兵马俑,恐怕都不一定能发现上面有人。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山谷。
贵族们精神一振:
“来了来了!快喊他们过来!秦楼桑在这边!”
有人问:
“要躲开吗?我们先占道的,被撞可能就白挨一次撞了,不一定会让对面受罚。”
另一个贵族研究过新律了,振振有词:
“律法说了,车辆马匹必须礼让行人。我们都是行人,他直接撞过来他还有礼了?让他撞,他敢撞我们,他就得坐牢去!”
“可是对面不是个小孩子吗?小孩子还有未成年保护法。”
“对,而且地府律里也有堵塞交通要道的处罚,我们好像也不太干净……”
“???你们哪儿头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没吵出个结果来。兵马俑可不会停下来等他们吵完再行动,直接把一群鬼都撞飞了。
“嗷——!”
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倒霉的鬼魂没被撞飞反而被踩踏了。虽然不至于被几百匹马踩过去,可好歹也有几十匹了。
等骑兵过境之后,他们居然还没被踩成肉饼,也是坚强。
步兵俑跑得没那么快,隔了好久才追上。这还是地府的兵俑,换阳世的机器人可没办法这么短的时间横跨三晋。
地上躺尸的鬼魂还没起来,步兵俑已经到了。再一次毫无人性地踩着鬼魂跑过去,不远处本来想上前扶人的同伴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等到躺尸的终于捂着老腰起来了,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气得怒视没义气的同伴:
“你们躲那么远干什么?”
同伴打了个哈哈:
“这不是,你们伤得惨一些,秦人就能被罚得更重一些吗?”
……人言否?
但这里的小摩擦并没有引来管事,大家等了这么久,还是没人前来处理。
这就很过分了。
当即有人投诉地府的分管人只拿钱不干事。
本位面的分管人不是七国的任何一人,因为这里缺少始皇帝。天道也不是很想再给始皇一个安插人手的机会,干脆把周武王姬发拎出来当分管人了。
姬发根本不想管这些东周的乱臣贼子,平时来都不来这个平行空间的。一个时辰前他就收到这边闹事的消息了,但他假装没看见。
府君不是才处理过一件事吗?让府君顺便把下一件也处理了,他就不来了。
结果就被投诉了。
府君跑得真快。
面对天道质问他为什么消极怠工,姬发随便扯了个借口:
“寡人以为这和之前拆墓那事是一起处理的,府君已经去了,寡人便没去。”
天道:拙劣的借口!
天道意思意思扣了他一点业绩,催促他赶紧去处理。
姬发:一群死人事真多。
姬发慢吞吞赶到了函谷关,因为心情不好,上来就先挑刺。
他看了一眼堵别人家门口的贵族们:
“聚众闹事,罚三天禁闭。”
贵族们:???
“我们没闹事!”
还没来得及闹好不好?
姬发:“你们准备闹事,属于闹事未遂,所以只关三天。”
贵族们:“……先不说这个,先说秦人用兵马俑踩踏我们的事情。”
姬发:“聚众堵路,堵塞的还是交通要塞,再罚三天。”
贵族们:“你讲不讲道理?能不能先处理踩踏事件?!”
姬发:“你不堵路不就没有踩踏了吗?”
姬发越发认定是他们事多了,人家好好的出门闲逛,你非要来堵路。
如果他们不堵路而是和之前那波人凑在一起聊天的话,就没有现在的事了。而是应该会被捆起来,刚才就被会府君一道释放,不用再劳烦他过来跑一趟。
明明是一件事,非要闹成两拨。
贵族们算是发现了,周天子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才会逮着他们往死里判。
但是凭什么?秦人也是乱臣贼子,凭什么偏袒秦人?
姬发掀了掀眼皮:
“因为秦人现在不在寡人面前,等他们出现了再说。如今先把你们的问题处理了,等下再去找他们不迟。”
贵族们这下无话可说了。
姬发就翻着辅助办公程序里的记录:
“你们闹事的原因是想抓别人家的小孩子?欺负稚童,天理不容,加罚五天。”
“堵函谷关不算,还堵了武关。性质更加恶劣,再加三天。”
“看到其他人被踩踏不去帮忙,围观者收押一天。”
别的也就算了,最后这个忍不了。
贵族们据理力争:
“为什么不帮忙还要被处罚?”
姬发给他们看地府律:
“律法里就是这么写的,见义勇为是义务,没做到就要受罚。”
贵族们:哪家把见义勇为写进律法里?人干事?还带强行要求别人干好事的?就你们家素质高是吧?
姬发慢悠悠地补充:
“这条好像是从秦律里借鉴的吧,寡人听闻秦律里有类似的规定。”
贵族们:又是你!暴秦!
一群人被罚了14到15天的禁闭,心里很不高兴。
关键是他们被平白踩了一通,结果罪魁祸首没逮到。他们都不知道秦楼桑是什么时候过去的,难道是混在骑兵里头没被发现?
“罚我们禁闭可以,但我们要求亲眼见证秦楼桑被罚,否则无法保证公平。”
得到最终结果之前,这群人不肯直接去监狱里待着。姬发也不强制,直接带头去了骊山陵。
地宫中,扶苏已经缓过来了。
方才头疼晕眩是因为记忆要恢复了,两世的记忆太过繁杂,一下子冒出来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调整,现在倒是不怎么难受了。不过扶苏依然保持着幼童形态,懒懒地趴在父亲怀里不想动。
始皇问他:
“头真的不疼了?”
扶苏说不疼,就是有点累,想睡一觉。可他之前才睡醒没多久,根本睡不着。
想睡又睡不着的时候,就是最难受的时候。始皇干脆让他闭目养神,时不时喂他点东西吃。
等下肯定有分管人会来找他们父子,与其乱跑不如在原地等待。始皇打开光屏看看最新资讯打发时间,上头都是各界地府最近发生的大事。
没看多久,姬发就上门了。
始皇让侍者俑引了他们进来,在殿中坐定。既然来的是姬发,那当然要给点面子,不好叫人家在门外站着。
姬发对始皇帝没太多恶感,虽然东周最后是被秦国彻底灭掉的,但东周那群废物不提也罢。
不过他和秦人也没什么交情,所以同样没必要包庇大秦。
姬发先看向扶苏:
“他们说是你率领兵马俑撞人的,可寡人这里看到的却并非如此。你是稚童,若事情是你做的,顶多算是小孩子调皮,可以从轻发落。既然不是你做的,是你父亲做的,那寡人只能秉公执法了。”
随即又看向始皇:
“马匹骑兵需要礼让行人,违者收监三日,你可服气?”
始皇皱了皱眉:
“若非他们堵路,朕也不会出此下策。”
姬发解释道:
“所以他们也要被罚三日。”
始皇:“他们先动的手,缘何朕与他们罚得一样多?”
姬发:“你说的也有道理,寡人再看看地府律……好,你这个情况罚一日即可。”
贵族们:?!
还说你们没有勾结!举报!立刻举报!
两边都没搭理他们,继续往下讲。
姬发:“踩踏事故情节比较严重,需要罚五日禁闭。”
始皇:“听到马蹄声就该主动退避了,自己不躲,被踩怪不了旁人。”
姬发:“但律法里就是这么写的……也罢,他们这种情况有碰瓷的嫌疑,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好了。”
贵族们忍不住插话:
“什么叫各退一步?”
姬发:“就是他不计较你们碰瓷,你们也别太计较他踩踏撞飞你们。寡人方才忘了给你们加罚碰瓷的罪责,现在把这条补上。要么他罚五日你们加三日,要么他罚两日你们不加。”
贵族们立刻起了争端。
有人不想再加了,有人却觉得加也不要紧。都关这么多天了,再加三天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终于有个头脑清醒的人:
“不行,不能这么加下去!”
“为何?”
“任务模式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开放了,万一我等在牢狱中错过,得不偿失!”
“……”
其他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虽然现在看着只是被关十几二十天,还不到一个月。可这么加下去,万一最后越加越多呢?
姬发见众人没有异议,宣布了判决:
“秦人加两日,六国不加。”
下一条。
姬发:“肇事逃逸,没有留在原地等待寡人来处理,要罚一日。”
始皇:“若朕没猜错的话,是你自己来晚了吧?”
姬发:……这倒是的。
自己都不干净,也没法要求别人非得在原地等着他。何况始皇还有正当理由,他说他儿子不舒服,急着带人回家。
说起这个,始皇便道:
“阿苏着急回来休息,他们占道不让朕过去,是不是有意害人性命?”
贵族们立刻反驳:
“我等如何知道你儿子身体不适?等一下,这是你儿子?!”
始皇帝什么时候有个叫楼桑的儿子了?
没人为他们解惑,姬发皱眉陷入了纠结之中。
贵族们也顾不得去琢磨小孩的身份,怕姬发真被说服了,赶紧七嘴八舌地为自己辩解,认定始皇就是在狡辩。
姬发却是喃喃自语:
“这到底该按故意伤人判,还是该按阻碍救护车前进来判?”
贵族们:……合着你已经开始接受这个说辞,准备判决了是吗?
赵武灵王紧急打断姬发的沉思:
“秦皇说我等故意纠缠,不让他带孩子回家。但我等从头到尾都未曾与他碰面,他这是强加之罪!”
姬发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可你们确实准备堵着他们,哪怕看到孩子不舒服,也肯定不会让他过去的。”
燕昭王不服:
“如何能这样算?不曾发生的事情,且只是臆测,毫无根据!”
姬发反问:
“怎么就没有根据了?你们不是要把小孩抓起来威胁秦人?看到孩子不适,难道就会善心大发决定不抓了?”
众人:……这个好像没办法反驳。
关键他们聚众讨论抓小孩这事的时候,是直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要是当初选择在私密的房间内商议,现在姬发就不能拿这点当证据了,因为没有监控。
失策!
他们倒是提醒了姬发:
“对了,刚刚只判了绑架孩童的罪,没有判意图威胁他人的罪,给你们加三天。”
扶苏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像姬发这类生活环境偏上古原始时期的人,判定罪罚的时候比较随心所欲。
大约也是他们那个时期没有这么详细到方方面面的律法,西周的律法相比起来还是比较粗浅的。
而且周律以“礼”为主,律法里规定的大部分都是各个阶层的礼制。这种律法本质上和法家推崇的法度不太一样,或者应该说区别很大。
所以姬发就比较照本宣科了,挑到哪个感觉能凑上的,就一起给加上去。
断案哪有这么断的?都乱了套了。
不过带入一下上古部落的环境——
若是某个部落出现争执,部落首领肯定不会掏出一本律法来仔细辩论。顶多按照大众的道德标准评判一下谁的问题更大、谁的问题小一点,然后给出一个能服众的判决。
这里的能服众,服的是部落里其他围观群众。当围观群众都觉得首领的决断合理,哪怕被判决的人心下不服,也会嘴上同意下来。
大不了回头去争夺首领之位,把这个自己觉得不够公正的首领拉下马。
虽说周初已经开始渐渐脱离部落形态了,可毕竟还没有后头几百年的发展。作为周朝初期的老祖宗,姬发有时候会把以前的习惯带点出来。
总之,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行事风格。
六国贵族们很受不了他这样,姬发自己倒觉得挺不错的。
他最后定下了判决:
“肇事逃逸这个事出有因就不计较了,阻拦孩子回家休息这一点也不好判,主要他们也不知道你儿子生病了。所以这两条你们彼此就不要计较了,按照之前的来。”
也就是说,贵族们被额外加了三天的威胁未遂处罚,而始皇只因为踩踏被罚了两天、未礼让行人被罚了一天。
姬发:“赔偿的话,你们双方扯平了,能接受吗?”
居然还有赔偿?
贵族们刚要说不接受,姬发就翻起了赔偿款有哪些。
他念了一遍条目:
“精神损失费、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餐补、交通费、鉴定费……”
贵族们:???
一堆没听过的费用被罗列了出来,惊得众人头皮发麻。
他们并不知道姬发只是在挨个把名称念一遍,不代表这次事件真的会全都赔上。里头顶多有一部分是符合情况的,其他根本不用赔。
法盲们赶紧表示:
“别念了,我们可以接受扯平!”
扶苏倒是眼前一亮:
“我不接——唔!”
被亲爹捂住了嘴。
始皇在他耳边小声说:
“他们人多,我们要赔的比他们多。”
扶苏这头顶多拿点精神损失费,贵族们那边是要按人头和伤势实打实给医疗费的。
扶苏秒懂。
看来阿父对这些律法研究得很透彻,他刚来知道的不多。还是等回去好好琢磨过一番之后,再来掺和吧。
一场分管人不是很懂律法、受害人也不是很懂律法的判决结束了,姬发觉得自己搞定了一件大事,心情轻松不少。
虽然两边的闹事人都是杠精,他说一条就要杠一条。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大家都很信服他的判决。
姬发感慨道:
“这是寡人第一次当法官,没想到还算顺利。你们自己去监狱报道,迟一天去会加罚两天,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寡人就不盯着你们了。”
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扶苏试探着问道:
“阿父要罚三天,他们要罚将近两旬。两边可以抵消吗?阿父不用罚,给他们也扣除三天的禁闭。”
姬发有点迟疑:
“这样是可以的吗?律法上好像没写。”
扶苏眨了眨眼,仗着姬发不懂忽悠他:
“没写就是不禁止的意思吧?”
姬发却没那么好骗。
他只是不了解地府律法,又不是人傻。之前配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自己也想省事,现在扶苏给他找事,他就不太高兴了。
姬发当即就要拒绝。
旁边的贵族也要拒绝,他们宁愿多关三天也不肯让始皇一点惩罚都没有。
扶苏赶紧退了一步:
“你们不肯的话也不要紧,那可以这样吗?我帮阿父分担一天半的禁闭,我们父子俩加起来关三天。”
姬发看出如果他不答应,小孩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姬发着急回家,干脆答应下来:
“行吧,反正加起来够三天应该就不算违规。”
把父子俩关一起,免得小孩单独在外头晃悠又引发第三轮风波。之前的第一轮就是这小孩单独闹出来的,他真的不想再过来处理一次了。
姬发非常怀疑,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小孩会为了进去陪他爹,故意闹事让自己受罚。
临走前,姬发警告道:
“不许在监狱里闹事,监狱闹事翻倍惩罚。”
扶苏乖巧地答应了。
这个时候,才有六国国君反应过来:
“这个秦楼桑,不会是秦二世吧?”
秦皇的子嗣里,名字和桑相关的只有一个扶苏。
大家探究地看向扶苏的小脸,试图从上面找寻出秦二世的痕迹来。
片刻后,他们确定了:
“可恶!这就是秦二世扶苏!”
他们这是被骗了啊!
早知道这个小孩是扶苏,肯定会计划得更加详细周全。他们可是围观过秦二世坑人的,这小子不好对付。
有人抱怨起来:
“真是奸诈,故意变成小孩模样,还换个名字出来钓鱼。”
楚怀王躲在后头举报。
既然这是个假小孩,那他们绑架对方就不是绑架小孩,不能按未成年保护法判。
但天道给出的检测如下:
【第一,未曾发现分管人姬发与秦人存在不正当关系与包庇嫌疑,举报不成立。第二,因为诸位主观想要绑架的是孩童,法则判断处罚无误。】
而且扶苏是事后恢复的记忆,就算按照他的心智来算,这群人动歪脑筋的时候本来也是在欺负小孩。
至于和姬发勾结——
这还用勾结?看穿对方不想管事,直接对症下药不就行了。
这群贵族里没几个懒癌,大多都是事业心很强的人,不怪他们没看出来姬发想回家休息的心。
始皇叫来三世,让他把之前说要带回梓桑位面的东西都帮忙送过去。然后就抱着儿子主动去关禁闭了,一天半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在哪里待着不是待呢,始皇打算趁这个无人打扰的一天半,给扶苏科普一下地府的情况。
其他贵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亲眼看着他们的大敌进监狱,反正一个两个都跟来了。来了就别想走,被看守监狱的机器人全部驱赶了进去。
因为都是前后脚来的,干脆把牢房安排到了一起。
这边的牢房一间最多可以容纳十二人,说是牢房,其实就是后世那种监狱宿舍。由于鬼魂不用进食的缘故,没设置食堂,大家只能在宿舍里待着,不许出来。
考虑到始皇功德深厚可以把他们所有人压着打,没有傻子跑去和父子俩一间。机器人狱警也不管,反正最近监狱没人,多占一间房也不要紧。
大家一看它不管,立刻不配合了。
“十二人一间太挤了,寡人要单独一间。旁边还有这么多空房间,分开住吧。”
“房门是会落锁的,单独呆两旬太孤寂了,寡人以为至少两三人一间。”
“想住一起的一起,不想住的分开。”
“寡人喜欢这个朝南的房间,你们去其他房间。”
“一个监狱还抢起牢房来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弄得机器人非常火大。它只说多占一间可以,可没说允许他们一人一间,简直得寸进尺!
