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失踪案5
知牧也觉得奇怪, 就问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他们为什么都拎着一个很怪异的东西?”
那姑娘撇撇嘴,十分不屑地说道, “还不是那个娇娇搞出来的名堂!”
“娇娇是谁?”
这下临到苏锦书不解了。
浓妆女子还未及回答,旁边就有个男子说道, “你们是头一次来樱花楼吧?娇娇可是樱花楼的花魁, 长得赛比天仙下凡,性子也好, 对谁都是柔声蜜意的,看见了吧,我们这都是她的追崇者!”
知牧有点不服, 一个小小的昌河县花魁,再怎么明艳动人, 比得上京都十大名妓?
所以, 他颇有些鄙夷地道, “你们这么多人喜欢她一个, 有什么用?她一个人而已, 又能给你们什么?”
“哼,你这人瞧着就不是有学识的, 不读圣贤书, 说出那话来也没甚底蕴!谁说我们喜欢娇娇就非得与她缠绵床榻,求得一时之欢?我们与她,那是精神上的交流, 灵魂里的碰撞,对了, 你瞧见没,我们就连喜好都是一致的, 我们都喜欢花,尤其是墨兰!”
那男子说着,还很是自豪地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那东西。
苏锦书问,你拎的是一株墨兰?
“对呀,不但我,我们大家都在与娇娇精神相通的时候,拿来她最喜欢的,也是我们最爱的墨兰!每天一盆,我们日日来,这墨兰就日日盛开在娇娇的窗下……”
男子眼神里流露出得意之色,“前几天我们几个为了多买几盆墨兰,还出城去找了呢!”
“就是,就是,那次出城可是让我们找到了最好的墨兰!若不是之后文林出了事儿,那次出城踏青寻兰的经历可以写书立传呢!”
男子旁边另外一个清瘦男子也插话说道。
文林?
苏锦书暗暗惊讶,她做无意状问,“你们说的文林可是刘文林刘公子?”
“额?你也认识文林兄?”
清瘦男子问。
“嗯,我……我跟他是旧识,我们约好了借着这次秋闱的机会在昌河县碰面的,但奇怪的是,我来昌河县几日了,也到福隆客栈找过他,都没找到,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苏锦书稳住了情绪,问这二人。
“唉,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诡异!宋河兄,还是你说说吧!”
清瘦男子推了推一侧的胖男子,说道。
“好吧。”
叫宋河的胖男子把拎着的墨兰放下,示意几个人坐下。
大家都坐好后,有人送来了茶点。
宋河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起来,一仰脖子都喝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克制内心的情绪波动,接着就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是十天前,他们跟刘文林约好了,中午在大集旁边的小馆子会面,吃点东西后,就结伴出城,这次出城两个目的,一个是踏青游玩,另一个就是寻找墨兰。
城里花店里的墨兰来一批倾销一批,几乎到了想预订都要给花店小伙计塞红包的地步了。
这让宋河等人觉得很不爽!
他们以为花店里的墨兰非是花店老板自己栽种出来的,那么就一定在昌河县附近有花圃,花圃每日把墨兰送到花店,再由花店加价卖给他们。
所以,他们决定要找到花圃,从花圃里直接购买墨兰。
其实,本来墨兰的销售没有这么火爆,就是因为樱花楼出了一个名动昌河县的花魁娇娇,娇娇独爱墨兰,谁若是能将一盆上好的墨兰送给她,那娇娇一高兴,说不定就能与其一度春宵!
为此,几乎全城痴迷娇娇的人都到处购买墨兰。
宋河他们是从刘文林那里听说落景山山脚下有花圃的。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结伴而行,出了西城门,走出十几里地后,就真的发现了两处花圃。
“我们每人都从于家花圃那里买了几盆墨兰。”
宋河的话让苏锦书疑惑,“据我说知,那陈家花圃老板娘态度挺好的,你们为什么没从她那里买?”
宋河说道,“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先去了陈家花圃,可已经有人在买墨兰了,他不让我们买,说什么就我们这穷酸相,即便送了墨兰去樱花楼,娇娇姑娘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的。文林兄跟那人争执了几句,那人恼羞成怒,招呼打手把文林兄打了,没法子我们才去于家花圃的,那于家花圃的老板娘好生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老板娘,我们买这么多墨兰,你就给我们多便宜一点吧?”
哪知道,老板娘当即就发作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家墨兰长得好,你不想买就滚出去,别在这里磨叽……吓得我再没敢说话……”
“你认识那个在于家花圃买花的男人吗??”
苏锦书问宋河。
宋河看了一眼清瘦男子,欲言又止。
清瘦男子轻叹一声,“一开始我们是不认识他的,回城后一打听才知道,他是昌河县一霸,叫黄世忠,他把持着城里街面上的买卖,问他们收取费用,欺辱弱小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手底下养着一群打手,谁不肯听他的,他的打手就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刘文林不见了,你们是怎知的?”
知牧抢着问道。
“我们约好回去把多余的墨兰放好,一起吃饭后,送一盆墨兰去樱花楼!我们都是读书人,倒也不是非跟娇娇姑娘做那苟且之事,就是想跟娇娇姑娘近距离坐坐,聊聊,听说娇娇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呢!”
宋河又喝了一大盅茶,像是为了压制内心里的惊惶,他又说,“我与韩阳在我们常去的小馆子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都黑了,文林兄他们才来!”
“他们?”
苏锦书抓住了他话里的纰漏。
“与文林一起不见了的还有李宝同,王猛,孙玉峰。他们都是我们来昌河县后结识的朋友。”
韩阳接了话茬说道。
苏锦书与知牧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四个名字,都在那十五个失踪人员名单上。
正聊着,他们周遭的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喜地喊着,是娇娇姑娘,娇娇姑娘下楼了!
苏锦书也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
就见一位身姿摇曳的女子,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从二楼走了下来。
她着一身粉色衣裙,精美华丽的服饰把她衬托得越发娇嫩妩媚,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得下面的男子们爆发出狂喜的呼喊,娇娇,我的小心肝啊,你可真想死我啦!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若放在市井巷间,说此话的人定会被活活打死!
但是在这里,男人发自心底里本能的野性与冲动,都在这时被风情万种的娇娇姑娘撩拨得如火如荼,他们身上属于男性的一种被后世称为是荷尔蒙的东西,已经崩溃泛滥。
现在的他们,只要能得了娇娇姑娘青睐,哪怕是一个眼神,也都能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奔向她!
女子明艳动人的眸子熠熠生辉,长睫毛如微微颤抖的蝶翼,她微笑着走近了这帮男人,恍如一只被投入进狼群的小羔羊,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男人们紧紧围拢住了。
“给我看看你们带来的墨兰,好么?!”
娇娇姑娘开口了,声音若莺啼般好听。
男人们纷纷低头,扯去遮盖墨兰的黑纱,将花送于娇娇跟前。
一盆盆盛放的墨兰聚集在娇娇身前,她立于墨兰花中,人比花娇,花衬人美!
这时,樱花楼的老鸨子慧娘出现了。
她是个身量丰腴的妇人,四十岁上下的模样,虽人老了,可是心不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粉,她咧着红色的大嘴笑时,苏锦书真担心她脸上涂的粉会一层层掉下来,砸到她的脚面上。
慧娘说,“还是老规矩,现在就开始投银子,谁带来的墨兰花,被投的银子数目多,谁就获胜,今晚我们娇娇就陪着谁共度良宵!”
这话一出口,群情激动。
有人开始一把把往外掏银子,分别砸向一盆盆的墨兰。
慧娘对大家的这个反应十分满意,她又说,“你们也可以组队投银子,胜利的那队人再采取划拳的方式决出胜者!”
很快,很多人就开始拉帮结伙,一起投银子了。
人多力量大,有几盆花的跟前眼见着就堆起了一座小型的银山。
苏锦书对于樱花楼这种变相的敛财方式深感高明!
如此花魁娇娇姑娘落得一个爱花花神的美名,自古文人墨客钟情山水与花草,此举会引来一大帮的有学识又有钱有闲的贵客。
贵客们在这里参与给墨兰花投银子,这就是一种竞争的小游戏,而竞争最是能激发男人的斗志,使他们在投银子的过程里尽其所有,也要打败对手!
这样疯狂情绪的操控下,男人们身上带的银子没有散尽,他们是万万不肯走出樱花楼的。
苏锦书以为,想出这点子的樱花楼老鸨子是个掌控人性与人心的高手!
宋河与韩阳倒是没有参与其中。
知牧问他们为什么不投银子?他们不是为了娇娇姑娘来的吗?
宋河苦笑,“墨兰买好之后那日晚上,我们就与文林兄他们一起组队投银子,要不惜一切把我们的墨兰投成第一名,那时我们再抓阄决出谁最终去见娇娇姑娘!可我们运气不好,又遇上了黄世忠,他阻止我们参与投银子,孙玉峰与他理论,也被他们打了,那会儿我与韩阳去了茅房,等我们回来才发现文林兄他们不见了。自那后,我们再没见过文林兄他们几个!”
“我……我觉得文林兄他们一定出事儿了,害他们的就是黄世忠!”韩阳小声说道。
“既如此,你们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锦书站起身,道。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 失踪案5
把宋河与韩阳带回衙门后, 连夜对他们做出了讯问,这当中两人说的与之前在樱花楼说的基本一致,据他们所说刘文林等四人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樱花楼, 李成马上带人去盘查了一番,一个时辰后, 带回来的消息证明宋河说的不假。
那天晚上, 刘文林他们的确与黄世忠之间发生了争执,这个争执的过程里, 宋河与韩阳确实是去了茅房,两人都喝高了,在茅房方便完之后, 就地在茅房外头睡了一觉,等他们醒来, 再回到前厅, 赏花会已经结束, 刘文林等人不见踪影。
这一点, 樱花楼前厅后院的伙计都可以作证。
那么现在, 所有的破案线索都指向了黄世忠。
到底是不是这个当地一霸在一怒之下把刘文林等人带走了?
这一点樱花楼的人都说没看到。
此时已经是凌晨,苏锦书等人一夜未眠。
但案情急迫, 张彪与李成马不停蹄带人直往黄世忠的住处, 同福胡同三十二号。
对于黄世忠其人,李成是知道的。
他也是昌河县本地人,又在衙门当了十年差, 先是从一般杂役做起,一步步升为现在的捕头, 他的能力与胆识指定是比一般人要强太多。
但在苏锦书要求他们带人去抓黄世忠时,他还是面呈难色, 他说,“对于黄世忠的肆意妄为,衙门不是不知道,就连大老爷王肯都心知肚明,但每次抓了他,指证他的罪行,都会有人跑到衙门来自首,为他顶罪!弄得王大人没法子,明知道黄世忠才是真正的罪人,可是架不住为他顶罪的人咬死了他才是真正的犯人,而且那人放话,如果大人不放了黄世忠抓他,他就当场撞死……”
在大越国的律法里有一条,任何一个衙门机关在问询嫌疑犯时,如果因为用刑过度或者说是其他缘故造成的嫌疑人自杀身亡,那么处理该案的一干官员衙役都要受到严罚!
