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母仪天下(四十)


    永和宫


    成嫔戴佳氏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与李贵人喝茶,听到消息不由得手一抖,刚泡好的茶水溅落到手上,烫得她一缩手,嘶了一声。


    李贵人连忙拉过她的手,手上的绢帕覆了上去,将茶水吸干,不一会整个手背就有些发红,一叠声地招呼起来:“红枫,快拿药膏来,你家主子烫着了。”


    说完看着成嫔的手满眼心疼,“你就不能稳重点吗?一个消息罢了,又不是封妃的圣旨,能有你自个的身体重要?”


    成嫔哭笑不得地看着李贵人忙活,一边帮自己冷敷,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自己,只能无奈地低头:“表姐,那茶水只溅出来一点点,没有什么大碍,也许明天就看不出来来。”


    李贵人抬头白了她一眼,才低头开始给她涂药膏:“姑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要是知道你在我面前伤着了,娘亲非得收拾我。”成嫔的生母李氏正是李贵人的亲姑姑,与李贵人的阿玛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感情极好。


    成嫔只能低头受教,李贵人比她大几岁,从小姐妹俩就玩得好,比起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当年李永芳还在世时,李家极尽显赫,李贵人的父亲曾经官至宣府总兵,李氏嫁到戴佳氏那是妥妥的下嫁,成嫔生父当年不过小小七品司库,能够娶到李家的女儿,在于他有一个曾担任内务府总管的阿玛。


    忙活了好半天,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李贵人看着成嫔,沉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要和钮祜禄氏联姻吗?别忘了是谁害得李家差点家破人亡的,而且温嫔和阿灵阿可不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她能那么好心给阿灵阿说一门好亲事?”


    成嫔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尤其温嫔这个女人是个狠心的,能踩着自家阿玛和姐姐上位的女人,哪里会是个善茬?”她自己就被坑过,哪里会不知道厉害呢?


    “那你还答应她要说和此事?男儿高娶,女子下嫁方是兴旺之道,小妹性子最是温柔体贴不过,进了钮祜禄氏那种高门大户里头,还不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李贵人不赞成地皱起眉头。


    成嫔拉过李贵人的手,耐心地解释道:“钮祜禄氏是个大家族,主脉旁支多不胜数,害了李家的不过是钮祜禄氏其中一支,近些年没落的厉害,这才急着贪功,想要让家族重新崛起。”


    李贵人盯着成嫔的眼睛,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声音渐渐变冷:“你的意思是说此事与遏必隆那家子没关系,李家不该迁怒温嫔是吗?”诬陷李家的那人的确是钮祜禄氏旁支,但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可是一军主将,没有嫡系开口谁敢动汉军旗李家?


    成嫔手中一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急忙道:“表姐别误会,此事不过是钮祜禄氏一厢情愿,家里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呢,小妹的事自然由阿玛额娘做主,到时候定然也会找舅舅他们商量的,咱们在宫里头终究耳目闭塞,千万不可自乱阵脚才是啊!”


    李贵人面色微微缓和,她语重心长地道:“李家经过这次打击已经大不如前,戴佳氏这一代也没有能人身居高位,跟钮祜禄氏这种一等公门第相差太远,齐大非偶的道理想必不用我来教你,你若是真为家族好,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养着阿哥,等将来阿哥出宫开府,封了王爵,那才是咱们两家真正的倚仗。”


    成嫔狠狠地点头,她苦笑着道:“不瞒表姐说,我其实是极心动的,毕竟一旦此事真的能成,小妹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一品诰命,若再能笼络住阿灵阿,将来钮祜禄氏也能成为胤祐的一大臂助。”


    李贵人听了这话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家表妹确实看得更远,自己口口声声要倚仗胤祐,却没想过该给这孩子找些臂助,但是一想到要跟钮祜禄氏做亲戚,她就忍不住面容扭曲起来,好半天才艰涩地开口:“若是跟钮祜禄氏联姻真的对胤祐有好处,你、你……且不必顾虑我的想法。”


    成嫔自然看出李贵人的纠结,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凑上前揽住她的肩:“表姐这是拿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一开始是心动了,但是那阿灵阿即便有千般好处,但是却有一样不好,所以这门婚事怕是成不了。”


    当李贵人面露疑问地看过来,成嫔歪了歪头,嘴角微微翘起几分:“因为与阿灵阿联姻会让李家和戴佳氏从此心生嫌隙,即使未来他能够给胤祐再多的支持,难道还能比咱们两家更多更坚定吗?与其去追求那尚且遥不可及的支持,还不如帮胤祐守好自家的一目三分田,表姐觉得可是这个理儿?”


    看着眼前的表妹还是宛如小时候对自己撒娇的模样,李贵人不由得心中酸软,眼前浮现一层薄雾,她伸手回报住成嫔,声音微带哽咽:“好妹妹,你说的对,咱们两家永远都是胤祐最坚强的后盾,没有钮祜禄氏又怎么样?咱们可以联姻其他家族,姐姐豁出去不要这张面皮,也要给咱们的小妹找一桩好姻缘。”


    成嫔被李贵人抱在怀里,只能伸手拍着李贵人的背:“我昨儿假意答应温嫔只是为了稳住钮祜禄氏,好给家里传讯做好防范,毕竟那家子向来是能下狠手的,我若是当场拒绝怕是双方要撕破脸,万一对方豁出去干出点没脸没皮的事儿,到时候阿灵阿顶天了背个风流名声,小妹的闺誉可就毁了。”


    “对对,你说得对!还是你想的周到,都怪我当时说话不把门,害得你不得不跟那个女人虚与委蛇!”李贵人顿时连连点头,同时自责自己昨日太过莽撞,尤其刚刚还怀疑了自己的好姐妹,不由得更是愧疚,“你放心,我这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派人好好盯住阿灵阿那小子,绝不会给钮祜禄氏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李氏好歹是将门世家,破船还有三根钉呢,何况李氏还没落魄到那种程度,手底下还是掌着一些兵权的,加上康熙有意补偿,李氏的几个兄弟如今大小也当着守备、千总之类的军职,加上军中的袍泽关系,派出些人手盯人完全是大材小用。


    “那小妹的事儿便托给姐姐了,钮祜禄氏如今肯定紧紧盯着戴佳府和底下的奴才,我这边不能轻举妄动,但是肯定没有防备姐姐家里会插手,等咱们一切准备就绪,再与温嫔翻脸不迟。”成嫔一脸的自信安抚住了李贵人,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旦打定主意就立刻坐不住了,很快回自己屋里给家里人写信去了。


    这时红枫送完李贵人,回到成嫔跟前,有些不满地道:“主子,您也太纵着李贵人了,她是什么身份,居然在您面前指手画脚的,居然还干涉二小姐的婚事,简直太过目中无人了。”


    成嫔面无表情地看了红枫一眼,目光充满了警告:“她虽然是贵人,但也是本宫的亲表姐,也许她人不够聪明,甚至还容易闯祸,经常要本宫收拾烂摊子,但是她却是这宫里头唯一不会害我的人。你难道忘了她同样是你从小伺候的表小姐吗?”


    红枫被成嫔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不该妄议主子的事,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对小主不敬了,恳请主子原谅。”她是戴佳氏的家生子,从小就伺候戴佳氏,对李贵人自然也是熟悉的。


    自从戴佳氏入宫封嫔后,她也被府里人想办法入了包衣籍,通过各种关系送进宫里成嫔身边,作为成嫔真正的心腹,她很快便成了大宫女,帮着成嫔管理永和宫,慢慢的便有些心高气傲起来,连带对李贵人都有些看不上,这才被成嫔敲打了一番。


    成嫔盯着跪在地上的红枫,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出尾指上的尖利的甲套,虚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凌厉如刀:“本宫竟然没有发现,红枫其实也是个美人胚子呢,心气养得这般高,连小主都看不上眼,难不成还想翻身当主子不成?”


    红枫顿时瑟瑟发抖,全身抖如筛糠,脸色苍白如纸,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被那尖利的甲套划破脸,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她颤颤巍巍地道:“奴婢冤枉啊,奴婢不过是地上尘埃一般的卑贱东西,哪里敢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奴婢只是为主子着想,这才冒犯了李贵人,以后绝不敢再犯了,主子要杀要罚奴婢绝无怨言,但是还请主子明鉴奴婢的一片衷心。”


    成嫔对于红枫的话不为所动,她的甲套沿着红枫的脸颊虚划着,时高时低,时近时远,吓得这奴才眼泪都掉下来了,脸色白的好像死人一般,生怕直接被毁了容,到时候一切就全完了。


    第292章  母仪天下(四十一)


    “我那主子不过是占着出身好,论容貌、论身段哪样比得上您呢?若论学识也只能说不是个睁眼瞎罢了,要不是戴佳氏早了几年抬旗而出,她哪里有资格参加大选?还想初封为嫔?呸!她天生就该是给您端茶倒水的奴才命!”


    成嫔惟妙惟肖地说出一串话,其内容让红枫直接面色惨变,瞪大眼睛好像见了鬼一样,满脸的不敢置信,身子摇晃了两下,直接瘫软在地,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已经是吓得连求饶都不敢了。


    这时成嫔侧旁走出来一个人,径直来到红枫面前,静静地低头看着她,红枫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顺着蓝色花盆底往上,是一席宝蓝色的简单宫装,再往上则是一张严肃到几近冷酷的熟悉面容,她顿时啊了尖叫一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试图离面前这个人越远越好。


    这人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嬷嬷,她是永和宫的管事嬷嬷,同时也是成嫔戴佳氏的奶嬷嬷唐氏。唐氏夫家是内务府戴氏,从小将成嫔当亲闺女一般奶大,后来跟着成嫔进了宫,当了管事嬷嬷。当年成嫔初封为嫔之所以没有带上红枫,就是因为她将随侍入宫的名额给了唐嬷嬷,也是从那时起,红枫心底就已经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唐嬷嬷是个极为严厉的人,除了面对自己奶大的姑娘外,对外人永远端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将永和宫的奴才管教得服服帖帖,当年红枫也是她手中调教出来的,所以打心底就对唐嬷嬷惧怕不已,畏惧的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成嫔这个主子。


    “红枫,你可是老身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当年竟是走了眼,将头白眼狼当成了忠犬来调教,这可是真是……”唐嬷嬷低头看着红枫涕泪横流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而对成嫔跪了下来,“老奴有眼无珠,竟是把这等祸害放到了主子身边,当真是罪该万死啊!”