很快,这群没认清现实的贵族就被收拾了。机器人把他们挨个往房间里塞,弄出了一堆十二人间。
最后剩下几个想塞始皇父子这边来,始皇眼疾手快把门关了。
这个门是关好就自动落锁的,机器人可以扫描开锁,操作倒是不困难。只是始皇拉着门明显不愿意放人进来,机器人想了想就放弃了。
额外开了一个房间,把最后几个丢进去,搞定。
机器人走了,走之前老生常谈,说的也是不许在监狱里闹事。扶苏问它正常聊天不算闹事吧,它说不算,但是挑衅不行。
扶苏:“怎么算挑衅呢?”
机器人:“看你的语气。”
扶苏:明白了!
扶苏等机器人一走,立刻从阿父身上下来。他让阿父去休息,抱他一路肯定累了。
然后自己站在铁栅栏门后面,冲着对面的十二人间喊话。
扶苏问道:
“赵武灵王是不是住在对面?”
对面的人不想搭理他。
扶苏语气诚恳:
“赵武灵王,我们来聊聊天啊。”
赵武灵王捂住耳朵,寡人不想听。
扶苏也不在意,欢快地说道:
“孤听说你小儿子很不孝顺你,需不需要孤帮你出出主意?父子关系还是要修复一下的,你看孤和阿父感情就很好,他们都说孤是大秦最孝顺的太子。”
这群人害他爹被关禁闭,扶苏当然不能放过他们。不就是不许挑衅吗,他可没有挑衅,他是在好心提出帮忙的建议呢。
虽然提的内容都是在戳别人肺管子。
赵武灵王冷笑一声。
他可不会被这么低级的激将法拿捏。
之前在律法上栽跟头是因为他们都不熟悉这些律法,不如秦人天然擅长这个。可不代表他们都是蠢货,谁都能轻易哄骗。
扶苏回头看向父亲,费解地说:
“但是能想出把赵国一分为二给两个儿子瓜分的主意,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啊。”
赵武灵王:……忍住,不能生气!
这些六国之君的智商经常让扶苏觉得十分迷惑。
有时候很聪明机灵,有时候又很傻缺。尤其是碰到那种人精臣子,一个两个都被骗得团团转。
薛定谔的智商属于是。
扶苏就觉得,纵横家苏秦能忽悠的人,孤也可以!孤大名秦扶苏,和苏秦相似度极高,四舍五入孤也是纵横家!
赵武灵王不搭理他不要紧,扶苏很快换了个目标。
扶苏去喊楚怀王:
“楚怀王在吗?在的话你就吱一声。”
楚怀王嗤笑了一声,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屑。
结果因为之前被踩踏得都有点狠,脸肿了,发出的声音就有点奇怪。本来好好的一声“嗤”,因为漏风发成了“嗞”。
楚怀王:……
扶苏欣然回应:
“楚怀王你居然这么配合孤,看来在大秦做客数年,心里已经把大秦当成第二故乡了吧?”
楚怀王捏紧了拳头。
旁边的人赶紧去拦他:
“熊槐,你冷静一些,不能在狱中闹事,他在故意刺激你!”
楚怀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阴险的秦人!
他缓缓坐了回去,不气不气,他不气。
今日能把始皇帝和秦二世都坑进监狱就算他们赢了,这是个不错的开头,来日再行动一定能更加顺利。
现在吃亏的是秦皇父子,所以他们只能占点口头便宜罢了。
其他人听着他这个自我安慰有点无言。
扶苏很耿直地问道:
“我和阿父只关一天半,你们要关十几天,怎么看吃亏的也是你们吧?”
楚怀王又站了起来。
其他人赶紧再去阻拦:
“熊兄!熊兄你不能上他的当!”
欺负完楚怀王,扶苏也没抓着不放。
他试着把脑袋探出去,发现栏杆缝隙有点小了,出不去。想了想,又主动变小了一些,变成一岁多的模样,这次成功出去了。
出去之后扶苏又变回了五岁的样子,和阿父说他出去玩一会儿,然后跑到了隔壁房间门口。
扶苏隔着栅栏看里头的人,牢房门口有入住罪犯的信息,直接就能看见。
“燕昭王,燕惠王……这里好多燕国的国君啊!”
众人:???你怎么出来的?!
燕君们看愣了都:
“为什么你能出去?”
他们试图去开门,发现打不开。这缝隙稍微小了些,大人根本出不去。
扶苏也不回答,只睁着大眼睛看他们:
“你们死得比较早,可能不知道后头的燕王喜有多没用。孤跟你们说,燕王喜发兵六十万攻赵,被廉颇几万人打回去了。”
燕君们:你有事吗?关你什么事?
扶苏腼腆一笑:
“孤就是担心你们被瞒在鼓里,好心提醒一下罢了。”
扶苏还很诚恳地询问:
“他们都说没了乐毅的燕国军队全是样子货,打谁都打不过,这是真的吗?如今乐毅在为我大秦做事,如果乐将军当真如此大才,大秦肯定不能埋没他。”
燕君们:杀人诛心!
他们对面的魏国人听不下去了。
魏惠王不悦地斥责:
“无耻小儿,一点都不懂尊重长辈!”
扶苏回头去看他:
“你是哪个?”
这个牢房住的好像都是魏国的国君和贵族,让他来看看,都有谁——魏文侯、魏武侯、魏惠王,等等。
扶苏十分不解:
“孤记得文侯和武侯是魏国很有作为的君主,怎么被周武王欺负成这样?”
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还说服不了一个周武王减轻处罚吗?
两人脸色难看。
是他们说服不了姬发吗?是他们被兵马俑踩踏得只剩半口气了,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嗡嗡的,到现在还没缓过劲。
——总不能要求一个半残的伤员还能思路清晰口齿伶俐不是?
魏君们忽略了这个问题,只问扶苏怎么出来的。
他们的房间虽然在秦人房间的斜对角,但他们之前都没站在栅栏门边往外看,错过了扶苏钻出来的过程。
扶苏才不回答呢,他看着方才斥责自己的魏君不说话。
魏文侯便说:
“这人是魏惠王,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扶苏:孤也没承诺过你们老实交代身份就回答你们的问题吧?
扶苏直接无视了魏文侯:
“魏惠王,孤记得,商鞅就是你送给大秦的。”
魏君们:……
扶苏皱眉想了想:
“张仪好像也是魏惠王在位的时候来投我大秦的,阿父,对不对?”
始皇应了一声。
魏君们:……
扶苏接着说:
“还有公孙衍,在魏国反复横跳。”
这次魏君不忍了。
魏惠王反驳道:
“虽然公孙衍去你们大秦当过秦将,但就那一次!张仪崭露头角之后抢了他的荣宠,他就回魏国了!之后一直在为魏国南征北战,还合纵攻过秦!”
扶苏好脾气地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第一次会弃你而去投秦呢?”
魏惠王被噎住了。
半晌后,他支支吾吾:
“这不过是正常的另谋高就罢了。”
扶苏也不纠缠,换了个角度:
“可惜了,若非张仪从魏国奔秦,受到惠文王重用,公孙衍也不会离秦而去。”
表面在说可惜,实则是在提醒他们“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丢了张仪啊”!
扶苏还快乐地说:
“唉,公孙衍合纵抗秦的计划实在颇多坎坷,基本就没有成功过。不像张仪,连横就颇有成果。”
魏惠王:“……你就不能换个人说?”
丢了张仪难道他就不心痛吗?他很心痛的好不好!
扶苏从善如流地换了个人:
“那我们来聊一聊商鞅吧?”
魏惠王:“……快滚!”
第27章 你可以不买,别人有了你别羡慕
这时魏文侯看出门道了:
“你是靠着变小才能从房间里出去的吧。”
扶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啊,文侯要变小出来寻我玩吗?”
魏文侯:不,寡人拉不下那个脸。
不是所有人都和秦扶苏一样,能坦然变小彩衣娱亲的。
扶苏没能成功把魏文侯骗出来,有点失望。算了,去找韩王玩吧。
接下来,扶苏又去调戏了一下韩王、齐王之流。六国全部招惹了一遍,才迤迤然回到自家那间去陪阿父。
始皇哪怕是待在逼仄的监狱宿舍里也一派泰然,端坐在那里就好像这里是什么宫殿华宇,无端端显得贵气逼人。
见儿子归来,他关掉光屏:
“玩得开心吗?”
扶苏在阿父身边坐下:
“他们都说不过我,好弱哦。”
始皇给他传了几份资料:
“伤势好转之后,他们没那么容易冲动了。”
扶苏叹气:
“确实不好骗了,本来还想激得他们犯禁呢。这些是什么资料?”
始皇说是地府的一些基础资料,让他仔细看完。有不懂的就问阿父,免得以后因为这些东西栽跟头。
一向都是他们大秦利用规则坑别人的,扶苏可不能成为被坑的头一号。
新律刚出,所以坑人才容易。等后头各家都熟悉了律法,就没有现在这么好坑了。
说到底大秦还是占了个参与律法修订和秦地法度严明的便宜,法治国度的人当然比别人接受起新律来更具优势。
扶苏总算变回了成年模样:
“好,我看看。”
扶苏看资料的速度很快,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可以先把内容都记下来,再综合理解和分析。
前世四岁就能被封为太子,可不仅仅是靠父亲的一腔爱子之心。没有足够的资质,始皇是不会这么早做决定的。
没过多久,扶苏就把地府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始皇又将之前几件大事总结了一下,在阳世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不着急,就没有提前说,父子俩光顾着研究功德去了。
聊到一半,机器人出现在门外。
它敲了敲铁栅栏:
“接到举报,刚刚有人越狱。”
扶苏回头:
“没有啊,牢房里不就是两个人吗?”
机器人数了一下,确实是两个人。又对照了一下身份,是秦扶苏和秦政没错。
但它发现扶苏变大了,和刚才的体型不太一样。
扶苏对此的解释是:
“之前因为丹药的副作用才会变小,现在副作用结束了,我就变回来了。”
机器人检测了一番,确定扶苏没有欺骗它,满意地离开了。
然后又跑去了另一个房间外:
“刚刚恶意举报别人的家伙出来。”
没人出来。
机器人一查:
“好多啊,你们居然都举报了,统统加一天的禁闭。”
六国国君立刻不哑巴了。
“那怎么行?我们又没说谎!”
“他就是越狱了,刚刚还跑出来了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不能因为他回去了就不算越狱吧?”
“对对对,没有这样的道理!”
机器人反问:
“他跑出来,然后又跑回去,你觉得这叫越狱。如果全程都在监狱内部活动的话,哪里越‘狱’了?”
众人哑口无言。
机器人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栅栏之间的距离,对照扶苏的体型,断定他不可能出得来。
如果能出来,就说明门没关好。
机器人有点心虚,之前门是始皇自己关的,它好像忘了检查自动上锁的功能有没有出故障、锁到底锁没锁上。
这是它的工作失职,可不能调取监控。
不调取,就可以假装根本没有越狱这回事。调了,它就要受处分了。
所以智能有限的机器人断定是这群人诬告,坚决不肯承认有人越过狱。
它警告众人:
“算了,这是你们第一次诬告,我就不处罚了。要是再诬告,就会增加时限。”
说完,机器人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确定所有门都锁得好好的,这才放心。
回去之后机器人看都没看,选取之前的监控,一键删除,死无对证。
扶苏不由感慨:
“我还以为只有天道智能有限,原来整个地府从上到下都一个样。”
变小就能出去,这是什么很难想到的操作方法吗?
始皇想了想:
“或许是照搬的阳世监狱,而活人无法变小。”
没出现过类似的案例,天道就没防备。
很多补丁都是发生过真实案例后才打上的,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温馨提示。
一天半以后,父子俩顺利出狱。
扶苏还感慨呢:
“没想到我和阿父还有坐牢的一天。”
地府真是无奇不有。
始皇觉得比起坐牢,这更像是个单纯的禁闭室。把不听话的小孩关起来,让他们学老实。
甚至都没有限制狱友之间聊天,还把光屏放出来让他们随便玩。
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委实离谱了些。哪家坐牢这么坐的,地府真是独一份。
父子俩先去了骊山陵一趟。
三世已经帮忙把他们来取的东西送去隔壁位面了,见祖父和父亲被放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扶苏摆摆手让他别那么严肃规矩,顺手把躲在旁边偷瞄自己的舜华拎过来了。
小公主讨好地冲父亲笑笑:
“父亲,好久不见。”
她还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父亲对她挺好的,不过毕竟是小孩子,时间长了就把爹给忘了。
这些年小公主在地府玩得开心得很,根本想不起来她爹。
扶苏问她:
“谁教你的偷偷跑去水银湖玩?”
小公主心虚地撇开眼:
“那、那父亲你也跟我一起玩了。”
扶苏理直气壮:
“我是大人,所以可以玩。但你是小孩子,玩这个太危险了。”
小公主:???
三世揉了揉太阳穴,他就知道他爹会这么说。
眼看要引起家庭纠纷,始皇果断把儿子拎走了。还是要隔绝扶苏和小孩们接触,免得把好好一个孙女给污染了。
回梓桑位面之前,扶苏还不忘报复一下趁着他年纪小哄骗他的昭襄王。
要不是昭襄王瞎出馊主意,他阿父也不会被罚三天禁闭。
这个位面的先王们也学着隔壁靠兵马俑建了新房子来着,兵马俑业务熟练,拆起建筑来得心应手。
扶苏让它们把昭襄王的新家重新拆成了七零八落的砖块,这几天老流氓就去别人家凑合住吧。
扶苏吩咐兵马俑:
“给他新建个基础款的小平房,怎么丑怎么建。”
兵马俑沉默地干活去了。
始皇原本是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报复活动的,奈何他又放心不下扶苏一个人在这里干坏事。
万一昭襄王突然回来,气急把他家太子打了怎么办?
所以始皇选择了默默放风。
远处似乎有人来了,他立刻提醒扶苏:
“昭襄王可能回来了。”
扶苏当即拉上阿父撤退:
“走走走,我们回家!”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用不着留在原地监工。兵马俑对他和父亲的命令是优先听从的,不怕昭襄王篡改指令。
远处慢悠悠晃过来一个孝文王。
孝文王瞅了一眼在砌墙的兵马俑:
“奇怪,父王的新房不是早建好了吗,怎么又开始建了?难道是最近看了别的房屋样式,嫌弃之前的不好看?”
在场的都是不会说话的兵马俑,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孝文王就干脆站在旁边,围观起来。
兵马俑建房子速度快得很,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出新房的样式。他安静地等了一段时间,刷刷光屏聊聊天,再抬头,
“嚯”地惊了一下。
这什么玩意儿?!
孝文王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拔腿就跑。
这房子可跟他没关系,他得赶紧跑。不然等下他爹回来看见他杵在旁边,还以为他是罪魁祸首呢。
孝文王也没给昭襄王发消息提示,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回家之后把门一锁,假装人不在家,避免他爹来他屋里蹭住。
这个花功德买的智能锁确实挺好使,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人在不在家。要是用古代的老式锁,到底是从里锁的还是从外锁的,一眼就能露馅。
其实孝文王是多虑了。
昭襄王回家发现命令不动那些兵马俑,立刻就意识到是谁在报复他,根本不会往别人身上想。
不过他确实来找儿子借住过,可惜家里好像没人。最后只能舔着脸去找别的先祖,总有体面人不好意思拒绝他的。
昭襄王得意地盘算着——
‘问题不大,等兵马俑把先前的命令执行完了,寡人再让他们拆了丑房子,重新建回之前的模样。’
扶苏和父亲回到家时,他俩喜提一日半禁闭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先祖们笑过一轮后,很快笑不出来了。
因为不知道哪个大嘴巴告诉了那群讨厌的六国之人,六国也开始笑话始皇帝和秦二世了。
先祖们:笑笑笑,谁准你们笑了?
大家讨论过后,一致认为肯定是被关禁闭的那些六国人散播出去的。呵,坐牢还不安分,得想个法子收拾他们。
正好扶苏和始皇回来,他们就把事情说了。
扶苏听完立刻表示:
“这还不简单?”
那群人还要关半个多月呢,现在嚣张是因为能玩光屏。坐牢玩什么光屏,就该给他们禁了。
扶苏立刻找三世要到了姬发的好友。
他给姬发发消息:
“不知武王可听说了?”