为此,没有哪一个官员希望自己在审案过程里出现嫌疑人死亡的,因为一旦有了这样的结果,丢官罢职都是小事儿,甚至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就这样,黄世忠一次次在堂审过程里无罪开释,也导致他的气焰更加嚣张,越发不把县衙与律法放在眼里,行事更加的凶残霸道!
“苏公子,我们就是抓了黄世忠,可能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即便刘文林几人真被他所害,咱们也很难治罪于他!”
李成颓废地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这朗朗乾坤真能容那恶人横行一世!”
张彪是个急脾气,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
“李捕头,你们只管带人去把黄世忠带回来,如果此案确实与他相关,以防他再次脱罪,我们可以把他带回京都……”
苏锦书略一思虑道。
“对,大理寺不成,就将他带回镇抚司,只要他能把诏狱里的刑具一一走过,还能矢口抵赖,老子就承认他是个人物,亲自把他给放了!”
知牧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卑劣的坏种,当即拍着胸脯道。
既然京都来的两位代表着大理寺与镇抚司的能人都如此说了,李成也二话,马上组织了一帮衙役,带上趁手的兵器,趁天色未明,悄悄扑向同福胡同的黄世忠家里。
半个时辰后,从同福胡同传回消息。
黄世忠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是畏罪自杀。
消息尽管大出苏锦书意外,但她还是带着衙门里的谭仵作迅速赶往黄家。
黄世忠是死在自家花园里的荷塘中,其家人说是酒后投塘自杀。
因为在荷塘旁边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旁边还有一枚极好的翡翠玉佩,遗书上点明了,玉佩留给他的儿子。其妻说,那玉佩是黄家传家宝,传到黄世忠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
黄世忠在遗书上坦陈最近发生在昌河县的学子失踪案都是他干的,因为前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学子听说了黄世忠的恶行,就编撰了一个口头的打油诗,并且经其口在全县传扬,弄得黄世忠很是恼火,曾经口出狂言,只要抓住写那打油诗的学子,就将其碎尸万段!
其府中管家说,这几天老爷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昨晚上管家给出主意,让黄世忠多喝点酒,喝得迷迷糊糊正好能睡着了。
黄世忠采纳了管家的意见,就比平日里多喝了几杯。
管家后来看他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就将其扶进了内室,安置其睡下后,管家退出后也回屋休息了。
但天明时分,府里做杂事的仆人发现了荷塘边的遗书与玉佩,大惊失色,赶紧去把管家叫起来。
管家也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找人打捞,从荷塘里把黄世忠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正一家人哀痛不已时,衙门的人就到了。
经谭仵作检验,黄世忠的确是酒后溺水而亡的。
到底是自杀还是失足跌入荷塘,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苏锦书让把黄家上下都召集在院子当中,她一一盘问。
问黄世忠妻子,她说,老爷平常在外是有些霸道,行事手段凌厉了些,但在家里,他是个很关爱家人的男人,尤其是对他们唯一的儿子,视为珍宝,向来对儿子的事儿从不耽误,前些日子有人提议把其子送入县学堂就学,他很赞成,正花钱托人办此事,按理说,他是不可能会自杀的!
问黄府管家,管家也摇头,他说出一条连黄夫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半月前黄世忠在一起外出时,于某个小村子里发现了一个长相貌美的村姑,黄世忠一眼就瞧上那姑娘,出手就给姑娘老爹五十两银子,说好了,让那老爹回去劝说姑娘给黄世忠当妾,一旦姑娘答应,马上派轿子去接,再给女方家里两百两纹银!
这几日,黄世忠情绪很高涨,急切地想入洞房呢!
管家说,老爷说睡不着时,我还调侃老爷,说他是想小村姑想得太厉害,得了相思病了,老爷还哈哈大笑说,可能是。
管家也不觉得黄世忠会自杀,若说,失足跌入荷塘,他倒觉得更合理,但问题是,昨夜他已经安置老爷睡下了,老爷的呼噜震天响,睡得极沉了,他怎么会又起来死在荷塘里?
问黄世忠屋里伺候的小厮,小厮说,老爷昨晚上的确睡得很早,而且是喝了酒的,他是一直在老爷睡房外间伺候着的,在老爷睡下的一个时辰后,他才躺到小榻上睡了,这一夜都睡得很沉,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而实际上,若是黄世忠在里屋起床,推开屋门时,他是一定会察觉的,为此,他也很是疑惑,老爷难道是从窗口那里跳出去的?
问题是,老爷在自己家里为啥有门不走,要走窗子呢?
问了一圈儿,黄家人都一致认为老爷自杀得莫名其妙,但也有八成的人以为,黄世忠可能是喝醉了,起来上茅房,经过荷塘时,失足落水致死的。
因为茅房就在荷塘后面,从黄世忠屋里出来去茅房,荷塘边的小径是必经之路。
问询完一干人等后,苏锦书缓缓沿着荷塘走了几圈儿。
这期间,只有知牧跟在落她三五步远的地方,其他人都不敢问,也不敢议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走到第三圈儿,苏锦书忽然弯下腰去,在距离荷塘很近的一个位置抓起一把东西,她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白色的帕子,把那东西很小心地包裹其中。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她发现了什么?
因为荷塘这四周李成等人都做了地毯式的搜索,别说是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落下,那就是一只苍蝇想停留,都被他们给搅和飞了。
苏锦书大踏步回来了,她冷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淡淡地开口,“黄世忠的死因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他杀!”
他杀?
怎么可能?
他明明留下了遗书啊?而且经过管家与其妻的辨认,遗书上的字迹就是黄世忠本人的。
“说他是被杀的,我自有原因,这原因暂时不能透露,不过,有一点能肯定,昨晚黄府有外人进入,李捕头,你马上带人去附近查问查问,看昨晚上黄府周遭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苏锦书也没理会众人的疑惑,只着李成去办差。
李成虽有疑虑,但还是听命办事去了。
“苏小兄弟,我做什么?”
张彪求事儿做。
“张大哥,咱们再去一趟落景山花圃,我还想买几盆花。”
苏锦书此言一出,张彪傻眼,啥?这个时候苏小兄弟还要买花?这苏小兄弟不是让案子给急得脑子坏了吧?他一个爷们,老爱养花是怎么个意思?
他下意识地去看知牧。
知牧却笑道,“走啊,张捕头,我也想买几盆花带回去送给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也爱养花!”
张彪险些爆了粗口,草,你们锦衣卫都想改行当花匠啊?
一行人骑马出了西城门,直奔落景山而去。
眼见着快到落景山了,忽然眼尖的知牧惊呼,“你们看,哪里是不是挂着一个人?”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在对面的山崖边上,有一棵探出崖边的青松树树干上,似乎个挂着东西,那东西还在不住地扭动,发出救命,救命的哭喊声,听来像是个孩子。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失踪案6
“快, 救人啊!”
苏锦书不会功夫,救人的事儿她有心无力,急得直跺脚。
她话刚出口, 身边一左一右已经跃出去两道身影了,是知牧与张彪。
这两人功夫都不错, 又救人心切, 所以从马上跃下去,人落地时, 身形已经在几十米外了,再几个腾跃,就攀上山了。
李成的功夫比前头两人都逊色些, 但行动也不慢,紧随着两人就要往山上赶, 这时从前头传来知牧的声音, “李捕头, 我等救人, 你留在原地保护苏公子!”
李成应了一声, 停住身形,随后挑了几个衙役, 命他们上山协助知、张二人。
知牧与张彪两人都是行动派, 在奔赴山顶崖边期间,两人三言两语已商量好救人的对策。
到了山顶后,两人迅速取了一些有韧性的茅草, 用茅草编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将绳索其中一头栓在了距离崖边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干上, 另一头则拴在知牧的腰间。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过用了短短的须臾, 速度之快让山脚下正仰头观看的苏锦书大为惊叹。
知牧没有任何犹豫,原地弹起跃到了那株松树上。
他是有轻功的,虽不能说身轻如燕,但人落在树干上,力度掌握好了,身体随着松树枝的弹力上下跃动,护住自身的安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问题出在,他想要救的那孩子双手抓住一根树枝,他又怕又急,不住地扭动身体挣扎,这在无形中加重了他自身的重量,也直接导致树枝的承受力过大超出限度,只听咔嚓一声,树枝就从树干根部那里断裂开来。
孩子的身形陡然下坠,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锦书捂住了眼睛,她实在是不敢看紧接着要发生的一幕惨剧。
但等了一会儿,似乎再没孩子的哭声,也没听到孩子坠落山间时发出的与地面撞击的声响。
怎么回事?
“苏公子,你的胆子可真小,跟个女子似的,快把手拿下来吧,孩子被救了!”
身侧的李成笑得很促狭。
“啊?得救了?”苏锦书也顾不得去在意李成的嘲笑,急急地往山上看去。
果然,看到张彪的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经李成讲述,苏锦书才知道,原来就在孩子坠落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树枝上的知牧往前一跃,就抱住了那孩子,他腰间扎紧的绳索将两人吊在了距离崖顶几米的地方……
后来,他跟孩子被随后赶去协助的衙役与张彪一起用力拉了上去。
“想不到锦衣卫竟也能舍命救老百姓,看来以后对于锦衣卫的偏见要改一改了!”
李成由衷地说道。
苏锦书点点头,“嗯,锦衣卫与你们一样都是为国为民不断奉献的铁血男儿!”
就在这时,从坡下的跑来一个女人,她边哭边喊着,石头,石头,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了啊!
她跑得近了,苏锦书看清楚,是于寡妇。
山上遇险的男孩子就是于寡妇的儿子小石头。
这会儿,张彪抱着小石头已经过来了。
于寡妇一把把儿子从张彪怀里抢了过去,紧紧抱着就泣不成声了。
好一会儿,娘俩才从莫大的惊惧中缓了下来,于寡妇拉着儿子就给知牧跪下了,口中喊着,救命恩人呐,小妇人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啊!
说着,就不住地给知牧磕头。
苏锦书把她扶起来,说,“嫂子,你别这样,谁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会伸手救助的!”
于寡妇哽咽着说,“今日就是我们娘俩有福气,遇上了你们有功夫,不然换了一般人,就是想救石头也救不成了!呜呜,都是我不好,今儿个买卖特别好,买花的人很多,我忙得脚不沾地的,等把客人都伺候走了,一转身才发现他跑了!”
