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觉醒


    少接触?


    为了避免伤到薛从澜,祈愿将旺财抱远了些。


    薛从澜盯着她,唇角勾起来,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找到刘充账本的线索了。”


    宋佩环找到薛从澜他们,瞧见祈愿怀里抱着一只狗,他问道:“祈愿姑娘喜欢养狗?”


    祈愿点点头,没说这狗是她在院子里捡的。


    穆舒瑶听到有线索,往前走来,“宋大人不是说要去偷么?”


    宋佩环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声,“刘充的府邸看的严,我的人没能进去。不过,我听闻他有一部分账,要转交给太子手底的内侍。只要我们在他们转交的时候,制造混乱……便能浑水摸鱼,拿到账本了。”


    “他们在哪里交接?”


    “镜花楼。”


    裴观听了这名字,嘴角抽动了下,“是这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啊!”


    “不错。”


    裴观看向薛从澜,笑了声:“那这任务大师兄最适合去。”


    “那些香粉什么的难不倒他。”


    薛从澜:“……”


    祈愿主动请缨:“我可以与大师兄一起去。”


    “你?”


    裴观摆了摆手,说:“不成。”


    “镜花楼不允许女子进去。”


    祈愿道:“我可以女扮男装。”


    裴观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个主意。


    “那也要看大师兄愿不愿意带着你。”


    薛从澜盯着祈愿道:“去换衣服。”


    “我帮你易容。”


    祈愿心中不禁觉得兴奋,“好。”


    她原本可以任由薛从澜一人前去,只是,她想增加薛从澜对她的好感度。尤其是,昨夜,她拿了他的伤药。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人情还是尽快还回去的好。


    祈愿想说自己没有男装,朝着一旁的裴观看去,薛从澜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穿我的。”


    “可是,大师兄你的衣服太大了……”


    她穿不下。


    没等她说完,薛从澜便径直往前,祈愿回头看向裴观,裴观冲她抬了抬下巴,说:“大师兄的衣服从不外借,他既大方开口,你别拒绝他的好意。”


    “哦。”


    祈愿跟上薛从澜,进了他的房间。


    穆舒瑶站在一旁,神色还是有些木,裴观注意到,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穆舒瑶唇角勾了一个淡泊的笑,她说:“按门规处置。”


    裴观挑了挑眉:“他这等过,怕是要被逐出山门了。你若不舍得他,我倒可以帮你瞒一瞒。”


    穆舒瑶冷眼看向他:“裴观,你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


    “……”


    她转身离开-


    祈愿进了薛从澜的房间,只见他从包袱之中掏出一件瘦窄的圆领袍给她,祈愿抬手接过:“多谢大师兄。”


    她抱着衣裳,站在原地有些急促。


    不过一会儿,她躲到屏风后面去换衣裳。


    与此同时,薛从澜也在换。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透过屏风,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他的后背对着,宽阔肩膀,往下看,是劲瘦的窄腰,再往下,细长的双腿,分开站立,每一处位置,都长满了肌肉,看起来鼓邦邦的。


    他有了要转身的倾向,祈愿连忙底下头,将自己的衣服套好。


    欢好衣裳,薛从澜从屏风后面走出,他看向祈愿,袖子过长,完全遮住了她的手。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微微弯下身,将她的衣袖挽了起来,祈愿感觉自己浑身都裹挟着那股松木香的味道,再加上薛从澜的靠近,祈愿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他抬手按了下她的肩膀。


    示意她坐下去。


    薛从澜看着祈愿,不像被他的铃铛控制时的木然,她闪着灵动的眼睛,那里面像是写满了纯粹,她乖巧地坐下去。


    薛从澜解开她的麻花辫,帮她梳成高马尾,用他自己的玉冠扎起来。


    他蹲下去,一点点瞄着她的眉,将原本的星月眉,画成了剑眉,如此,他再观量了她几分。


    “这便够了。”


    人皮面具,只会遮去她原本的美貌。


    他,不愿意。


    “够了吗?”


    祈愿朝着不远处的铜镜看了眼。


    那剑眉,与薛从澜的,有几乎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他,薛从澜说:“出发吧。”


    二人一路走向镜花楼,祈愿有些紧张,期间一直拉着薛从澜的衣袖,未曾放开。


    镜花楼底,穿着鲜艳的女子,站着,她们欢声笑语,大声迎客,瞧见薛从澜与祈愿,那些女子纷纷看向他们。


    “这公子俊。”


    “他身边那个弟弟,一看就是个未□□的,指定有意思。”


    “我喜欢未□□的。”


    “我也喜欢。”


    “……”


    姑娘们纷纷涌到祈愿身前,“小公子,要不要姐姐和你玩,姐姐特别温柔的。”


    祈愿尴尬地朝着一旁的薛从澜看过去,怎么不找薛从澜,都找她啊?


    “不,不用了。”


    看她害羞的样子,姑娘们反而更热情了。


    薛从澜盯着祈愿,只觉耳边聒噪的很。


    穿女装的时候,便有不少男子盯着她看,如今换了男装,也如此受欢迎。


    他同祈愿往里走。


    掌风微微用力,身边的人都无法靠近他们。


    祈愿跟着薛从澜,连忙往里走。


    身后还有不少遗憾的声音:“好不容易来了个没□□的,真是可惜。”


    “又得去伺候那些老不死的男人了。”


    “我装的太累了,那日,我嗓子都叫哑了,一点都不爽。”


    “要不是给的钱多,姐姐一点儿都不想装。”


    “……”


    祈愿听着,忍不住捂脸,姐姐们,你们也太实在了。


    薛从澜带着祈愿,定了一间厢房。


    二人直往楼顶去。


    刘充与太子的内侍交接的地方,必然是安静之处,不易被人发觉。


    祈愿问:“要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间房?”


    祈愿正问,便见忽然有一对男女打闹了起来。


    “郎君,不是我不随你出去,而是你这点银钱根本无法赎我,我们以后去了外面也只会喝西北风。”


    “我是镜花楼的花魁,不缺人……”


    男人抬手“啪”一巴掌打下来,“你是花魁就如何?还不是一样被万人骑,千人压的表子?”


    “怎么打人……”


    祈愿正想上去拦,被薛从澜拽住。


    一旁的屋子里,开了门。


    身形彪悍,正当壮年的男人推开门,盯着那撕扯的男人,“是个男人就滚出去,没钱还敢来这里面鬼混,耽误娘子的好生意?”