姬发回了个问号。
扶苏挑拨离间:
“我父亲和府君有交情,从府君那里听闻那些个关在监牢里的贵族还不肯消停,频繁对你前日的判决结果进行申诉。”
“他们觉得你连律法都弄不明白,判案和儿戏一般,就不该叫你来做这个分管人。申诉在府君那边压下去了,但他们要是一直投诉的话,可能会转给天道裁决。”
姬发并没有相信扶苏的一面之词。
他找出府君的好友,把这段话转发给了府君求证。
府君:“……啊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老板的儿子就是小老板,也是要给人家面子的。而且这位小老板同样很有钱,是未来的消费大户。
不提他都忘了,之前上门没想起来给小老板结算。
府君立刻动身出发,还不忘给姬发发了一张申诉的截图。
被关禁闭的家伙们确实投诉过姬发,但其实没有频繁投诉。就投诉了之前那一次,被天道说没发现姬发和秦人勾结给打回去了。
府君这里可以看到投诉记录,就把这条截给了姬发。仗着姬发是老古董好糊弄,故意没截时间记录,让人以为是最新发生的事情。
姬发委实想不到府君有什么帮扶苏说谎的必要,毕竟在他们这些非梓桑位面且非大秦之人的鬼魂眼里,府君和天道还是有一定逼格的。
既然如此,姬发就认定了扶苏是好心提醒他。一定是那天他对父子俩手下留情,让扶苏念了他的好。
姬发于是问扶苏:
“他们这个一直投诉,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扶苏就给他支招:
“你不是分管人?你看看能不能禁了他们使用光屏的权限。坐牢的人本来就不应该能用这东西,这个规定存在问题。”
姬发思索片刻:
“那寡人先去试试,不行就找府君说,府君应该知道怎么关掉光屏。”
姬发回去把分管人手册翻了一遍,还真在里头找到了能操作的余地。
里头说了分管人对本位面的牢狱有一定的管理权限,如果谁情节特别严重还在牢中闹事的话,他可以用一些牢狱中允许的手段警告闹事人。
比如单独拎出来关在一间牢房里,不给他安排狱友什么的。
姬发就找到一个暂时屏蔽光屏的操作。
他迅速找到那堆六国人,把他们的光屏信号全部都屏蔽了。没了信号,光屏只剩一些本地备忘录之类的功能,根本联系不上天道进行投诉。
姬发满意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些人出狱之后要是敢继续跟他死磕,他总有办法把人再送进去一次的。每次进去都给他们把网掐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府君出现的时候扶苏刚收到姬发搞定一切的反馈,他默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飞快地给小老板结算完了功德。
数量远没有始皇帝那么多,但比起其他有钱人也已经算是翻了上万倍了。
扶苏把姬发的消息转发到群里,给先祖们看看。顺手给府君塞了包贵价零食当跑腿费,显得很会做人。
府君高高兴兴地拿着他平时舍不得买的零食走了,心里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谢礼,送外卖的还要收外卖费呢。
于是心安理得起来,决定下次有好消息就第一时间来给他老板跑一趟,亲自告知。
秦柱看着扶苏发来的聊天对话夸赞道:
“阿苏这招祸水东引不错,利用周武王对付那些人,确实合适。”
孝公关心地询问扶苏:
“你一日半便把地府的情况摸清了?是看过萧何那本分管人手册了吧?”
扶苏点点头:
“所有手册我全都看完了,只是有些内容还不太懂,需要再花十来日梳理一番。”
毕竟各种类型的位面太多了。
十日,这速度已经够快了。其实距离任务模式开启还有一个来月,大家就劝着扶苏不用太着急,可以慢慢研究。
扶苏谢过先祖们的好意,提起之前的话题。方才只收拾了散播消息的家伙,胆敢嘲笑他阿父的本位面仇敌们还没动呢。
扶苏看向父亲:
“父亲觉得呢?”
始皇只提醒了一句:
“他们缺钱。”
在他们这个处罚是罚款类的位面,没有什么比存款减少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如果这群人一直闹腾的话,其实始皇是不介意把他们的功德耗光,逼他们投胎去的。
扶苏迅速领悟了父亲的未尽之意:
“如果他们都去投胎了,那整个地府空间就都是我大秦的了。”
虽然大秦现在人少,占那么多空间用不上。但以后人迟早会多起来的,总得给子孙后代留点地盘。
实在不行把他们赶去和夏商周搭伙,也是可以的。
秦稷不同意,秦稷超大声:
“不行!没了他们以后寡人去欺负谁?乐子都没有了!”
众人:……
扶苏一想也是:
“那就意思意思坑他们一笔,让他们肉痛到以后都不敢再跟我大秦别苗头。”
正好这些六国旧贵正在重建房子。
扶苏对于先祖之前粗浅的建房收费手段表达了嫌弃,还说这种事情就不应该明码标价。
先祖们愿闻其详。
扶苏摆出了做生意的姿态:
“只有拍卖,才能把价格炒上去。而且还得是让他们各国互相竞价,引导他们攀比起来。”
谁出的馊主意让武将带兵马俑上门去推销建房?送上门的买卖很难喊出高价的。
面对这个疑问,秦子楚沉默片刻:
“……是寡人。”
扶苏于是就去看吕不韦:
“你怎么不拦着点?”
你大王不会做生意,你本人应该很会才对啊。
吕不韦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倒是想拦,可他家大王好不容易在商业上面点亮一点天赋,迫不及待就想大干一波,吕不韦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更重要的问题是,当年秦子楚驾崩之后他和人家的夫人赵姬搞在一起了。后来虽然断了吧,又给赵姬介绍了个男宠,让赵姬二次绿了秦子楚。
这次更过分,赵姬给嫪毐生了两个儿子。
说实话,这君臣两人没闹掰就已经相当难得了。吕不韦在始皇这里肯定是讨不到好的,可不得牢牢抓住庄襄王这个后盾?
住在嬴秦的地盘上,吕不韦并不想被一群秦国君臣当小怪刷,和他们闹翻了没有好处。主要吕不韦去外头,别国也不是很想接纳他的样子。
总之,吕不韦面对心血来潮的大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底还是没敢扫大王的兴,只能违心夸赞这个主意出得好。
扶苏很快想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秦子楚默默扭开了脸,拒绝对视。还用眼神示意儿子,让始皇给他解围。
当孙子的让祖父下不来台,这合适吗?
始皇熟练地忽略了他:
“阿苏的意思是,可以提供几个宫殿的样式,让那些六国之君前来竞价。价高者,便让兵马俑为他们建造宫殿,其余人就只能住普通房子了。”
国君们再没钱,也忍不了这个。
别人能住宫殿,自己只能住后世那些寻常人都能住的普通房屋,当惯了高高在上君王的他们哪里受得了?
哪怕全家凑钱也得给本国盖一个,大不了到时候所有国君一起住。
扶苏笑眯眯地接了下去:
“等第一座宫殿建完,可以开个二期工程,再让剩下的人竞价,造第二座。旁人都有了,难道他们还能不咬牙凑钱买一座?”
大家都没有的时候还好说,只要有一家有宫殿住了,这宫殿就得成为标配,否则出去要被人嗤笑寒酸。
巴清迅速算起成本来:
“他们那点砖块可不够建宫殿的,倒是木料之类的,或许可以通过野外砍伐树木获得。”
扶苏却说:
“材料不够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负责出手艺,原料得他们出。如果他们搞不到,那就花钱问咱们买。”
去功德商城买得原价买,找他们买,可以九折买。因为他阿父有八折的地府优秀公民打折优惠,能赚一成的利润。
找他阿父买,不仅自己可以少出10%的价钱,他们大秦这头也能赚到差价,这可是双赢呢。
始皇则提出:
“去野外砍伐树木,天道允许吗?”
这个秦国有人试过。
之前缺了点材料,不想花钱买,就去采石伐木。结果一定数量内没人管,收集得太多之后就被处罚了。
勇于尝试的李信表示:
“罚款比在商场买的要贵上许多,不划算。商城里给的还是处理好的材料,可以直接用,这个带回去却要加工。”
始皇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扶苏被父亲这么一提醒,立刻问道:
“那你采集的材料被没收了没有?”
李信摇头:
“那倒没有,罚完钱就让我带走了。要我说那石头也就算了,木头本来就会重新生长出树木来。幸好末将还按照秦律砍树后补种了新的树种,否则被罚得还要更多些。”
“天道说地府这些自然之物不是生灵,是由阴气凝聚的。维持正常生活消耗也就罢了,为了建大房子滥砍滥伐,自然要受到惩罚。”
扶苏于是凑到阿父耳边:
“其他位面可能是被罚关禁闭,而且也不会没收材料。”
始皇一眼看透他打的坏主意:
“如此一来,缺钱之人便会去其他位面的地府偷运材料。”
反正被抓了就是关几天,又没什么损失。各国人数众多,你运一点我运一点,就能凑足需要的数量了。
倘若人数再多些,或者不嫌麻烦的话,多去几个位面,在每个位面卡着底线收集材料,这样连关禁闭都不用。
不太懂做生意的穆公不解:
“这样的话,我们岂非赚得会变少?”
扶苏反而摇头了:
“不,我们能赚更多了。”
要是为了买材料伤筋动骨,他们才要掂量一下要不要砸锅卖铁地建宫殿。可材料既然能免费解决,那么成本就是可控的,他们只需要顾虑拍卖价自己能否承受就行。
好些人听说材料免费的消息之后,原本不想建的,也有可能咬牙花钱建个小的。
扶苏认为,薅羊毛得悠着点来。
一口气薅秃了,以后就没钱了。给他们留口喘息之机,买卖才能长久。
扶苏歪头冲父亲笑笑:
“肯定有人会生出去做材料生意的主意。”
总有不差钱的贵族不肯坐牢也懒得花心思的,这个时候他们跑去帮忙收集材料,只要卖得比商城便宜,就肯定有人找他们买。
扶苏打算到时候提示一下六国之人,以防他们想不到这个生财之路。
多赚点钱以后才能更好地被他们压榨。
否则就像昭襄王担忧的那样,都没钱跑去投胎了,以后他欺负谁去?
秦稷摸了摸下巴:
“堂堂国君竟要靠偷运木材石料出去倒卖过活,还要时不时遭受牢狱之灾。惨,实在是太惨了!”
秦稷又迅速兴奋起来:
“这样的事情多来点!寡人有的是空闲,可以天天去监牢里探望他们!”
扶苏把这件事交给巴清他们去办,还提醒先祖们别瞎掺和了,免得弄巧成拙。
过了几日,消息传出去之后,凑钱建房子都已经建了一半的齐王们接受不了了。
他们都给钱了!还建了一半了!你现在跟我说,可以拍卖拿到建宫殿的资格?玩我呢!
乐毅打了个哈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太子殿下才刚醒,提议也是刚出的。”
这样的话术显然安抚不了齐王们。
乐毅就说:
“那宫殿也不一定抗台风,对吧?”
齐王们:呵呵。
最后,齐王们修改了订单,在半成品的基础上收尾,建造了一个比较便宜的房子。剩下的钱打算拿去拍卖,看能不能轮上第一个修宫殿。
齐王们十分扼腕:
“早知道陶俑这么有用,寡人当初也陪葬那个了!”
“那不是想着有殉葬的奴隶用不上么?”
“寡人倒是陪葬了一些陶俑,但数量太少,根本不够用。”
“寡人陪葬的多是动物俑,能帮着拉车都算好的。”
“谁会跟秦政一样搞个陶俑大军啊!”
“就是就是!”
大家你凑凑我凑凑,也没凑出多少人俑来。他们倒是可以去功德商城购买,但算了一笔账,发现买这个不太划算。
首先他们的陶俑不怎么会建房子,其次和秦国抢生意是没有好下场的。
每个位面的始皇帝都他祖宗的有大量兵马俑,所以无论去哪家抢生意都得被针对。万一秦人把他们的俑砸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鬼魂不会死,陶俑却是会报废的。
那一个俑可贵了!
有人压低声音:
“寡人听小道消息说,秦人可以前往阳世……”
齐威王一把摁住他:
“不,你闭嘴。”
齐威王便是那个重用邹忌、田忌和孙膑等名臣的语文课本常驻工具人齐王。
学子们都听说过《邹忌讽齐王纳谏》、《田忌赛马》和《孙膑围魏救赵》,但基本都不知道这三个故事里出场或者没出场的齐王就是他齐威王。
齐威王励精图治,齐国在他和他父亲的努力下文峰昌盛,将稷下学宫打造成了诸子百家心向往之的圣地。
他在位的时期,齐国可不是后来的弱齐,反而“最强于诸侯”。
齐威王没他后人们那么傻,他警告道:
“别打这些歪主意,你以为你有秦政的本事,能瞒得过天道?就算有这本事,你有后人给你造陶俑吗?”
他们齐国都没了,哪怕联系上阳世也是白搭。也不是谁都造得起大量陶俑的,即便告诉了子孙后人,后人也只能干瞪眼。
相比起这个,齐威王倒是觉得不如雇佣庶民空间的工匠鬼魂。或许他们开价还低一些呢,比自己驱动陶俑更划算。
田齐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计算消耗。
隔壁姜齐也在算账。
管仲眯了眯眼:
“大王,总是这样被动可不好。”
齐桓公愿闻其详。
管仲说:
“我们齐国和秦国也没太多仇怨,完全可以合作共赢。我们这里擅长经商的人多,他们那边有现成的兵马俑。我们出商人,他们出兵俑,大家一起赚钱不好吗?”
管仲脑子里有很多不同的赚钱法子,他觉得兵马俑只用来建房子太浪费了。
齐桓公深以为然:
“那便由爱卿去秦地走一趟?”
自从因为生前那会儿晚年不听管仲的话,重用了四个奸臣,导致自己病重时被他们联手禁锢于室,病饿而死后。齐桓公就大彻大悟了,把管仲的建议奉为圭臬。
没办法,儿子们靠不住,任由老父亲的尸体在床上横陈了六十七日不管。
那可是大冬天啊!他尸体仍旧因此生蛆腐烂,蛆虫都爬到户外了,也没人收殓!
最后是五个儿子终于打出了胜负,赢家才顾得上来给他办理丧事。
齐桓公到地府之后才听说的这事——毕竟之前尸体没送入墓穴,他魂魄还在阳世待着——每每想到自己的魂魄在长满蛆虫的尸体中沉睡了两个多月,齐桓公就觉得身上痒得不行。
他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看谁都觉得信不过,只有他的管卿可以信任。
见管仲准备出门,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还是寡人和爱卿一起去吧。”
独自待在家中实在不安全。
管仲:……行吧。
骊山陵。
扶苏正和阿父商量倘若去了有特殊背景的任务位面,要如何应付这些东西对国家制度的破坏。
扶苏提起天灾背景:
“像这类举世爆发的灾难,统治恐怕难以为继。”
始皇沉吟片刻:
“但乱世也是我等崛起之机。”
若他们进入那些位面,尤其是他们自己掌握的残缺位面,而非任务系统的世界,恐怕很难获得现成的合法身份,会是个黑户。
别说直接掌握权柄当皇帝了,想拉出一个起义军都不容易。
所以与其担心灾难爆发之后王朝倾覆,还不如去思考怎么趁着灾难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只要能庇佑一方百姓,就能成功将大秦建立起来。
之后看情况再收拢流民和其他地区的小股势力,能否一统天下,还要徐徐图之。
正聊着,三世发来了消息。
三世是来给祖父和父亲汇报一下他们那边的最新进展的。
「晚辈听闻牢房中那群人又闹起来了,许是因为没有光屏打发时间,只能互相聊天解闷。聊着聊着便吵了起来,互相提起生前的旧怨,因而闹得很难看。」
六国能联合起来对付始皇父子,纯靠大秦统一天下拉足了仇恨值。
要知道当初秦国独大的时候,六国合纵抗秦时也会经常内讧。秦人在跟前还好点,只有六国人在的情况下,时间一长会翻脸再正常不过。
扶苏看完这则消息,便找府君问了详细过程。
府君就把事件记录给他发来了。
六国之人当初虽然是被抓着强行关进宿舍的,但机器人分配宿舍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他们彼此之间能不能和谐相处这个问题。
所以最后把同一国的基本都塞在了一块儿,自己人和自己人住。
可是跟自家人待在一起,难免会不那么顾虑讲究。有人就下意识说了些冒犯其他国家的话,还没当回事,直接惹毛了隔壁的另一间宿舍。
他们用的是铁栅栏门,毫无隔音可言。离得又近,谁听不见彼此的交谈声呢?
这边炸了,开始反击。那边觉得自己突然被骂冤枉得很,就也反击了。
两边吵起来之后,连带着误伤了其他四国。骂战迅速从两国对垒变成了六国混战,火气越攒越足。
终于,有人不管不顾地缩小成幼儿,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这下大家就都学会了,一群人靠着这个方法钻出牢房,就在走廊里打起了群架。
机器人赶来的时候都惊呆了,它这么多门没关的吗?!