“于嫂子的生意这么火吗?”
苏锦书有点讶异。
“还不是那家今日没开门,不然……也没这么好的生意的,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大好,经常得罪顾客,就……就……”
于寡妇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家花圃今日没开门营业?”
苏锦书惊愕。
“是啊,早上到现在没开门,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本事她这辈子都别开门,那老娘就能实实在在地发大财了!”
于寡妇心神安稳下来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泼辣劲儿。
知牧用眼神询问苏锦书,那咱们接下来咋办?
苏锦书笑着跟于寡妇说,“于嫂子,我还想再买盆花……”
“买啥买啊,你想要什么花,我送你一盆,不,想要几盆我送几盆!你们救了石头,那就等同于救了我们娘俩的命,你今儿个就是把我这花圃要了,我也二话不说,直接搬家走人!”
于寡妇倒也是个真性情的,颇有江湖人快意恩仇的女侠范儿。
几个人走到于家花圃门口,往对面一瞅,果然陈家花圃院门紧闭,从围在院子四周的篱笆墙能看出来,花圃里没人,连里头那座小屋的屋门也上了锁。
“苏公子,你前脚怀疑陈家花圃有问题,后脚他就关门歇业了,他们会不会是觉察到什么,已经潜逃了?要不要我马上回去向王大人申请发通缉令,通缉陈家父女?”
李成压低了嗓音跟苏锦书说道。
苏锦书回他以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继续同于寡妇说笑,她说,“于嫂子,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在意哈,我以为陈家花圃的生意之所以比你好,其根本原因还是出在陈姑娘种植出来的花,的确长势比你家的好,而且花儿的颜色似乎也更妍丽些,这一点,你没向陈姑娘取取经,问她是怎么养的花?有啥窍门不?”
换做以前,按照于寡妇的性子,苏锦书直言不讳指出她种的花不如陈家,她定然会勃然大怒,不说抡起棍子把苏锦书打出去,也得狂喷她一通,但这回因为对方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恩人说啥那都不能恼,所以,她苦笑着说道,“这我怎么不知道啊!可我也没法子啊,我想尽了各种法子养花护花,肥料也按时用,可花就是不如他们家的!唉,这可能就是命吧,我命运多舛,就连花也不喜欢我,不好好长!至于向陈家取经,那想都不要想,谁会把赚钱的诀窍传给竞争对手啊!这可是关系到白花花的银子呢!”
她的话倒也在理。
苏锦书笑笑,说,还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闲聊中,苏锦书又有意无意地提及了赵同裕,还示意知牧拿出赵同裕的画像,问于寡妇见没见过这人?
于寡妇的脸色不好看,她只看了一眼那画像,就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不说话。
苏锦书也没催她,只是做闲庭信步般走向一边的花地。
在花地的一角,她拿出揣在怀里的那个小布包,打开布包后,将里头包着的土与花地里的土做细致的对比。
她布包里的土是在黄家荷塘边,黄世忠被杀现场发现的,这些土的土质与黄家花园里的土质完全不同,应该是现场杀人的凶犯鞋子上无意中沾染后,落在黄家杀人现场的。
但这些土跟于寡妇花地里的土也不同。
她又将布包很谨慎地包起来放好。
再回到于寡妇身边,她说,苏公子,你们请容我想想,最迟明日一早,我一定给你们个答复,成不?
苏锦书还未及说话,她又说,“苏公子,学子失踪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也能猜出来你们是官府的人,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两家是同行,又住的如此之近,万一我说的话冤枉了好人,那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嗯,行,我相信于嫂子是个知轻重的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冤枉好人,可也不能放过坏人呐,小石头是您的心头肉,可那些学子也是他们父母的宝贝儿,他们万一真出了事情,那毁掉的就是一个家庭啊!”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的!”
于寡妇连连点头。
从于家花圃出来,知牧手上又多了两盆花,他笑道,“要不咱们回京都前雇辆车,拉一车花回去,就当给衙门里的兄弟捎的特产了!”
“嗯,可行!找你们老大报销!”
苏锦书开启坑冰山男模式。
知牧连连点头,对,对,老大有钱!
一旁的张彪很狐疑,“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手下都对其极忠诚,看你们俩这做派,传言有虚啊!”
知牧眨巴着眼睛说,“这你就不懂了,给老大挖坑,是我们向老大表现忠心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最好坑里再插些尖刀利刃,那我们老大最开心!”
“你们老大傻啊,这一坑要是掉下去,那还不得扎个浑身上下血胡里拉的?就你这不弄死他不罢休的忠心,他也受?”
张彪万分不理解,锦衣卫里都是一群什么怪异的家伙?
“张捕头,这就是你浅薄了,你没听说死了都要爱吗?哈哈,我们老大就很享受这种痛并快乐着!”
知牧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苏锦书也笑,不过,她很怀疑知牧是不是也穿越过来的,不然那句著名的网络用语死了都要爱,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某老大正在看文件,忽然就打了几个很响亮的喷嚏,直把一旁的诸葛云睿老先生吓了一跳,他不满地嘟哝,“秦逸之,你要就是不舍得你那枚前朝的花瓶送我,你就直说,别存了坏心眼,把我吓死,好继承我的全部遗产!我告诉你,我已经写好遗产继承书了,继承人也有了,但不是你!”
某老大眼睛微眯,饶有兴致,“那是谁?”
“哼,哼,就不告诉你!”
诸葛云睿咬牙,不过,继而又捂着肚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几日吃不到她做的饭,我……我都清减了不少啊,告诉你,臭小子,你让小丫头去破那么危险的案子,万一她有个什么闪失,我……我就绝食……”
某老大眉心蹙紧,这都三天了,那案子也该破了吧?不会真如诸葛老头儿说的,她们遇上困境了?
不知怎么,他莫名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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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景山山外的官道上,苏锦书让李成安排了几个人,悄悄地藏匿在山中,暗中观察陈家花圃,只待陈家父女回来,立刻通知衙门。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 失踪案7
回到衙门之后, 在黄家外围做暗查的李成也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是消息是,就在黄世忠死的那天半夜有一个倒夜香的人,赶着牛车经过同福胡同口时, 看到一条飞快掠过的黑色身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眼花了, 但等他立于胡同口四下里观察时, 发现那个黑影又出现在黄家大院的院墙上,而且是转瞬就不见了。
“苏公子, 按照他的话推理,他看到那黑影时,正是黑影从院墙跃进黄家的时候, 也佐证了黄世忠的确是被他杀的!”
李成说道。
“嗯。”
苏锦书点点头,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但究竟是谁杀了黄世忠?
他的遗书其实就是一份认罪录!
但失踪的学子到底与他有没有关联?这一点还没有定论!
如果他真的是自杀, 失踪学子事件也是他搞出来的, 那此案到如今也可以顺利结案了!
问题是, 节外生枝, 有事实证明他不但不是自杀, 而且他杀的真凶也暴露了行迹,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了这一切?
“李捕头, 那个倒夜香的人有没有看清楚黑衣人的样貌?黑衣人有什么以貌特征没有?”
苏锦书问道。
李成答道, “据那人说,因为黑衣人出现的速度极快,又是晚上, 他压根没看清楚黑衣人的脸,但高矮他觉得就是中等个儿, 而且动作快,应该是个练家子!倒夜香的人在胡同口站立看向黑衣人时, 黑衣人曾发出两声啊啊的叫声,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明显带着威胁,倒夜香的人被吓得再也不敢停留,赶车就跑了。直到我找到他,问他这些时,他还惊魂未定,很怕那个黑衣人会找到他,杀他灭口!”
“发出声响?”
苏锦书于屋里走了一圈儿,眉心紧锁,如果说,一个坏人在干坏事被人发现,他不该骂人或者出言威吓吗?为啥要发出啊啊的声音?
如果说,坏人弄的本意就是在威吓发现他的人,那么会是什么人在愤怒的时候,不是破口大骂,也不是出言威胁,反倒是用啊啊来警告?
倏然,她明白了,聋哑人可不就是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吗?
“李捕头,你马上暗中着人在四个城门处观察,寻找陈家花圃父女,一经发现,马上拘捕!”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急匆匆地前来禀报,说陈家花圃那里发生了案情,于寡妇在陈家花圃被陈姑娘用利刃刺中,现虽已经请了郎中在救治,但以为被刺中了要害,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夜,藏匿在山中暗中监视陈家花圃的捕快,根本没留意于寡妇是从她家花圃后面角落里的一处矮墙跳进了陈家花圃。
随后,就发生了于寡妇与陈姑娘之间的打斗,于寡妇虽然体力比陈姑娘要强上不少,但陈姑娘手里有利刃,于寡妇被刺中,现在于寡妇命在旦夕,陈姑娘被抓。
苏锦书与李成马上赶赴城外花圃。
到了之后,郎中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问他于寡妇怎样?
郎中道,已经尽全力,但无力回天。
这时,从里屋传出于寡妇断断续续的声音,“苏……苏公子?”
苏锦书忙推门进入。
躺在床上的于寡妇一张脸已经惨白无血色了,眼神之中也没了往日那份泼辣的神采,她无力地想要抬抬手,示意苏锦书坐过去,但手抬起在半空又颓然落下,她深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眼泪扑簌簌地滚下脸颊。
“于嫂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苏锦书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于寡妇断断续续地讲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家花圃。
学子失踪案她早就留意了,留意的原因不是学子们没买她家花圃的花,而是,那些学子里有人进了陈家花圃似乎就再没出来过,其中就有赵同裕。
她几乎能确定赵同裕失踪前是进了陈家花圃的,因为那天是个雨天,细雨绵绵的,她因为花圃没生意,就出门窥探陈家花圃,想看看自家没来顾客是不是因为都去了陈家花圃?一出门,她就瞧见陈姑娘跟一个年轻男子从官道那边的斜坡走下来,两人撑着一把伞,边说话边走,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于寡妇当时想,怪不得她家没生意呢,这陈姑娘都到官道上去拉顾客了,她家能有生意才怪呢!
她一时气不过,就对着两人啐了一口。
回到屋里后,她越想越生气,就搬了凳子坐在了自家门口,远眺官道,时不时地还偷看陈家花圃,她想看看陈姑娘不顾体面亲自去官道拉顾客,这个顾客到底能买几盆花?
但她从中午坐到了天色将黑,也没见那个年轻公子出来。
这倒奇了怪了,难道说,那男子与陈姑娘本来就相识,男子今日不走了,要在陈家留宿?