    祈愿看过刘充的画像,她认出来,这就是刘充。


    那男子要骂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充拔剑砍在那人的脖颈上,他顿时禁声,没敢说下去。


    “花魁娘子,你要不要进来?”


    花魁看向刘充腰间的玉,成色上品,必是达官贵人。她如此一想,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


    好巧不巧,祈愿与薛从澜的厢房,就在刘充隔壁。


    薛从澜与祈愿进了屋。


    两个人安静下来。


    隔壁的声音却不断。


    “刘兄,我还在这里,你这般将人带进来,不妥吧?”


    这声音,是那太子内侍的。


    刘充看着眼前的美娇娘,说道:“美娇娘有难,我如何能不顾她,坐视不理。”


    “你别忘了,你来此处是有正事要办的。”


    “把东西给我。”


    刘充笑了声:“别急啊,你是贵人身边的红人,怎的如此着急。”


    “这人,既带来了,必然不会白让她进来。”


    说罢,刘充将一锭银子扔在地上。


    问花魁,“你叫什么名字?”


    花魁说:“单名一个露字,贵人可唤我露娘。”


    “露娘,你眼前这位贵人,姓郑,名崔,你可唤他崔郎。”


    听到这儿,祈愿看向薛从澜,低声道:“是郑崔?”


    “太子的内侍竟然是郑崔!”


    薛从澜平静地看向她,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若你将崔郎伺候好了,这一锭银子归你。”


    郑崔面露不悦,“我来这儿,不是来找乐子的。”


    刘充一听,笑起来:“露娘,那你可得让郑大人知道,这乐子多好玩啊?”


    祈愿听得聒噪,这刘充怕不是个变/态吧?


    这达官贵人的玩法真的,令人瞠目结舌。


    郑崔捏紧了拳,“刘大人,你想做什么?”


    “若带不回账本,想必贵人不会饶了你的,郑大人。”


    露娘看清楚局势,大着胆子凑近郑崔,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郑大人,如若你不答应他,恐怕,他不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郑崔早听闻刘充有看人交合的怪癖,如今,却被他自己给撞上,刘充只能自认倒霉。


    他眯了眯眼道:“希望刘大人,这劲儿过去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刘充点点头:“放心。”


    祈愿听得炸裂,刘充,这是,l/m癖么?-


    露娘第一句话:“崔郎,我要脱你衣裳了。”


    露娘第二句话:“崔郎,你这里怎么还是软的?”


    露娘第三句话:“我帮你。”


    祈愿听见口水的声音。


    她盯着薛从澜,脚步无法安定下来,她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露娘第四句话:“崔郎,它终于……”


    露娘第五句话:“你想我坐着,还是跪着?”


    男人闷叫了声,似是再也无法抵挡。


    刘充兴奋道:“弄她啊。”


    “郑崔,你还是不是男人?”


    郑崔被刘充激的红了眼。


    紧接着,床板被猛撞了一下。


    露娘哭叫起来。


    祈愿扭头偷偷看向薛从澜,这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片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薛从澜看向祈愿,平静又认真:“为何,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祈愿“嗯”了声,实在无法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祈愿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第32章 触碰


    没人提过探案还会给人产生心理伤害啊?


    祈愿开口问薛从澜:“这样下去,我们如何得到账本?”


    刘充似乎加入了战局,露娘的声音越来越大。


    “崔郎厉害还是本大人厉害?”


    “刘大人……”


    露娘喘的厉害,话都未完,便又哼了声。


    这究竟是愉悦还是痛苦。


    薛从澜分不清,若是愉悦为何会这样惨叫不止,若是痛苦为何此事会让人生瘾?


    祈愿不知道这事进行了多久才归于宁静,不一会儿,门被扣响。祈愿警惕地问:“是谁?”


    “薛公子。”


    这声音,有些耳熟。


    祈愿走上前去,将门打开,看清楚眼前人,她不禁瞪大眼睛,竟然是露娘。


    “这是你要的东西。”


    薛从澜从她手上接过,只见她手臂上有淤青,他低下头,未曾扫过她身上其他部位。


    之前的伤药,祈愿未曾用完,她将伤药递给露娘,“你先拿着。”


    露娘顿了下:“不必了。”


    祈愿道:“账本丢失,刘充他们二人醒后,必会知道是你干的。不若,你随我们一起走罢?”


    露娘父兄曾被奸人所害,那时,她跪到栖山派门前,央求栖山派为其父兄报仇,而她的交换是,愿意以任何方式,回报此恩情。


    露娘不认识祈愿,她只认得薛从澜,故而这件事,祈愿说了她并未应下,而是朝着一旁的薛从澜看去。


    “这是解药。”


    薛从澜将另外一个白瓷瓶递给露娘,露娘接过:“多谢薛公子。”


    祈愿看着他二人,不禁蹙起眉,解药?


    难道薛从澜用毒药控制了露娘么?


    让她为自己所用。


    她问薛从澜:“可是,如今事情败露,若将她留在这里,刘充必会带她回去严刑拷打,质问账本的下落。”


    露娘看向祈愿,道:“请这位小公子放心,哪怕他们将我抓回去,我宁死也不会泄露账本的秘密。”


    祈愿意识到她误会了,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要说服薛从澜带露娘离开。


    薛从澜淡淡瞥向祈愿:“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一旦达成,便再难更改。”


    祈愿拽住他的衣袖问:“那若是我再与你做一次交易呢?”


    “你?”


    薛从澜好笑地看着她。


    祈愿道:“你提一个我能做到的条件,同我做交易,带露娘离开。”


    “祈愿,在你身上,我没有索取的价值。”


    祈愿眼眸之中的失落不加掩饰,露娘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祈愿,她不禁笑起来:“小公子,我答应成为栖山派的一枚暗棋时,生死便已置之事外了,你不必为难薛公子。”


    露娘行过礼:“薛公子,属下这便退下了。”


    露娘的使命达成,她从屋子之中出去,祈愿与薛从澜也并未逗留,直接选择了离开。


    回宋府的路上,祈愿只字不发。


    薛从澜问她:“为何不说话?”


    祈愿道:“不知说些什么。”


    “她是掌门的人,她的毒药也是被掌门所下,就算她离开了镜花楼,她也活不成。”


    “随敬?”