    成嫔被唬了一跳,再也保持不住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连忙起身去扶:“嬷嬷这是干什么,这事与您有什么相干?一切都是这贱蹄子被宫里的繁华迷了眼,猪油蒙了心,也怪本宫太过大意,若非这些年给了这丫头太多的信任和权力,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等地步。”


    唐嬷嬷没有起身,而是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她额头上乌青一片,眼神却依然精明锐利,如利剑一般射向红枫,冷冷地道:“主子不必为老奴开脱,没有管好永和宫就是老奴最大的错,若非昨儿温嫔突然到来,老奴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进而才发现红枫竟然背主,当时老身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若非发现及时,任她继续待在主子身边,将来必成大患!”


    红枫这时似乎已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听到唐嬷嬷的话才恍然自己为何会暴露,不由得悔恨交加,昨日不该借着去翊坤宫的机会与那人交谈,否则这会自己还是永和宫的大宫女,成嫔最信任的心腹,哪里会落到这步田地?


    成嫔扶着唐嬷嬷在一旁坐下,心疼地看着她的额头,口中忍不住埋怨道:“嬷嬷您就是太认死理,年纪不小了也不知道爱惜自个的身体,在本宫心里,十个红枫也不及您一根头发丝重要呀!”在她看来这奴才背主实在是太常见了,若是一个个都要追究到底,那这宫里头也没几人能用了。


    唐嬷嬷眼神温和地拍了拍成嫔的手,微微摇了摇头:“主子就是太过宽纵她们了,有些人光靠恩义是无法收心的,只会让她们有恃无恐,变本加厉,甚至贪心不足蛇吞象!”


    唐嬷嬷转头看向仍然瘫坐在地的红枫,捕捉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敛的嫉妒怨恨,心中顿时有些了然,这丫头当年就是个心气高的,因为父母都是家生子,其父还是戴佳府的总管,这丫头从小就聪明伶俐又长得好,便被主母选中成了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她从小跟戴佳氏形影不离,自然跟着识文断字,还学习宫内外的各种规矩,论待遇几乎是府上的副小姐,选秀结束后圣旨下达,整个戴佳氏都沸腾了起来,初封为嫔这是何等的荣耀,在康熙朝可是仅次于马佳氏当年初封为妃的待遇了。


    那时候红枫还不叫红枫,而是唤作红喜,自诩要陪大小姐入宫享受天家富贵,几乎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府里的下人们自然是投其所好,将她吹捧得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结果戴佳氏最终选择了唐嬷嬷随侍入宫,叫红喜狠狠地丢了个大脸,好些时日不敢出门见人。


    也正是那时候红喜心里便生出了怨恨,不单是嫉妒唐嬷嬷能入宫享受荣华富贵,还怨恨戴佳氏不顾多年主仆姐妹之情,将她弃如敝履。即使后来府里使了大力气将她送进了内务府包衣旗,也无法转变她的想法了,所以她很快就被人拉拢了,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旧主。


    “主子,您饶了奴婢吧!求您看着奴婢从小服侍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红枫这时候似乎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连忙膝行到成嫔脚下,想要拉住她的衣角求饶,却被成嫔躲开了。


    成嫔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就像再看什么脏东西一般:“饶了你?本宫竟从不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不堪的心思?本宫是不是该庆幸你还没机会下手?”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可不敢留在自己身边。


    “不、不,主子别误会,您听奴婢解释啊!奴婢……奴婢那是假意投靠温嫔,是……是为了……为了打探温嫔对主子的企图,那些话都是为了取信于温嫔罢了,还请主子明鉴啊!”红枫已经是慌得乱了分寸,口不择言地为自己辩解着,试图求得一线生机。


    成嫔差点气笑了,这奴才莫非把自己当傻子了?还假意投靠?宫里头谁会派身边的大宫女去当弃子啊,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把柄给对手送过去吗?她已经不想继续看这个昔日心腹的丑态了,转身向着寝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嬷嬷,此人就交给你了。”


    “嗻,主子放心!”唐嬷嬷声音洪亮地答应了,冷冷的目光落在不敢看自己一眼的红枫身上,眼中寒芒闪烁,“喜丫头,老身还是这么叫你吧,红枫是个无耻的背主叛徒,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但是红喜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我不相信那个聪明的喜丫头能狠心到放弃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只为了换一个主子服侍,也不相信喜丫头会蠢到不知道换了个地也更高的主子,温嫔跟主子都是嫔位,甚至论圣眷还不如主子呢,你说你到底图她什么呢?”


    红枫看着成嫔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抬头看着唐嬷嬷那副故作哀叹的表情,不由得低低嗤笑了一声:“嬷嬷不必如此循循善诱,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想必此刻您心里定然是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吧?我跟在主子身边二十年了,对您老的手段最清楚不过了,这些伎俩对我不管用的!


    “你倒是对新主忠心了,可惜人家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然你以为自己讨好新主子的话为什么会被我知道?”唐嬷嬷冷笑一声,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丫头,背主的奴才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两边都不靠的孤魂野鬼罢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就是死吗?有本事你弄死我呀!”红枫不为所动地看着唐嬷嬷,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用,面前这个老货是个真正铁石心肠的狠角色,不像成嫔那样是个好糊弄的,可惜这老东西太过小心谨慎,几次三番下药都没能置其于死地,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功亏一篑。


    唐嬷嬷皱起眉头,看着突然变得油盐不进的红枫有些头疼,她之所以知道红枫背叛,是因为她偶然间注意到温嫔来永和宫时,与红枫有过几次眼神交流,甚至还跟温嫔身边的大宫女夏桑有所接触,这才起了疑心。


    之后红枫借着替成嫔给良常在送礼的机会,去了趟翊坤宫,而翊坤宫安插了几个戴氏一系的包衣奴才,恰好发现了红枫竟然在隐秘处见过温嫔,冒着风险偷偷听到了几句对话传了回来,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是足以证明这奴才背主的事实了。


    所以刚刚成嫔刻意重复了那几句话,就是为了诈红枫一下,看能不能让她吐露些真相,结果却有些不如人意,明明一开始很是惧怕的红枫,此刻却好像突然有恃无恐起来,倒是叫唐嬷嬷也有些捉摸不透,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对付她。


    唐嬷嬷盯着红枫看了半天,终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布包,无奈地叹息一声:“老身已经修身养性很多年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要重操旧业?喜丫头,你可真叫嬷嬷为难呐!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只要你老实交待,嬷嬷也不为难你,如何?”


    红枫看见那个老旧的布包,面上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至极,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呼吸变得急促粗重起来,再听到唐嬷嬷的话,眼神不由得急剧动摇起来。


    唐嬷嬷等了片刻,见红枫还是硬撑着没有其他表示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对旁边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两个粗使嬷嬷凑上前来,一人拉住红枫一只胳膊,碰地一声,将她死死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要!不要!嬷嬷饶了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红枫瞬间就崩溃了,疯狂地挣扎起来,几乎是立刻就服了软,可惜两个粗使嬷嬷力气惊人,她的那点挣扎根本无济于事,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第293章  母仪天下(四十二)


    永和宫东配殿


    正堂内成嫔端坐主位,身边坐着去而复返的李贵人,两人正对坐品茗,对于里屋时不时传出的闷声完全听而不闻,甚至还带着几分解气的愉悦感。


    李贵人被成嫔请回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等听完成嫔的解释后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伸手一拍桌子,桌面的茶盏顿时被震得咔嚓作响,怒声道:“我就说那温嫔不是个好东西吧,居然收买了你身边的大宫女,肯定没安好心,更没想到红枫这丫头居然敢吃里扒外,当真可恨!”


    成嫔苦笑一声:“本宫也没想到叛徒居然是红枫,她可是戴府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额娘手心里,这是拼着家破人亡也要背叛本宫阿!”她从进宫那日起就没指望过奴才的忠心,只是红枫却是不同的,那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可以说成嫔身边的大小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你打算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红枫这丫头知道咱们太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透露了多少底出去?万一在你身边动了什么手脚可如何是好?”李贵人有些忧心忡忡,世家贵女的贴身侍女向来都是家生子,即使嫁人也肯定不会嫁出去,就是怕泄露了闺阁密事。


    成嫔眉头微簇,沉吟道:“目前还不清楚红枫是什么时候被策反的,这丫头从小就在府里长大,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钮祜禄氏的人,进宫这几年也一直在我身边伺候,跟温嫔的接触少之又少,此事怕是还有些蹊跷,唐嬷嬷正在审问,以她老人家的本事想必能掏出不少东西。”


    “当初遏必隆还在世的时候,钮祜禄氏何等嚣张不可一世,朝堂上有一个四大辅臣之一的遏必隆,下属兵丁也是四处圈占土地,欺压我们汉军旗。要我说钮祜禄氏恐怕是蓄谋已久,早就憋着坏想要对付李家,戴佳氏是李家姻亲,自然也被盯上了。”


    李氏眉眼带着愤愤之色,她出身将门,父兄并不忌讳女子习武出门,所以对四辅臣尚在时的情势颇为了解,那时候的汉军旗是真的地位低下,不但鳌拜不把他们当人看,其他三大辅臣也是只管自家旗下的兵将得利,压榨盘剥汉军绿营的事情屡见不鲜,李家这种标杆性的汉将家族更是首当其冲。


    “当初若非图海公秉公明断,我们李家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而我这个李家女儿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而表妹你身边被安插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迟早也会被算计,甚至还会连累咱们的阿哥。”


    成嫔顿时心一紧,她知道自家表姐并没有危言耸听,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当年能初封为嫔,也许也是沾了李家的光,毕竟钮祜禄氏做事不地道,虽然马佳氏的族长图海及时拨乱反正,但是李家的女儿已经因此错失了嫔位,皇帝不可能朝令夕改,而自己大概就是皇帝给李家的安抚和交待了。


    “表姐这话真是说到本宫心坎里了,那红枫之所以没有动手,恐怕只是时机未到,她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胤祐。”成嫔眼里寒光闪烁,突然想起来红枫几次暗示阿哥身边需要有自己人,免得被那些奴才怠慢了,就差自请到胤祐身边伺候了,如今回头想想,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李贵人面色一变,连忙追问,等成嫔将猜测告知后,顿时拍着胸口直呼幸好:“如今多亏了这红枫太能干,这些年几乎包揽了永和宫的大多数事务,叫你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她,幸好如此,你才没让她去伺候胤祐,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成嫔却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表姐错了,这并非是幸好,而是有贵人相助,否则胤祐恐怕难逃一劫。”


    “这话是怎么说的?哪个贵人?咱们永和宫不是就我一个贵人吗?”李贵人顿时疑惑了,又哪里冒出来一个贵人了。


    成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开始犯傻的表姐,继续道:“其实当年我已经打算让红枫去伺候胤祐了,毕竟她是我最信任的大宫女,有她在胤祐身边我才更放心。”


    李贵人惊呼出声:“什么?你疯了吗?”