还是陈姑娘发现该男子身上带的银子多,起了傍上他,索要银两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怪,那天晚上于寡妇几乎一夜没睡着,时时侧耳聆听陈家花圃院门的动静,两家花圃的院门都比一般人家的大门要大,要重,所以,关门开门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但陈家花圃就从陈姑娘将年轻男子带回家,关上门后,她家的大门就再没响过,也就是说那个男子就再没从陈家花圃走出来。
第二天由于没睡好,于寡妇的精神很是萎靡,她正勉强在花圃里除草时,听到隔壁陈姑娘说,爹,昨天因为下雨没有一个客人来买花,今日天放晴了,应该会有不少客人来,你要把长势好的花搬到前面来……
于寡妇震惊了。
昨天没客人到陈家花圃,那自己看到的那个与陈姑娘并肩而行的男子是……鬼?
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让她想起前段时间也有一两个男子到陈家花圃去,她曾因为嫉妒陈家花圃的生意好,就暗中留意过那几个男子,后来也曾疑惑过,似乎那几个男子进了陈家花圃后就再没出来过?
以前她还觉得是她错过了那些男子从陈家花圃走出来的时间。
但最后这个怎么解释?
她可是一直坐在门口,很刻意地监视,却还是没见着那男子出来?
现在又听陈姑娘否认昨日有客,她不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是得了妄想症?
后来,当苏锦书拿出赵同裕的画像时,她一眼就认出该男子就是那个雨天被陈姑娘带回陈家花圃后,一直没出现的。
她有心想跟苏锦书说,可想想自己也没证据,空口白牙地指摘陈家姑娘,会不会被当做是故意诬陷报复比自己生意好的陈姑娘?
思虑之下,她才说,要好好想想,请苏锦书给她点时间。
其实,她就是想亲自去陈家找找,看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个失踪不见的男子?
结果,她晚上就偷偷从自家花圃后面跳进了陈家花圃。
陈家花圃就只有一个小屋,若是藏人,那一定藏在小屋里。
但小屋前面的屋门上锁了,于寡妇就从小屋的后窗爬了进去。
这一进去,她就大吃一惊,原来在小屋的一侧墙壁那里开了一个大洞,洞口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是一节节台阶……
她悄摸地沿着台阶下去,还没看清楚里头是什么样儿,就被从暗处冲过来的陈姑娘刺了一刀,她惊慌失措之下,于台阶上狠狠踹了陈姑娘一脚,将其踹倒后,她仓皇地逃出了那地洞,因为那匕首一直插在她身体上,所以,这一路她流血不多,也勉力挣扎着 能跑,回到小屋后,她没有从原路返回,因为陈家那个后窗的位置太高,她不受伤能爬上,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她是从陈家小屋的前面窗户跳出去的。
她这一跳出去,就被暗中监控这里的衙门的捕快发现了。
见事情有异,捕快忙冲进了陈家花圃。
于是,他们开始找郎中救治于寡妇,也抓住了被于寡妇踹晕过去的陈姑娘。
郎中救治于寡妇第一要做的就是拔刀。
不把刀拔下来也根本无法治疗。
可拔下刀子才发现她是被刺中了要害,血流如注,眼见着是救不活了。
“苏……苏公子,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是怕冤枉了旁人,不敢……妄言!如……如今,我……我只挂……挂念石头……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我死不瞑目呐……”
眼泪再次从于寡妇近乎干涸的眼眶中涌出来。
“于嫂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安置石头的!”
到了此时此刻,苏锦书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有好言安慰,以期她能走的安心一些。
“苏……苏公子,你……你是个好人,我……我信你……”
说完,于寡妇闭上了眼睛。
苏锦书又盘问了陈姑娘,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以往一直戴着白纱的陈姑娘竟就是樱花楼的头牌娇娇姑娘!
问及她父亲哪里去了?
陈娇娇始终不发一言。
李成等人搜查了陈家花圃那个地洞。
这一查,竟查出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天大案。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失踪案8
李成他们举着火把下到地洞深处, 当一只脚踩踏在地洞的地面上,火把的亮光把地洞里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时,走在最前面的衙役发出惊惶的呼喊, 旋即此人就晕了过去。
紧跟着他的另外两个衙役,虽然没有被吓晕过去, 但也吓得两股战战, 直至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李成在他们后面, 刚要骂他们怎么如此胆小,是见鬼了被吓成这样?
但他凑着火把光一看,落入眼底的场景也让他是瞠目结舌, 险些就如他的手下那样失声惊呼了。
地洞不大,内中陈设也不多, 只一张长方形桌子, 几把凳子。
这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 桌子上林林总总放了十几把刀子, 大的小的,长的短的, 薄刃的厚重的, 每一把刀的刀刃上都蒙着一层褐色的东西,当时被惊得大脑失去思考能力的李成没想到那些褐色的东西是什么,后来等案情进一步明了后, 他才意识到,那些刀子上的褐色都是人血凝固后的产物啊!
桌子上是刀, 刀的旁边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尸体本身上的皮肉已经被刀子凌割得不成样子, 不过,能看出他是男子,主要是他的头还在,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明显是在极度的惊骇之下死去的。
他们还在桌子下头的一些竹筐里发现了很多的森森白骨,白骨横七竖八地被堆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这时,忽然从地洞角落里发出一阵声响。
众人发现这惨烈一幕,还处在极为震惊的情绪下,听到一丝丝的动静也把他们吓得紧忙退后,手也下意识地攥住了腰间的钢刀!
李成终究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迅速地稳住心神,快步走到角落那里,那里也有一个竹筐,竹筐里蜷缩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只是这男人身形已然是骨瘦如柴,整个人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竹筐里,竟丝毫不能动弹,刚才是因为竹筐放置不稳,意外地朝墙壁倒去,竹筐碰在墙壁发出的动静。
“喂,你还活着吗?能说话吗?”
李成忙问那人。
那人毫无回音。
没法子,他们只好把人从竹筐里弄出来,再放到一张木板上,由两个衙役抬出去。
随后,郎中赶来给那人检查后才知,那人完全是被饿成这样的,不知道他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完全失去了力气,甚至连呼吸都是极缓慢的,若不是仔细观察,他躺在那里,任谁都觉得他是一个死人!
他可是这起重大案件里唯一的幸存者,必须马上救治,因为这案情之中很多事还要从他的口中得知!
县令王肯把全城的郎中都请到了衙门。
郎中们群策群力,想出各种法子,给此人滋补,王大人把夫人珍藏的续命人参都拿出来了。
总算在大家的努力下,那人的命被救了回来,不过,因为缺失营养太久,想要完全恢复,可能还得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
闻讯赶来的赵大江一看到那人,虽那人已然瘦脱了相,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就是他的侄子赵同裕。
赵大江哭喊着侄子的名字,极度的悲喜交加下,他几度晕厥过去。
众郎中忙得四脚朝天,既要救侄子,还要救叔叔,现场简直是不要太慌乱不堪。
案情到现在,真相已经是大白了。
害死诸多学子的人是陈娇娇父女俩,陈娇娇已经因为于寡妇的意外掺和被踹晕后,让李成等人给绑了回衙门。
王大人发出通缉令,通缉此案另外一名罪犯,陈娇娇之父陈魁。
李成与张彪等人分别带队,全场展开搜捕。
王大人跟苏锦书也连夜对陈娇娇审讯,但陈娇娇却是双眼紧闭,一声不吭,打定了抵死顽抗的心思。
王大人对她动了刑。
但她依旧是不言不语,打得狠了,她甚至怒骂王大人是狗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眼神之间,似乎对男人充满了憎恶!
这倒让苏锦书疑惑了,要知道,她被抓之前可是樱花楼的头牌。
想想那夜,那位被簇拥在众多男人里,巧笑嫣然的花魁娇娇,苏锦书觉得这女人的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
但她不肯说,旁人也无法,只能是等抓住了陈魁,再做打算。
折腾了一天又半夜,王大人累了,吩咐下去,把陈娇娇关押起来,施加手铐脚镣,万万不能让这样心思歹毒邪恶的女人再跑了。
苏锦书回到屋里,已经是凌晨了。
刚欲睡下,却从前院传来消息,说李成他们在东城门附近发现了陈魁的行踪,他们几次围捕,都被其逃走,没法子,李成只好派人回衙门求助,请王大人把衙门里的人都派过去帮忙……
“知大哥,你也去帮忙吧!赶快抓住那人,咱们也能早回京都。”
苏锦书对一直护在她左右的知牧说道。
知牧有点犹豫。
他们家大人可是说了,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苏姑娘离开他的视线!
“知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想想,我在衙门后宅,那陈魁再胆子大,也不敢闯入衙门后宅吧?何况这里还有王大人的一队看家护卫的,有他们在,就是那陈魁来了,也难以对我怎样?再说了,他与我也不认识,他就是硬闯衙门,去的也是地牢,救他闺女,怎么会来后宅找我?”
苏锦书这话似乎有道理。
知牧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东城门附近帮忙。
王大人迅速安排了一队人,由知牧带领,离开衙门,赶去协助李成抓人。
他们走后,苏锦书就简单洗漱了一下,正打算去睡,却无意中发现窗户没关,夜里风凉,她几步走到窗边,打算关窗子。
窗户关到一半儿,她就感觉到后腰被一种尖锐的东西给抵住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啊啊的声音,她瞬时明白,来人正是聋哑人陈魁,而抵住她腰间的应该是一枚匕首吧?
陈魁不能言,也不耽误,直接拽着她往门口走。
苏锦书已然猜出他的用意。
她有些后悔,今晚就不该让知牧离开自己,还是小瞧了陈魁这个当父亲的对女儿的爱,他是聋哑人不假,但他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或许是从苏锦书几次带着李成与张彪他们去花圃,他就猜出了苏锦书是他们当中比较紧要的人,他此番劫持苏锦书,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她换自己的闺女陈娇娇。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他此举可谓是九死一生,哪怕是能在衙门里得逞,利用苏锦书把陈娇娇从地牢里换出来,但他若是再想带着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儿离开,那也是千难万难的,因为衙役们都在,加上京都带队赶来的张彪等人,他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但这时,衙门里的真实情况却是,他在东城门那里虚晃一枪,引得李成团团转,不得不请求支援,所以情急之下王大人几乎把衙门里剩下的衙役都交由知牧,由他带领奔东城门支援去了。
所以,此时的衙门里就是一座空衙门。
唯剩下的几个看守地牢与衙门大门的衙役,他们大多是老迈之人,根本不是陈魁的对手。
“陈魁,你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若不是你口不能言,你的前途一定不会是一个花匠!”
苏锦书被他押着往地牢方向走,很显然,地牢的方位也是陈魁一早就探测好的。
身后的人没吭声,沉默地推搡苏锦书。
“陈魁,你为什么要如此溺爱你的女儿,你知道这样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吗?爱一个孩子,真的不能连是非都不论,只一味地听之任之其肆意妄为的!娇娇她是不是被什么男人给伤了心?”