    “我不懂这些,就算不讲人情,若看长久的话,不也是此时带露娘离开镜花楼最为妥当吗?带走了她,未来她还会有更多的事可以做。”


    薛从澜盯住祈愿,脸上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忽然间,他伸手扯了扯祈愿的脸,声音如清水冷冽:“小师妹。”


    “人的善心也会害死人的啊。”


    “她若不逃,郑崔与刘充是会怀疑上她,但也有一种可能,郑崔与刘充狗咬狗,相互怀疑,觉得是对方使了绊子。可若她逃了,必定坐实了是她拿走了账本。”


    他语气温柔,没有任何嘲讽,一字一句耐心地同她解释这其中的道理,祈愿眼睫颤了下,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薛从澜的人设。


    “我知道了。”


    这事是她想的不够周全。


    祈愿低睫,看向薛从澜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头看下来。


    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撤回,但是他后知后觉,手又重新点了上去,只皮肤轻微的触碰,他感受到瓷一样的顺滑,还有羽一样的柔软。


    祈愿心跳不禁加快,她看着薛从澜,呼吸紧张起来,眉心也跟着跳动:“大师兄。”


    她明知故问着:“你的手……”


    薛从澜勾起唇角,撤回自己的手去。


    “一时,忘记了。”


    忘记了?


    祈愿微微笃眉,不明白他忘记什么了?


    忘记了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么?


    而后,她听见他温和地笑了声:“第一次如此认真看师妹的脸,太过认真。”


    太认真……


    “难怪,镜花楼中的娘子都喜欢师妹。”


    祈愿嘟囔了声:“那是因为她们觉得我是没开/苞的。”


    薛从澜挑眉:“开/苞?”


    祈愿言简意赅道:“就是处。”


    处男显然更让人兴奋。


    薛从澜又从祈愿口中听到了一个新鲜词,他眼眸闪动了下,问她:“师妹,掌门从前无视你的时候,你整日都在看些奇书么?”


    “嗯。”


    祈愿也不知道原主以前干什么,她胡乱应了下,但她不知道薛从澜忽然问她这个做什么。


    薛从澜眸色逐渐变深,他记得,祈愿那里,连本书都看不见,何况她嘴里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更是像与他们所受教化完全不同一般。


    看薛从澜看着自己,祈愿觉得奇怪,“怎么了,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么?”


    薛从澜摇了摇头,“没有。”


    二人折返回宋府,薛从澜将账本交给宋佩环,祈愿将他们在镜花楼所看到的告诉了裴观他们。


    “我们从郑庭那里得到了户部的账本,这事情,就算郑庭替我们瞒住了太子,可他瞒不住他儿子。那郑庭到底知不知道郑崔是太子的人?”


    裴观眯了眯眼,“他若是知道,便是故意耍我们。若是不知道……便只能说明,这太子心机深沉,一早做了防备,将郑崔早早收揽麾下,一直在等着我们出手。而他,便在暗处一直观察着。”


    “这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佩环陷入沉思,他摆了一个沙盘,将所有人物都放在其中,“近来,朝廷主战,正是需要军粮的时候,不管太子如何布防,只要这账本有问题,刘充必然倒台。”


    “太子既有如此打算,必然会早做准备。到时候,就算刘充倒台,撤了他将军的官位,那也牵扯不到太子。有关当初宣德太子的事,也还是没有线索。”


    四人纷纷沉默下来,宋佩环控制住自己没有将沙盘打翻的举动,沉住性子,“既得到了账本,便一条条与户部那账对,抓不住大鱼,也不能让我们这几日白忙活了。”-


    宋钰衡将自己捆起来,向穆舒瑶谢罪,他在外面跪了两天两夜,宋府的下人来来往往,都看向他。


    裴观走去看他:“别跪了,穆师妹不会出来见你的。”


    “对了,春娘醒了。”


    宋钰衡眨了下眼睛,抱住裴观的大腿,“裴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做出这等错事。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帮我罢!”


    “宋钰衡,我帮不了你。”


    裴观冷看向他:“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宋大人的看家护卫,便会来赶你了。”


    “不要将我栖山弟子的脸都丢尽了。”


    裴观留下这句话,转身回去。


    穆舒瑶知道裴观去寻了宋钰衡,她看着他,沉默,裴观看出穆舒瑶的情绪,他说,“我已经让他走了。”


    “嗯。”


    “春娘也打算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穆舒瑶看了眼空落落的院落,实在提不起什么情绪,她说:“好。”


    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核对分给她的那部分账本。


    裴观叹了声,去寻祈愿,他悄悄说:“喝酒去么?”


    祈愿讶异了声,“怎么去?”


    她怕薛从澜发现。


    “偷偷去。”


    裴观看她胆小的样子,“有什么事儿,有师兄帮你顶着。”


    “嗯,你恐怕顶不了。”


    她可是要攻略薛从澜的,要是薛从澜不高兴,对她的好感度再次降到-250,那她直接歇菜白干。


    她可要维持好在薛从澜面前的形象。


    让薛从澜讨厌的事情,绝不做第二次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如今是越来越怕大师兄了。”


    祈愿无声笑了起来,哪怕她不攻略薛从澜,她的命也在薛从澜手里,她还要让薛从澜教她气功,防止她爆体而亡。


    裴观似是看出来她的心思,“我听穆舒瑶提过,你始终练不好气功,无法转化自己的内力。这有什么好愁的,找我啊,我来教你。”


    祈愿闪了闪眼睛,“你也会?”


    裴观嗤了声:“你瞧瞧,小看你裴师兄。”


    祈愿忍不住笑,“那你教教我呗?”


    话音方落,她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句:“祈愿。”


    祈愿转过头,看向白衣少年。


    从镜花楼回来,他便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道袍,他的手腕纤细,上面挂着透亮的佛珠,似是刚沐浴结束,薛从澜墨发未束,尽数披散在身后,小风吹荡着,他的发尾飘扬。


    裴观同他打了声招呼,薛从澜颔首,点头。


    然后留下一句:“你跟我进来。”


    他转身离开。


    祈愿看了裴观一眼,跟上薛从澜的步伐。


    “大师兄寻我何事?”


    薛从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己的性命竟也不当回事。”


    祈愿怔了一下,然后她听见薛从澜问:“近来,身体没有不适?”


    他走过来,抬起她的手腕,将手指捏上她的脉搏。


    “浑身气走浮乱,毫无章法。”


    他蹙了蹙眉:“那日你未曾准备好,如今呢,依然没有想法么?”