后来把他们都捆起来审问才知道,原来越狱的方法这么简单。他们还举报了扶苏,说之前扶苏就是这么越狱的,他们是跟扶苏学的。
但没看管好犯人导致他们在监狱聚众闹事本来就是个重罪,要是再额外算上扶苏那次越狱的误判,机器人要吃更多的挂落。
所以它坚决不承认有这回事,认定是这群六国之人污蔑秦扶苏。反正监控删了死无对证,它可不怕。
不过这件事之后,各界监牢都被改造过了。限网和缩小栅栏间隙的操作全部被强制执行在了每一界的牢狱,以后入狱的人算是倒了大霉,要为他们的闹事买单。
扶苏心有余悸:
“阿父,幸好我们走得早。否则就算闹事的没有我们,只怕也要被禁网。”
牢房里要什么没什么,禁了网日子根本过不下去。他以前在阳世也没光屏和网络,可他有各种书籍打发时间啊。
始皇挑眉:
“若是我们没走,只怕他们还闹不起来。”
大敌当前,他们肯定选择针对秦人。但他和扶苏却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处罚的境地,所以双方只会僵持住,谁也不肯轻举妄动。
扶苏一想也是:
“便是真的闹出来了,也顶多是他们受罚。说不准我和阿父还能借此提前释放,算作遭受‘欺负’的补偿。”
扶苏转手给府君发了个红包作为感谢。
府君:老板大气!
那边三世又发了另一则消息过来:
「对了,父亲是不是让兵马俑把昭襄王的房子拆了重建?」
扶苏回答:
「是,怎么了?」
三世补充道:
「昭襄王的房子已经建好了,但他不喜欢,就让兵马俑拆了再建一次,说要建成原来那样。」
扶苏不以为意:
「随便他吧,反正我已经报复过了。」
三世:「但是他现在快气疯了。」
扶苏:「?为何?」
三世:「兵马俑听说要原来那样的,就以为他要的是最初的墓穴样式。所以……」
说着发来一张丑兮兮的墓穴照片。
扶苏猝不及防:
“噗!”
这还真是最初的样式,确实不算错。
这就是不跟人工智障详细沟通的后果,也怪不得别人,谁让昭襄王自己说的“最初”两个字。
始皇:……
始皇轻咳一声,努力忍住笑意。
他忙提醒儿子:
“这些日子你就别去那头了,免得被昭襄王堵上门,拿你是问。”
扶苏快笑吐了。
边笑边嚣张地说:
“我才不去!而且就算要去,也是跟阿父一起去。有阿父在我可不怕他,他又打不过阿父。”
始皇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
“就你惯会狐假虎威。”
第28章 杂家的集大成者+名家著名编外成员
扶苏笑完消停下来,想起房屋这事,便问道:
“先祖们之前好像没提想给自己建宫殿的话,难道他们住现在的小房子觉得这就够了?”
没道理其他六国都开始竞价建宫殿了,他大秦的先王却不意动。
这可不像他们秦君的风格。
始皇正要和他提这事:
“骊山陵地宫中有这么多宫殿,先祖们就想分几间住着。”
地宫里光是仿制咸阳宫的宫殿群,就够先祖们一人分一套宫室了。之前始皇没答应让他们住进来,纯粹是想着先问问儿子的意见。
阿苏不喜欢旁人打扰,他尊重爱子的想法。
扶苏想了想:
“把边缘的宫室分给他们吧,让他们住得远些。”
这群先祖人际交往挺多的,常有交好的友人来往,扶苏可不希望那些人在地宫里乱窜。
他挑了几个外围的宫室出来,准备多开几个联通骊山陵外面的大门,供先祖们日常出入。
这样再安排一些兵马俑在宫殿对内的入口处把守,就能防止外人进入内部了。
始皇对此没有异议:
“好。”
隔壁位面的骊山陵倒是任由先祖们居住了,所以这边不让住也不太合适,总不好区别对待。
扶苏既然肯大方出让,想来先祖们也不好意思嫌弃宫室偏僻。
再偏僻也比给外头那些人建的华丽,里头的装潢摆设也都是现成的。拿出去待客颇有面子,一般人还住不起呢。
扶苏疑惑起来:
“隔壁的先王住在地宫里了?那昭襄王缘何还那么在乎外头的房子?”
始皇无奈地提醒他:
“隔壁的地宫不如这边的大,宫殿也少许多。先祖们住在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有点自己的空间招待客人。”
而且他们大约也觉得把客人往骊山陵里带不太好,毕竟自己都是借住人家家里的。
扶苏点点头,没再多问。
只道如今分给先祖们宫殿够大,可以由他们待客,只要不往内宫带就行。
侍者记下此事,转告给了先王们。
又有另一位侍者进来通传:
“齐桓公与管仲想前来拜访,门外还有另一位始皇帝陛下。那位陛下自称与陛下您相识,他听闻太子殿下也来了地府,特意前来拜会。”
始皇大概猜到是谁来了。
他先嘱咐侍者:
“请孝公他们去招待齐桓公吧,将那位秦皇请来乾元宫。”
扶苏看向父亲,等待解惑。
始皇才想起自己忘了和扶苏说,他之前听闻其他位面的扶苏因矫诏自杀一事,曾气愤之下去到一个新生位面出手相助。
那位秦皇和他私底下也常有联络,比他们父子早两年回到地府。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天道的,居然硬生生在阳世待了七八年。
想来那边的扶苏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吧。
扶苏这才听说矫诏一事。
他大为震惊:
“我如何会被区区矫诏欺骗?”
整个大秦哪有人比他更了解阿父?想矫诏骗他,做梦呢!但凡一个语气不对,他就能发现端倪。
届时,有的是办法不惊动任何人回到咸阳,打乱臣贼子一个措手不及。
别的不说,扶苏是会模仿父亲笔迹的。
你用假诏书骗人是吧?你的诏书必然不是始皇帝亲笔,而我,却能够拿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始皇帝手书,到时候你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扶苏很生气:
“父亲当真确定是自刎吗?可有亲眼见到?”
这个始皇还真没见到,他都是听说的。
见爱子气坏了,他揽住儿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先不忙生气,旁的扶苏与你又不同。你从小习字是朕手把手教的,这才会写朕的笔迹。他们不如你我这般父子亲密,才会叫人钻了空子。”
扶苏还是不高兴,说要去把胡亥打一顿。
始皇也由着他,只是客人来访,不好失礼。先待客,回头他想怎么打怎么打。
扶苏这才收敛情绪,拿出大秦太子应有的端庄姿态来。
秦皇在侍者的指引下走了进来。
对方明显看起来比秦政要威严一些,属于不太好说话的那种始皇帝。秦政气质更柔和内敛,两世为人的经验让他做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像是人们常说的返璞归真。
扶苏好奇地看着对方,感觉像看到了前世的阿父。
前世阿父在位的最后几年就是这样的,威势十分迫人。除了他之外,朝中其他人在阿父跟前都战战兢兢的。
譬如李斯,就因为出行的车架稍微豪华了一些、随行的仪仗庞大了一些,引得阿父皱眉。第二天就吓得直接上书请罪了,从此以后再不敢奢靡行事。
秦皇的目光也落在了扶苏身上。
他比父子俩早两年从阳世回来,也就是比他们早回来两个月左右。
秦皇心中犹有被亲儿子气到堵心的憋屈在,幸而他瞧见的太子扶苏看着斯文风雅,和他家长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所以对着这张相似的脸,秦皇尚能安慰自己这不是他家的臭小子。见对方身材单薄纤弱不少,便想着将这太子当个他长子的阿弟好了。
秦皇的神色于是放缓了些许:
“这便是阁下的太子了吧?”
始皇颔首,示意扶苏喊人。
扶苏眨了眨眼,唤了一声“陛下”。
秦皇让身后跟随的将军杨端和将见面礼奉上,是一件华贵的珍宝。扶苏虽然不缺这个,但还是收下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秦皇道:
“朕不知你喜欢什么,你父亲说你喜爱华丽之物,此物堪堪拿得出手。”
这“堪堪拿得出手”的东西,是从楚国宝库里收来的战利品。楚人宝贝得很,他想着太子扶苏或许遗传了他母亲的喜好,就特意挑了楚国的珍藏。
扶苏确实挺喜欢的:
“陛下费心了。”
秦皇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向始皇正式道谢。不仅是为了之前挽救大秦于将倾,还是在谢后来始皇他们瓜分残缺位面的时候,没有忘了他,特意为他留了一份。
顺便也来见识见识这位始皇帝教养出的太子扶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绝大多数的大秦都是二世而亡的缘故,像太子扶苏这种特殊品种的扶苏,就显得非常显眼。
扶苏自己不清楚,他在各位面相当有名。
尤其腹黑类型的扶苏大家见得不算少,昭襄王类型的扶苏却实在是太过罕见。不仅各界的始皇帝很关注他,各界的昭襄王也相当关注他。
秦皇方才出门前就被曾祖父堵了,说要一起来。不过秦皇没答应,愣是用冷脸把曾祖父逼了回去。
虽然各界都感慨这个扶苏行事无耻。
但秦皇半个字都不信。
他认为秦政是个很靠谱的始皇帝——哪怕对方把他儿子教劈叉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秦皇认为长子学歪了是长子的问题。毕竟他长子一向能把别人的话听出其他意思来,这代表不了什么。
靠谱的秦政肯定不会教出不靠谱的太子,所以流言必然有夸大之处。
尤其他今日见到了本尊,觉得这个太子除了纤弱些不符合老秦人审美之外,别的都很不错。
扶苏想装的时候一向能装得像个人。
秦皇左看,觉得这孩子风雅得体,应是个面面俱到的温润君子。右看觉得这孩子沉稳妥帖,待人接物没有任何毛病,一看就经得起大事。
虽然这样的风格在大秦不是最吃香的,却很能唬那些中原贵族。最重礼教的周朝鼎盛之时养出来的太子,也就是这般了吧?
不,周朝没有这等雍容华贵的感觉。
听闻秦政治下黔首富足,四海升平。靠着丝绸之路通商和扶桑岛的金银铜矿,生活质量远超其他国度。
周朝那点家底哪里比得过这个,放在一起显得周天子都不够大气了。
秦皇:多好的儿子,想要。
别人家的儿子为什么能养得这么听话且优秀呢?
扶苏微笑着为秦皇沏了一杯清茶:
“陛下远道而来,应有许多话想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有话便直问吧。”
又为父亲和自己沏了一杯茶。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被苦得差点撑不住表情破功。好在他的伪装功夫还在,迅速稳住了,行动自然地将杯盏轻轻放回原位。
始皇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里有些好笑。
他家太子为了给阿父撑面子,也实在是辛苦。
始皇拿走了他面前的茶盏:
“此茶太苦,朕也不爱喝它。还是让侍者送上蜜水吧,以茶待客本也不是我大秦的习惯。”
先秦时期哪有品茗的活动,吃茶的人都不是特别多。后来那种不加调味料的清茶,就更是千年之后的风尚了。
在先秦,待客用蜜水才是常事。
且蜜水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因为会养蜂的人少,很多贵族只能去野外寻野蜂蜜。运气不好就找不到蜂巢,家里很多天都吃不上蜜。
秦皇尝了一口那清茶,也被苦得默默放下了。
扶苏用眼神向父亲吐槽:
‘谁弄来的茶叶,怎么这么苦?’
始皇回了他一个眼神:
‘商城里买的,不便宜呢。’
约莫是什么名贵品种,甚至可能是某些特殊世界的特殊品种。反正在场三人都喝不来,大家很现实地都在追捧能让人身心愉悦的甜味。
换上蜜水之后,果然三人喝水的动作都频繁了不少。
扶苏还体贴地询问杨将军是否要坐下歇一歇,让大将军当侍卫一样站着委实失礼。
杨端和爽朗一笑:
“太子殿下不必顾虑末将,末将出门守着就是了。”
秦皇回头看了他一眼:
“此处安全,不必护卫朕。”
扶苏便提议:
“外间有不少将军在,杨将军可去同他们作伴。今日吴起将军与人约了比斗,很是热闹。”
杨端和果然意动,请示过陛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那可是吴起!还是投奔了大秦的吴起!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看见!
秦皇这才聊起之前的话题:
“朕见太子与你父感情极佳,实在有些好奇。朕那长子……”
说到一半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那句已经成为公子扶苏口头禅的“好不好,父亲”。
真是让人头疼。
扶苏也猜到他是为了这事来的了。
但扶苏并不觉得他们父子感情好是多亏他自己如何如何,分明都是阿父的功劳。他小时候那样冷淡漠然,父亲依然耐心地用温柔暖化了他,可见还是他的阿父最好。
扶苏便露出疑惑的神色,明知故问:
“陛下为何会与令郎不睦呢?自我三岁起被父亲接到身边教养,我与父亲就不曾有过矛盾,我还以为旁人皆是如此。”
这就是胡扯了。
别的扶苏又没有他的病症,哪怕和他一样三岁丧母,估计也顶多是被侍者养大。他阿父因他生病放心不下,才会选择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亲自教养。
要不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别的扶苏健康活泼,所以当爹的就能心安理得丢手了,任由小孩自由生长。还得是像他这种问题小孩,才能多争取到一些父母的疼爱。
扶苏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因而他会主动撒娇装可怜,引得阿父怜惜他。
而他那群蠢弟妹,一个都没学会。
扶苏撒谎的本事是他爹亲自教出来的。
因为扶苏小时候感情缺失的模样太明显了,为了糊弄住外臣,始皇就一点点教他什么时候要露出什么表情神态。
到如今功力大成,有时候连他亲爹都能骗过去。得亏他爹了解他,哪怕偶尔被假象蒙蔽了,也能靠对儿子的熟悉判断出真假。
可惜秦皇显然没这个外挂。
所以他很顺理成章地相信了扶苏的鬼话,还若有所思起来。
原来太子扶苏从小是秦政带大的吗,那就难怪对方和父亲没有矛盾了。政治主张、行事风格等等,可能都受到父亲的影响,和父亲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
早知道放养儿子会养成现在这样,他也把人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了。
秦皇不由惋惜:
“朕当年还是太忽略孩子了。”
始皇:……
始皇一边觉得放任儿子在那里忽悠其他位面的自己不太好,一边又舍不得打断扶苏的调皮。
他本身就和别的始皇帝作风不同,这才会养出不同的扶苏。换成别的始皇帝,哪怕从小把儿子带在身边,养出的也绝对不是这样的芝麻馅包子。
更何况他家的芝麻馅里还掺了点料。
先秦的淳朴君王还不知道什么叫买家秀与卖家秀,好在他们本来也没有再尝试养一次儿子的机会。
这个谎言,大概是不会被戳穿的吧。
秦皇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便聊起了别的话题。他和始皇就治国方面讨论了一番,因为他发现自己和秦政的治国理念不太一样。
始皇坦然表示:
“朕教导太子时,也总有反思。天长日久,便去芜存菁,更显完满了。”
他从来不因为儿子年纪小,就觉得他说的话是童言童语,不必在意。扶苏从小便很聪明,经常能说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话来。
当爹的就会自省,然后改正自己身上的缺点。免得不好的习惯和想法留在身上,教坏了孩子。
皇帝当久了很容易变得固执,听不进去旁人的劝。有扶苏在旁边,大大延缓了这个坏毛病的养成。
久而久之,扶苏劝说他时,他都能听得进去,比旁的任何人劝他都好使。
始皇忍不住分享爱子的事迹:
“太子幼时与朕讨论儒法之事,便说各家有各家的长处。若只取一家,实在可惜。不如杂糅兼并,取长补短,是以朕便让他通读《吕氏春秋》,走了杂家这一道。”
在那之前,始皇受韩非作品的影响,其实对法家存在明显的偏爱。
但扶苏却指出了韩非作品里的问题,认为韩非受到韩国局势的影响,偏激地夸大了“五蠹”的坏处。他把学者、商人、匠人等全部打为社会蛀虫,是对这些从业者存在过于严苛的偏见。
五蠹里纵然也有游侠等确实没多少用处的存在,可韩非的打击范围也太广了。
扶苏放下喝完的茶盏:
“诸子百家都是这般的,夸大别家的错处,少提他们的贡献。儒生论法也是如此,墨者论儒也是如此,各派倾轧,哪有公正可言?”
所以更不能只看一家之言,得把每家都看一遍,然后挑对的去相信。
这个道理扶苏四岁的时候就领悟了。
始皇见稚童都能说出不可偏信的话来,便审视自己。而后不再对法家过分信赖,兼容并进方为长久之道。
秦皇原本听到这样的话是会皱眉的,他很不喜欢旁人质疑法家。
但是想想李斯都干了什么……
扶苏轻笑一声:
“陛下也想起来了吧?您去的及时,李丞相大约不曾来得及做什么。而在其他大秦的位面里,他这位法家代表恐怕利用法度贻害过大秦统治。”
这种事情不用猜都知道。
秦皇沉默了。
那些位面的李斯,为了不被二世胡亥厌弃从而失去权柄,向胡亥上书了一篇“独断专权、酷法治民”的治国方法。
秦律本来就很严格了,再往极端上走,大秦焉能不灭?