    成嫔看见对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忍不住嘟囔道:“我那时也不知道红枫是个叛徒啊?”


    “那后来为什么又不让她去了?”李贵人这下子真的好奇了,她这个表妹可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成嫔抬头看了眼四周,见门窗都开着,奴才们都守在远处,这才凑近李贵人耳边低声道:“是皇后娘娘不让的。”


    “皇——”李贵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却被成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低声斥道,“别声张!此事决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李贵人回过神来,顿时连连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自己绝不泄露,成嫔才松开了手。


    李贵人猛喘了几口气,满眼的不可思议,压低声音兴奋道:“那位……那位知道红枫的底子?所以才阻止的?”


    成嫔瞥了她那一脸不自觉的红晕,只觉得头有点疼,却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因为当年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数的,而且都是那位一手安排的,我若想把红枫放在阿哥身边,必然要替换掉一人,这事肯定要跟那位知会一声,结果那位直接打了回来,还说……”


    “说什么?”李贵人满脸都写着催促二字,她对马佳氏这位前皇贵妃,现任皇后那是极有好感的,因为马佳氏是李家的贵人,而皇后则是她的救命恩人,从那时起她就一心向着钟粹宫。


    成嫔满脸无奈地重复起那句让她记忆多年的话:“她说咱们家的阿哥生来金贵,不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阿哥身边放,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就这?”李贵人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成嫔白了她一眼:“那还要怎样?我敢跟那位呛声吗?不过当初我心底还是挺不服气的,胤祐是我生的,身边放个自己人怎么了?凭什么她管得那么宽?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李贵人闻言顿时柳眉倒竖,伸出手指一把戳在成嫔的额头,数落道:“你可真是个夯货,那位是什么样的人物?一言一行皆有深意,轻易不会出手,你当初就没往深处多想想吗?”


    她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表妹,说她傻吧?她有时候还是挺聪敏的,宫务什么都是信手拈来,说她聪明吧,连她这种没多少心机的人都知道那位从不轻易插手后宫争斗,更不屑用些阴私手段,这样的人突然插手阻拦一件事,难道不是应该立马警觉起来吗?


    成嫔涨红了脸,被说的无地自容,她捂着额头呐呐道:“我还以为她是故意给我没脸,警告我不许插手阿哥们身边的人事,毕竟那时候阿哥才刚出生没多久,我正担心皇上会将阿哥抱走交给别人抚养,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你啊,该聪明的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当初那位既然肯出言指点,想必是打算拉你一把,结果你居然毫无所觉,还把红枫继续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换了是我,怕是也要觉得你不堪造就了。”


    李贵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死死盯着成嫔,就想看看她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多么好的机会啊?要是能趁机表表忠心,万一得了那位的青眼相加,不比眼巴巴等着皇上的那点子雨露强啊?这会怕不是已经妃位在手了,还有温嫔什么事儿?


    “表姐想太多了,主子娘娘对于孩子想来宽容慈爱,当年大概只是看在阿哥的份上才提点两句罢了,跟我没什么关系!”成嫔这会已经被怼得不想说话了,她这位表姐向来就是直肠子,爱恨分明,她认定了马佳氏是恩人,那就死心塌地地站在她那边,即使那位主子娘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她也从不到那位面前表忠心,但是她就是站定了立场不动摇。


    “那有什么区别吗?”李贵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成嫔,理所当然地道,“那位帮胤祐,不就等于帮你吗?她救了胤祐,不就等于救了你的命?难道这种事还需要那位亲自开口挑明吗?”


    成嫔顿时哑口无言,这话说得如此有道理,竟让她无言以对。胤祐就是她的命根子,红枫这么个包藏祸心之人会做什么可想而知,说那位对她们母子有救命大恩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对极了。


    她突然发现直肠子有直肠子的好处,至少这种人考虑问题不需要顾虑太多,往往都是顺心而为,反而活得更自在,如果当年封嫔的是自己这位表姐,或许她跟那位主子娘娘能处得挺好。


    毕竟那位也是杀伐果断的主,最不爱别人跟她偷奸耍滑,暗地里搞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凡宫里头心眼多的主子奴才基本都不怎么受那位待见,这也是宫里低位嫔御都对那位最为感激的一点。


    第294章  母仪天下(四十三)


    李贵人站起身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突然眼前一亮,对着成嫔道:“依我看你也别让唐嬷嬷折腾了,直接上坤宁宫请安,将红枫的事挑明了说,求皇后娘娘给你做主,娘娘当年就知道红枫不可信,肯定对她背后的人知之甚详啊!”


    成嫔看着她那副这主意不错快夸我的得意模样,俏脸终于忍不住扭曲起来,她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无力地摆了摆:“此事我心里有数,何况这会也不适合去打扰皇后娘娘,还是明日再说,表姐先回去歇着吧。”


    李贵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经是傍晚时分,顿时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会确实不是请安的好时机,于是很是干脆地道:“那我便先回去了,唐嬷嬷若是审出了结果,你再差人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若论怎么让人说实话,这方面唐嬷嬷可是专业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成嫔随口应付着李贵人,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再待下去自己都要被对方那诡异的思路给带进沟里去了。


    李贵人只是笑了笑,很是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成嫔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把红枫交给皇后娘娘?亏她想得出来。皇后知道了红枫背主只是皇后手眼通天本事大,但是她若是真求到皇后面前,虽然可能得到帮助,那她这个永和宫主位也不用干了,毕竟知道了贴身大宫女背主,却还查不出真相,这不是无能吗?这样的人有能力执掌一宫吗?


    就算要倒向向皇后,那也是等自己将一切查得水落石出,再用这个结果去感谢皇后当年的恩典,名正言顺地拉近了关系,又表明自己只是一时失察才遭到蒙蔽罢了,否则想抱皇后大腿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凭什么能看上你一个无能之辈?


    这时内室传来一阵哗然,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成嫔立刻扭头看去,见是唐嬷嬷就是眼前一亮,满是期待地等着结果。


    唐嬷嬷脸色极为难看,脚步有些踉跄地来到成嫔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愧疚地道:“主子,老奴没用,让你失望了。”


    成嫔心中一跳,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无踪,也没有心思再去扶唐嬷嬷,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以嬷嬷的本事还撬不开那红枫的嘴?”


    她可是很清楚唐嬷嬷的来历,唐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却代代都有人在慎刑司任职,对于各种审讯手段那是驾轻就熟,虽然这份技艺传男不传女,却不妨碍唐嬷嬷从小耳濡目染,手段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唐嬷嬷不敢抬头,低声道:“红枫死了!”语气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震惊,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这话传入成嫔耳中宛如炸雷,她蓦地站起身,死死地顶着唐嬷嬷的头顶,一字一顿地重复:“红、枫、死、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在你面前,嬷嬷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她头一回对自己的奶嬷嬷生出了真怒,动用私刑审讯是一回事,把人给弄死了可就问题大了,宫女太监可都是登记在册的,尤其是大宫女和管事太监都是有数的,到时候追查起死因来,那私刑的痕迹可就藏不住了。


    唐嬷嬷依然低着头,声音黯然:“主子放心,奴婢用的乃是针灸软针,刺激穴位能产生剧痛,但是身体上并不会出现任何伤势,自然也不可能致死,即使慎刑司出面也查不出异常。”


    成嫔面色梢缓,但还是愠着薄怒:“究竟怎么回事?红枫到底怎么死的?”她对自己这个侍女还是了解的,爱慕虚荣,颇有小聪明,却不是个视死如归的硬气人,自杀她还没那个勇气。


    唐嬷嬷她微微抬头看着成嫔的袍角,眼中露出十分的忌惮:“本来红枫已经松口了,正要吐露真相时,压制她的两个粗使嬷嬷突然有一人暴起,用发簪刺入她后脑要穴,红枫当即毙命,出手那人也服毒自尽了。”


    “死了?自尽了?”成嫔向后踉跄了一下,无力地坐在凳子上,红枫这是被灭口了?而且还是自己宫里头的人动的手,心中涌起一阵寒意,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既然暗中那人能轻易灭口红枫,那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如果想要自己的命,完全就是轻而易举?谁会去防备一个不起眼的粗使嬷嬷呢?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下等人轻易取了红枫的性命,最可怕的是对方一击得手居然没有逃走,而是果断地自杀了,可见那人是个死间。


    成嫔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艰涩地开口道:“嬷嬷,钮祜禄氏真的就这么强吗?那我们拿什么跟温嫔斗?”这就是八大氏族的底蕴吗?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种死士一般的人,自己身边究竟被安插了多少这样的暗子,对方是不是对自己的意图早已了如指掌了?


    唐嬷嬷也有些被吓到了,她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道:“主子不必惊慌,这里可是紫禁城,像这种暗子是极难培养的,每座宫里头能安排一两个怕就是极限了,以永和宫的位格想必也就这么一个了,这时候牺牲一个红枫将之逼出来也是好事,总比让其一直潜伏在暗中要好吧?”


    成嫔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也没心思计较嬷嬷对永和宫的贬低,而是颇为赞同地点头道:“本宫只是一个小小嫔位,居住的也不过是后三宫的永和宫,对方能安排一个死士过来已经算是看得起本宫了,再多想必也觉得不值吧?”


    主仆二人相视苦笑,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因为别人看不起自己而高兴,只是这就是现实啊!戴佳氏不过是小门小户,就算在内务府也称不上呼风唤雨,何况抬旗之后,放到八旗那些百年豪门面前完全不够看,至少培养死士这种事根本想都不敢想,因为养不起啊!


    养一个死士可不是随便收养几个孤儿,许以恩义就可以让对方卖命的,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人呢?要保证一个人绝对不会背叛,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地去死,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养一个普通探子的十倍百倍,而且折损率和失败率高得可怕,不是小门小户能够玩得起的。


    “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该重新考虑和钮祜禄氏联姻这件事?”成嫔惊悸过后,心思又重新开始转动起来,真正见识到钮祜禄氏的实力后,她是真的眼馋了,这就是世家豪门啊!若是不走捷径,戴佳氏就算再努力三代人,恐怕也很难拥有这等底蕴和实力。


    而如今机会已经送到眼前,钮祜禄氏未来的当家人阿灵阿看上了自家妹妹,只要能让家里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戴佳氏与钮祜禄氏就是正经的姻亲关系,自家妹妹就是钮祜禄氏未来的主母,若是再争气点生下嫡子,以后借助钮祜禄氏的底蕴,戴佳氏也不是不能成为令人艳羡的存在。


    “只是李家那边该如何是好?那毕竟是您的母族啊,若是联姻钮祜禄氏,就意味着与李氏决裂,主母那关就不好过呀!”唐嬷嬷自然也知道与钮祜禄氏攀上关系的好处,那真的是拔根汗毛比戴佳氏的腿粗,但是戴佳氏如今的当家主母可是李氏女,那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成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此事不急,等下回额娘入宫的时候,我在慢慢与她分说,毕竟阿灵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本宫总不能把亲妹妹推进火坑里吧?”