    祈愿听到那句气走浮乱,毫无章法,有些慌张,她是不小心把这件事忘了。


    “我……”


    不知是不是紧张地缘故,祈愿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疼,气闷,喘不上气,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张大嘴喘/息着,抬头看向薛从澜。


    薛从澜放在她脉搏上的手微微失力,没有完全松开。


    “大师兄。”


    “我好像,喘不上来气了。”


    他站在原地,神情温和,眸子里的光闪了下,他说:“那你要我帮你渡气么?”


    祈愿仰起头,“可以么?”


    祈愿事先与他说好:“我不想欠大师兄人情。”


    薛从澜不禁想笑,死到临头,竟然还想着这些。


    “不想欠我的人情,那你想死么?”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愈深,他走近祈愿,一步一步,慢的很,越来越近,直到快要贴上,但他没有丝毫主动的意思。


    祈愿只觉得自己再忍一秒都会窒息。


    她抬手一把拽住薛从澜的衣领,踮起脚,唇凑到他的唇边,大力吸住。


    第33章 碾破


    祈愿就像失去水的鱼,尾巴扑腾地跳了两下,手拽住薛从澜的后腰,将他的道袍拉出一道褶皱。


    薛从澜被她咬的疼,巨大的冲击感,不禁令他失笑了声,声音一并随她的吻吞进腹腔之中。


    “祈愿。”


    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轻吐一口气,别急。”


    祈愿仰着头看向薛从澜,眼眶里有热泪涌出,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生理的反应,但那种窒息感少了许多,似清风一样的干净气息,涌入她唇腔,


    她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薛从澜睁开眼睛,唇角触碰着她,原本的渡气,一点点变成压近,亲吻她,她的舌尖像舔了一层花蜜,是薛从澜尝到从未尝过的甜。


    他好奇地探索,唇贴着她,逐渐,他张唇,舌尖探进去,像条迟钝的蛇,勾住,顶上去,再勾住,再顶上去,如此反复。


    祈愿意识到这其中的变化。


    她宕机了一下,睁开眼睛,“大师兄。”


    薛从澜抬手挡住她的眼睛,温声提醒她:“不要分神。”


    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眼眸上,任由她眼睫闪着,划过他的手掌。


    薛从澜直觉下面中气顶出,翻涌无常,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隐忍的神色,他缓缓松开祈愿,往后退了步,“今日,便到这儿吧。”


    祈愿脸通红着,她还能感受到薛从澜在她唇腔里横冲直撞,是少年的莽撞,至于他为何停下?


    祈愿其实感觉到了,在他们距离相近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了她一下,但很快,便离开了。


    薛从澜将手臂藏在身后,而未遮掩住的手背上,青筋爆起,密密麻麻,苍白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有了明显的红色。


    他从前有了反应,却没有感觉。


    那如今是……


    看祈愿出神,薛从澜蹙了蹙眉:“还不出去?”


    “嗯。”


    祈愿在薛从澜身上顿了下,然后转身从他屋中出去。


    薛从澜看着祈愿的背影,抑制住自己想要留下她的冲动。


    从前,父亲这般难忍的时候,就会想要进入母亲的身体。他母亲很喜欢如此,尤其是亲手挑逗父亲,她喜欢看父亲隐忍,难堪的样子,她还喜欢看父亲自己握住那里,求她。


    父亲每次求完母亲都会告诉他。


    “澜儿,看见了么?男女之事是这世上最为肮脏的事,一旦沉迷于谁的身体,便会受她所控制,再也没有自由了。”


    幼年的他不知那其中的深意,只是从小练就了对那件事的抗拒,以及无视自己的反应。


    可现在,他的身体,好似不听他使唤了。


    薛从澜眯了眯眼睛,他不能。


    佛珠碾过他的皮肉,皮破了,肉跟着绽开,他忘记碾了多少遍,骨头露了出来。那处的炸裂喷张和欲念被疼痛压住,他脸上露出一个喜悦的笑-


    祈愿离开薛从澜的屋子,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神情,他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大师兄找你做什么?”


    裴观的声音幽幽从耳旁传来,祈愿被吓了一跳:“裴师兄!”


    “你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


    裴观又看向祈愿,“不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大师兄的屋子里太热了。”


    裴观“哦”了一声,然后他问祈愿,“我教你气功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裴观以前不待见祈愿,可如今来看,有个与他一起喝酒的搭子倒不错。


    “咱们能玩到一起去。”


    “算了吧。”


    祈愿不想和一个人亲完,再和另一个人亲,最重要的事,裴观长得不是她的菜。


    “……”


    裴观追着祈愿问:“为什么不行?”


    祈愿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反正栖山派的所有弟子都看重薛从澜。


    “我怕大师兄生气。”


    “……”


    薛从澜耳力胜,他听见外面传来的祈愿的声音,唇角翘了一下-


    祈愿甩脱裴观,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打坐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气流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试着运了一下气,站起来走动,步伐确实轻盈了很多。


    和薛从澜接吻的好处竟然这么大?


    坦白讲,她有的时候,觉得薛从澜是在诓她。


    正想着,祈愿听见外面响起乌鸦的叫声。


    成群的乌鸦朝着庭院里飞进来。


    “汪。”


    旺财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她忙打开门,跑出去,“旺财,过来!”


    小狗冲着她跑过来,祈愿也朝它跑过去。


    她蹲下身,将旺财捞起来。


    抱着它进了屋。


    与此同时,祈愿看着外面乱飞的乌鸦,不禁眯起眼来,这时正是夏日,还不到迁移的时候,乌鸦为什么会成群到这个院子里来。


    “哪来的这么多乌鸦?”


    穆舒瑶从屋中出去,横着剑,对准,来一只,她便砍一只。


    “这些乌鸦是被什么东西驯化过么?”


    裴观神情严肃起来,他看着成片的乌鸦,道:“来者不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一会儿,宋府的管家颤颤巍巍地过来:“刘将军说,有反贼进了我们的府邸,要搜。”


    “刘充?”


    裴观气笑了:“哪个反贼敢闯大理寺少卿的府邸?”


    “不怕自投罗网么?”


    说罢,一只乌鸦朝着宋管家后背冲过去,撕咬了他的衣衫,裴观上前,立马护住他。


    “这些乌鸦受人所控。”


    “大家都躲在屋子里。”


    穆舒瑶看向裴观:“按理说,这乌鸦伤不到人,他们只是想要控制住我们,对宋大人做些什么。”


    “我查的那部分账本并没有问题,说不定,宋大人查的那部分有。”


    “不对,我们没有走露风声,刘充怎么会知道那账本在我们这儿,直冲大理寺少卿的府邸而来?”


    “难道是因为,郑崔?”