扶苏慢悠悠地背了几段《五蠹》中的内容,大抵是在说儒生干预朝政、阻碍社会变革和进步,纵横家巧言令色、为了一方利益歪曲事实、威胁国家稳定,而工商之民也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他言辞犀利:
“然而韩非不曾说过,坚持刑名法术之道的人,也是国之蠹虫。为了自己的权势,可以枉顾君上的恩德、家国的安稳和庶民的性命。”
“错的是他们的身份吗?只是所有人都有私心,所有东西都会被有心之人用以谋利罢了。”
法家,也没比儒家好多少。
所以陛下,要不要考虑入我杂家呢?
始皇:……
始皇默默撇开了眼睛。
抱歉了秦皇,放任儿子忽悠你是朕的不是,但朕也没有办法。太子他是名家著名编外弟子,朕也说不过他。
秦皇是个思想很坚定的人,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动摇。
然而他碰到了一个滔滔不绝的太子。
扶苏能从一百个角度把人带歪:
“陛下执政至今,算上未亲政之时,有四十五年了吧?”
这还是把死后的八年加上的。
秦皇突然get到了他想说什么,表情微变,不怒自威,看起来十分迫人。
扶苏并不受影响:
“一方君主和大一统皇帝之间的差别,陛下应该比我体会得更透彻。”
秦皇无法反驳。
身份更替之后,秦皇越发感受到两者之间的不同。在此之前,他很多时候只需要考虑大秦的利益即可,但大一统后他要把整个天下都当成他的大秦来考虑。
心态的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在他是始皇帝,这难不倒他。
但不幸的在于,天不假年。秦皇生前死后加起来才当了19年大一统皇帝,这还不如扶苏前世当的时间长。
扶苏在用事实告诉秦皇:
“晚辈自执政起就是以大一统帝王的视角看待天下,因而有些事情的看法,与陛下大有不同。”
“晚辈以为,天下皆该随朕心意行事。朕不喜儒家学说,儒家就要将他们的学说内核改为朕喜欢的模样。朕不喜法家的严苛,法家就得将律法宽限一些。朕要他们包容旁人,他们就得包容旁人。”
“大秦天下那么多才俊学说,真的非你一家不可吗?百年前你助秦强国,但百年后局势已经变了。你不行那就换旁人,有的是人能助朕统治天下。”
“它们所有的学说,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朕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像那些所有的阶级,也是一样的,自朕之下,皆为国民。商是民、臣是民、男是民、女亦是民,没有谁比谁高贵。”
扶苏反问秦皇:
“若皇帝选择打压女子而重用男子,真的是因为这么做对我大秦天下更有利吗?朕倒觉得,那是大秦在向势大的男权臣子做出妥协。”
那么你选择法家,是纯粹因为你欣赏法家。还是说大秦从商鞅变法走到这一步后,你发现好像不用法家不行了。儒家之类的学说没法接手这个大秦天下,于是向法家做出了妥协?
如果无需妥协的话,那你就是单纯喜欢法家了。
但话又说回来,身为大一统帝王,他完全没必要只偏爱一方。所有人都是帝王的工具人,所有学说都该主动去适应大秦,求着皇帝看到他们的好、求着皇帝重用他们。
秦皇皱眉陷入了沉思。
始皇闭了闭眼。
完了,他听进去了。
扶苏不愧是前后加起来当过30年大一统皇帝和54年大一统时期太子的人,他可太能拿捏大一统帝王的心理了。
秦皇虽然以前隐约有想过,所有人都应该随他心意而来。可惜现实比较残酷的是,战国时期的人才们太有个性了,根本不肯为了皇帝折腰。
更残酷的还在于,就算后来天下一统了,那些家伙依然不肯折腰。他们还活在诸子百家不差明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美梦里,对皇帝特别不客气。
秦皇想封禅,然后儒生叽叽歪歪。
秦皇想废分封,儒生又叽叽歪歪。
到后头甚至连什么阿猫阿狗的方士都敢议论他配不配当天下之主,主打一个无人真心尊重“大一统皇帝”这个新诞生的身份。
个个都觉得这和之前的诸侯王好像没什么区别,最多对标一下周天子。
——很不幸,周天子也没什么人尊重他们。
反贼从头到尾畏惧的都是始皇帝这个人,而不是什么皇帝的身份。不像后来皇权至上的时代,皇位上的就算是头猪,也多的是臣民战战兢兢。
总之秦皇受到的挫折数不胜数,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自己内心深处都忍不住开始觉得这很正常了,心态压根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第一个当皇帝是这样的,没有参照。
扶苏直接把秦皇心底对皇帝这个身份最根本的定义点破了——只有朕是不一样的,你们无论贵贱在朕这里都没有区别。
所以,儒家你在高贵什么?法家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儒家?你俩都是朕的工具而已。
扶苏说完了想说的,觉得口有点干。
始皇默默给儿子续了一杯蜜水,看着他优雅又快速地喝完。一连续了三回,儿子终于喝够了。
扶苏得意地冲父亲挑眉:
‘阿父,我是不是很厉害?’
始皇无奈地看他:
‘你人设要崩了。’
扶苏:……
扶苏连忙重新挂起那温柔亲切的微笑,什么锋芒毕露的二世皇帝?不存在的,他就是个脾气温和、仁德谦逊的小太子而已。
秦皇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扶苏: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朕倒也没有被法家忽悠进坑里。朕确实是自己不想用儒家的,你的诡辩也很避重就轻。”
扶苏好脾气地笑笑:
“晚辈只是提醒陛下要对天下人一视同仁而已,免得太给谁脸面让他们蹬鼻子上脸。有时候可以看看别家,让法家弟子着急一下。也好过一家独大没有危机,失去了进取之心,懒得为大秦积极献上新策了。”
说着他还举例了他这个位面的李斯。
说李斯就是因为发现杂家起来了,立刻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解决军功爵制走到头的问题。
他生怕自己想不出来,法家就要被下一代秦皇彻底放弃了。所以那叫一个夙兴夜寐思考不辍,人的潜力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秦皇:……
秦皇:???
秦皇突然发现,他之前确实是对太子扶苏存在误解了。
那些人说的是对的,这个太子扶苏他确实是昭襄王型的。大家都没有冤枉他,不做人的时候他是真的很不做人。
秦皇没忍住看了一眼始皇:
“你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的?”
始皇面不改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秦皇: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儿子都把手段用到我身上了,你没看见吗?
始皇:那是我儿子。
秦皇:?所以?
始皇:我站我儿子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秦皇:……
秦皇知道儿子是怎么教成这样的了,这个始皇帝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时竟无法分辨,是当爹的有问题教坏了儿子,还是当儿子的太有传染性带歪了亲爹。
扶苏暴露是暴露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装模作样。对面的陛下总不会直接拆穿他,大家可以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不过扶苏还皮了一句:
“陛下若是想和儿子缓和关系,日后可以让令郎来见见我。晚辈别的不擅长,撒娇还是很会的。”
——先前扶苏从父亲这边听说了秦皇吐槽自己儿子不会撒娇还要硬撒的事情。
秦皇立刻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
“不必了,他还是别学了。”
万一又学了个奇奇怪怪的话术回来,直男癌亲爹有点受不住。
扶苏只好遗憾地目送秦皇告辞离开。
然后对阿父感叹:
“其实我还是很会撒娇的,我还以为所有始皇帝都吃我这套呢。”
始皇替他整了整衣冠:
“他被大公子弄出了心理阴影,又没见过你撒娇,才会如此。朕的阿苏乖巧懂事,其他父亲也会很喜欢你的。”
始皇经常在大群里收到艾特,还有一些私下的临时会话。内容至少有一半是围绕他家太子的,让他以后有空多带扶苏去做客。
别看江湖上都在流传扶苏是昭襄王二号的消息,实际上大部分始皇帝都不以为意。
昭襄王二号怎么了?
能把大秦治理好的就是好扶苏。
反正扶苏是对着外人不做人,在亲爹跟前还是很乖巧可人的。
侍者见秦皇离开了,进来汇报了一下齐桓公和管仲的来意,以及他们和先王们聊得如何。
听说他们是来合作赚钱的,父子俩也不觉得意外。人家又不傻,不会永远把主动权拱手让人,肯定要找机会翻身。
姜齐决定加盟,利用自身的经商优势,算是个比较聪明的选择了。扶苏决定不过去打扰,他要留在这里继续和阿父讨论未来去残缺位面的事情。
经商这点事,巴清吕不韦他们就能搞定。
始皇打开商城又操作了一番,捏了一枚转运丹递到儿子嘴边:
“朕觉得你的运气还是差了些,再吃一颗试试。”
扶苏疑惑地张嘴吞下,问道:
“我今日好像没有做什么和运气有关的事情?”
始皇沉默了一瞬。
扶苏迷茫地眨眨眼:
“真的没有啊,难道我记性变差了?”
始皇只好直说:
“那包茶叶,是你挑的。”
扶苏:……
始皇把商城的商品基本都买了一份,让侍者放好。毕竟不尝试一遍也不知道爱子喜欢哪一个,不如干脆都试试。
今日泡茶之前,是扶苏心血来潮去茶房的架子上挑选的。
精准挑到这么苦的茶,哪怕不确定它在所有茶里到底是最苦的一波,还是说只属于偏苦的一波。反正无论如何,都能说明扶苏还是在持续倒霉。
扶苏难过地“呜”了一声,靠在父亲肩头不想说话。
始皇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这都是一时的,实在不行就多吃几枚。”
也不知道他家阿苏为何如此倒霉。
前世好像没有这么夸张,而且始皇也记得自己前世的运气算不上多好,是有一点沾非酋的。
今生莫名其妙变成了非常幸运的人,始皇心里有过疑影,会不会是儿子的气运都凝聚到他身上了。
但扶苏又不能主动转移气运,难不成是重生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始皇将自己的猜测和儿子分享了一下。
扶苏便打起精神一起思索:
“如果真是我的气运转到了阿父身上的话……玄鸟大人是不是说过,吃转运丹只能把运气拉到普通人的程度?”
始皇瞬间理解了他的未尽之意。
既然转运丹可以把非酋变正常人,却没办法塑造出欧皇来。那想要人为造个欧皇,就得另辟蹊径了。
比如把两个人的气运集中在一人身上,这样被抽走了气运的人等来到了地府迟早可以补回去。而剩下的那个,就可以卡bug成为欧皇了。
父子俩面面相觑。
谁会在他们身上做这种事情呢?
扶苏悄悄翻出了一个修真位面的守则,指给阿父看。又翻出了一个西幻位面的守则,再次指给阿父看。
两份守则里都涉及到了时间类的禁术。
要么,是其他原生位面就可以修仙的始皇帝出手帮了忙。要么,就是未来的他们自己给过去的自己悄悄动了小手脚。
前者不涉及到时间禁术,对方可能就是当时恰好发现他们父子了,顺便动了手脚。后者,就是禁术的范畴,而守则里说了不让随便用禁术。
父子俩默契地把守则关了,不再提这件事。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未来自会见分晓。
始皇转移话题:
“不知道你方才吃的那枚够不够,要不要寻个法子试试运气?”
扶苏配合地答应下来:
“好。”
【大秦鬼蜮(现代灵异)】
第29章 灵异位面飘在空中的大秦都城
可惜也没有东西可以显示一下扶苏还差多少气运才能恢复到常人的水平,始皇只能盲猜。
幸好他不差钱,可以不计损耗地氪金。换成旁人,恐怕就得算计着买了,生怕买多了亏一大笔钱。
扶苏还是有点想不通:
“我那天吃了那个丹药之后,不到一天就恢复了记忆,还当自己已经不倒霉了。”
始皇提醒他:
“你那日吃完丹药挑糖果的时候,挑了个最酸的。”
扶苏:“……那个不算,刚吃下去可能药效还没有发作。”
始皇也不和他争辩,只在商城里挑挑拣拣,选中了十个盲盒。据说这个可以用来测试运气,他把盲盒放到了儿子面前。
“拆吧。”
扶苏犹豫了:
“这是阿父买的,会不会沾了阿父的好运气?”
始皇让他别管:
“你先拆,等下你自己再买一套。”
盲盒是各种可爱的卡通小动物,拆出来当摆件倒也不亏。扶苏就放心地去拆了,然后拆出一个隐藏款熊猫来,剩下的也都是不重复的动物。
扶苏:确定了,阿父的好运确实厉害。
扶苏甚至怀疑,这是他的霉运中和过的结果。如果是阿父自己拆的话,说不定全是隐藏款呢。
他看过了,这套盲盒隐藏款挺多的。除了熊猫以外,像长尾山雀之类可爱的后世保护动物都是隐藏款之一。
扶苏缠着父亲买了十盒拆给他看看。
始皇从善如流,满足了儿子的这点小愿望。
然后拆了一个,隐藏款。第二个,隐藏款。第三个,隐藏款……倒也没有十盒都是隐藏款这么夸张,但里头有一半都是的。
扶苏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方才是我的霉运中和了拆盒结果!”
然后他自己买了十盒,拆完拆出了五个一模一样的猫咪。
始皇思索起来:
“没有连拆十个都是一样的,是不是两枚丹药抵消了一半的霉运?朕再给你买两枚,吃完应该就好了。”
扶苏乖乖地张嘴任由父亲投喂:
“唔,我可以自己买的。”
始皇淡淡地说:
“阿父养你天经地义,你还小,不要老想着自力更生,朕又不是养不起。”
扶苏于是就不说了。
始皇催促他:
“再试一次。”
试完好了一点,拆出了三个一样的。但问题是,剩下七个只是套内互相不同,和扶苏之前拆出来的重合率还是很高的。
始皇眉头皱起:
“看来还不够。”
气运好像不像简单的加减法那样,计算规则可能比较复杂。
无所谓,朕有钱。
始皇干脆给儿子买了六枚,连同之前的凑够了十枚。这就是一千亿砸下去了,府君若是在旁边能心疼到晕厥过去。
扶苏一颗一颗吃完,完全没觉得有什么。
一千亿也不是很多啊,扶苏自己的存款零头都不止这些。他的存款位数好像只比父亲少一点,搞得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别看“位数少一点”说起来好像差距不大,但这说的是位数,不是总数。可以理解成始皇是九位数的一亿存款时,那扶苏就是七位数的百万存款,这可差好多倍了。
但扶苏要是跟后头的那些人比起来,依然是天文数字级别的差距。毕竟光是位数,他们之间就差得远呢。
扶苏想起这个就干脆也买了个功德计算器,然后让计算器去帮他筛选他功德收支明细里的收入大头是哪些。
计算器忙碌的时候,扶苏就在开盲盒。
这次可能是因为吃太多了,终于有了效果。开了十个,十个都是不一样的。而且这十个里只有两个是之前拆出来过的,其他八个都是新品。
始皇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不错。”
他看了那动物盲盒的总数,普通款也就三十种不同的。扶苏起初拆的三次就已经拆出了十几个不同的,最后这次只重合两个应该不算高。
始皇也拿不准普通人的运气如何,但他看着感觉现在这样还成。
想了想,又换了一套盲盒。这次是花卉盆栽的,一套五十盒普通款和十个隐藏款。
他让儿子买了六十盒,挨个拆。
扶苏看了一眼计算器还没出结果,就耐心拆了起来。
最后六十盒放在眼前,出了三十九个普通款,两个隐藏款,其余十九个是重复的。
始皇拿这个结果去问玄鸟,算不算正常人水平。
玄鸟的回复很玄学:
“那就得看投放盲盒的厂家良不良心了。”
始皇:?