    “当务之急还是里面那两个奴才该怎么办?永和宫无缘无故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本宫的大宫女,若不想个好理由,本宫可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


    唐嬷嬷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颇为淡定地道:“红枫的事情并无外人知晓,而动手的是那个粗使嬷嬷,咱们不妨说那粗使嬷嬷手脚不干净,竟然偷偷进入主子寝宫偷盗,被红枫发现后竟然痛下杀手,后来逃脱不及才畏罪自杀。如此一来便不会牵涉到主子身上了,只是李贵人那里还是要通个气,免得走漏了风声。”


    成嫔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最为倚重唐嬷嬷的原因便是这点,她经验丰富,老成持重,无论遇到任何不利的情况,她都能迅速想出办法扭转局面,而且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入宫这些年多亏了有她,自己才能稳坐永和宫主位。


    “此事便交给嬷嬷去办,尤其是慎刑司那边一定要打好招呼,李贵人那里自有本宫去说,表姐虽然是个直肠子,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等大事上泄露风声的。”


    “喏,奴婢这就去办。”唐嬷嬷点头应下此事,决定亲自跑一趟慎刑司,在此事被捅出去之前安排好一切。


    第295章  母仪天下(四十四)


    坤宁宫的清晨,早早就热闹起来,宫女们捧着各种物品往来交织,太监们洒水拂尘极为勤快,但是所有的动作都轻巧无比,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噪音,生怕惊醒了这座宫殿的主人一般。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宫殿顶部的琉璃瓦上,反射出道道金光,将整座宫殿映衬得仿佛天上仙宫一般,两道身影出现在正殿的门前,明黄色的帝袍和凤服交相辉映。


    宜敏身着皇后常服,肩上披着明黄色披风,上面绣着振翅高飞的凤凰,她伸手为康熙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冠冕上的流苏,微笑着道:“皇上快去吧,莫要误了早朝。”


    “敏儿进殿去吧,清晨寒凉,莫要吹了风。”康熙握了握宜敏的手,感受到一片温凉后担心地催促着,帝后大婚第一个月按照惯例都要住在坤宁宫,但这里毕竟是新居,地势又较高,比不得钟粹宫那般冬暖夏凉。


    宜敏抿唇一笑:“妾身想送送皇上,等您走了,妾身便回。”她倒也不是回回都送康熙,只是昨儿睡得早,加上康熙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直到深夜方归,并未上床搅扰她,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康熙闻言也不耽搁,伸手为她紧了紧披风,便转身上了御辇,往乾清宫御门听政去了,今儿是三天一次的大朝会,片刻耽搁不得,也就是昨儿宿在坤宁宫,否则天不亮就该出门了。


    直到看不见康熙的御辇,宜敏才转身进了坤宁宫正殿,扶着莺儿的手一边走着,一边问道:“阿哥们呢?昨儿睡得可好?可用过早膳了?”昨夜她留了儿女一同晚膳,后来见天色晚了便留他们住下了,免得还要开宫门回阿哥所。


    莺儿扶着宜敏的手,面上带着笑:“主子放心,阿哥们睡到寅时末方才起身,用过早膳后便去了无逸斋,时间充裕得很。”无逸斋就在乾清宫侧殿,离坤宁宫着实近得很,比起每日从阿哥所过来足足宽裕了小半个时辰。


    宜敏嘴角微微扬起:“这坤宁宫确是方便,不过本宫还是更喜欢钟粹宫,这里着实太正了些,叫人住着不那么自在呢!”尤其对面的交泰殿是萨满祭祀之所,天不亮就开始焚香诵经,虽然离得有段距离,但是宜敏耳目清明,睡得极浅,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


    “主子暂且忍耐些吧,婚房放在这坤宁宫毕竟是祖宗规矩,待住满一个月便好了,到时候主子便可想住哪就住哪了。”莺儿忍俊不禁地接口道,住进这坤宁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光呢,也就自家主子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略带嫌弃的样子。


    宜敏轻轻笑了笑,说什么祖宗规矩呢?还不都是多尔衮和孝庄定的,满人过去大婚何来规矩?顺治帝就是入关后第一位皇帝,他的大婚定在坤宁宫的东暖阁,按孝庄的说法,是不能离神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能保佑新人和谐美满,结果呢?据说大婚第二日帝后二人便不欢而散,压根就没同房。


    到了康熙朝,迎娶赫舍里氏皇后之时,也是在坤宁宫,不过当时康熙不过初登基四年,帝后两人也不过还是孩子罢了,同样没有在此圆房。


    至于前世的孝昭皇后册立后,倒是主动搬到了坤宁宫居住,可惜不过半年便没了,也不知道是受不住这份福气,还是赫舍里氏的后手起了作用。


    所谓的坤宁宫也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她可不乐意在这种地方长住,若非看着康熙坚持修缮坤宁宫的份上,不忍拂逆他的颜面,她早就在大婚第三日就搬回钟粹宫了,毕竟那里是她两辈子的居所,住在那里心里有种安宁的感觉。


    “罢了,反正这个月涉及外朝的事儿多,住在坤宁宫倒也方便处置。”宜敏回到侧殿花厅准备用早膳,至于康熙一般都是御门听政后才传膳,晨起后都是随便用些点心垫垫罢了。


    “主子,今儿后宫妃嫔就要来坤宁宫请安了,您有何示下?”莺儿侍立在一旁,低声询问道。


    宜敏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燕窝粥,漫不经心地道:“还是按着旧例三日一请安即可,本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听她们掰扯。”


    “嗻!”莺儿低声应下了,开始专心伺候宜敏用膳。


    今儿钟粹宫的早膳极为丰富,因为承瑞和赛音察浑都住在这里,他们都是正在长身子的半大小子,食量惊人,在自家宫里自然不会委屈了小主子,连带宜敏也多用一些小点。


    用完早膳不一会,宜敏正拿着礼单查看,就见梧、桐两位大宫女一起进来了,两人对着宜敏行了一礼。


    宜敏拿着朱笔勾勾画画,眼皮都不抬地问道:“何事?”梧桐檀楠四婢各有所长,梧桐对外,檀楠对内,这会她们两个前来应该是有东西六宫的消息要回。


    梧、桐对视一眼,还是梧儿上前一步先道:“启禀主子,承乾宫有消息来报,沈院正喂佟妃服食了那半颗丹药,如今佟妃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有些神志不清,仿佛疯魔了一般,见人就打骂,现在整个承乾宫无人敢靠近正殿。”


    宜敏对此并无特殊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见状梧儿就明白了,主子对于佟妃疯魔的原因不感兴趣,只要佟妃没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招惹晦气,主子压根懒得管她。


    桐儿这时走上前一步,接着道:“启禀主子,永和宫总管来报,成嫔身边的大宫女红枫被一名粗使嬷嬷暗害,那嬷嬷也畏罪自杀了,特地来求主子示下,该如何处置?”


    宜敏闻言终于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红枫?死了?”她对这个红枫可是印象深刻啊,毕竟在前世也算是名人了,唯一一个被康熙下令凌迟处死的宫女,这辈子看来也没逃过一死啊?


    桐儿低头将永和宫的说法陈述了一遍,毫不添油加醋:“按永和宫的说法,是红枫发现那粗使嬷嬷的偷盗行为,打算叫人将其拿下的时候,却没想到却被对方暴起偷袭,用发簪刺中后脑,当场气绝身亡。而这番动静也被其他人察觉,那嬷嬷自知无法逃脱,便畏罪自杀了。”


    宜敏手指敲了敲桌面,追问道:“怎么死的?”这个粗使嬷嬷怕是有点问题,正常人偷盗被发现肯定第一反应是要跑,而不是杀人灭口,尤其红枫还是成嫔的大宫女,在永和宫也算颇有威望。


    桐儿知道主子问的自然是那个粗使嬷嬷,直接道:“服毒自尽,经慎刑司查验,那嬷嬷服食的是砒霜,是宫中用来捕鼠的。”


    宜敏几乎是气笑的:“捕鼠用的砒霜?难不成这嬷嬷是把附近宫苑的捕鼠药都收集起来吃下去了吗?”就毒老鼠的那点剂量能毒死人?慎刑司的人这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不成?


    桐儿怔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雀儿在一旁补充道:“宫里头的捕鼠药都是特殊调配的,而且定时定点放置,基本上剂量都不大,顶多对蛇虫鼠蚁起作用,不可能直接毒死人,顶多让人恶心呕吐不止罢了。”


    “奴婢这就让人重新查验。”桐儿不由得心头生怒,慎刑司那般人当真可恶,她居然差点被这说法给糊弄了,幸好主子明察秋毫,又有雀儿姐这个内行人,否则她怕是要给主子丢人了。


    “不必了,此乃成嫔宫中事务,本宫等着她亲自前来交待。”宜敏摆了摆手,她的人手可不是用来查案的,各宫自有主位管理,既然死的是成嫔的心腹大宫女,用的还是如此可笑的理由,想必成嫔应该另有打算,她正好看看成嫔此人究竟值不值得扶持?”


    桐儿心中郁闷,却又不敢不尊宜敏之命,只是沉着脸站在一旁,心中琢磨着慎刑司那邦人莫不是嫌命长了,居然连主子娘娘都敢瞒着,这里头肯定有大问题,决定稍后偷偷去问问尚嬷嬷,她老人家见多识广,肯定能知道其中猫腻。


    梧儿偏头看了身边的桐儿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担忧,决定稍后敲打一番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性子还是这般直白,她难道忘了主子向来不容底下的奴才欺瞒?如今居然肯轻轻放过慎刑司,必然是另有打算,希望这丫头别自作主张,坏了主子的事儿才好。


    “主子,时辰差不多,后宫的娘娘们都到齐了,在外头等着给您请安呢!”这时候尚嬷嬷进来了,笑呵呵地提醒道,她如今基本不管事了,也就是陪自家主子解闷说话,偶尔调教一番新来的奴才罢了。


    宜敏看了一眼时辰,已经是辰时整点了,便扶着尚嬷嬷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今儿是封后大典之后,她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接受妃嫔的请安,她对此颇为重视,今儿就该定下未来后宫的座次了,至于康熙之前的想法?


    呵呵,她不过是抛砖引玉,试探康熙的想法罢了,最后的结果可不一定能如康熙所愿!