    他们猜测着,一只乌鸦将窗纸捅破,直直地飞了进来。它似乎嗅到了味道,知道祈愿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弱的一个,瞄准她,飞了过去。


    “师妹,小心!”


    祈愿蹲下去,抱着头侥幸躲过,更多的乌鸦从那个缺口飞了进来,穆舒瑶和裴观应接不暇。


    “大师兄!”


    裴观迟迟不见薛从澜,扯破了嗓子喊:“大师兄。”


    正说着,外面传来薛从澜的声音:“出来。”


    裴观朝着穆舒瑶与祈愿点点头,然后带她们一起出去。


    薛从澜手上拎着一大片布,他扭头看向祈愿,“借你的鞭子一用。”


    “嗯。”


    祈愿将鞭子递给薛从澜,他把火匣子打开,点燃长布,用力挥起鞭子,鞭子控制着布。同时,他跃至上空,扭转乾坤,用带火的布匹将乌鸦装进去。


    活活烧成了烤鸟。


    薛从澜看向穆舒瑶与裴观,“去帮宋大人。”


    “好。”


    裴观叮嘱祈愿:“留在大师兄身边,别乱跑。”


    “嗯。”


    薛从澜收了一批乌鸦,从上空下来,他收起长鞭,拽住祈愿的手,“跟我走。”-


    宋佩环被刘充的人围住。


    “宋大人,不敢让我等搜你的府邸,是窝藏了罪犯么?”


    “刘将军,你哪只眼睛看见有罪犯跑进来了,怕不是瞎了眼了。”


    裴观和穆舒瑶急冲冲地赶过来,刘充看向裴观,“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看见本将军还不跪拜?”


    裴观冷嗤了声:“在江湖英雄榜上,都看不见你的名字,还敢叫我榜十三跪拜你?”


    穆舒瑶皱了皱眉,但事发突然,她也不想说裴观什么了。


    “你们是江湖门派的人?”


    刘充眯起眼睛看向宋佩环,“圣上如今不许朝中重臣与江湖人士走动,我看宋大人是全然忘了。”


    “可我是大理寺少卿,有权调江湖之人前来协助查案。”


    “如此一来,你的府邸,本将军搜定了!”


    “给我搜!”


    “你敢?”


    “滚开!”


    外面乱成了一团,薛从澜带祈愿走到宋佩环的房间,从中将账本拿走。


    “我们现下去何处?”


    宋府是决计待不下去了,刘充的人迟早会搜过来,而宋府的四周都有人把守着。宋佩环也没有跟他们透露过,宋府的密室在哪里。


    何况,刘充的在镜花楼的时候见过他们,若是一会儿碰到了,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会水么?”


    祈愿摇摇头,她是成年之后,有了求生意识之后才去学的游泳,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到。但就是那次游泳,她差点把自己淹死。从此之后,她不但没有要学游泳的念头,反而再也不敢靠近水了。


    薛从澜看见她的恐惧,反问她:“你怕水?”


    “嗯。”


    “那你相信我么?”


    祈愿不明白,薛从澜说,“我会给你渡气,像在陆地上的时候一样。”


    “敢么?”


    祈愿点点头,“如果是大师兄,我便信。”


    薛从澜勾了下唇,“你倒是好骗。”


    祈愿嘟囔了声,“只是信你而已。”


    “嗯。”


    薛从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于他而言,从不信任任何人,那对祈愿来说,是否是这样?


    她竟然,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他。


    不远处,脚步声加重,薛从澜将账本挂在柿子树顶上,然后跳下来,抱住祈愿,转了一圈,压着他的肩膀,进了水中。


    祈愿本螚地挥臂,向上游。


    薛从澜扣住她的手,将她反锁在自己怀里。


    气泡在他鼻唇间涌出。


    他低下头,温软的唇,混杂着水的冰冷,覆盖在祈愿的唇上。


    她紧紧闭上眼睛,以免水进入。


    他推着她游动,到了石壁,她背靠住,有了依托,手却依然被他反锁,她下意识地反抗他,想要挣脱。


    薛从澜睁了下眼睛,更深重的吻了下去。


    第34章 眼红


    “刘充!”


    裴观将剑拔出剑鞘,横在刘充脖颈前:“再往前,我杀了你。”


    “无知小辈,自以为是。你杀了我?”


    刘充瞪向他,脸上的横肉飞跳,冷哼了声:“因世家崛起,陛下才提拔江湖势力,委以重用,而如今百年过去,你们江湖门派的弟子,有几个是真本事?不都是在山门之中耍耍花架子么?”


    裴观拉近剑,穆舒瑶连忙喊道:“裴师兄,别冲动!”


    刘充笑了声,“你不服气?”


    “正好,这几日朝廷在论打外邦之事,你跟我上战场,我绝不以权谋私,针对于你。”


    “怎么样,敢不敢?”


    裴观嗤他:“我在与你论你搜宅子的事,让你的人停下来!”


    “别扯战场之事。”


    刘充梗了一下脖子,冷笑道:“那你杀了我。”


    裴观手一横,穆舒瑶握上他的剑柄,拦住他。


    “刘将军,你便不怕此事被圣上知道,怪罪于你么?”


    “我怕什么圣人?”


    刘充狭长双眼眯了眯,“我是替百姓打仗,怕他作何?”


    “……”


    宋佩环走上前,“刘将军,若你查不出什么,我必要上报给圣上,弹劾你的罪!”


    刘充晃了晃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宋佩环气的拂袖,这种什么都不怕的刺头,只有更大的无赖能治。


    裴观看向穆舒瑶,穆舒瑶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多管此事。


    至于账本……


    只能期待薛从澜把宋佩环手上的那部分拿走了-


    祈愿被困在水下,四肢都被锁困住。


    但她不敢再动了,越动,她往下沉的便越厉害。


    薛从澜捞着祈愿的后腰,原本松垮的劲力,逐渐拉紧,不知维持了多久,头顶的陆地上,才没有了脚步的声音。


    祈愿睁开眼睛,刺眼的池水涌进来。


    下一秒,她又紧紧闭上。


    薛从澜带她向上游,托举着她的腰臀。


    人在危险的时候意识不到什么,而薛从澜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水中的祈愿。


    她的发带丝绦全部散开,飘散在水中,衣摆飞扬着,像一朵即将凋零仍旧美艳的花,死感之重,但只要渡给她一口气,她便能活过来。


    他忽然,不舍得带她上岸。


    祈愿想要上岸,她张开嘴,想要喊他:“大师兄……”


    可却吞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薛从澜微眯双眸,带她从水中离开,上了岸。


    感受到空气的香甜,祈愿张唇大口呼吸着。


    她看着薛从澜,猛地咳了一声。


    他方才为何不带她立即上岸?