苏锦书慢慢地往前走,慢慢地与陈魁说话。
他不能回应她,但苏锦书知道,此人心智极高,她能想到的事情,他也一定能早一步想到。
她认定陈魁就是其女娇娇的帮凶,至于她为什么不把陈魁当做是本案的主谋,还是因为当王大人问及陈娇娇问题是,陈娇娇冷眼斜睨着王大人,满眼满身都在释放一种对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憎恨与嫌恶的情绪!
因爱生恨的故事,女主极度伤心之后,大概如此吧!
“啊……啊……”
果然,在提及女儿时,陈魁克制不住了,低低地发出困兽一般的声音。
“唉,即便是她为情所伤,也不能因此恨了全天下的男人啊,难道她就没想想,你也是男人?你爱她如命,她也会杀你吗?”
苏锦书这话说完,抵在她腰间的匕首微微颤抖了一下,“事到如今,陈魁,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能放弃劫狱,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然……”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身后的陈魁脚步停下,他一用力将苏锦书拽在当场,然后他用匕首在地上急速地写字,很快,苏锦书就看到,豁然呈现在地面上的一行字是:娇之错,吾之过,吾愿与娇一起赴死!
苏锦书明白,这是他的誓言:能救闺女就救,救不了就一起死!
她想问陈魁,那么我呢?你俩难不成这是临时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她脑子里飞速地旋转,想要组织一下语言,试图说服陈魁,不要殃及池鱼,她可是无辜的。
但须臾她就清醒了,此人纵女逞凶,十几条性命他都毫不在意,更甭说自己这条小命了,可能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还不如他家花圃里的花,花要死,他可能会想法子挽救,而自己,只是他换取女儿的一种筹码罢了!
既如此,那还犹豫什么,跑啊!
趁着他陷入一种短暂失魂的状态,苏锦书拔腿就跑。
啊啊啊……
身后的陈魁爆发出愤怒的嘶吼。
紧跟着苏锦书就觉得脑后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知道那是陈魁到了,想一拳打死她,还是陈魁的匕首到了,下一秒钟,自己的后脑勺上会直刺入一枚利刃?
电光石闪间,她想起一个人,那人冷冰冰的面孔上豁然是一种鄙夷的冷笑,他说,胆敢把知牧派出去,你是在找死,笨蛋!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有人劫财1
时间像是停滞了。
苏锦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都忘记跑了,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随着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苏锦书蓦然回头, 她看见陈魁倒在地上,一只手掌与一条腿上都扎着一枚小箭!
而不远处, 一个人傲然站立, 目光冷嗖嗖地注视着她,眼底的不待见, 不耐烦,一览无余。
“大人?秦大人,您怎么来了啊?”
苏锦书大喜过望, 几步就窜了过去,伸出手去, 想要与这刚救了自己小命的男人握握手!
但对方却一个麻利的闪身, 避开了她的爪子, 随后一贯冷冰冰的语调又在衙门后院响了起来, “以后, 你出门不许说是镇抚司衙门的!”
“啊?为……为啥啊?”
“笨成这样,我丢不起那人!”
说完, 他蓦然转身, 大踏步朝衙门前厅走去。
“不是,大人,您不能这样说啊?我要是笨……要是真笨, 那贺大人也不会请我来查这个案子啊!”
苏锦书表示不服,跟在他屁股后头辩驳。
“贺大人?贺延舟?他出了名的不聪明, 你不知道?”
对方继续保持不屑的声调与表情。
“你……一来就说人家笨,人家辛辛苦苦查案, 险些把小命丢了,哪里笨了?没有功劳有苦劳吧?这样的上司谁稀罕要谁要,我反正不要了,回去我就辞职,省了让人知道镇抚司里有我这样的,丢了您秦大人的脸面!”
说完,她气鼓鼓地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
某傲气吧啦男被小女人这一通怨怼,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嗯,那个啥……
“去面壁思过,谁让我笨呢!”
小女人还在气头上,脚下动作越发快了。
“……不想知道陈家花圃里种的花为啥长得那么艳?”
我……自然是想知道啊,好容易把案子破了,主谋帮凶都抓了,现下也可以一探案子的深处,了了她的那些小疑惑了!
她站住,但倔强的后背依旧朝着秦逸之。
“还不跟上?”
他继续往前走。
只是迈动脚步的幅度变小,速度缓下来,直到身后响起小女人哒哒哒的连跑带颠的脚步声,他才又恢复了平常的速度,嘴角也瞬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据陈魁供认,他女儿陈娇娇是被青梅竹马的学子恋人骗身骗钱之后,男人另娶高门贵女,陈家父女无奈离开故乡,辗转来到昌河县西城外,开了一座花圃。
日子慢慢过着,可陈娇娇心头对男人的恨却越积越多。
她偷偷跑去樱花楼,自卖自身,过起了白日里在花圃卖花,晚上去樱花楼戏耍男人,也被男人玩弄的日子!
起先陈魁是不知道的。
但有一次,陈娇娇以她喜欢养墨兰花为由头,把一学子骗去陈家花圃,她在花圃小屋诱惑那年轻学子,学子受不住想与她欢好,随后,陈娇娇给他下毒,把他杀死后,将其骨肉埋入了花圃中……
隔了很多时日,陈魁发现花圃里有一处地方的花长势非常好,花也开的极其艳丽,他用手语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陈娇娇先是一怔,而后就明白过来,那花儿长得好的地方正是她将学子尸骨埋入的地方,那之后,她行为愈发的疯狂,不断地魅惑年轻学子来花圃,将他们害死后,埋入花圃。
陈魁斥责她,可她以死相逼,要陈魁保守秘密。
爱女心切的陈魁没法子,只好答应。
后来,在苏锦书他们三番两次去花圃,问询赵同裕的事儿,陈魁觉得事情要暴露,他为了护住女儿,就去黄家把黄世忠杀了,黄世忠与赵同裕他们打过架,所以,他想祸水东引,甚至在黄世忠临死前,他还以杀死黄家独子为要挟,逼着黄世忠写下了遗书。
他以为,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黄世忠一死,他的遗书就让官府认定黄是害死十几个学子的凶手了,这案子也就结了,他的女儿能保住了,万万没想到,他还是露出了破绽,同时,于寡妇的一番操作,也加速了他们父女被抓的速度!
当然,陈魁是不能说话的,他的供认都是他写下的。
他之所以答应王大人,愿意把事情真相都说出来,条件就一个,可以判定他们父女死刑,但不能折磨他女儿。
看了他供状后,众人都是后脊梁嗖嗖冒冷风啊!
这陈娇娇是心肠狠毒赛蛇蝎啊!
仅仅因为她识人不明,被一个男人骗,她就恨上了其他男人,足足杀了十五个年轻学子,这真是罄竹难书的罪行啊!
王县令写了一份加急案情总结,送去府衙,府衙那边很快有了回应,鉴于陈家父女罪行太恶劣,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所以,不必等待秋后问斩,直接斩立决!
不过,既然答应了陈魁,不折磨陈娇娇,在整个审案的过程里,没对她动过刑。
案子已经破了,苏锦书他们也该回京都了。
对于此案的另一个无辜受牵连者于寡妇的儿子小石头,苏锦书是想要把那孩子带回京都的,她一个当厨子的还怕养活不了一个小孩子吗?
但王县令特特地跑来向她请求,要收养小石头。
原来王县令与王夫人成婚十年,一直没孩子,找郎中查过,说是王县令的问题。
这些年王县令吃过的草药无数,总希望老天能感知他们两口子的祈求,给他们一个孩子。
但事实却是无情的。
他娘子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最近两年王县令也歇了求子延绵王家血脉的心思,专注衙门办案,为百姓们做实事儿,深得昌河县百姓们的尊崇。
苏锦书跟秦逸之商量了一下,也觉得王县令这人还不错,对百姓都能体恤,对养子就更会好吧?
当下也就答应了-
归途一路轻快,从昌河县回到京都是中午时分。
过城门口时,大理寺差役刘广早就在候着了,说是他们家贺大人在得月楼请客,感谢此次锦衣卫的协助。
有人出钱请客,不吃白不吃。
苏锦书与秦逸之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如此的意思。
一旁瞅着的知牧以为,自家大人与苏姑娘在吃与占便宜上还是能达到意见统一的,可喜可贺!
饭吃得自然是一片和谐美好,酒饱饭足。
不过苏锦书没吃好。
不是饭菜不好,而是被气得。
席间贺延舟就把之前承诺给她的银子拿出来了,答应昌河县走一趟一百两,破了案子再加一百两,拢共是二百两银子。
看着四个五十一两的银元宝,苏锦书眼睛都亮了。
从穿书后,她就一直做着发财梦。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有银子就有底气,有饭吃,有房子住,这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她想不喜欢,可架不住没银子寸步难行啊!
她把原主的房子折腾卖了,才得了三十两银子,这一路走来,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如今正愁没银子傍身,贺延舟就给她送来了,她已经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后了,喜滋滋地边道谢,边去接银子,却在这时,从斜插里伸过来一只手,把那装银子的盘子劫了去,苏锦书恼火,朝着那人不满地道,“秦大人,当初您也同意啊,贺大人是拿银子雇我去破案的!”
“嗯。”
秦逸之甚至都懒得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就给我啊?
苏锦书再度伸出手去,为了体现与上司的友好,她很友好地笑着,“您官高位重,自然是瞧不上这点小钱的,是吧?”
哪知道,那人摇头了。
他这一摇头,苏锦书心凉半截,完犊子,他要劫贫济富。
那是我的银子啊,是我辛辛苦苦累死多少脑细胞赚来的?
没等她腹诽完,就听到秦逸之道,“功劳里有知牧一小份儿……”
知牧一听忙摆手,“老大,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没……”
话没说完,被秦逸之狠狠瞪了一眼,他吓得一个激灵,打住话茬,同时朝着苏锦书递过去一个“不好意思,苏姑娘,我帮不了你了”的眼神。
“嗯,大人说的对,知大哥也辛苦了,理应分他一份!那剩下的……”
总该是我的吧?
她脑海里迅速地盘算,给知牧一小份儿,就按五十两银子算,自己还剩下一百五十两呢?有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啥时候我在镇抚司后厨干够了,跑路资金足足的。
“我得一大份儿!”
冷面男给她丢过来一句,惊得苏锦书张大嘴险些闭不上,有你啥事儿啊?我里里外外到处跑破案的时候,你还在京都跟诸葛先生喝茶聊天呢?咋出力的时候不见你,坐享其成你倒玩得一个好不要脸?