    真要按昨儿康熙的名单来,那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好吗?但凡是背叛过自己的,设计陷害过自己的,她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想必这会不少人都打着母凭子贵的想法,指望靠着儿子就能妥妥的晋位?白日做梦呢!


    第296章  母仪天下(四十五)


    宜敏从内殿走出,来到正殿的凤座前,款款落座,身边的尚嬷嬷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地喊道:“宣众嫔入殿觐见。”


    话音落下,以六嫔为首的一行人缓缓走入殿中,众女分左右两列低眉顺眼地来到御阶之前,齐声请安,并行六肃三跪三拜礼:“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宜敏端坐凤座,俯视着底下众多跪拜的身影,尤其是前世与自己平起平坐大半辈子的几人都对自己低头跪拜,不得不说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起磕吧!”宜敏微微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分列两侧的六嫔,领头的惠嫔和僖嫔,次位是淑嫔和温嫔,最末是成嫔和端嫔,其后是贵人、常在、答应等小主,再后面就是无封号等级的庶妃。


    “谢皇后娘娘。”六嫔恭谨地起身退到两侧静立,若是过去在钟粹宫请安,宜敏一般会视心情而定给她们赐座,但在这坤宁宫正殿可没有她们坐的地儿,这里等同于康熙的乾清宫正殿,上朝的地方哪里有臣子坐的份呢?


    宜敏环视一番众人,淡淡地开口道:“本宫执掌后宫多年,如今得蒙圣恩忝为皇后,但是平日里的规矩并不会改变,依然是三日一请安,若有变动会派人通知尔等。至于宫务分配方面,有主位的宫殿自行处理,若大事不决者可报予本宫知晓,无有主位的宫殿本宫会派人统一管理。”


    宜敏目光落在几个作风较为跋扈的贵人身上:“这宫里头虽然位分有高低,但是所有人的本份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伺候好皇上,切不可仗着位分肆意欺压低位者,否则闹出丑事来莫怪本宫不讲情面。”


    底下众人纷纷心中打鼓,在宫里头官高一级压死人,答应、常在这等存在面对贵人基本上就是受气包,至于没有位份又没有背景的庶妃有时候甚至连宫女都不如,打骂罚跪之类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一宫主位在自己宫里的权力极大,但凡住在其所在宫殿的女人,全都要受到其节制,甚至苛刻点的还要求晨昏定省,惩罚低位嫔御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狠毒点的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死。


    六嫔也是心中猛地一跳,她们谁没干过点不可告知之事,只是都被掩盖了下去罢了,这种事基本上是后宫里的潜规则,这么多年来也没见皇后管过,这时候突然提出来究竟有何用意?


    最终还是惠嫔大着胆子试探问道:“谨遵皇后娘娘训示,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竟然叫娘娘这般慎重其事呢?”她在十八年的册封时,在嫔位派发的圣旨上排在第一个,所以众人便默认以她为首。


    宜敏看了惠嫔一眼,眼神微沉,轻哼一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话本宫不想挑明了讲,免得伤了你们的面皮,但是人命关天,做人做事也该有个分寸!这一年来,宫里头报病逝的小主居然足足有八人,怎么着?难不成本宫竟然眼拙到尽选了些病秧子入宫不成?”


    六嫔中的几个闻言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肩膀,这被病逝的八人基本上都分散在她们宫里头,至于真病假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宜敏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升起怒气,眼中带着寒芒,“这些可都是八旗秀女,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打杀的阿猫阿狗,人家里头还有父母兄弟,大都在为皇上当差办事的,结果咱们皇家就是这么对待人家女儿的?进宫不过一年,养的好好闺女说没就没了?


    至于各宫苑伺候的奴才就更别提了,失踪的、重病的、意外死了的竟然足足有四十七人?好啊!这可真威风啊!连朝廷上的死囚尚且要层层上报核准方可判决,你们一个个倒都是能耐人,一言断人生死呀!比皇上都威风呢,要不要本宫替你们好好表表功呀?”


    随着宜敏在凤椅扶手上一拍,却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顿时六嫔全身一个哆嗦,再也绷不住地连后面的女人一同,诚惶诚恐地道:“皇后娘娘息怒,万望娘娘保重凤体!奴婢等再也不敢了。”


    这回连刚刚没有心虚的几个主位都跪了,杖毙处置奴才这种事基本上每个宫里头都有,只是一般都会送去慎刑司执法,当然也有动用私刑的,只是没想到后者居然加起来有这么多人,结果扎了皇后的眼,直接被揪住了小辫子。


    宜敏凤眸微眯,发出一声冷笑:“不敢?本宫看你们敢的很嘛!成嫔,昨儿你宫里来报又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你的贴身大宫女,不如你出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成嫔闻言心头一颤,不由得生出几许慌乱,皇后这是打算拿自己开刀吗?不然为何当众提出此事?只是一想到唐嬷嬷已经跟慎刑司打点好了,她也和李贵人套好了话,只要咬死不认动用私刑,皇后想必也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成嫔心一横,往外膝行一步泣声道:“回禀皇后娘娘,红枫是嫔妾的贴身丫头,不过是发现一贼人竟敢入寝殿行窃,竟然被那贼人暴起杀害,无缘无故遭此横祸委实冤枉,嫔妾都不知该如何向红枫父母亲人交待了。”


    其他五嫔满是惊奇地看向成嫔,她们竟然不知道昨儿永和宫竟然出了这等大事,红枫是谁?她的底细众人基本上心知肚明,那可是成嫔绝对的心腹,就跟陪嫁侍女差不多了,平日里至少能帮着处理一大半永和宫的内务,如今居然死了,这下子成嫔几乎是断了一臂呀!


    宜敏一手曲起撑在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成嫔表演,她倒要看看成嫔能编出个什么故事来掩盖这件事,主位身边的大宫女可都是有品级的女官,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小人物。


    她淡淡地追问了一句:“那个所谓的贼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听说也是你宫里头的?怎么也跟着死了呢?”


    成嫔额头冒出汗水,她连擦都不敢擦,连忙回道:“后来经查实,是永和宫的粗使嬷嬷之一,平日里看着老实木讷,没想到居然是个手脚不干净,被抓到后从她身上搜出了不少金饰,看上面的印记都是嫔妾妆盒底部不常用的首饰。”


    旁边众人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看来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敢到一宫主位的寝宫里偷盗,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嫔妾当时正和李贵人在花园里品茗聊天,等接到奴才来报的时候,那贼人已经服毒自尽了,嫔妾当时也是慌了手脚,连忙让人去内务府找人过来处理,毕竟寝宫里死了两个人,嫔妾也不敢回啊!”


    成嫔微微抬头,偷眼瞧了上首一眼,却迎面对上宜敏那洞彻人心的冰冷眸光,不由得心头狂跳,语气都开始结巴起来:“慎、慎刑司的人来了以、以后,查验出那嬷嬷是服食砒霜才身亡的,嫔妾、嫔妾就让他们如实上报到坤宁宫……请、还请娘娘明鉴。”


    宜敏看着成嫔那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不由得暗暗摇头,就这点胆子也想着参与后宫博弈?居然还敢试图糊弄自己?简直不知所谓!


    她看了看跪在成嫔四周看好戏的几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温嫔,你独掌翊坤宫多年,不知对成嫔所言有何看法啊?”


    温嫔瞳孔一缩,她都已经尽量低调了,为什么皇后还要把她拉出来啊?只是皇后垂询她不得不答,只能匆匆瞥了身边的成嫔一眼,沉声道:“皇后娘娘明鉴,此事成嫔已经将头尾叙述得极为清楚明了,嫔妾并无其他看法,只能说那奴才胆大包天,着实该死!”


    成嫔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庆幸温嫔没有借机生事,只是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又听上首宜敏又问了:“惠嫔,此事你有何看法?”


    顿时成嫔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盯着跪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惠嫔,却听见惠嫔不紧不慢地道:“回皇后娘娘,嫔妾认为此事疑点有二,一是那贼人不过是一粗使嬷嬷,她如何知晓成嫔寝宫无人进而大胆行窃?二是宫中药物管制极严,一个最为低下的粗使嬷嬷是如何得到砒霜的?”


    宜敏顿时满意地笑了,她微微颔首:“还是惠嫔沉稳心细,那此事本宫就交给你来办,如何?”


    惠嫔顿时怔愣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上首,宜敏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期许,她心中一动,突然涌起一阵喜悦,连忙磕头行礼道:“皇后娘娘放心,嫔妾一定查明此事,为娘娘分忧。”


    此言一出,身后的成嫔和其余几嫔顿时都是目露寒芒,前者是怨恨惠嫔多管闲事,后者则是不愿惠嫔得了皇后青睐,将来有机会踩自己一头,她们都没忘记大封后宫在即,谁能在皇后面前立功得脸,谁就更有机会晋位为妃。


    第297章  母仪天下(四十六)


    宜敏手指在凤椅上敲了敲,眼神一个个扫过前排的六嫔,淡淡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手眼通天之辈,想必都盯着内务府的动向呢!本宫也不怕告诉你们,大封后宫近在眼前,有功则赏,有过当罚,坐上了主位不代表一辈子高枕无忧,若是有人肆意妄为,还妄图能够瞒天过海的,那可就打错了算盘。”


    看着她们低垂的脑袋,想也知道肯定是满脸不服,宜敏冷笑一声:“一皇、二贵、四妃、六嫔,这是皇上当初定下的规矩,如今嫔位往上还有大把的空缺,但是本宫为什么要给出去?你们一个个平日里养尊处优还不够,动不动就想着拉这个、踩那个,肆意打杀奴才,哪个自觉配得上自己的封号?”


    她过去只是皇贵妃,手中握着宫权凤印,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代行皇后之权,本质上跟面前这些女人没有差别,她没资格也没立场去训诫这些女人的作为,所以很多事她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却忍着不去僭越那条线。


    如今她正位中宫,是皇帝的正室,是后宫的主母,看不惯的女人可以训诫,看不上的规矩可以更改,她不需要再忍着,自己成天操心紫禁城上下所有人的衣食住行的大管家,这些女人倒是一个个养尊处优成天找事,以后再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这些年本宫向来宽待尔等,怜惜你们离家不易,在这宫墙之内难见家人,所以平日里有些事儿本宫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有些事错了便是错了,不听不看不代表不存在,今儿本宫便重新立一立规矩,整肃一番宫规。


    皇上亲自主持编纂的宫规不能形同虚设,稍后在场所有人都领一本回去,好好学学,不识字的就找人念诵,本宫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好生整顿自己宫里、屋里的腌臜事,免得以后被查出来,可怨不得本宫不教而诛了。”


    随着宜敏的话音落下,底下顿时一阵控制不住的抽气声响起,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手笔给惊住了,众多嫔御几乎顾不得这里是坤宁宫,一阵嗡嗡声响起,交头接耳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跪在前头的几位不淡定了,尤其是温嫔这种继承了姐姐大把遗产的更是慌了,她此时也顾不得低调了,直接抬起头大胆地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搜检后宫吗?这怕是不合规矩。何况我等身为一宫主位,多少有些私密物件,难道也需要公之于众不成?”