    他要把她给淹死么?


    祈愿神色紧张起来。


    刘充什么都没有找到,带人离开宋府之后,裴观与穆舒瑶四处找薛从澜和祈愿,“大师兄定是将账本带走了的,只是,他们去了何处?”


    穆舒瑶朝着池塘边看去,看见两道身影。


    “师妹!”


    “大师兄。”


    然后她朝着裴观看过去,道:“他们在那儿。”


    祈愿浑身都湿透了,她穿的外裙是浅色,里面的小衣若隐若现,穆舒瑶解开自己的外衫,搭在祈愿身上,一并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发现祈愿在瑟瑟发抖。


    穆舒瑶不嫌弃她身上的水,抬手抱住了她。


    “你身体内力不强,最近又乱练功法,在水底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冷的。”


    祈愿眨了眨眼睛,眼睛亮了一下又一下,她的视线完全无法移开穆舒瑶。


    师姐,抱她了!


    这是不是能说明,穆舒瑶对她的好感度提升了!


    薛从澜浑身的水,湿答答的,水滴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融进泥土之中,他抬起衣袖,一边将袖口拧干,一边看向祈愿,狭长的眼睛微眯起来。


    他注意到,祈愿紧紧贴在穆舒瑶的身上。


    几乎没有任何分离。


    这是她与他相处时,从没有过的状态。


    穆舒瑶低睫看着祈愿,一时之间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祈愿会这般欣喜,可转念一想,她想到祈愿从前在门派里无人问津的遭遇,有些心疼她。


    “快去屋子里将衣服换了罢。”


    “这样湿答答地沾在身上,肯定十分不舒服。”


    “嗯。”


    穆舒瑶来不及关心账本的事情,陪着祈愿离开。裴观看着她们两个人,勾了下嘴角,叹了声::“女子与女子,就是更为亲近的。”


    穆舒瑶对祈愿向来温和,对他总是冷言相向。


    薛从澜说:“账本在柿子树上。”


    “啊?”


    裴观仰头看了看头顶,又弯腰仰头看,始终不曾找到。难道他得爬树上去找么?


    裴观愣了下,想要回头问薛从澜,可他已经走远了,裴观冲着他的背影喊:“大师兄,你可莫要诓我啊!”-


    祈愿回到屋子里,刚换上干净的衣裳,穆舒瑶便从外面进来,端进一盆炭火。


    “虽说现在是夏日,但也要烤一烤,去掉身上的湿气。”


    祈愿点点头:“谢谢师姐。”


    “不必谢我。”


    穆舒瑶看她,“师妹,你以前是怎样过的?”


    她忽然这么一问,祈愿随口道:“就是很日常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当然,她在上学,每天一回家都会有妈妈做的饭,每天是无忧无虑的,很简单的幸福,日子安安稳稳,一时提起来,她有些想家了。


    看到祈愿失落的样子,穆舒瑶安慰她道:“你以前的日子,当真是可怜,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怜吗?”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很可怜么?


    穆舒瑶说:“无人教你练剑,如今连最简单的闭气之法都不会。”


    说罢,她叹息了声,“我会教会你的。”


    祈愿笑着点点头。


    在这个江湖世界里,价值观如是。


    不会武功,便任人宰割。没有权利,便被人压在底层,没有钱帛,更是连路都走不通,说不定,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原主没办法接触让自己成长的东西,便只能待在山谷之中。


    整日看天,看地,看不见江湖。


    穆舒瑶从她的房间离开后,系统提示穆舒瑶对她的好感度提升了,转折在于那日,她救了春娘。


    祈愿拿着铁钳子勾了勾炭火,外面热,屋子里被烤的慌,她的额角有汗滴下来,祈愿站起身,将窗子推开,风从外面吹进来,发丝翘动。


    “师妹。”


    裴观拿到账本,正巧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祈愿,她皮肤泛白,在昏暗的光中,整个人更加柔和,裴观看着祈愿,有些出神。


    然后,他回过神,说:“师兄竟把这账本藏在了树上,难怪刘充的人找不到。”


    “嗯。”


    随后,裴观从袖口拿出麦芽糖,给祈愿吃。


    “上街的时候买的,还没机会给你,刘充的人便进来了。你快尝尝,看看还好吃么?”


    这几日天气热,糖揣在袖子里,都快热化了。


    祈愿惊喜地看向裴观,“师兄竟然买了麦芽糖。”


    “你还有这一面啊。”


    怼天怼地的裴观,竟也细心了。


    裴观说:“我家中有个妹妹,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她喜欢吃麦芽糖,我看见了,就想起来。你们女孩子都爱吃麦芽糖,便给你买了。”


    “哦?”


    祈愿笑着伸手:“那师姐的呢?”


    裴观啧了一声:“你师姐倒没白疼你。”


    裴观将另外剩下的麦芽糖给了祈愿,“你转交给她,别说是我买给她的?”


    “为何啊?”


    裴观乜她一眼,“这糖不好吃么?堵不上你的嘴。”


    祈愿笑道,“我会如实告诉师姐,是,裴师兄,买给师姐的,糖~”


    “祈愿,你是不会好好说话么?”


    祈愿歪头笑:“会,啊!”


    裴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忽然想起来,祈愿在栖山的时候,曾把薛从澜认错是他,她求助于他,他却无动于衷。


    甚至不想惹上这赖皮麻烦。


    他问她:“祈愿,五师傅为何对你好?”


    “或许是因为我爹的缘故。”


    祈愿说:“还有一个缘由,其他几位师傅看到掌门孤立我,便不敢对我好,他们怕引火上身。因为我这个人,而失去掌门的重视。但五师傅不怕。”


    “小小年纪,竟如此看透人性?”


    “不过谁都没有错。”


    祈愿不怪任何人,只能说弱肉强食,拉帮结派的作风,在哪里都是。有的人挤破头也要融进小圈子里去,不然,受难的,就是那个挤不进去的人。


    “你看啊,裴师兄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强求你喜欢我。”祈愿咬着麦芽糖,有些沾牙,故而说话顿了一句:“但即便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那也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裴观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谁都没有错。”


    “可你之前,好像总爱哭。”


    原主爱哭,她讨厌所有人都不重视她,讨厌所有的人都孤立她。


    祈愿反问裴观:“爱哭不可以么?”