玄鸟语重心长:
“盲盒本来也不是概率相等的,哪怕是普通款,有些普通款的数量也格外多。这边建议你们用抓球之类的办法测试,在不透明的箱子里放上小球那种。”
玄鸟介绍了好几种更靠谱的测试方法。
父子俩也是闲,居然挨个试了过去。
最后得出结论,应该不用继续吃药了。要是下次再倒霉,就再吃一枚看看效果。
这个时候功德计算器也给出了反馈。
扶苏看着自己的功德主要来源,陷入了长久的迷惑之中。
1.留下手书引导后世皇帝放权给宗室,宗室女解决末年乱世,延续大一统政策。
2.后人根据你留下的计策占领西域等要道,维持住了丝绸之路的通商,使得东西方未曾因战乱而断连。
3.你的后代根据你们父子的祖训西出天山,前往华夏之外的地区,建立政权,将华夏文明和大一统种子播撒到了各地。
4.受你探寻东海之外大洲的政策影响,某任皇帝决定将部分宗室遣送去东方边陲的大洲,他们在那里发展出了新的华夏国度。
……
n.全秦球遍布嬴秦后人建立的政权,虽然其中有一些可能是乱攀祖宗的,但世界人民同源华夏,战争爆发的次数大幅度降低。
扶苏缓缓扭头看向父亲:
“阿父,我们的大秦好像真的千秋万代了哎。”
始皇含笑点头:
“不枉费朕和你给他们留下的任务,让子孙有机会就去外头占领更多土地。”
扶苏有些开心:
“难怪玄鸟大人他们说我们位面的大秦会延续很多年。”
全天下都说自己是嬴秦后人,那能不延续多年吗?估计以后国号全叫秦了。
扶苏原以为他存款多是仁政推行得多,如今看来,更大的原因还是文明的推广和延续。
所以法则不仅看重人命,也看重文明的传承。
仔细想想也合理,人类和动植物都是生命,凭什么只有针对人类的政策才能积攒功德呢?唯一的区别就是人类有文明,动植物没有,法则真正在乎的是文明,而非人。
始皇若有所思:
“有些位面,似乎有兽人之类的智慧生命。”
扶苏明白父亲的意思:
“看来去了那里可不能坚持非我族类的想法了。”
想到这,扶苏忽然心头一动:
“若能让那些不同的种族亲如一家,是不是——”
始皇颔首:
“种族引起的战争才是最多的,而种族间的战争引发的文明毁灭也是最频繁的。法则厌恶的不是战争本身,是战争带来的文明破坏。”
他的大秦北并匈奴和东胡,东兼朝鲜和扶桑,南纳百越和瓯夷,西平羌胡和西域。
这四周都是和九州中原不同的族群,本会在接下来的数百上千年里互相倾轧。如今提前成为一家,日后就算打起来,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毁灭自家的文明。
况且大秦兼并四方时并未抹灭他们原本的文化信仰,而是在扶苏的建议下选择文化融合的方式。在保留原本文明的同时,又催生出新的文化碰撞。
始皇让儿子再次用功德计算器将清单里的单独一条拎出来详细分析,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连串和文化发展相关的明细。
族群内部的战争,对文明造成的影响一般是间接的。
比如误伤一些古遗迹建筑和藏书文物,或者连累到一些可以推动文明发展的人才无心著书立说甚至是死亡,导致发展停滞以及倒退。
之前父子俩在阳世研究部分政策的功德增长规律时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像“创立长安学宫”这种给得功德特别多,如今总算搞懂了。
扶苏划拉了一下商城界面,购买了一本《各位面种族大全》。
他翻开,找到几个种族指给父亲看:
“这些种族都是更擅长文化艺术类文明发展的族群。”
又指了另外几个:
“这些是擅长工匠技艺的。”
“还有这些……”
不知道法则喜欢哪种,但像这类有特点的族群,他们的文明和种族延续肯定能带来大量功德。
始皇记下此事:
“待整理成册,便在群中分享。”
第二日始皇把整理好的资料共享出去。
他在群里一冒泡,立刻就被人叫住了。昨日秦皇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还是把扶苏的观点分享在了大群里。
太子扶苏的想法确实有点意思,虽然和大部分始皇的观念存在些许冲突。但他毕竟也是始皇帝亲手教出来的,父子俩之间怎么也不可能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实际上,扶苏的政治理念基本就是他和父亲磨合之后的结果。
父子俩互相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对方,最后秦政的政治主张受到了一定的偏移。而扶苏这头,他因为是父亲手把手教导的缘故,从一开始他的主张就是脱胎于父亲的,受父亲的影响肯定更多。
扶苏这套理论其实不全,昨日只和秦皇针对一个小点辩论了一番。秦皇发现这小子在搞诡辩洗脑他,就没继续和对方聊下去。
毕竟当讨论进入诡辩环节,那就不是正经讨论了。
对方的目标不是用他观点中合理的地方说服你,而是钻漏洞带歪你。真正要看扶苏的治国主张,最好不要和他辩论,而是看他写的策论文章。
众人叫住秦政,就是想让他把他儿子的策论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始皇扫了一眼群里的消息:
「稍等。」
始皇找到儿子,征询道:
“其他位面的始皇帝想了解一下你的所有治国主张,朕记得你有本自传,可以发给他们看吗?”
儿子的自传始皇一直没看过,因为当时扶苏写的时候有些害羞,还故意遮着不让他看。他便体贴地不曾去翻,一直到现在都没打开过。
扶苏正低头看书,听到这话顿了一下。
他神色如常地抬头看阿父:
“可以啊,阿父发给他们吧。小书房里就有,我来拿吧?”
始皇说不用,他知道在哪里。
而后就转身在书架的第二层取下了那本《皇帝传》,用群里的神奇功能扫描书本内容上传。直接扫描就行,不需要他一页页翻开,非常方便。
扶苏见父亲没翻开,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遗憾。其实他写的不是自传,也不知道父亲怎么误会成是自传了。
他一方面觉得让阿父看到书中内容有些害羞,一方面又有点希望阿父知道他真正写了什么,心情实在纠结。
始皇毫无所觉,发完就把书放回去了。
群里的众人很快下了电子书查阅。
翻开第一页,内封正中是四个大字——始皇帝传。
始皇帝们:???
不是说看你儿子的政治主张吗?你怎么发你自己的传记啊?
大家怀着疑惑继续往下翻。
继续往后翻,他们才看出门道来。这本不是秦政自己写的作品,是他儿子扶苏给他写的传记。
传记里大篇幅记录了扶苏幼时的事情,说他从小父亲是怎么教导和培养他的。父子俩关于政治观念、为人处世等各方各面的讨论都记录在案,写得非常全面。
看完这本书,不仅能清楚了解扶苏的主张,还能顺道学习一下秦政怎么养孩子的,一举两得。
始皇帝们都真心实意地在群里发了句感谢,这书太有用了,他们一定会好好看的。
当事人秦政回了一句不必谢他,这是扶苏的功劳。
群里的人也不知道秦政自己其实不清楚那书是谁的传记,还当他知道呢。所以压根没人提醒,大家就默默拿回去自己看了。
扶苏这边收到几个来自其他位面的扶苏发的消息。
他点开一看。
一号扶苏:「不知能否请教一下,为何阁下劝谏令尊时,他不会生气呢?」
扶苏回复:「因为我阿父爱我。」
一号扶苏:「……」
再点开另一个消息。
二号扶苏:「在下听闻令尊执政后期施行仁政,与民休息,敢问阁下是如何劝谏陛下的?」
扶苏回复:「父亲英明神武,不需要我多余劝谏,自然会这么做。」
二号扶苏:「???」
咱俩是一个父亲吗?好吧,确实不是同一个。
三号扶苏:「在吗?」
扶苏回复:「我没劝我父亲,父亲他本就目光长远、完美无瑕,他的政策是他自己的想法,请不要什么功劳都往我身上堆。」
就差直接说我爹哪儿哪儿都好,请你们收起对他的偏见了。
三号扶苏笑了一声,干脆发来了语音邀请。
接通之后,就听见对面笑道: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我是想问,你们之前去过灵异类的位面吗?”
扶苏听出了什么:
“你是他们说的那种——”
那头的声音带着玩味:
“腹黑扶苏,他们是这么形容我的。你可以叫我二世,或者别的称呼。”
扶苏便也回道:
“好,那你称我表字吧,我字梓桑。”
扶苏蹭到父亲身边,让父亲也听听对面的二世要聊什么。
始皇放下手里的书卷,凝神细听。
二世那头说:
“此前,我趁着天道还未紧盯阳世,去了一趟玄学类位面的阳世。我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需要各位面的扶苏支援。”
扶苏顿时凝重起来:
“你说。”
二世的语气也不复之前的调侃,变得正经许多:
“大部分玄学位面,都是一直有鬼魂作祟的。只不过很多时候鬼魂实力不足,只能小范围影响阳世。”
“然而这类位面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就是突然遇到灵气复苏。你可以理解为天降机缘,鬼魂得到滋养,能力大幅度提升。”
“如此一来,许多原本沉睡的鬼魂会苏醒,开始影响人间。越是执念深重的,对人世的影响就越大。”
扶苏瞬间想到了什么:
“父亲!”
二世:“不错!始皇帝苏醒了,你觉得他会去做什么?”
扶苏看向阿父。
始皇微微皱起眉:
“若是朕,自然要去寻我儿。”
他前世死后就是这般,成鬼后意外地没去地府,而是在人世停留,于是他就去找了扶苏。一是放心不下体弱的儿子,二是扶苏即将继位,他想去看看扶苏理政时会遇到什么。
二世也不意外秦政在旁边,他接着说:
“有一部分始皇帝可以自由出行,就去人世打探了一下最新消息。得知大秦二世而亡之事,选择收编那些鬼魂,重建大秦。”
“另一部分受法则压制,或是沉浸在过往之中,并没有去人间。他们自己凝聚了鬼蜮,收拢了其余秦人的魂魄。”
二世说着发来几张图片。
这些都是他在阳世拍下的照片。
第一张是一座飘在空中的古城,可以看得出是咸阳城的虚影。
后头几张则是古城内部的场景,可以看到很多鬼影在街道穿梭来往。这些鬼明显表情呆滞死板,据二世说是被捕捉的残魂。
所谓残魂,是玄学位面特有的形态。
有些是鬼魂轮回之前剥离的残念凝聚出的人形,其实不是魂魄,也没有思维,只会重复生前的行为。
有的则是被打散的魂魄,只剩下一小部分了,所以不留多少神智,也无法投胎。
总之这些残魂被鬼蜮的主人捕捉了,抓来充当城中居民。它们都没太多神智,有点像网游中的NPC。
二世:“城中也有健全的魂魄,一般都是王侯将相。我曾经见到过王翦白起等老将军,也见到过不少臣子,他们大部分都在维持生前的活动。”
扶苏:“比如?”
二世:“比如卫尉在维持城中治安,冯去疾在每日去宫中奏报事务,看起来仿佛大秦还在。”
扶苏感觉到了棘手。
始皇叹一口气:
“沉浸在过去,不愿意面对现实。若是打破他们勉励维持的正常,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清醒过来后,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继续接受这样虚假的生活。
但是又不能放任他们去为害人间,因为会出现这种虚假鬼蜮的位面,本来就是法则压制比较强的位面。
真让他们随便去侵扰活人,倒霉的只会是鬼魂自己。
扶苏询问二世:
“你想让我,还有其他的扶苏,去做什么?”
二世答道:
“去劝他们加入地府。”
以前没有任务模式,这些鬼魂回到地府也只是换个地方接受现实。如今有了任务模式后,他们可以选择不去人间光复大秦,有了其他的奔头。
虽然这么做会导致任务的竞争更激烈,越发难以抢到名额。但反正他们自己手里握着不少残缺位面,抢不到任务也不要紧。
扶苏有些不解:
“消息分享到大群,让始皇帝们自己去找自己说明情况,不是更好?”
二世却语气沉重:
“大部分位面可以如此,甚至也不需要让父亲去,安排臣子去就行。所以我联络了好几个位面,我们分别派了人去不同阳世,已经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鬼蜮。
“可是,目前只剩下十几个位面,无论是派臣子还是请父亲和先王们出动,劝说没有任何效果。”
扶苏还要再问具体情况。
始皇已经明白了:
“那些位面的鬼蜮里,扶苏是否不在城中?”
二世点头:
“公子扶苏葬在肤施县,远离咸阳。有些鬼蜮之主捕捉到了他的魂魄,但有些没能捕捉到。”
“再加上大家维持着生前的和平,于是城中的情况就是长公子失踪,陛下一直在派人寻找。”
扶苏也听明白了,他抿了抿唇:
“父亲没找到孩子,所以不肯离开。”
二世叹息: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难怪他在到处联络其他位面的扶苏,想试试让扶苏出面劝说,看见能否成功。
因为距离任务模式开启只剩月余,位面却还有十几个没拉进来,二世需要更多的帮手。
他那头也在犹豫,担心找自刎的扶苏会火上浇油。所以先联络的都是当上了秦二世的扶苏。
扶苏提醒他:
“父亲会发现的吧。”
自己儿子什么样,始皇帝能不知道?这个明显性格不同的孩子,肯定不是本人。
二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无奈地说:
“所以先尝试一下,不行再找性格一样的过去,总不好一开始就去刺激陛下。”
始皇提醒他:
“骗不过去的,倒不如实话实说。若是能想到办法寻回那些位面的扶苏,一切都好说。”
二世有些头疼:
“问题就是找不回来了,这种基本就是投胎去了。”
投胎后的扶苏,就算找回来,那也不再是扶苏了吧?
扶苏悄悄靠在阿父身上。
扶苏有些后怕了,幸好他和阿父没有失散,他都不敢想阿父孤独地等着他回家会是个什么模样。
偏偏,要等的人注定回不来了。
始皇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发顶,暂时关了麦克风,低声问儿子:
“又要哭了?朕的小太子怎么那么容易掉眼泪?”
扶苏才没有哭,眼眶红了不算哭。
始皇握住他的手:
“没事,肯定能找回来的,阿父会帮他们想办法。”
扶苏上涌的情绪慢慢平复:
“好,我相信阿父。”
始皇这才重新打开了麦克风,对那头说道:
“朕觉得,你们陷入了误区。”
二世不明所以。
始皇分析道:
“既然他们会为了扶苏选择停留在阳世,说明这几个始皇帝是比较重感情的。”
哪怕都是大秦二世而亡、父子失和的始皇帝,也不是人人都性格完全一致。有的听说扶苏自刎后,更多的是自责,有的则恨铁不成钢、和儿子越发闹僵。
始皇代入这些重情的始皇帝视角,看到的内容和二世完全不同。
他告诉二世:
“扶苏转世了又如何?他永远是朕的爱子。只要你能把他的转世带回来见朕,朕就心满意足了。”
之后是选择默默守护孩子,等孩子阳寿耗尽再去相认,看孩子愿不愿意想办法恢复前世记忆。或者别的什么应对方式,都是对方自己的事情了。
任务模式开放之后就不会关闭,晚一些参加也不要紧。当务之急是防止他们在人间作乱反伤自己,所以替他们把儿子找到就行了。
扶苏赞同父亲的观点,他还说:
“人不断轮回转世,总会遇到父母不疼爱甚至抛弃孩子的情况吧?到时候把小孩接过来重新养大,不仅儿子回来了,还能弥补以前养得不好的遗憾,一举两得。”
扶苏的角度比较现实。
反正他的最终目的是促成父子团聚,所以他还盼着转世的扶苏倒霉遇到个不好的原生家庭呢。
左右倒霉的是那些扶苏,又不是父亲。
秦扶苏一向很能折腾他自己,并不把自身的损失放在心上。
始皇很不喜欢他这样轻贱自己,瞪了儿子一眼,警告他不许再这样了。
二世倒是很受启发:
“你们说的有道理,那就先请诸位二世皇帝们出马,劝动陛下认清现实。然后想办法帮他们找到转世的扶苏,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扶苏于是问二世要了一个位面的坐标,准备和阿父立刻去一趟。
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玄学位面还有魂飞魄散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出现。万一晚去一步酿成大祸,那可怎么是好?
临出门前始皇吩咐侍者,让他们转告一下其他先王。他们有要事出门,会尽量赶在任务模式开启前归家,家中的事情就尽数交给先王们决断了。
扶苏没忘记给天道发消息:
“你应该知道我们准备去干什么吧?你也不想那些始皇帝在阳世闹出事情吧?虽然那些都是玄学位面,但人鬼打起来必然会影响文明发展,我说的可对?”
天道沉默地回应了一个句号:【。】
扶苏就当他默认了:
“所以这次我和阿父去那边的阳世,你没事别给我们添麻烦。如果能帮忙找到大公子的转世,那就更好了。”
这次天道说话了:
【我不能给你们开后门,你们只能自己找,但我可以承诺不轻易插手。】
地府成员去玄学位面活动,受到的监管会稍微轻一些,但也只是稍微。
毕竟自从天道开启了任务模式的倒计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盯着各个位面了。不像以前那么束手束脚,明明不希望始皇出去晃悠,也没法管。
扶苏没骗到天道的帮忙有点遗憾。
不过得到不插手的承诺也够了。
父子俩顺利来到阳世,扶苏原本想直接进入鬼蜮的,然而来到鬼蜮外围之后却发现进不去。
给二世发消息询问,二世让他别直接进。
“鬼蜮的主人自己不想开启领域,一般情况下我们是进不去的。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先去联络那个位面的官方部门,和他们合作。”
二世说他们已经合作过两次了,有全套的流程。找过去之后可以了解详细的鬼蜮内部情况,比他直接进去要强。
扶苏便和父亲转道去了灵异调查局的办公大楼。
进去前,始皇把上次的隐身斗篷披上了。
扶苏疑惑地问道:
“阿父?你不出面吗?”