    后宫主位都是有妆奁的,这算是她们的私产,法理上任何人都无权动用和检查的,所以温嫔这话说得颇有些理直气壮,更别说自己手上的东西根本见不得光,一旦处理了以后可真要任人宰割了,加上刚刚被惠嫔比下去,当众丢了个大脸,心中更是气恼,直接就冲口而出了。


    这时宜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连话都不想回,周围几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时就叫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由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张了张嘴想要请罪,可是上头那位根本没理会,连斥责都没有,她上赶着打自己脸吗?


    这时僖嫔突然嗤笑一声,低声道:“温嫔这都开始语无伦次了,莫非是做贼心虚?否则慌什么?”


    温嫔愤恨的目光刺向僖嫔:“你莫要血口喷人!”这个女人十年如一日地跟她家不对付,有事没事总要刺她两句,如今更是抓着机会就要踩自己一脚,着实可恨之极。


    僖嫔轻蔑地撇了她一眼:“大家都听得清楚明白,皇后娘娘是为了大家好,若真要搜宫了,何必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整顿?你要是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急巴巴地跳出来干什么?


    哦,本宫想起来了,当年慧妃可不就是这样吗?手底下不知道添了多少罪孽,她的那些家当都在温嫔你手上吧?难怪你这样着急了,怕是脏东西太多处理不完吧?你说是吧,惠嫔姐姐。”


    僖嫔字字句句扎心刺耳,叫温嫔眼睛都气红了,恨不得直接上去扯烂她那张臭嘴,可是她不敢,她没忘了这里是坤宁宫,刚刚一时失言还能说听错了,如果当众动手那简直就是找死,皇后肯定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禁足,她可不像惠嫔和僖嫔那样有儿子兜底,万一皇上装聋作哑自己岂不是就完了?


    惠嫔这时也回过头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温嫔,漠然道:“若是温嫔手上真留着害人的玩意儿,还是尽快处理了吧,免得害人终害己。”僖嫔的话直接戳中了她的肺管子,慧妃夺了她的儿子不算,还不好好养着,硬是把好好地孩子给养没了,她对慧妃的恨意简直天高海深,只在赫舍里氏之下。


    温嫔见惠嫔也来落井下石,不由得气冲天灵盖,干脆也不装了,直接道:“姐姐当年入宫就是妃位,家族给的妆奁太多了,本宫一直好好存着,点选一遍怕不是就要大半个月,何况死者为大,还请诸位嘴巴放干净点。”


    “死者为大?这句话从温嫔你口中说出来,可真能让本宫笑死,据本宫所知,这宫里头奴才折损最高的宫苑可不正是翊坤宫吗?”这时护着肚子跪在地上的淑嫔发话了,她怀着孕却要遭此无妄之灾,心情糟糕透顶,加上她宫里头没那么多污糟事,自然说话颇为硬气。


    “你!”温嫔被淑嫔的话直接怼到了喉咙前,偏偏她说得都是事实,但是她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冷哼道,“那些奴才伺候不周,难道不该死?不过贱命一条,也值得你在这里抱不平?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出口,宜敏可就不沉默了,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不过贱命一条?”她深深地看了温嫔一眼,“你可知道宫里头伺候的可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她们祖上也曾经为皇家牵马坠镫,血战沙场,他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忠仆,可不是你钮钴禄氏的下人,他们并不下贱,说到底钮祜禄氏也是皇上的奴才,难道也身为下贱?你温嫔能使唤得动他们,完全是因为你是皇上的妃嫔,否则你也配?”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整个正殿都陷入了安静之中,在场的嫔御小主有不少都是包衣出生,周围伺候的奴才也都是内务府包衣,听到这些话,他们心中的震撼简直无语言表,无数视线偷偷摸摸的看向大殿最上方的那道高贵人影,身为皇后的她已经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居然认为他们这些奴才并不下贱,简直颠覆所有人的想象。


    温嫔直接被这话给砸蒙了,完全忘记了规矩,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你也配,你也配,你也配”的话语,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何曾想过会被人这样当面羞辱?她可是出身满洲最古老的钮祜禄氏一族,她的阿玛可是一等公遏必隆,她额娘也是红带子家族出身,论身份高贵整个后宫没几个比得上她,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拿她那些下贱的包衣奴才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呼吸急促,颤抖着嘴唇,往日里的沉着淡定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只觉得今日马佳氏就是故意要针对她。从一开始借着成嫔宫里的事落她脸面,后来又借着打杀奴才的事羞辱整个钮祜禄氏,真当自己的手心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是吧?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到了嘴边的怒骂压了下去,冷冷的道:“既然皇后连钮祜禄氏都不放在眼里,想来马佳氏也高贵不到哪去,毕竟同样也是皇上的奴才不是?何况皇后为了几个奴才这般兴师动众,难道不成钟粹宫这些年不曾惩罚杖毙过奴才,您高贵的手中难道不曾沾染人命?”既然马佳氏这般针对,那自己也不比太客气,皇后又怎样?他钮祜禄氏是又不是没有出过。


    侍立在凤座旁边的尚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眉毛倒竖,就要张口呵斥温嫔的无礼,这是赤裸裸的顶撞皇后,便是掌嘴也不为过,却被宜敏一抬手阻止了。


    宜敏丝毫没有被激怒,她只是淡淡的一笑,从容不迫地颔首:“不错,马佳氏确实不比其他人高贵,因为我马佳氏儿郎凭本事养家,靠军功立族,不媚上,不欺下,心中坦荡,不惧人言。本宫亦是马佳氏,幼承庭训,入宫至今十余载,扪心自问从未因公废私,亦不曾因一时喜恶而枉纵过一条人命,所以本宫有资格坐在这里主持公道,若是温嫔你能将你处死那些奴才的原因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只要有理有据,本宫便为自己先前所言致歉,如何?”


    温嫔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哑口无言,其他众女也是噤若寒蝉,既是因为温嫔的大胆顶撞,也是为了宜敏话语中无比的自信与气魄,一些曾经参与那场选秀的女人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鲜衣怒马,背负夕阳飞驰而来的强大身影。


    第298章  母仪天下(四十七)


    宜敏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底下的人,声音坚定肃然:“本宫希望你们知道,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奴才们伺候的不好,有宫规可以处置他们,若是有人胆敢徇私逃避责罚,那便是他们自己找死,本宫绝不宽纵!


    但是,本宫不允许后宫有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你们既然入了宫,一言一行便代表着皇家的颜面,若是一个个都飞扬跋扈,动则害人性命,天下人会怎么看待皇家?长此以往,难道底下的人不会出现怨愤吗?


    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不容许任性的地方,无论你们在家中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对下人生杀予夺,但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尤其是有幸成为一宫主位的,本宫希望你们能够谨言慎行,一举一动皆为后宫表率,不负皇上给尔等的封号,明白了吗?”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娘娘金玉良言,嫔妾等定牢记于心,恪守宫规,不负娘娘厚望。”六嫔与身后众人都是拜俯在地,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面上都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即使是刚刚被杀鸡儆猴的温嫔也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丝毫不敢扎刺。


    “今儿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如何做了,本宫最后强调一点,这后宫主位有德者居之,否则即便出身再高,家族势力再强,本宫也不会让其身居高位的,希望尔等引以为戒。”


    宜敏并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口服心不服,反正她已经有言在先了,若是还有人想要顶风作案的,那她也有充分的理由收拾对方,目的已经达到的宜敏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摆了摆手道:“行了,都跪安吧!”


    “谨遵娘娘懿旨,嫔妾等告退。”六嫔早已经跪得两腿发麻,恨不得早点告退,一听这话简直如蒙大赦,纷纷真心实意地谢恩跪安,尤其淑嫔谢恩的声音最为响亮,她今天可算是遭老鼻子罪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很少行过大礼,结果这几日简直是将几个月的份一起补齐了。


    宜敏扶着尚嬷嬷的手起身,直接离开了正殿,等明黄色身影完全进入内殿之后,众嫔御小主这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端嫔刚好跪在淑嫔后面,见她起身艰难便顺手扶了她一把,换来淑嫔感激的目光。


    端嫔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手贱,大庭广众之下她一点也不想跟淑嫔扯上关系,毕竟在外人看来董氏和郭络罗氏那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任谁也不会想来两人已经结盟了。


    这是跪在端嫔身后的德贵人却有些不好,她的月份可比淑嫔大多了,虽然她得了皇后懿旨可以安心休养,但是后宫第一天请安她也不敢不来啊,结果就遇上皇后给所有的主位下马威,跟着跪了半天,她满心思都是害怕伤了孩子,别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这会好不容易请安结束了,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身边的贵人常在更是冷眼旁观,压根没人肯伸手扶她一把,不是她们冷血无情,而是德贵人那是出了名的易孕难产,万一这时好心扶她一把,后面出了事却被赖上怎么办?


    就在德贵人瘫坐在地上难以起身,尴尬得几乎要钻进地缝的节骨眼上,一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半扶半抱了起来,德贵人转头看到了一张清秀带笑的脸,是皇后身边四婢中的檀儿。


    德贵人腿脚酸软地倚靠在檀儿身上,感激地道:“多谢姑姑援手。”这可真是及时雨啊,不然她可就要出大丑了,更可怕是万一皇后以为自己想要借此坑她一把,那可就冤枉大发了。


    檀儿面带笑容地答道:“小主客气了,是主子让奴婢用肩舆送您回承乾宫,也派人去清太医了,到时候让太医好好诊诊脉,以免动了胎气。”主子行事向来不愿落下把柄,刚刚那种情况不可能单独让德贵人免跪,那就只能事后描补了。


    德贵人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朝着内殿方向拱手一礼,谦卑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铭感五内,这便回去好生休养,决不让娘娘操心。”她知道皇后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看一旁淑嫔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吗?显然是被皇后的差别待遇气到了。


    檀儿对着在场众人微微一福身,开口道:“诸位娘娘、小主还请自便,奴婢奉旨办事,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将德贵人交给刚刚传唤进来的两个宫女搀扶,然后一同走出了大殿,上了已经停靠在外头的肩舆,一行人扬长而去。


    淑嫔气得牙痒痒,德贵人有孕在身,难道她就没有吗?凭什么皇后给了德贵人各种恩典,自己却无人问津?不由得扼腕不服,早知道自己也在地上多坐一会了,没准也能蹭一把坤宁宫的轿子。


    不过淑嫔知道这种事自己也就是想想罢了,她可不是德贵人那个孱弱兮兮的奴才秧子,身为骑射全能的满洲姑奶奶,不过跪一跪罢了,顶多觉得腿麻,再多就没有了,她还不至于矫情到没事装病的地步,没得晦气不说,还会让皇后对自己心生嫌隙。


    于是她挺直了腰杆子,当先走了出去,嘴里却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真是小姐身子奴才命,偏她矫情。”


    周围听到的人都有点忍俊不禁,这淑嫔在后宫里向来以心直口快著称,但是人缘却不坏,很快永寿宫的勒贵人、新常在就跟在她身后出了大殿,随风飘来几人用蒙语谈笑的声音。


    僖嫔对淑嫔的性子做派已经十分熟悉了,对她当先走人的事情完全不在意,两人共主一宫多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从没撕破脸过,勒贵人、新常在都是蒙八旗的贵女,跟淑嫔向来交好,而布贵人和马常在则跟僖嫔更处得来。


    本该走在最前头的惠嫔看着永寿宫两嫔的作为,不由得摇了摇头,她来到成嫔面前,面带微笑地道:“成嫔妹妹见谅,刚刚皇后娘娘交代本嫔负责调查永和宫之事,还请妹妹配合一二,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便去内务府走一遭吧?”