苏锦书脸都涨红了,刚要暴起怒斥,却听对方又冷幽幽的一句,“救命之恩,你得报吧?”
额?
救命?救谁的命?
苏锦书一怔,忽然想起,陈魁绑架她时,她前面跑,后面陈魁丢匕首扎她,是秦逸之及时出现,箭射陈魁,救了她!
这……这原则上算是救命之恩!
可……我没说想报答你啊!
“难道你想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秦逸之当众说这话,很让苏锦书下不来台,她不想当小人,可不当小人,银子就得没一大份儿,她不甘心啊!
她强忍肉痛,咬着牙,说道,“我当然不是小人,我……”
“那就行了,我分一百两,剩下的你跟知牧平分。”
说完,冰山男抓起两个银元宝,施施然起身走了。
众人瞠目结舌。
苏锦书脸都绿了,她想骂人,骂姓秦的,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太无耻,太不要脸,可是她又骂不出来,人家秦逸之以救命之恩说事儿,要银子要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有所付出就得有所回报,与她破案拿酬劳一个理儿啊!?
她欲哭无泪,欲骂张不开口,只好暗暗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可她也很无力地明白,诅咒要是好使,那办案子就不用费劲了,大家都坐在家里诅咒案犯走路撞车,过河溺水,干饭噎死,躺床上都能被掉落的房梁砸死!
酒席散时,贺延舟悄悄又拿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给她,说是额外奖励她的。
苏锦书当然不能收。
贺大人是好人,人家这是看她不高兴,掏自家钱包哄她呢,她哪儿能那么不知大小啊!
拒绝了贺大人,她努力对贺大人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后,垂头丧气地回了镇抚司。
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有人劫财2
在宿舍遇到了樱桃和顺子。
两个半大孩子正忙着把给苏锦书晾晒好的被褥铺在床上, 看到她回来,樱桃就像是只百灵鸟似的欢快地迎向她,“苏姐姐,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你了呢!”
看着小姑娘泛动着光彩的眼睛, 满是开心的笑脸, 苏锦书阴郁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这世上并非都是秦逸之那种奸诈狡猾的家伙, 还是有好人的。
樱桃和顺子七嘴八舌地把她走后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赵大奎趁她不在,找了一个新厨子来,说那人的祖上是宫里的御厨, 传到他这一辈儿那是几代的名厨,若非是他几次三番地去请, 人家还不来衙门任职呢!
听他这一说, 诸葛云睿一下子就炸了。
他指着赵大奎的鼻子骂, “好你个赵大奎, 你这是趁着苏丫头不在, 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啊?还几代名厨,你让他做个酸菜鱼, 再熬个出黄油的小米粥, 他要是能做出来,老子就认可他这个名厨!”
那厨子一听就懵了,悄悄问赵大奎, 啥是酸菜鱼?还有小米粥怎么可能出黄油?
赵大奎捧出一脸讨好的笑,“诸葛先生, 不如这样,让名厨给您做几道拿手菜给您尝尝?”
“滚犊子, 老朽就想吃酸菜鱼!会做就麻溜去后厨做,不会做就滚蛋!”
诸葛云睿一通张牙舞爪的嚷嚷,把那个名厨给吓跑了。
“苏姑娘,您是没瞧见,诸葛先生当时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瓢,立在后厨门口,硬生生把赵采买与那个厨子给轰跑了。”
顺子边说,边比划,那样子滑稽得很,把苏锦书和樱桃逗得哈哈大笑。
“臭小子,我老人家形象如此伟岸大气,怎么会如你那样虚张声势,没有风度?”
几个人正说着,诸葛云睿从外头走进来。
顺子窘。
樱桃忙替他解释,“诸葛先生,顺子哥的意思是,您把赵采买和那个所谓的名厨赶跑了,都是为了给苏姐姐留住岗位,您这是为苏姐姐,苏姐姐得领您的情呢!”
诸葛云睿看一眼苏锦书,说,”领情就不必了,今晚的宵夜你给安排安排吧,老朽为了等这顿宵夜,晚饭都没吃呢!”
“晚饭没吃,是因为外头买的包子不好吃吧?”
苏锦书没客气,直接揭短。
“瞅瞅,你这丫头偶尔装个糊涂能咋滴?非这样揭人短,对你有啥好处?”
诸葛云睿被揭老底,脸倒也不红,只是背着手围着苏锦书转了两圈,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听说这一趟外差油水挺肥啊?说说,赚了多少?”
他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苏锦书就满肚子的火气,她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是挺肥,不过肥得是你家大人,有本事你揩他油去?哼,破工作,破衙门,早晚我得跑!”
诸葛云睿一愣,他颇有些不解地皱眉思索,逸之那臭小子明明是担心小丫头出事儿,才丢下手头的工作颠颠地赶夜路跑去昌河县的,听知牧说,他一去的确是关键时刻救了小丫头一命,那小丫头为啥还对他怨念这样深呢?
等等,小丫头说,这次的出差的赚头肥了秦逸之?
逸之那小子也不差钱啊?为啥还从小丫头手里抢钱?
哦……
明白了。
联系起刚才苏锦书说的,早晚得跑路,跑路不得有经费吗?
逸之那小子抢钱的主要目的就是阻止小丫头跑路!
哈哈,老朽聪明啊,这天底下谁有老朽这样贯通南北,掌管全局的英明神武的脑子?
了不起啊了不起!
诸葛云睿想通了内中缘由,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无比大气爽快地道,“小丫头,你把宵夜做好了,我出……五两银子!”
原本打算进入去睡的苏锦书马上转身,笑得跟朵花似的,“诸葛先生,您此话当真?”
“你什么时候见我老人家耍赖了?”
诸葛云睿一脸正气。
“好,今晚的宵夜交给我了,亥时初咱们一手交宵夜,一手交银子!”
两人击掌,约定达成。
诸葛云睿绕过一道月亮门,从后院门走出来,也不往那边的竹林瞧,就丢过去一句,“人我是给你哄好了,十两银子拿来吧!不过,下次你再把人惹恼了,可就不是十两银子能办好的事儿了!”
秦逸之缓缓从竹林里走出来,“不是说好了五两银子吗?”
诸葛云睿一翻白眼,老大不服气地瞥着秦逸之,“你那意思,老朽这一趟就白跑了呗?”
“你不赚了一顿日思夜想的宵夜吃吗?”
秦逸之没点明他压根不是晚饭没吃,为等这一顿宵夜,他是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
诸葛云睿气得老脸涨红,喘着粗气道,”老子……老子要不是饿得没力气,真想脱鞋甩你一鞋底子……过河拆桥,不仗义!”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别让她做宵夜啊!”
秦逸之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前面走。
诸葛云睿气得两眼冒金星,好吧,是饿得浑身没力气,嘴皮子发抖说不出话来,不然他与臭小子斗嘴,什么时候输得这样无言以对?
宵夜,苏锦书做了酸辣粉。
酸辣粉的做法简单,用料也常见,但做得好了,口味却是绝佳的,心情不爽的时候吃一碗酸辣粉,保证你能胃口大开,吃完一碗想两碗,一旦吃饱了,什么不快不爽,都丢到脑后了。
樱桃把红薯粉泡软后与顺子合作,一个烧火,一个煮粉,两人搭配得宜,很快把红薯粉煮熟了。
苏锦书调了一个酸辣粉经典的汤汁。
碗里放蒜末、辣椒面、芝麻,倒入热油,激发出的香气四溢。
她又拿出自酿的酱油、、米醋、食盐、用炒干的小虾米制成的鲜味粉,将其加入红薯粉中,倒入热水,最后放入炒好的花生米、香菜末,一碗鲜辣可口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闻着扑鼻的香味儿,顺子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讷讷地说,“苏姐姐,我还头一次瞧见这样做粉条吃,真……真好吃了!”
樱桃说,“还没吃呢,你就知道好吃?”
“这看着就好吃啊,还用亲口吃吗?再说了,苏姐姐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不好吃啦?你又不是没见,苏姐姐不再这几天,就前头那些锦衣卫到了饭点就往后厨跑,看到苏姐姐不在,那就跟丢了钱似的没精打采!这都是因为苏姐姐做菜太好吃了啊!”
顺子有理有据地说道。
“行啦,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俩先尝尝不就知道好不好吃啦?”
苏锦书被两人逗笑。
“苏姐姐,我还是先去请诸葛先生吧,他出钱了呢!”樱桃是个实在的姑娘。
话音刚落,饭堂的门就被推开了。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诸葛云睿,他摆摆手,“不用你跑腿了,我们来啦!”
“对,我们是闻着味儿来的!”
张卓笑嘻嘻地道。
诸葛云睿歪头横了他一眼,道,“那是你!我是掐指一算,算出宵夜做好了,才来的!闻着味儿来?人又不是狗!”
“哎,先生刚才咱们在前院,正议事呢,不是你说闻到……”
张卓表示不服,还要跟诸葛云睿理论,被知牧一把捂住嘴,冲着诸葛云睿笑,“都是先生消费,先生说的都对!”
哼!
诸葛云睿哼了一声,做出懒得跟你们计较的大度范儿,三步两步奔到了桌旁,桌子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那红亮辣椒油的辣香和米醋的微酸混合着姜蒜的别样鲜辣,瞬间点燃了他的味蕾。
他急忙吃了一口,就这一口,鲜香麻辣,让他禁不住一口又一口,转眼间,碗里的酸辣粉就去了大半。
他旁边,知牧等人也是边吃边赞,一个个跟饕餮重生似的,恨不能连粉带碗都一口吞入肚中。
诸葛云睿举手,冲苏锦书喊,“小丫头,太好吃了,我要吃两碗,不,三碗!”
知牧不满,先生,你也不怕撑着?
肖鹏也嘀咕,就是,还说我们不斯文,瞅瞅您那吃法,比风卷残云都得风卷残云,哪里有什么斯文?
张卓也要帮腔,被诸葛云睿一句话堵了回去,“怎么啦?银子是老朽出的,老朽吃三碗咋啦?惹急眼了,老朽要四碗,吃三碗看一碗!”
知牧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诸葛云睿摆出老流氓的痞相,歪着头挑衅仨小子,有本事你们打我啊!
眼见着这一帮老的小的,为了一碗酸辣粉都要打起来了,樱桃忙把苏锦书叫来灭火。
苏锦书目光沉着地走到诸葛云睿跟前,朝他伸出手,“先生,给钱吧!”
诸葛云睿倒也没犹豫,当着知牧几人掏兜儿,付银子,端的好一番牛气哄哄!
苏锦书回头跟樱桃说,“先生消费,先生说了算,给先生再留出两碗来!”
“好啊!”