虽然是隐身斗篷,但可以设置谁能看见自己,所以扶苏知道父亲在哪个位置。
始皇摇了摇头:
“我们父子一起去见鬼蜮的主人,恐怕会刺激到他。”
别人家父子双全,还感情极好地一起跑蜮主跟前晃悠。这不是来合作的,这是来挑衅的。
扶苏一想也是:
“那和官方交涉,也交给我吧。”
父子俩在大楼外的时候,路过的活人尚且看不见他们。但等他们走进大楼之后,分明没有使用显形的术法,楼内负责接待的女前台就发现扶苏了。
前台姑娘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
扶苏看了一眼二世给他发的内容:
“我找你们部长,叫凌舸的那位。”
前台也没多问,她看出这位是实力强劲的大鬼了。
而且她们这些修炼过术法的人开了天眼之后还能看见别人的功德,她迅速判断扶苏生前应该是个有功于社稷的厉害人物。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和官方为难。
前台直接给部长打了内线电话,凌部长问来找他的是谁,她就又问了一遍扶苏的名字。
扶苏回答:
“嬴姓秦氏扶苏。”
前台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
她之前听同事说自己有幸接待过始皇帝和蒙毅,还羡慕对方运气好。没想到轮到她了,居然能正好撞见扶苏上门。
她震惊地看了一样扶苏,飞快地把身份报给部长之后,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原来大公子长这样。”
扶苏也是闲的,就接了一句:
“其他扶苏不一定长我这样,我比他们俊美。”
前台:???
历史上也没写公子扶苏是个自恋狂啊。
扶苏看他不信,还要给她看秦皇家儿子的照片。结果人家根本看不见地府光屏,搞得扶苏有点遗憾。
凌部长就是这个时候从电梯里出来的,他为表重视,亲自下来迎接了。
扶苏干脆问他:
“你能看见我的光屏吗?”
凌部长听说过光屏的事情,他道:
“我看不见,但是你们的光屏可以链接阳世的手机。”
说着取了一个新手机递给扶苏,说是送他的见面礼。主要有这个方便彼此联络,能省很多事情。
扶苏就站在那里好奇地翻看了起来。
这个手机和光屏有点像,不过不如光屏方便。凌舸给他简单讲解了一下怎么用,就要邀请他上去细聊。
扶苏说等下:
“我答应要给这位姑娘看照片的。”
凌舸只好指点他怎么把照片导入手机,折腾了两分钟,前台终于看到其他版本的扶苏长什么模样了。
一个古铜皮的帅哥,身材高大,一看就很能打,和面前这位文弱型的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要说“俊美”的话,确实是现场这位更俊美些,照片里那个适合“俊朗”这个形容词。
前台恍恍惚惚:原来公子不是在自恋啊。
扶苏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
“不要喊我公子,我是大秦太子,和他们那些太子都当不上的扶苏不一样。”
前台:?
哪里不一样?你比较有政治头脑?
扶苏纠正:
“不,是我阿父极爱我。”
始皇:……就算阿父爱你,你能力不行阿父也不能枉顾大秦的未来让你当太子。
始皇虽然早就习惯了他儿子四处跟人宣扬“爸爸爱我”,但扶苏这种嘚瑟的模样还是挺叫他头疼的。
他给儿子发消息:
「等去了鬼蜮你说话注意点。」
可千万不能跟鬼蜮主人炫耀这个,小心挨打。
扶苏回了一句:
「没事,鬼蜮主人是始皇帝又不是公子扶苏。而且阿父不是也分析了吗,这个始皇帝也很爱他儿子的。」
所以始皇帝应该不会感受到冒犯。
始皇说不过儿子,只能默默做好万一扶苏被打、他要及时搭救的准备。
父子俩跟着凌舸去了楼上的会客室。
凌舸简单介绍了一下前两次的经过:
“在你之前,先是蒙毅先生来过一次,尝试进去劝说鬼蜮里的秦始皇跟他离开。但是那次对方连门都没开,蒙先生没能成功进去。”
“我们的人以前也试过进入鬼蜮,用的不是这么礼貌的方式。蒙先生是站在鬼蜮外叫门,请求放行;我们是计算出鬼蜮边缘最薄弱的时间,撕开一个口子进去的。”
“我们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前去接触这位蒙先生。原以为他是我们这个世界历史上的蒙毅上卿,他自己倒是告诉我们,他是从其他位面来的。”
“我们了解过他前来的目的后,就建议他也可以用我们那个方式进去。但他怎么都不同意,说是这样太冒犯陛下了。”
“我们也没办法,他就说他会联络其他人来解决。然后蒙先生就回去了,隔了一段时间,来了一位自称始皇帝的人。”
“始皇帝没有来找我们,他也是直接在鬼蜮外叫门的。里头不给他开,他就强行撕开结界进去了。”
说到这里,凌舸有点无语。
整个过程官方都没能插上手不说,两个始皇帝在里头好像还打起来了。不知道新来的说了什么把人给刺激到了,弄得咸阳和西安上空乌云翻涌。
普通人看不见天上飘的鬼城,但他们动静太大,打起来干扰了天气。官方那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两人打着打着就打到人间来了,会有无辜市民被波及。
后来始皇帝无功而返,出来的时候他们倒是壮着胆子上去拦了一下,询问情况。
“可惜陛下没透露,只说这件事不用我们操心,他们自己会解决。”
之后就是扶苏前来了。
凌舸也是前不久才收到蒙毅给他发的消息,说这次会派来一个比较配合的人,让他接待一下。
凌舸没想到,来的会是扶苏。
还是个当上了太子的扶苏。
扶苏问他:
“你们的人进去鬼蜮之后,看见里头是什么情况?”
凌舸知无不言,说的内容和二世提供的大差不差。
凌舸就询问:
“你要去尝试叫门吗?还是我们送你进去?或者你自己撕开裂缝进去?”
“你自己撕个口子的话,动静太大可能会被当成入侵者,又会打起来。我这边的建议是我们送你进去,之前我们的人进去之后就被认成了城中的寻常百姓。”
“进城后他们谨言慎行,除了有个人因为触犯秦律被抓,差点遭到判刑之外,其他人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后来他们就匆匆逃出来了,没敢尝试被判刑会是什么结果。
扶苏想尝试叫门,始皇按住了他,让他稳妥行事。比起给别的位面帮忙,肯定是阿苏的安危更重要。
扶苏只好退让一步:
“那你们安排吧。”
第30章 两千年了,扶苏何时回来看阿父?
管理局和扶苏约了个合适的时间,说那天阳气最盛。在正午时分于最薄弱处撕开一道裂缝,只能存在一分钟,记得及时进入。
扶苏:这么麻烦的吗?
明日就是合适的日期,只需要等几个时辰就好了。管理局便在隔壁的合作酒店里给扶苏开了一间客房,邀请他住下。
凌舸还担心扶苏不会用酒店里的设施,把水龙头之类的怎么用都演示了一遍。
扶苏确实不会用,不过他学得很快。
等凌舸走了,扶苏才对父亲说:
“这些东西还挺方便的,改天让墨家来学一学,把地宫改造一下。”
始皇脱下了隐身斗篷:
“你这是在为难墨家弟子。”
扶苏啪地按开灯,看了一会儿,又啪地暗灭。再开,再灭,玩得不亦乐乎。
听到父亲的吐槽也不以为意:
“先让他们学嘛,学不会再说。府君不是暗示我们,天道想回收我们手里的功德?大不了就找天道帮忙改造一下,多给它点钱就是了。”
那语气就好像把天道当什么花钱就能驱使的长工。
玩了一会儿开关之后,扶苏又去玩了一会儿水龙头。
刚玩了两下,里头突然发出了声音:
“开开关关的干什么呢?这是浪费水你知不知道?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刚接触现代社会的老古董……嗷!”
扶苏被惊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一把将水龙头扯了下来。他觉得这应该是个妖孽,不能轻易放过。
水龙头疼得龇牙咧嘴,大喊让扶苏撒开它。扶苏捏得更紧了,直接捏变了形。
始皇也变了脸色,一把夺过扶苏手里的危险物品。而后用功德裹住,远远丢开。
他教训儿子:
“跟你说了多少次,危险的东西不要直接接触!”
扶苏乖乖认错,但屡教不改。
那水龙头还想从功德的包裹里出来,结果一碰就被烫得往回缩。最后愣是把自己缩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不是金属制品,是橡胶做的。
酒店前台好像发现了房间里的异常,迅速赶到了门外,敲门询问能否进来。
扶苏说了一声进。
前台小哥三两步跨入屋内,直接锁定那水龙头。先给扶苏道了声歉,说没想到房间内会混入产生了灵智的物品。
原来他们这种灵气复苏的世界,很多寻常的东西都会生灵。经常是一个东西昨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发现它会说话会思考了。
酒店里日常都会检查三遍,确定房间没有这类灵物。毕竟这种存在容易让客人觉得自己的隐私被冒犯了,而且冷不丁有个东西开口说话也挺吓人的。
前台小哥十分疑惑:
“开房前我还特意检查过,屋内没有东西生灵啊。”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插了一句:
“那确实是没有的,毕竟我俩应该都是刚刚才诞生的灵智。”
又出现一个!
三人齐齐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是扶苏之前在玩的开关。
开关害羞地说道:
“这个鬼魂身上功德好多,他摸了我两下,我就苏醒了。”
扶苏:……
始皇:……
小哥:……
这话听着也太像是不可描述了,如果当事灵不是个电灯开关的话,真有点说不清。
扶苏忽然反应过来:
“我身上功德多,我碰过的东西就会生灵吗?那岂不是他们偷了我的功德?”
顿时,他看两个东西的眼神就不善起来。
虽然他不缺功德,但自己送出去的和被偷的,可不是一个概念。
水龙头立刻为自己发声:
“胡扯!我们又用不上功德!偷你功德干嘛!”
开关也说:
“是功德多的人更容易激发死物的灵智啦,所以大功德的人身边总有很多有灵性的好宝贝。”
扶苏:就算是这样,我也拒绝。
这个位面也太奇葩了,他碰什么什么就能开口说话,等下他还要不要睡觉了?不会刚躺下,床就开口说“你压到我了”吧?
前台小哥擦了擦冷汗:
“这个,要不我给你换个禁灵的房间吧?”
现在这个房间肯定是住不了了,开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换的。主要不清楚是单纯的开关产生了灵智,还是里头的线也和开关是一个整体。
禁灵的房间隔绝灵气,就不会受到灵气复苏的影响。只是他们本位面的很多灵能者住在里面觉得不舒服,他们担忧扶苏去那边也会不适,之前才没直接开这样的房间。
扶苏不是很高兴,但还算配合,答应先去看看再说。
这时,前台小哥忽然想起来什么。
他疑惑地看向始皇:
“这位是?”
刚刚入住的不是单独一名客户吗?怎么多了一个?该不会有外人入侵吧?
看着也不像啊,客户好像认识他。
扶苏答道:
“这是我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前台小哥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请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客户是秦朝的那位扶苏,那他父亲岂不就是——
前台小哥唰地回头:
“始皇帝陛下?!”
始皇微微颔首:
“带路。”
前台小哥一个激灵,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
天呐!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秦始皇!
前台小哥把人送到目的地之后,确定客户住着并不觉得不舒服,这才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回到岗位上后,他突然清醒,赶紧给凌舸打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消息。
凌舸:哈?又来一个始皇帝?!
凌舸飞快给扶苏打了电话。
但是扶苏接电话并不积极,他说他被刚刚的水龙头和开关吓到了,需要阿父安慰。然后厚着脸皮变成小孩模样,赖在阿父怀里不肯下去。
手机被丢在一边,无人接听。
过了好一会儿,始皇才从黏人崽的攻势里挣脱出来,腾出一只手拿过了手机。
鬼魂变小后会变幼稚,扶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眨巴着大眼睛纯真地看着阿父,知道阿父喜欢他变小,故意逗阿父开心。
始皇接通电话:
“何事?”
凌舸听到陌生的男音,试探询问:
“您是始皇帝陛下?”
始皇应了一声。
凌舸一个头两个大:
“您怎么也来了?”
始皇:“朕不放心太子独自出门。”
凌舸刚想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家太子都是成年人了,忽然想到历史上被一封矫诏骗自杀的大公子,顿时噎住。
如果儿子是这样的,那确实不太放心。
就大公子这遭遇电信诈骗能立刻上当的性子,谁能放心得下啊!
凌舸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
“那您明日也要陪他进去吗?我担忧你们再打起来。”
始皇明白他的顾虑:
“朕不是之前和他打架的那位始皇帝,且朕不会轻易现身。”
凌舸懂了,这位陛下会隐身,之前估计一直都在。而且他有分寸,不会坏事。
毕竟是旁人的家事,凌舸不好过多插手。
他叮嘱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忧心忡忡地祈祷这次能一切顺利,别再闹出第四次来客了。
始皇倒是想到什么,他用扶苏这个手机给凌舸发了两张照片。一个是太子扶苏的,一个是秦皇家长子的,让对方看看能不能寻找到长相相似的人。
扶苏看明白了:
“阿父要借用此界官府之力寻找长公子的转世,但转世之后长相不会变化吗?”
始皇对此也不清楚,不过总比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要好。先照着这个找,说不定里头就有长公子的转世呢。
凌舸很快回了个“好的”过来,大概也明白了始皇的意图。
第二日,几人提前来到了鬼蜮外。
距离正午还有一会儿,其他人正在为撕开裂缝做准备。
扶苏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他本来来到这个新奇的世界还想四处逛逛呢,可一想到摸个开关就能让开关说话,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凌舸看他蔫蔫的,关心了一句:
“昨夜没休息好吗?”
问完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人家鬼魂应该不用睡觉才对。
扶苏光明正大地拿阿父当柱子靠着,摇了摇头没说话。始皇代替他回答了两句,问有没有其他解决物品生灵的方法。
凌舸哭笑不得:
“这个倒是不难,但得你们自己努力。有个术法是可以收敛身上功德气息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学得会。”
说着把术法口诀发到了扶苏的手机上。
扶苏满血复活:
“多谢了!”
凌舸忍不住多看了始皇帝一眼:
“你们父子感情真好。”
他就没见过愿意给人当柱子靠的秦始皇,上次来的那位看着可吓人了,大家都不敢上去搭话。
扶苏就爱听别人说这个,顿时开心得眉眼弯弯:
“我从小阿父就疼我。”
始皇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快到了。”
说着把没骨头的儿子扶正,让他站好。自己取出了斗篷披上,提前准备起来。
那边灵能者团队也表示可以动手了。
扶苏好奇地看着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凝聚灵力,和鬼蜮边缘做着对抗。好半晌才撕开一小条裂缝,只够伸进去一个手掌。
扶苏有些迟疑:
“这个速度,真的能在正午开出够我进出的通道吗?”
凌舸表情凝重起来:
“糟糕,可能是之前被几次入侵,鬼蜮主人加强了防备。现在想撕开口子,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扶苏:看来还得孤自己出马。
扶苏飞了过去,就着官方团队撕开的小裂缝,试探着用了点力气往两边扒。他怕自己用力过猛会开个巨大的口子,惊动里头的主人。
结果力气已经这么小了,还是一下子就撕开了能容纳一人进出的裂缝。
众人看得呆了呆:
“所以我们费半天劲是为了什么?”
凌舸:可能,为了自取其辱吧。
眼看扶苏进去了,裂缝迅速闭合。
凌舸就安慰大家:
“他们毕竟是存在了两千多年的鬼,我们这些才活了个他们阴寿零头的人,比不过也很正常。”
过来帮忙组织人手的是昨天那位前台姑娘。
她幽幽地反驳:
“可太子告诉我,他才死没几天,不同世界的时间线不一样。”
凌舸:……
众人不由感慨,原来功德对鬼来说这么重要啊。
他们以前很少见到大功德加身的鬼魂,这种人一般没什么执念,早就投胎去了,所以大功德加身的人倒是挺多见的。
“这么说来,秦始皇能凝聚这么强大的鬼蜮,不是因为他是两千年前的大人物,拥有极强的执念。纯粹是因为人家功德深厚,所以才实力强劲。”
这个位面才刚刚开始灵气复苏,很多事情大家还没摸索清楚,都是一知半解。
鬼蜮内。
扶苏进入其中,眼前一片迷雾。等迷雾散去,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咸阳城外,眼前就是大开的城门。
城门外其实没什么庶民在排队进城。
扶苏观察了片刻,发现零星有浑噩的残魂从身后的迷雾中走出,应该是鬼蜮新捕捉的成员。
据说残魂存在的时间有限,会渐渐消散。大约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需要不断补充新的残魂,用以充当城中庶民。
看守城门的卫兵扶苏并不认识。
不过他们看着倒不像是只会重复一些简单行为的残魂,拥有一定的智商。估计是正常的鬼魂,就是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了。
二世曾经告诉过扶苏:
“鬼蜮里很多鬼魂不知道他们自己已经死了,这里是鬼蜮。在他们的视角中,一切都和生前是一样的,哪怕看见不符合常理的现象,他们也会忽略掉。”
就像这些卫兵,明明看到远处的浓雾,却并不当回事。他们仍旧尽职尽责地检查来往的残魂,好像残魂真是什么普通庶民。
扶苏试探着走上前,准备排队进城。
之前来过的官方灵能者就是这么做的,据说他们进入之后衣服口袋里就出现了照身帖,可以通过守卫的查验。
队伍前面的残魂被问到要验传时,便是一个两个都有些木讷呆板地从怀里、袖子里掏东西,掏出照身帖递给守卫检查。
轮到扶苏的时候,扶苏也顺利从袖袋中取出了照身帖。
上面的姓名写的是秦扶苏,各种资料都填写得非常简单,只记录了身高长相等。因为是庶民的照身帖,本来也没什么能写的。
守卫先看到了“扶苏”二字。
他们立刻警觉起来,仔细打量扶苏的长相。还有人取出画了画像的绢帛,和扶苏进行对比,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扶苏:?这不会是长公子的画像吧?