    成嫔跪的时间最久,这会腿还酸呢,没好气地瞪了惠嫔一眼:“本宫没什么好说的,事情的经过刚刚已经在皇后娘娘面前回过了,至于尸体慎刑司已经拖走了,姐姐既然这般能耐,便自己去查吧,本宫恕不奉陪了。”


    她恨极了惠嫔刚刚落井下石的举动,想踩着自己在皇后面前邀功,没门!那拉氏虽然是大姓,但是惠嫔家却这代没什么能耐人,最高不过四品官的破落户罢了,这会趾高气昂,等会到了慎刑司,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惠嫔脸色有些难看了,她自诩为六嫔之首,今日却屡屡被无视,不由得也露出些许不悦之色,沉声道:“皇后娘娘可是金口玉言要本宫调查此事,成嫔若是这般推三阻四,说不得本宫只能如实禀报娘娘了。”


    “嗤——皇后只是让你办事,可没让拿着鸡毛当令箭呀!”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温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拱火,“成嫔这是天降横祸,遭了贼人不说还失了左膀右臂,结果这会还要被当成犯人来审,这叫什么事儿啊?”


    成嫔对此却不领情,她讨厌惠嫔落井下石,但是对于温嫔这个始作俑者更没有好感,于是面无表情地道:“对于此事,本宫确实不知更多内情,惠嫔若是能够明察秋毫,揪出其中内幕,本宫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恕难从命。”


    说完直接甩手走人,经过刚刚那么一下,成嫔也想明白了,反正她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发现身边人有了二心,想要揪出幕后黑手罢了,被查出来大不了也就背个御下不严的名头,其他的也休想栽赃到自己头上。


    温嫔脸色比惠嫔更难看,她自以为给成嫔解围示好,刚刚也是为了她丢了大脸,这会成嫔居然给自己甩脸子,压根不接话茬不说,居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简直岂有此理,这态度像是要结亲的样子吗?结仇还差不多吧?


    “好好好,一个个派头可真大呀!本宫算是长见识了。”惠嫔看着甩手就走的成嫔和怒气冲冲而去的温嫔,她回头看了看内殿的位置,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涌到喉头的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这里可是坤宁宫,不是她能发泄怒气的地方,等着吧!她早晚要踩在所有人头上,给这些女人好看!


    内殿里,宜敏躺在美人榻上,嘴里吃着雀儿喂得果子,耳边听着莺儿描述外头的场面,不由得心情极好地勾起嘴角,感觉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莺儿绘声绘色地重复完外头的对话和情景,有些好奇地道:“主子今儿为何突然拿对成嫔和温嫔这般不留情面?”平日里成嫔最沉默,温嫔最桀骜,而且都是不怎么得宠的那种,主子基本很少理会她们,今天却摆明了找她们麻烦。


    第299章  母仪天下(四十八)


    宜敏心情极好地吃了口剥好的葡萄,慢条斯理地道:“成嫔呀,是个懦弱没主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改主意的人,本宫不过是拿她做个由头罢了,这宫里头着实有些太安静了,个个都关起门来各自打着小算盘,本宫可不喜欢局势脱离掌控,所以得让她们动起来才行。


    如今正好有几个妃位在前头吊着,本宫只要从中添把火,这些人彼此之间本就不和睦,稍微制造点矛盾就会互相猜疑,她们不能也不敢再等下去,除非她们想要被死对头踩在头上羞辱,不然就要想方设法阻止其他人上位。”


    两人一脸恍然之色,雀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主子是想让她们互相扯后腿?只要她们动作起来,那么各种诡计必然接踵而来,只要稍微闹出点动静,必然瞒不过皇上的耳目,只要皇上去查,那么她们的所作所为自然会一一浮出水面哪怕皇上原本有给她们晋位的想法,到时候也不得不打消念头。


    而主子从头到尾只是冷眼旁观罢了,甚至还一再强调要求她们恪守宫规,不可肆意妄为,这可是她们自己把晋位的机会给作没了,与主子何干呢?不愧是主子,本来奴婢们还担心这些女人本就不安分,一旦位分高了,怕是更要给主子找麻烦了,如今倒是用不着担心了,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莺儿却面带思索地摇了摇头:“恐怕主子的用意不止如此,今日看似温嫔自己跳出来找不自在,实则应是主子言语引导的结果,否则以温嫔往日里的城府,不该如此喜怒形于色才对?


    只是奴婢不解,这温嫔值得主子这般慎重其事吗?依奴婢这些年的观察,皇上对钮祜禄家的女人向来不怎么垂青,连子嗣都不曾让她们诞下,论威胁性怎么也比不上那几个膝下有阿哥的吧?”


    宜敏这回是真的笑了,她点了点莺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敏锐,不错,不枉本宫多年的培养。的确,目前整个后宫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本宫的地位,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皇上并非仅仅因为当年慧妃的所作所为才对钮祜禄氏不待见,而是出于忌惮才敬而远之。


    不管温嫔这个女人得不得宠,她出生于钮祜禄氏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家族的底蕴着实太过厚重,在八大姓里头首屈一指,即使马佳氏与瓜尔佳氏两者相加,也顶多与之旗鼓相当,甚至在朝堂上势力还要略逊一筹。


    终究是遏必隆的女儿,她们可能没有子嗣,也可以没有宠爱,却绝不会没有地位。你们也看到了,即使皇上再不待见钮祜禄氏姐妹,她们的位分终究也都是一宫主位,这就是家族背景强大的好处,她或许不是最有威胁的,但却是绝不容忽视的。”


    尚嬷嬷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时才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皇上莫非不仅仅打算晋封温嫔为妃吗?”除非皇上的想法不止于此,否则她想不通主子为何会突然针对温嫔。


    宜敏脸上笑容微微淡了下来,重新靠回美人榻的靠背上,颇有些无奈地道:“嬷嬷总是这般了解我,你猜的不错,皇上直接点名温、惠、淑、僖四嫔为妃位,直接就是直接占满了呀!想必已经思虑良久了。”


    尚嬷嬷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道:“虽然皇上把温嫔放到了妃首位,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温嫔的出身确实冠绝诸嫔,她膝下无子,到了妃位怕就到头了,为何主子这般如临大敌?”


    宜敏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温嫔虽然膝下无子看似劣势,但换个角度来看却也是最大的优势。皇上即使许以她高位,她也威胁不到皇权,因为她没有儿子,而皇上却能借此拉拢钮祜禄氏为其卖命。


    反之若是温嫔生下了阿哥,她对本宫的威胁性反倒不高,因为最为忌惮她的人便成了皇上,毕竟钮祜禄氏一族历来就不是保皇党,所以当皇上提出温嫔必得妃位的时候,本宫就知道皇上是不打算给她孩子了,她将是另外一个佟妃。”


    莺儿和雀儿面面相觑,却丝毫不敢插嘴,就听尚嬷嬷道:“既然主子觉得皇上打算拿温嫔接替佟妃的作用,为何还要如此忧心?这些年佟妃就是个出头的靶子,吸引了全后宫的忌惮与怨恨,有这样一个挡箭牌,何乐而不为呢?”


    宜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呀,有了皇后的后宫如何还能容许佟妃这般横行肆意之人存在呢?那打的可是后宫之主的脸呀!而温嫔既然是钮祜禄氏的牌面,本宫若是要收拾她,自然会引起钮祜禄氏的不满,而马佳氏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两大家族自然就对上了。


    别忘了其他三妃也都是有背景的,皇上只要从中拉拉偏架,怕是八大姓谁也别想独善其身,皇上这是打算在后宫玩平衡呢,本宫当皇贵妃的时候,他可以放心让钟粹宫一家独大,可是皇后为嫡妻,膝下还有两个嫡子,若是一家独大,其他家族看不到希望,又凭什么为皇上卖命呢?


    尚嬷嬷听到这里已经是大惊失色,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主子是不是想多了?这大封后宫乃是惯例,人选也是从六嫔中选出来的,也许只是巧合呢?皇上也许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呢?”


    “是啊,主子,这十多年来皇上与您如胶似漆,便是民间夫妻也难有这般恩爱的,皇上怎么可能会针对您呢?您可莫要胡思乱想了。”莺儿也有些花容失色,她连忙安慰着自己主子。


    雀儿倒是没有开口安慰,她一向以宜敏马首是瞻,主子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从不会反驳和质疑,她只是担心地看着宜敏,生怕自家主子伤心难过。


    宜敏面上并无半点失落之色,她反而噗嗤一笑:“你们呐,这是操哪门子心呢?皇上无论心底如何爱重我,并不妨碍他玩弄平衡之术呀!在皇上看来,他已经给了本宫世间女子最高的荣耀,待本宫已经仁至义尽,身为皇后自然该为其所用,甚至必要时做出一些让步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尚嬷嬷和莺儿无言以对的模样,宜敏笑容更灿烂了:“皇上终究是一国之君,他心中更多的是装着江山社稷,儿女情长不过是国家大事之外的点缀罢了,若是本宫知情识趣那就该好生平衡后宫,以便于更好地用后宫妃嫔乃至皇嗣影响或控制其背后的家族,否则这皇后又要来何用呢?”


    尚嬷嬷动了一下嘴唇,眼里满是心疼,她宁可自家主子不要看得这样透彻,至少能沉浸在幸福中更长久一些,可是主子是如此聪慧且清醒,否则如何能够在后宫身居高位,甚至登上至高凤座呢?