樱桃很乖巧地应了一声,麻利地又去给诸葛云睿盛了两碗。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碗酸辣粉,诸葛云睿一脸得意,龇牙冲知牧等人乐,跟老朽斗,哼,你们老大都不成,你们更嫩!
但接下来苏锦书说了一句话,瞬间让蔫头耷了脑的知牧等人乐不可支,她说,“你们可劲儿吃,做的足够多!”
吃了两碗酸辣粉的诸葛云睿,端起剩下的一碗,边往外走,边不满地跟苏锦书提意见,小丫头,你得弄明白,谁才是你的金主?
苏锦书笑嘻嘻地往外送他,“成,成,下回您再当金主,您一人吃,他们站着看!只要您脑壳儿硬,不怕走夜路被人丢砖头砸!”
诸葛云睿回头,“他们敢!”
知牧等人齐刷刷:我们敢!
诸葛云睿气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了手里的酸辣粉。
隔天早上,苏锦书正和樱桃、顺子在收拾后厨,杜嫣然来了。
她一进门,就语气不善地问苏锦书,“喂,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她态度不好,苏锦书懒得搭理她,就没吭声。
见她不说话,杜嫣然恼了,叫过身后跟着的婆子就要打苏锦书。
顺子一看不好,忙说,“杜姑娘,苏姐姐这回出差累了嗓子,说不了话,您有啥问题,我来回答!苏姐姐这回是去了昌河县办差,昨儿个刚回来呢!”
“什么?她也去了昌河县?哼哼,表哥骗我……我找他去!”
哪知道,顺子好心的一句解释,倒把杜嫣然给惹得火冒三丈,她也不顾得跟苏锦书掰扯了,扭头就往前面秦逸之办公的地方跑去。
顺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樱桃看着憨厚的顺子,直摇头,“顺子哥,你不是说错什么了,你是推倒醋缸了!”
苏锦书看着樱桃无奈摇头,一脸老妈妈看傻儿子的架势,笑得前仰后合。
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八珍宴事件1
下晌, 诸葛云睿来传达了一个消息,明日是秦家老夫人的寿辰,正赶上秦府后花园栽种的桂花盛开, 秦家要办一个桂花赏花宴,京都不少身份矜贵的公子小姐都会参加, 秦家为了把贵客伺候好, 特意请苏锦书过去后厨帮忙。
苏锦书掀起眼皮,清澈的眸底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我呢,是十分愿意帮着秦大人哄他的小青梅高兴的,不过呢, 这得是出私差吧?费用呢?怎么算?”
诸葛云睿尬笑,“你这个丫头就这点不好, 人家都说看破不说破, 你咋就非得这么直接呢?”
杜嫣然去秦逸之跟前闹了一通, 埋怨他背着她与小厨娘去昌河县游玩, 说他变了心, 都是被那狐媚子厨娘给勾搭的。
秦逸之不胜其烦,命人把她送了回去。
她又去秦老夫人那里哭诉, 说表哥不喜欢我了, 表哥对我不好了,我不活了!
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直把秦老夫人吵得脑仁疼, 没法子只能依从了她,赏花宴请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过府帮忙。
杜嫣然非请苏锦书去秦府后厨帮忙, 显然用意不善。
但她深得老夫人的心,把她当孙媳妇疼。秦老夫人同意了, 秦逸之也只能答应,他知道苏锦书还在恼他抢走一百两银子的事儿,所以才用一方端砚的代价请诸葛云睿来当说客。
“我一个厨子在哪儿做饭都一样,但事关工钱,还是问明白了好!别再遇上无赖,没赚到钱不说,还得给无赖扒去一层皮!”
苏锦书啪嚓一声把手里正俏皮的一只萝卜丢水盆里,溅起的水花弄了诸葛云睿一身。
诸葛云睿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不帮逸之那臭小子跑这样的腿儿了,简直是一点好处捞不到,还受此冷待,不过,想想那枚上好的端砚,他又克制了一下情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喏,这是酬劳!”
苏锦书满腹狐疑地接了那张纸,展开,豁然是:帮厨酬劳十两银子,年底结清!
末了署名秦逸之。
苏锦书被气笑。
敢情这秦逸之就是后世打白条的鼻祖啊!
他怎么好意思?
他是没钱?
明明昨天还空手套白狼地从她的牙缝里抢走了一百两银子。
“大人说,你也可以不去,不过……”
看着诸葛云睿犹犹豫豫,苏锦书明白,指定没好事,就接茬问了句,不过什么?
诸葛云睿讪笑,“不过,以后每月月例减半!”
“他……他这是公报私仇!”
苏锦书怒了,拔腿要去与秦逸之理论。
诸葛云睿拦住她,“大人说的也在理啊,帮厨一天十两银子,你都不想赚,那证明你压根不缺钱,既然你不缺钱,那不如省下半月月例捐赠京都养育院,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加加营养!”
你……他……
苏锦书气得直翻白眼,可又说不出别的来。
对方就是看准了她想赚钱攒钱的小心思,这才一步步用钱来牵制她!
她越急着赚钱,对方对她的牵制就越紧。
问题是,他给的是白条,根本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诸葛云睿拍着胸脯保证,“如果年尾大人不给你结账,老朽就替他给!老朽是读书人,读书人从不打诳语,真的!”
苏锦书看着他,像是看一只在猎人跟前保证绝对不逃跑的老狐狸,她磨磨牙,“要我去也成,我得带着樱桃和顺子,他们给我打个下手,不过,他们的酬劳得当天兑现!”
“成,成!”
诸葛云睿欢天喜地地回去复命了。
樱桃一脸愁容。
顺子看着不解,小声问,桃儿,你怎么不高兴?
樱桃白他一眼,“你可真笨!你以为这回苏姐姐去秦府做帮厨,那是秦大人的意思吗?”
顺子更迷糊了,“不是秦大人的意思?那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喝了一肚子酸醋的!”
樱桃的话让顺子醒悟,他一拍脑门,转头对苏锦书说,“苏姐姐,那我俩不去了,我俩就是不赚那钱也不能让杜小姐算计你啊!”
苏锦书苦笑,“你俩去不去,能改变什么?”
樱桃嗔骂,“顺子哥,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苏姐姐点明要咱们俩去,就是为了帮咱俩赚点零花钱的,至于她,大人都让先生来请了,那是铁定得去了,不去那杜小姐又要指摘苏姐姐了!”
顺子嘟哝,“那个杜小姐心眼子真坏!”
稍晚些时候,赵大奎来了。
他得意洋洋地跟苏锦书说,大人也请他去府里帮着采买了,来后厨就是问问苏锦书,明日她要用到什么食材?
“苏姑娘,秦府可是高门大户,他们府上办宴会,置办的都是名贵食材,就你那些酸菜鱼,酸辣粉,麻辣豆腐啥的都上不了台面,我可不会帮你采买这些底层老百姓吃的食材,所以呢,你还是早些盘算盘算,那些贵人们都喜欢吃什么菜,省了到时候你做出来的菜,连秦府的狗都不稀罕!”
本来苏锦书就在郁闷着呢,偏偏赵大奎又好死不死地来用言语挑衅她,她冷笑,“赵采买,你是咸盐吃多了,到处管闲事?秦府的狗不稀罕吃我做的菜,它是稀罕你?也是,你的优点多的数不清,牛粪上跳过舞,众人面前整过蛊,长得励志,气质端庄,在你背上按按,你屁股还能噗噗,不惧臭气,能文(闻)能武(捂)。人送雅号,马屁虫。”
“我好心好意地来跟你商量,你却骂我,行,行,你不老实就别怪我不仗义,要是明日我买了食材你不会用而浪费了,被大人责罚,怨不得我!”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樱桃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苏锦书手一挥,“明日事明日再说,现在我困了,去睡觉!”
这一夜,她睡得无比舒坦,连个梦都没做。
前世她就有这个能力,越是压力山大的情况下,她的睡眠质量越高,记得高考前一天,别的同学都紧张得睡不着,当爹当妈的恨不能化身为催眠师,让自家孩子早早地睡,养好精神参加第二天的人生大考!
她呢,吃完饭,洗碗时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好容易把碗洗好放好,爬上床,没用一分钟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若不是社区大妈因为她没爹没妈,怕没人叫她起来参加考试,在窗根底下喊她,她能睡到大中午。
一通狂奔,她正好卡着点儿进了考场。
然后就精神抖擞地一路披荆斩棘,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如今,她是被樱桃叫醒的。
小丫头的意思,早早去秦府后厨看看,赵采买到底买了些什么食材,万一苏姐姐不会做,那问问别的厨子,也能把这一关给过了。
苏锦书有心想说,时间还早,我再迷瞪会儿?
可看樱桃与顺子都在替她担心,她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就收拾收拾拎上她那个不离身的大包袱,一起去了秦府。
秦府是很大的,几进几出,苏锦书也没搞懂。
他们是从后门直接进了后厨。
只在巷子口那里瞥了一眼,秦府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公子与小姐,个个身份都不俗的样子。
苏锦书也没多在意,那些人再有钱再有势,跟她一个厨娘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赵大奎那个神经病,能给她淘换来什么金贵得了不得的食材?
会不会做的,她没想过,任一种食材的做法,无非是煎炒烹炸,焖溜熬炖中的一种,前世她最大的喜好是破案,第二喜好就是制作品尝美食,当时所处的城市也算是一线了,什么国内的国外的美食她没吃过,没做过?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虽然屡破奇案,得奖金数目可观,但却一分钱的存款没有。
她不知道她穿越后,她的那些同事们发现她银行卡上余额是个位数,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吃穷了自己而自杀?
秦府后厨很大。
比镇抚司衙门的后厨要大上个几倍。
得了通知的秦府后厨秦管事早就让人收拾出了一个灶台,专给苏锦书使用。
他们到时,满满七、八筐食材已经放在灶台边了。
樱桃咋舌,“苏姐姐,赵采买这是买了多少食材啊?”
秦管事笑着说,“这位赵采买可是个实诚人,府里给他采买的银子,他不但一文没贪,还倒贴了些,说是今儿个运气好,在市场上遇到的都是些上好的食材,他觉得今日是老夫人寿辰,理应一样不落地买回来,做给老夫人品尝!”
苏锦书扒拉看了看筐里的食材,暗骂一句,好你个赵匹夫,为了为难我,竟把难以凑齐的八珍食材都给我买来了,你是不想贪墨秦府的买菜钱吗?你是为了算计我,你算准了我不会做八珍菜!?
不知是不是得了秦逸之的吩咐,这位秦管事一直对苏锦书照顾有加的。
苏锦书说要做的菜太多,只两个打下手的不够,他立马就派了三个婆子过来帮忙,如此,她们六个人就围着那七、八筐的食材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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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樾轩,书房。
秦逸之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貌似很认真地在看。
屋门被一把推开,诸葛云睿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了。
秦逸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先生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急躁轻狂了?”