扶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简略到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模样的画像,心说这能找到才怪了。
画像里唯一突出的是身材和服饰,偏偏扶苏身材不如长公子那么健硕不说,穿着的服饰还和对方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可能通过画像认出他和对方是同一个人。
对了!服饰——!
守卫把照身帖还给扶苏后,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们唰地就抽出武器了:
“大胆!区区庶民竟敢身着帝王冕服!”
扶苏:……
是这样的,扶苏死亡后,他身上的衣着配饰和他入殓时的着装是一样的。而皇帝下葬,肯定不能穿什么普通衣服,得穿隆重的帝王冕服。
这一整套本来还有个十二旒冕的发冠,被摆放在了棺椁中,没带出来。反正也遮挡视线,扶苏就放任它继续在棺椁里待着了。
大家在地府的时候不是特别讲究,死都死了,不少位面还有剪了短头发的男鬼出没呢。所以也没人去管不戴冠是不是失礼,扶苏就干脆不戴了。
他现在身上严格来说不是成套的冕服,而是只有玄衣和纁裳。但制式上确实是帝王规格,上绣玄鸟与黑龙,在侍卫看来算是极其冒犯了。
扶苏有点头疼,这下可怎么办?
说自己不是庶民是长公子,但他没有证明身份的照身帖。扶苏身为二世皇帝从来不带照身帖出门,没人会查验他这个,现在就抓瞎了。
更何况他之前才给人看了庶民版本的照身帖。
守卫却已经上前要控制住他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贼人,必须看押入牢狱之中!
始皇眉头微皱,准备现身为爱子解围。
扶苏冲父亲微微摇头。
他配合地主动脱下了帝服交给卫兵,做出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模样。
卫兵看他身上不曾佩戴武器,倒也没有出手押解着他。只是多叫了几个人,前后包围住扶苏,将他护送进入了廷尉司的狱中。
扶苏站在牢房中环视一圈,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大意了,忘了身上衣服的问题。
他对阿父小声感慨:
“没想到我还有第二次进牢房的机会,果然是上次开了个坏头,有一就有二。”
始皇却在思考:
“阿苏你怎么还是这么倒霉?”
扶苏:……阿父,你别说了,扎心。
扶苏努力为自己挽尊:
“这次和倒霉无关,是我放松了警惕。原本就该意识到衣服逾制,提前更换的。”
可惜他当惯了皇帝,这样的衣服日日都穿,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穿这个不合适。
父子俩为了不惊动鬼蜮主人,聊天时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牢房中的人几乎听不见,但之前扶苏被押送进来的场景他们还是看得见的。
不远处一个牢房中,正关着个熟人。
李斯见鬼似的看着斜前方栅栏后面的长公子,完全无法理解公子为何会入狱。
他自己入狱很正常,毕竟他是害死公子的主谋之一。陛下因此怒急,又觉得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便把他关在这里,日日遭受刑狱折磨。
长公子一日寻不到,他李斯一日别想解脱。
可是,公子自己怎么也进来了?
离得有点远,牢房中又昏暗,李斯其实看不太清扶苏的模样。不过之前扶苏路过他这边门口的时候,他是看见了脸的,唯有身材被狱卒挡住分辨不出。
李斯常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根本不知道外界其实出现过其他位面的来客。他见到扶苏,自然想不到这不是他们的长公子,直接就认定陛下是寻到人了。
于是李斯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那么在意儿子,好不容易终于把人找到了,又为何将人关起来?总不会是长公子又说了什么惹怒了陛下?
李斯觉得,经过之前儿子惨死寻不见的事情,他们陛下可能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别说一怒之下把儿子打发到牢房,就是一个时辰见不到人估计都要担忧。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李斯高声呼唤道:
“长公子!长公子!”
扶苏听到声音不满地和阿父抱怨:
“又一个喊我长公子的。”
其他位面的扶苏到底能不能争点气,一个太子有那么难当吗?
始皇摸摸儿子发顶,权作安慰。
扶苏走到牢房边,看向那边形容狼狈的囚犯。他听声音略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
主要李斯现在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而扶苏认识的李斯不是中年就是老年。更何况李斯还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的,能认出来才是奇怪。
扶苏直接问道:
“你是谁?”
李斯心里一个咯噔。
长公子怎么会不认识他?
难道陛下之前一直找不到公子,是因为公子转世了。如今公子的转世误打误撞进入鬼蜮,狱卒不知道这是公子,才把人抓进来的?
李斯的心突然活泛起来。
他率先发现了长公子,如果他能把事情上报,让公子的牢狱之灾缩短,陛下定然会对他从轻发落。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自救机会了!
李斯飞快瞥一眼周围牢房中的赵高、胡亥、阎乐等人,心知不能让他们抢了先。
于是李斯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喊起来:
“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我知道长公子在哪里!”
最后这句一出,狱卒果然迅速赶来。
他先一鞭子抽过去:
“之前问你公子的下落你不肯交代,现在倒是肯说了?别是骗我的吧?”
扶苏这时才在父亲的提醒下认出来了,原来这个血人是李斯。
扶苏倒抽一口凉气:
“李丞相都被折腾成这样了?”
始皇倒是眼神极冷。
他对自家位面的李斯态度温和,是因为他那头的李斯从未犯过错。反而对大秦功劳甚大,也一直在兢兢业业地给太子做后盾。
可是其他位面戕害过扶苏的李斯,就别指望有他的好脸色了。
是以始皇只是淡淡地说道:
“这是他自找的。”
扶苏也不是同情李斯,就是想到自家那个被他折腾了很多年的老丞相,有点代入。要是他家丞相这么惨,他肯定是要心疼的。
不过这是别人家丞相,关他什么事呢?
扶苏迅速进入了吃瓜看戏的模式。
那头李斯已经挨打成习惯了,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影响他说话。
他飞快地说道:
“这次真的是长公子!若我有半句虚言,便让我魂飞魄散!”
狱卒很不耐烦:
“魂飞魄散?你想得美。陛下说了,你们谁都不许死,死就太便宜你们了。”
李斯:……
扶苏:“噗。”
狱卒听见声音,回头叱骂道:
“你笑什么笑?区区庶民还胆敢穿着逾制,真是胆大包天!”
扶苏很真诚地发问:
“你们这个鬼蜮是随机捕捉残魂的吗?如果是的话,万一捕捉到了帝王的残魂,人家穿个冕服也算逾制吗?”
狱卒被问愣住了。
他明显和外头的卫兵不同,卫兵被蒙蔽了认知,不知道这里是鬼蜮。但狱卒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说出不许魂飞魄散的话来。
扶苏指出了他们这个运行模式里的漏洞之后,险些没把狱卒搞死机。
半晌,狱卒才骂骂咧咧:
“其他朝代的帝王算什么?我们始皇帝陛下才是最尊崇的皇帝,有陛下在,他们当然不许身着冕服!”
李斯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是长公子穿了冕服才会被抓。
他意识到不对,公子为何会穿冕服?
当初边郡守将给公子下葬的时候,偷偷准备了冕服吗?
可不是说公子转世了?
还不知道外界已经进入现代的李斯忽地醒悟——他明白了!长公子转世之后当上了其他朝代的皇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告诉陛下,公子回来了。
李斯着急地催促道:
“你快去通报给陛下,我真的寻到了公子的下落。”
狱卒皱眉: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故意说个假话想激怒陛下,让陛下一掌拍死你呢?到时候你一死了之是舒坦了,我可是要被你连累的!”
李斯只能无奈地一指扶苏:
“那位就是长公子,千真万确,我记得公子的长相。”
狱卒:???
狱卒被吓了一跳。
倘若这位真是长公子,他把公子关进了牢房,陛下一定会勃然大怒。
狱卒连忙扭头去看扶苏的脸,看不清。他还特意往这边走了几步,扒在栏杆上细细打量。
打量完,狱卒不满地回来了:
“此人身材瘦弱,如何会是公子?你不要以为我没见过长公子,就好忽悠!”
李斯:麻了。
李斯只能给狱卒解释,这人是公子的转世。人都转世了,身材不一样很正常。
狱卒抓住漏洞:
“人都转世了,你怎么确定长得一样的就是公子的转世?身材能变,长相为何就不可能更改?”
李斯倒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就像狱卒说的,大不了认错了之后被陛下一巴掌拍死。
万一对了,那就是豪赌赌赢了。
更何况,就算这人不是公子,他也有信心说服陛下留下此人。就当是充作公子的替身,放在身边睹物思人也好。
李斯心念电转,换了个说辞:
“我确实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你不妨和陛下直说,发现了疑似公子的人,请陛下亲自前来鉴别。”
这样,就算人不是公子,他们也不算欺骗陛下。而且李斯非常肯定这张脸就是他们公子,有人见到这张脸之后怀疑他是公子扶苏完全合理。
狱卒有些犹豫了。
他想了想,又回头问扶苏:
“你是长公子吗?”
扶苏眨了眨眼,如实回答:
“我不是你们的长公子。”
他是其他位面的太子,这可不算说谎。
李斯:!!!
狱卒:!!!
李斯迅速反应过来:
“公子他转世了,他记不得那些过往,你这么问他肯定说他不是!”
狱卒也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挠挠头,纠结再三,还是点了头:
“成,那我就试着去汇报一下。”
倘若这真是失踪多年的公子,他这也算是碰到泼天的富贵了。他难免心动,愿意拼上一把。
狱卒正要转身出去,忽然扑通跪地,恭恭敬敬地口称“拜见陛下”。
始皇帝来了。
嬴政方才站在门口,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之前一直没现身,是想看看他们还能针对扶苏的下落聊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直到他听见熟悉的清朗声音,和他记忆中的儿子十分相似。
嬴政之所以会来牢狱,是因为先前卫尉向他汇报了一件事。
卫兵将收缴的玄袍帝服交给了他们的长官卫尉,卫尉确定这是大秦皇帝的服制,就带着衣服匆匆进宫去求见陛下了。
若卫兵只是抓住了普通皇帝的残魂也就罢了,其他朝代的皇帝与他们何干?在陛下的鬼蜮里,谁也无法造次。
可这是大秦皇帝的服饰。
嬴政看到那件衣服后,首先想到的是,被抓住的可能是其他位面的始皇帝。
对方如此配合,愿意上交衣服和被押入监牢,算是十分给他面子了。比起之前那个上来就撕破鬼蜮的始皇帝,嬴政自然也肯投桃报李,亲自来见一面。
只是现在看来,来的不是什么始皇帝,而是——
嬴政缓缓走到扶苏的牢房外:
“扶苏。”
当上了秦二世的扶苏。
哪怕知道这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实在太多年没有见到扶苏了。灵气复苏虽然是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可鬼蜮其实已经出现很多很多年了。
只不过之前鬼蜮和人世的接触更少,被迫隐于虚空。鬼蜮规模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只能维持住咸阳宫的大小。
嬴政有些不记得他找了儿子多少年。
他看着面前这个和他长子八分相似的青年,透过他回忆起了儿子当年的模样。
他的扶苏怎么这么狠心,两千年了都不回来看阿父呢?
是不是被谁困住了,才回不来的?
扶苏看着面前这位父亲孤寂的身影,突然有些难过。他本来答应阿父不哭的,可他一直都是个小哭包,从小就这样,根本忍不住。
扶苏低声喊了一句:
“父亲。”
嬴政见他落泪,愣了一瞬。迅速一掌将牢门拍成虚无,大步走进来,拥住了儿子。
始皇原想伸手给爱子擦眼泪的,见状顿了顿,到底还是退开一步。
看他可怜,把太子借给他一会儿好了。
偏巧这时,其他牢房中一直没敢出声、只敢默默围观的罪人们闹出了动静。
稍微有点脑子的,譬如赵高阎乐等人,都能意识到最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插嘴。可胡亥他没有脑子,他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了父亲,只想求着父亲放过他。
胡亥大声呼喊起来:
“父亲!您难道真的这么狠心吗?大秦灭亡如何是我一人之过?大兄他毫无担当直接自刎,分明他也有责任的!为何您却如此在意大兄,一点都不曾责怪于他?!”
嬴政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阴冷起来,恨不得将那孽子碎尸万段。
他还敢提他大兄!
胡亥见父亲松开那个不明来历的人,扭头看向自己,心中一喜。
他继续大声说道:
“父亲!那牢房中的必然不是大兄,他自己都说他不是了,父亲您别被他骗了!”
嬴政忍无可忍,隔空挥出一掌。
胡亥被拍得狠狠撞在墙壁上,疼得说不出话来,魂体险些就溃散了。
嬴政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长子,可他思念孩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扶苏。哪怕这不是他想找的扶苏,暂且让他求个慰藉也不行吗?
赵高等人缩缩脖子,又默默往角落滚了滚,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嬴政不再去管那个蠢货,只温和地看向扶苏,贪婪地注视着这张脸,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恢复理智。
他问道:
“你也是同上回那个始皇帝一样,劝朕带着蒙毅他们去地府的?”
李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东西?
扶苏摇头:
“我是来帮您寻回长公子的。”
嬴政闻言微愣,他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期望。本来他都怀疑自己再也寻不到儿子了,扶苏这话又给了他希冀。
他深吸一口气:
“当真可以寻到吗?”
扶苏只能说尽力,不过他表示:
“我曾问过天道能否帮忙,它说只能靠我自己寻人。想来长公子的魂魄应当还在人世,否则天道不会让我去找。”
而是会直接告诉他,没可能再把人找回来的,你还是放弃吧。
嬴政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些年他最担忧的便是扶苏的魂魄已然溃散,若是那般,就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只要魂魄还在,即便已经轮回转世许多次,彻底找不回身为长公子扶苏的记忆,他也能接受。
毕竟这比起最坏的结果,已是好上许多。
扶苏带来的好消息让嬴政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难以沟通。
冷静后的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嬴政看向牢房一侧:
“阁下还不现身吗?”
始皇取下了斗篷:
“抱歉,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怕又会刺激到阁下。”
嬴政羡慕地看了一眼父子俩。
始皇现身之后,他明显发现扶苏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边。还有扶苏下意识往父亲身边靠的小动作,都显示出父子俩感情极佳。
嬴政强迫自己收回思绪:
“要如何才能寻到我儿的踪迹?”
扶苏回答:
“我已经请了官府相助,他们会先排查和我与长公子相貌相似的活人。不过对方也有可能以鬼魂的形态存在,所以我们后续还会去各地探寻鬼蜮。”
普通地界困不住鬼魂,只有鬼蜮可以,因而得进入鬼蜮寻找。好在目前大型的鬼蜮很少,咸阳城这个已经是规模最大的了。
剩下那些小的,没必要太过谨慎。
要不是为了给始皇帝面子,而且不想刺激到对方,导致后头没法谈合作。扶苏和阿父在这里就能直接打穿鬼蜮,强行闯进来。
别的鬼蜮,以他俩的实力碾压过去不成问题。到时候再飞快地把鬼蜮里的鬼魂扫一遍,全程应该都用不了太久。
却听嬴政说:
“不用去寻鬼蜮了,那些鬼蜮朕都造访过,没有我儿的踪迹。蜮主被朕揍过,立下了魂契答应帮朕留意扶苏的去向。”
所以一直没通知他去接儿子,就是没遇到人。毕竟魂契不比其他,违背是要直接魂飞魄散的。
扶苏:不愧是父亲,原来已经打上门过了!
那就只需要寻找活人了。
扶苏试探着问道:
“陛下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人间,和官府的人接触一下?若要分辨他们寻到的人是否为长公子,还得您亲自出马才行。”
嬴政不得不承认扶苏说的有道理。
他缓缓点头:
“朕随你们出去,鬼蜮中就交给蒙毅暂管。”
顿了顿,嬴政忽然提起:
“蒙恬也不知所踪,可以一并寻找。若他们二人在一处,就再好不过了。”
他想,两人或许是一起转世的,能一起寻到呢?
于是嬴政改变了主意,让冯去疾去代管鬼蜮。他要带蒙毅一起进入人世,蒙毅应当也想早日寻到兄长。
扶苏这才知道蒙恬也不在。
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其他臣子都因为执念停留人世,这两人却去投胎了。
长公子也就罢了,可能是真的绝望了,相信父亲舍弃了他。但蒙恬应该猜到诏书是假才对,怎会甘心投胎?
除非……
始皇开口:
“除非蒙恬是见扶苏投胎,不放心,选择陪他一起。”
若是这样,两人或许真的待在一处,也会好找许多。【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