    莺儿抿了抿唇,试探地道:“既然主子将皇上的心思看得这般清晰明了,为何还要针对诸嫔设下陷阱呢?难道这样真的能阻止皇上封妃的决定吗?但是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后宫主位终究不可能一直空着的呀!”


    宜敏略带惊讶地看着莺儿,理所当然地道:“本宫怎么可能如此天真?这妃位给谁不是给?大清世家何其多,没了这几个,将来也会有其他人,本宫何必跟皇上对着干呢?”


    这下子连雀儿都惊讶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主子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既然没打算阻止皇上封这几人为妃,偏偏又刻意搅乱局势,花了许多功夫最终结果却没有变,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宜敏掩唇一笑,凤眸光芒流转:“本宫可以一切如皇上所愿,但是不妨碍本宫给皇上找点不痛快呀?与其粉饰太平,给皇上后宫一片和谐,姐妹情深的错觉,还不如让皇上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妃嫔都是些什么货色呀!”


    只要一想到康熙知道了这些女人根本不是表面的温婉和顺,而是私底下各种勾心斗角、心狠手辣,却只能捏着鼻子将其晋封为妃,还要在圣旨上写下各种溢美之词,就不由得心中畅快,要不是怕意图太明显,她都想把两个贵妃都叫这些女人给占了。


    身为皇后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后宫有宠妃,而是既得宠,又有子,最终还位份高的,这不是妥妥的逼宫是什么?未来世间还很长,她无法保证会不会有这样的女人出现,所以她只能未雨绸缪了。


    这十多年来后宫真正身居高位的就没几个得宠的,淑嫔只能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虽然她打算让这些人先把位份占住了,但是她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使绊子的时候也不能手软,尤其是温嫔这个铁定能凭身份升到贵妃的女人更是不可轻忽。


    这些女人既不得宠,那么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地位和子嗣,她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打压后来者,尤其是未来出身好又得宠的女人更是首当其冲,想威胁到皇后,问过众多主位了吗?


    而宜敏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偶尔出手主持公道就够了。试问一个内能稳定后宫,待宽子嗣,外能结交诰命,安抚蒙古的皇后,难道不是妥妥的千古贤后吗?


    第300章  母仪天下(四十九)


    尚嬷嬷等人见宜敏依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是陪着宜敏一路走过来的身边人,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看似一路平步青云,实则背地里废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谋划,方能举重若轻地掌控全局,她们最怕的就是皇上与自家主子离心,到时候不说功亏一篑,至少也是无数心血付诸东流,怎么看都是血亏。


    “主子,永和宫那头真的不管了吗?惠嫔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慎刑司的水太深,单凭她一个怕是镇不住那些牛鬼蛇神。”尚嬷嬷沉吟了一会,还是有点怀疑惠嫔的能力,生怕她撬不出内里的秘密,导致主子的算计无法顺利进行。


    宜敏伸手拿起榻上没看完的书卷,翻到夹了书签的地方,准备继续阅读,无所谓地答道:“惠嫔能不能查到都无关紧要,该暴露的东西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反而,倘若时候未到,那么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喽。”


    尚嬷嬷闻言终于放心了,她对着莺儿和雀儿道:“你们这些时日定要照顾好主子,尤其是伤口未愈之前切不可沾水,更不能做激烈的动作,否则伤口撕裂将来是要留下疤痕的。”


    说完又转头叮嘱宜敏,“主子可莫要掉以轻心,女人的肌肤必要时时注重保养,方可青春常驻,尤其手心这等位置,稍不留神就会牵扯伤口,您可别仗着底子好就不当一回事儿。”


    “是是是,嬷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本宫一定把自己照顾好,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动口绝不动手,行了吧?”宜敏哭笑不得地听着尚嬷嬷的唠叨,心中无奈至极,嬷嬷年纪越大是越爱操心了。


    尚嬷嬷起身福了一礼:“那奴婢便家去了,明儿准备登门问候老爷福晋,不知主子可有话带到。”她如今已经是半荣养状态,得了恩典可以每旬月便回家几日,只是她很是懂得规矩,除了带些问候口信,从不带任何物品出入宫禁,以免落人口实。


    “代本宫问候阿玛、额娘身体安康,听说前些日子老祖宗病了一场,你帮本宫进去看看是否好利索了,就这样吧!”宜敏想了想又接着道,“明儿本宫会让人把抄写的经书送到皇觉寺供奉,家里人若是有祈福的经文也可以一同送去,好为老祖宗祈福,祝她老人家富宁康泰。”


    自从郭尔罗斯氏百岁寿诞之后,府里人对她的称呼就改成了老祖宗,就连宜敏也跟着改口了,毕竟辈分高了,底下的孩子们也多了,尤其隔房的都已经有第六代人了,曾太祖母,太曾祖母,曾曾祖母的,一到年节孩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干脆统一称老祖宗得了。


    “嗻!老奴一定把话带到,主子放心便是。”尚嬷嬷笑着应下了,她很是乐意去探望那位老祖宗,那可是活着的祥瑞,大清目前已知最高寿的人了,身上的福气别提多大了,便是能挨着一点边都足够凡人受用不尽了。


    等莺儿送尚嬷嬷出门后,雀儿期期艾艾地凑上前道:“主子,明儿送经书到皇觉寺的活儿能交给奴婢吗?”


    宜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难得你肯开口求本宫,这等小事自无不可,只是本宫很好奇,你平日里就怠懒出门,这回怎么突然勤快起来了?”雀儿不像莺儿长袖善舞,她一直都是默默做事,有了空闲便研究各种杂学,尤其是医药方面更是从未落下,长年累月都不踏出宫门半步的。


    雀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个月见家人的时候,说是奴婢嫂子终于给家中添了个大胖小子,奴婢想着去皇觉寺上柱香,借着主子的福德庇佑那小侄儿无病无灾。”


    宜敏顿时笑了:“这是好事儿啊,等会自个到本宫匣子里取两锭金元宝,送到佛前供奉,等你那侄儿满月时拿回去添盆,算是本宫的一番心意了。”雀儿是家生子,家里头兄弟倒是不少,偏偏一个个都生了女儿,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丁,全家差点喜极而泣,这可是千里地的一根独苗,连雀儿都有些不淡定了。


    “多谢主子恩典,奴婢替侄儿给主子磕头了。”雀儿顿时喜笑颜开,跪下对着宜敏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多大点事儿啊!值当你这般多礼,快去准备吧。”宜敏摆了摆手,赶了雀儿出去了。


    宜敏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闭上眼靠在美人榻上,手指轻轻敲击着书卷,沉思起来,想起之前在康熙书房看到的那些奏折,心中盘算起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大多数耳熟能详的名字都与前世相差不大,但也有些意外的收获,如今只能交给阿玛来处理了,他老人家已经致仕养老,做些小动作并不打眼。


    她起身来到书架旁,从上面拿下来一叠装订整齐的书卷,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封面上是汉文书写的《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书写、诵读此陀罗尼经,或纳入塔中礼拜之,能消灭罪障,免于三途之苦,寿命长远,得无量功德。


    将其中第三卷抽出来,重新快速翻阅了一遍,确定自己所做的记号都还在,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手中的书转瞬不见了,紧接着手中出现另外一本《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无论笔迹还是每一页的字数位置都一般无二,不过这本其中有十来页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是内藏外显两套文字。


    这两本宜敏早就准备好了,昨晚在仙境里则是将一部分书页用特殊的墨水将刚得到的消息和名单写上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字迹就会隐匿起来,除非用相对应的药水才能让其显形。


    具体的页码她已经写在薄绢上,封入蜡丸让嬷嬷带回府去,明日阿玛便能收到,到时候自然会安排人手将供奉的那本书取走,至于显化文字的药水她早已在回府待嫁的那段时间留下了不少,这等药水是地狱新近研究出来的,无色无味而且速干,不会在纸面留下任何痕迹,着实叫她惊喜。


    随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年纪渐长,很快就会面临选福晋,出宫开府等等人生大事,她需要马佳府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所以一种安全的通信方式正是她迫切需要的,她抄写经书基本上都不避着康熙,送去供奉的地点又是皇觉寺,首尾都跟马佳府没任何接触,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宜敏正将手抄的经书按照顺序摆放好,这时莺儿走了进来,见状忙道:“主子让奴婢来吧,内务府特制了几个用来供奉经书的檀木盒,听说可保书册百年不腐,今儿一大早刚送来,奴婢还没登记造册呢。”


    说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捧出几个长条状的盒子,通体紫黑色,光泽明显,纹路流畅清晰,显然是由完整木料制作而成,上面雕刻了极为精致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颇为威严庄重。


    “哦,拿来本宫瞧瞧,内务府那群小子消息倒是挺灵通,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本宫要送经书去佛寺供奉?”宜敏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伸手拿过一个匣子,入手微沉,外表抚摸起来有种犀牛角质搬的润泽,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闻起来叫人心境宁和,十分舒适。


    莺儿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哪里敢随便打听主子身边的事儿,说是奉皇上的旨意办事,连这盒子的花纹都是皇上命人送去的,让工匠照着雕琢而成。”内务府的人最是懂得看眼色,知道主子娘娘喜欢能干实事的人,自然收起了四处钻营的那一套,更不可能随便打听主子娘娘宫里的消息。


    宜敏微露恍然之色,失笑道:“本宫还奇怪内务府竟然如此财大气粗,居然连这种顶级的紫檀都舍得拿来做盒子,原来是皇上的手笔,那便无碍了。”


    既然是康熙专门设计的,那这盒子就不可能太简单,定然有着她不知道的名堂在里头,毕竟康熙这人就爱卖弄学识,还喜欢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就等着别人去发现。


    于是宜敏仔细打量起盒子上的花纹来,越看越觉得眼熟,她随口吩咐道:“莺儿,去书架上把本宫抄写的经书原本取来。”既然是装经书用的,这花纹怕是也跟经文脱不了干系,没准就是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就像上回他送给自己的檀香炉,上面居然隽刻了商周时期的甲骨文,这种离奇的想法谁能猜得到?简直也没谁了。


    “主子,可是这本经书?”莺儿小心地取来一个小木盒,里面躺着一本发黄陈旧的书册,书目上的文字既不是满蒙汉,也不是小篆等古体字,而是一种歪七扭八的蝌蚪文,让看多看一眼都会晕眩的那种。


    宜敏拿过那个小木盒,没有将书册取出,而是带上一副丝绢手套后才小心翼翼地直接在盒子里翻页,很快就找到了跟紫檀木盒相似的纹路,在脑海中对应了一下译文的字句,大概也明白了这些纹路的意思,看着繁复,实则就是福禄寿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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