“你不懂,少要稳重老要张狂,这是为男子之本性!”
诸葛云睿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光都要闪瞎秦逸之的眼睛了。
“说吧,又发现秦府里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好物件了?”
秦逸之索性也不看他了,视线重回到书上。
“我跟你说啊,就赵大奎那个混账东西为了难为小丫头,采买了七、八筐的食材,都是好东西啊!”
诸葛云睿说完就要走。
“你去哪儿?”
“我去后厨瞧瞧啊,小丫头还是经验少,我得给她把把关,替她尝尝菜啥的,唉,为长辈者,真是替汝等小辈儿操碎了心呐!”
秦逸之刚想讽他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就听已然跨出门槛的诸葛老头儿喊,“装啥装?书都拿倒了!”
秦逸之低头一看,果真拿倒了。
他恼羞成怒,吩咐门外的知牧,“拦住先生,他得跟我去前厅迎客!”
知牧应一声,脚步匆匆追出去。
时间不长,就从院子里传来诸葛云睿的怒喊,“秦逸之,你小子心眼子比针鼻儿还小,你拦着老朽品尝美食,等同于与老朽为敌,老朽发誓,这辈子跟你不死不休!”
第040章 第四十章 八珍宴事件2
秦府后厨。
苏锦书给樱桃与顺子, 这两位好学上进的小帮工详尽地科普了什么是八珍宴。
八珍宴起源于千年前。
具体什么时代,因为大越国不是一个被记载于后世历史中的朝代,所以, 苏锦书也把具体年代给省略了。
八珍宴是指用八种珍贵的食材制作的宴席。
其中包括淳熬,淳母, 炮豚, 炮牂(zang),捣珍, 渍,熬和肝燎。
苏锦书先做的是炮豚,食材是乳猪, 做法是烤。
经过处理后的乳猪被放入炭火中,表面被火焰熏黄, 肥油像是小水滴一样滴下, 那种浸润了各种香料的异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未曾品尝, 就已经诱得人垂涎三尺。
烤乳猪是个慢功夫活儿, 慢火细细地烤,烤得表皮金黄酥脆, 肉质嫩滑可口, 一口咬下去,酥脆鲜美,肥瘦相间, 油花四溅,满口浓香。
“苏姐姐, 你太厉害了!能做出这样的美食,就算今日的客人都是贵客, 吃过城里最好馆子里的菜,也比不上您做这道工序繁杂的烤乳猪!”
樱桃此刻对苏锦书的佩服那真是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顺子使劲咽下了一口口水,强忍着烤乳猪的肉香对他嗅觉产生的莫大的诱惑,他小声地嘟哝,“桃儿,你等着,等我有了钱,也……也请你吃这样好吃的烤乳猪!”
苏锦书看他馋得都要流口水的样子,扑哧就笑了,“作为一个帮厨,吃美食还得买?你不觉得丢人啊?”
“啊?我……”
顺子讷讷着说不出话来了。
苏锦书从烤乳猪里头扯下一块肉来,撕开递给两人,“尝尝吧,虽然不及外皮的肉酥脆,但口感应该也是不错的!”
樱桃与顺子狂喜。
两人把肉塞入口中,瞬时,一股子暖胃的肉香就在口齿间肆意地弥散,肉的口感鲜嫩多汁,嚼一口,真比这世上任何美味儿都来的香!
“苏姐姐,我要一直跟着你当帮厨!”
樱桃竖起大拇指,连连向苏锦书表忠心。
跟着苏姐姐混,美食天天有啊!
顺子用力点头,还有我,我也不离开苏姐姐!
能随时吃到人间美味,这工作就是拿个高门大户的管家职也不换啊!
“瞧你俩那没出息的样儿!”
苏锦书被逗笑。
她又做了捣珍,食材是鹿肉,而且是鹿身上的里脊肉。
赵大奎真是个好采买啊,为了算计苏锦书也可以说把京都能买到的珍贵食材他都买到了!
就他这份用在歪门邪道上的心思,若是都用来做正事儿,估计让他做宫里的采买也绰绰有余!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精明能干,但偏偏思想滑坡,能走康庄大道,他非过独木桥,因此落水溺亡也是自食其果!
苏锦书做的是红烧鹿肉。
她说,“烧鹿肉与烧猪肉不同的一点是,鹿肉提前要用花椒水浸泡,浸泡过程里要换水,泡好后,倒掉血水,顺着鹿肉的肌肉纹理切,切好后热油下锅翻炒,期间要加入食盐和黑胡椒,黑胡椒要多加一些,可以更好地去腥去膻。
烧酒与酱油也是烧鹿肉的必用调料,前者大越国比较常见,后者没有的话也可以不放,不过,没有酱油的上色,烧出来的鹿肉在卖相上会差一点。”
樱桃将事先切好的配菜拿过来,苏锦书示意她都倒入锅里。
看到苏锦书翻炒一大锅鹿肉有些吃力,顺子就把铲子接了过去,小伙子个果然腕力不错,翻炒着一大锅的鹿肉也毫不费劲!
樱桃又照着苏锦书的吩咐往锅里加水,水烧开后转小火,盖上锅盖炖煮大半个时辰,最后一步,又加了一些虾味素,一道完美的红烧鹿肉就做好了。
一盘盘的烧鹿肉散发着与猪肉不同的肉香,引得人口水直流。
樱桃与顺子因为有那两块烤乳猪肉垫底,闻着这鹿肉还不觉怎样,那仨婆子就同了,她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烧鹿肉,那贪婪的样子,吓得樱桃赶紧让顺子去上菜,别一个看不住,那仨婆子再被鹿肉给吃了!
尽管知道她们不敢,但谁敢保证她们能真的抵御住这强烈的肉香的吸引?
苏锦书又做了渍与炮牂,前者是酒糟牛肉,后者是炖母羔。酒糟牛肉相较炖母羔来说,稍微容易一些。
炖母羔工序要繁琐得多,它的用料是雌性的幼年母羊。
幼年母羊的肉质水嫩多汁,炖好了,口感更细嫩,香味更浓郁,食之与人身体有益。
这也是炖母羔一直被很多人追崇的关键原因。
苏锦书知道秦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就选了母羔身上最鲜美的一块肉,特意为老夫人做了母羔羹,这道炖母羔羹,口感更软烂,入口即化,香而不腻,是绝佳的滋补品。
顺子乐颠颠地端了母羔羹去前厅送去给秦老夫人,回来说,老夫人食用后赞不绝口,还跟秦大人说,要重赏这位厨娘,厨艺非常了得!
苏锦书瘪瘪嘴,心道,就咱们那位大人,他能把白条给我兑现了,我就感谢他了!
“桃儿,你们是不知道,老夫人夸赞苏姐姐厨艺的时候,杜姑娘气得脸都绿了,哈哈,太好笑了,再让她使坏心眼子,这回知道我们苏姐姐的厉害了!”
顺子边说边捂嘴偷笑。
“就是,就是,苏姐姐是有真厨艺的,她就是想算计苏姐姐,那都没法子!”
樱桃悬着一颗小心脏总算放下了,小丫头笑得很是欢快。
苏锦书却以为,事情没这俩孩子想那么简单!
以杜嫣然的性子,她既然非把自己找来做菜,那就一定有阴谋,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苏锦书也不是吓大的,就区区一个爱吃醋爱矫情的古代小姑娘还不足以让苏锦书害怕!
最后做的是淳熬与淳母。
淳熬与淳母这二者的区别是它们使用的食材不同。
淳熬用的是稻米,搭配肉酱与其他调料一起食用,如现代的盖浇饭类似。而淳母则是一黍米为基础,黍米就是常说的黄米,这种食材做出来的食物,后期逐渐演变成肉酱浇黄米饭或者是肉燥饭!
为了区别两种食物的口味的不同。
苏锦书分别做了一些,往前厅端的时候,要顺子特意说明一下,这样客人们可以分别品尝一下。
幸亏来的早,就这样六个人还是忙了整整一上午,才把八珍宴给做了出来。
对于食客们食用后的反响如何,苏锦书并没亲耳听到,不过从顺子一趟趟兴冲冲地跑回来,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苏姐姐,我被打赏了,你看,是银子呀!”
摊开手心,果然有几块碎银子,他说,是那几位老爷吃得开心了,打赏他的!
“苏姐姐,菜都是你做的,我就是跑腿儿,这赏钱该给你!”
苏锦书笑道,“一定是你腿快嘴甜,惹得客人欢心,这才拿到的打赏,和我有什么关系?”
顺子还要再说什么,她佯作生气地说,我累了,想歇会儿,你再聒噪,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这话果然唬住了顺子,他不敢再给苏锦书银子了,倒是拉着樱桃到一旁,把那几块碎银数了数,分了几块给樱桃。
樱桃不肯要,他就学着苏锦书佯作生气地说,桃儿,你要是不要,那我也不要,这银子就给了那仨婆子吧?
樱桃偷瞄一眼那几个婆子,小嘴嘟嘟着,不能给她们,她们跟我们不是一起的!
“所以呀,你快拿着,咱们有福同享!”
顺子硬是把几块碎银塞到樱桃手里。
樱桃小脸都欢喜得飞起了红晕,她略带羞涩地给顺子福了福,“顺子哥,你……真好!”
“嘿嘿,我好,你也好,苏姐姐好,大家都好!”
被心仪的妹妹夸奖,憨厚淳朴的顺子激动不已,他摸着头,表情里都是内心情感的流露,他对樱桃是心悦的,心悦已久的那种,可他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不会表达,只能用行为默默地关爱疼惜樱桃。
看着这有情有义的两小只,苏锦书只觉得这人与人之间,有情真好,情最动人,也最令人不能忘怀!
忽然,秦管事急匆匆地来了后厨,他神情很是严肃地跟苏锦书说,“苏姑娘,你做菜也太不仔细了,怎么能出那样的纰漏呢?”
厨房里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目光同时聚到了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却没在意他们的疑问,反倒看向顺子,顺子抬手摸了摸衣袋,悄悄对着她点了点头。
“秦管事,既然是我做的菜出了问题,那我就与你一同去前厅看看吧,是我的问题,我绝不推卸责任,若不是我的问题,我也不会白白受冤枉!”
她目光如炬地迎向秦管家,秦管家直觉得一种坦荡荡的豪气扑来,他下意识地放松了阴沉着的脸,态度也温和着道,“那就请苏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厨。
樱桃也要跟上,却被苏锦书留下。
只有顺子紧随其后,与他们一起去了前厅。【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