    裴观哑然,“你这嘴,是同穆舒瑶学得吧?”


    “不是,是裴师兄的想法不对。”


    “……”


    裴观啧了声:“懒得与你较真。”-


    薛从澜盯着手上的铃铛,铃铛在方才的池水中盛满了,到现在,里面的水还没有流出来。


    他轻轻晃动,但铃铛没有任何声音。


    与其相反的是,祈愿的笑声很明显。


    随着她离开栖山,她的笑容越多,话也越多,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多了几分娇俏,灵动,还有自由。


    他想起,在水中的时候,顺着水流,看见的那张面孔,白皙非常,枯死的白,但他觉得很美,很动人,而他的手覆盖在她细软的腰肢和翘起的臀部的时候,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


    那里的肉很软,比她的脸还软。


    而那,不就是一个人的臀部么?


    薛从澜蹙起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理由,又多了一点。


    第35章 无意


    他很想再摸一下,体会那样的感觉。


    薛从澜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面容如往日一般平静,可内心波澜四起,而当穆舒瑶靠近她的时候,她盈盈一笑地看着她时,薛从澜觉得,他想剁了穆舒瑶的手。


    子夜时分,铃铛中盛满的水蒸发干净,重新响起清脆的声音。


    他静静地站着,等她来找他。


    炭火将她的脸烤红,像熟透的果子,散发着清香,她转身将门都关上,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开始,薛从澜并未指示她做些什么,他只是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血契蛊在她身体之中完好,要比在他佛珠里面养着时更为欢快,更想嗜血。


    可惜了,这具身体太干净,还没有见过血。


    薛从澜微微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他不紧不慢地用刀尖划破自己的手指,喂到祈愿嘴边。


    好似是本能一般,她将他的手指吸进去。


    吸吮的同时,舌尖扫过他的指腹,他手指的每根神经都为之雀跃,薛从澜低睫看着祈愿。


    将手指捅深进去。


    太深了。


    祈愿的身体本能地排斥,她将他的手指吐了出来,眼角的泪滴落下来。


    薛从澜沾着血的手指点上她的侧脸,泪水流过他的手指,混杂着血,他的手指移开,只见她的脸上带着一道血痕的泪。


    有种极致妖艳的美。


    祈愿梦到自己穿进了一个热带林里,林子里又热又湿,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走出去。


    第二日醒来时,她惊了一身汗-


    “蠢货!”


    观贞太子将手上的折子一把砸到刘充的头顶,“宋佩环弹劾你的折子已经呈上父皇了!人证物证俱在,现在我看,谁还保的了你。”


    “不。太子,你不能不保我。”


    刘充说:“那帮江湖门派的花架子,没几个会带兵打仗的,朝廷之中的贵族更是都被养成了废物,只有我,只有我能带兵守住江山,抵御外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下,父皇更会重用江湖门派了。”


    观贞盯着刘充,他劝过他多次,敛财要适度,更不要沉迷美色,而如今,这都毁了。


    “可是,要让那些江湖门派成为系统的军队谈何容易,让没打过仗的人,才是胡闹。”


    观贞冷笑道:“那你贪赃军饷之事,你有法子掩过?”


    说罢,他转过头,悲凉道。


    “父皇已经决定,让皇妹前去和亲。”


    刘充顿了声:“我这就请陛下准我长征,必杀了外邦首领,立功谢罪!”


    “你……”


    观贞回眸,不愿再多说些什么。


    太子妃走上前,看着观贞额角之间的白发,“殿下,妾帮你把白头发拔了罢?”


    观贞摇了摇头:“不必了。”


    “拔了还会再长的。”


    他望着远处,不知想些什么,太子妃问他:“刘将军此事,恐怕牵连殿下。”


    “恕臣妾说句僭越的话,殿下当初早知刘充此人冲动,便不该用他的。”


    观贞无可奈何道:“如他所说,只有他,打的了外邦。”


    太子妃摇头:“不过,陛下重用江湖门派的事,也并非不可为。母妃便是瑶山之人,而如今,京中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若是殿下肯自降身段,请他来,未必不能没有转机啊。”


    “薛从澜?”


    “正是。”-


    宋佩环第二日便将账本连同弹劾刘充的折子一并呈了上去,他午时下朝,回来神清气爽,“老子定要一血昨日之仇!”


    穆舒瑶则关心另外一件事。


    “我今日出府采买时,听闻陛下要让公主和亲。可有此事。”


    “嗯。”宋佩环说:“没错。”


    “我们打不起仗了么?”


    “那倒不是。”宋佩环分析说:“公主出嫁,可不伤一兵一卒,是千古大事,公主也会名留青史。”


    “可,没人问过公主愿不愿意。”


    穆舒瑶蹙眉:“京城是男人的朝堂,外邦也是男人的朝堂,所以你们把女人当作交换的物件,哪怕是尊贵的公主。”


    “若是要我们的儿郎嫁去外邦做赘婿,我看没人愿意。甚至觉得,这就是耻辱。”


    裴观拉了拉穆舒瑶:“够了。”


    “你不要命了?”


    他凑到她耳边说,平时骂人也就算了,可这次,穆舒瑶完全是在骂皇帝啊。


    被人知道了,可是要砍头的。


    裴观忙扯开话题:“此事,陛下如何惩罚太子殿下?”


    宋佩环摇了摇头:“陛下并未提起。”


    “东宫的账本并非轻易能得到的。”


    几人沉默下来,这线索依旧是无法连上的。


    宋府的管家上来,说:“太子请薛公子前往东宫。”


    “……”


    宋佩环看向薛从澜:“薛公子。”


    裴观与穆舒瑶一样朝着薛从澜看过来,不明白太子此举何为,难道是想招揽薛从澜?


    薛从澜看向祈愿,“你同我一起去。”


    昨夜喂了血契蛊血,如今她正是离不开他的时候,若是血契蛊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祈愿会发热,然后发疯。


    “可太子殿下只请了你一个人。”


    祈愿疑惑着,薛从澜默不作声,只是一记眼刀看向她,祈愿笑了笑,“嗯。”


    虽然,她也不知道薛从澜为什么想要带上她,但是就当他现在对她的好感度不错吧,只要他对她的好感度有提升,祈愿做什么都愿意。


    二人从宋府离开,祈愿跟在薛从澜身边,她一路盯着摊贩上的吃食,薛从澜注意到:“饿了么?”


    “没。”


    祈愿摇了摇头,“就是想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嗯。”


    “不过,大师兄,你有预料过,太子会请你去东宫么?”祈愿总觉得薛从澜很神秘,他有的时候,会自己独行,至于去了何处,她并不知道。


    “你想探听什么?”


    薛从澜温和地看向祈愿,祈愿摇摇头,“没什么。”


    不直接告诉答案,便是警惕了。


    她选择适可而止。


    薛从澜自然看得出她心中所想。


    他不禁笑起来,这样的姑娘,倒是惹人爱惜。


    二人到了东宫,因太子的人提前吩咐过,故而他们进去的十分顺利。


    踏入东宫庭院,入目便是一片开阔天地,地面由平整的青石铺就,历经岁月摩挲,泛着温润的光泽。


    庭院中央,一座八角琉璃亭静静伫立。汉白玉石桌搭配着四个石鼓凳,其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与瑞兽图案,彰显着皇家的尊贵。


    放眼望去,一方清澈的莲池映入眼帘,池水晶莹剔透,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亭台楼阁与蓝天白云。


    祈愿朝着四周看去,与此同时,观贞从不远处走至琉璃亭。


    薛从澜温和有礼道:“太子殿下。”


    观贞太子看向薛从澜。


    他身袭月白色道袍,袍身以金线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丝线在日光下微微闪烁。


    面庞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轮廓线条刚硬中透着柔和。剑眉斜飞入鬓,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幽黑如渊,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而他身旁的姑娘,身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绣着细腻的花瓣纹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她精心编成两根辫子,俏皮地垂落在胸前,发尾微微卷曲,更添了几分活泼。辫上间隔点缀着彩色的丝绦。


    他倒是从未听说过薛从澜身边有姑娘。


    “薛公子,此人是?”


    薛从澜看向一旁的祈愿,“她是我栖山的师妹。”


    “那想必是深受薛公子信任了?”


    听到太子这样的问题,祈愿眉心跳了一下,随即,她听见薛从澜“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观贞太子意味深长地看向祈愿,脸上有一分不可捕捉的讶异,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听闻大理寺少卿特请薛公子等人前来彻查当年先太子之案。”


    “可本宫不知,大理寺的手怎么就伸到了本宫这里?”


    观贞眯了眯眼,“皇兄在位时,本宫年纪尚小。”


    薛从澜面不改其色,依旧是一脸的温润:“此事,太子殿下不若去问大理寺少卿。我等只是江湖人士,旁人说查什么便查什么,并不懂什么为什么查。”


    观贞问他:“薛公子当真不知?”


    薛从澜并不接话,他从容问道:“太子殿下请在下而来是为此事?”


    二人不拔刀剑,可言语之中尽是招数,祈愿站在一旁,不紧不慢道:“我想问,我可以去太子殿下的灶房吃些东西么?”


    她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薛从澜勾唇笑起来,盯着祈愿,眉毛单挑了下,“阿愿,不得无礼。”


    观贞看他二人如此,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吩咐灶房的人送来吃食。


    祈愿走在薛从澜身边,悄悄问:“演的怎么样?”


    “从前倒没发觉你有这等本事。”


    祈愿笑了声:“适当场合,适当发挥。”


    “自然,不能任何时候都是这副样子。”


    祈愿说:“不过,我瞧着这太子,并非有恶意。”


    霎时间,一只猫从砖瓦上跳下来,扑到祈愿身上,祈愿正看着薛从澜,完全没有注意到猫,猫的利爪抓破她的衣衫,祈愿一个慌张,摔到在薛从澜身上。


    他一只手臂勾着她的臀部,下肢用力站稳,另外一只手,将扑来的猫扔了出去,摔在地上。


    祈愿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薛从澜。


    而与此同时,她感觉臀部被人用力抓了一把。


    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薛从澜摸了她的屁股!


    太子府的人,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猫,惊叫了声:“这可是太子殿下最珍贵的波斯灵猫。”


    第36章 翘起


    祈愿从薛从澜身上跳下来的时候,一脸的无措,她盯了薛从澜好几眼,神色复杂,难道她要问薛从澜,你刚才是不是摸了我的屁股?


    “这可是太子殿下养了三年的波斯灵猫啊,薛公子,你就这么给它摔了?”


    那人颤颤巍巍地蹲下去,将猫抱起来。


    薛从澜道:“再贵的猫,也贵不过我栖山的师妹。”


    “你!”


    他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咬的发酸。


    观贞太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转头朝着薛从澜看来。


    “是这猫不小心伤了薛公子,你带猫下去,请兽医看看吧。”


    那人毕恭毕敬地抱着猫弯了下腰,转身带着猫下去了。


    祈愿没想过,薛从澜会如此护短。


    她用过了饭,把肚子填饱,肚子鼓的圆囔囔的,她吃不下去了,而太子也终于不再与薛从澜兜圈子。


    “刘充出事,父皇想让皇妹和亲,嫁去外邦。”


    观贞太子呷了一口酒,继续道:“本宫不愿意看到此景。”


    “薛公子可有意入朝为将,率领军队,攻打外邦,护佑我朝安宁?”


    祈愿朝薛从澜看去,她的眉头不禁轻蹙起来。


    薛从澜温和的笑了声,“朝中能人之士众多,我只是一个散侠,担不起太子重任。”


    “而今,宣德太子的事,才是紧要。”


    说罢,薛从澜接了句:“等事了,我便会带师妹回栖山。”


    “薛公子。”


    薛从澜提杯,将酒盏递到祈愿唇边。祈愿看到这一幕,愣了愣神,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薛从澜是何意。


    她凑近去,抿住酒盏的边缘,随着薛从澜的动作,慢慢仰起头。


    她的嘴唇下,撑不住倾倒的酒。


    白淌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漏下来。


    蔓延到下巴。


    顺着下颌线流到衣领处。


    祈愿月亮似的眼睛弯了下,她凑到薛从澜耳边低声说话,而这一幕,落到观贞太子眼中,便是师兄与师妹之间的调/情。


    “师兄,可不可以舔一下我的嘴角?”


    “这样会显得更逼真些。”


    薛从澜诧异于祈愿说的话,他便是再不精于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这个举动,是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


    祈愿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何况,舔一下嘴,又不会掉一层皮。


    她看向薛从澜,明白他的保守。


    “算了,其实这样也可以。”


    她话刚说完,薛从澜便主动凑到了她嘴角边,伸出舌尖,将她嘴角的酒水舔干净,动作轻缓又生涩,


    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过他的全身。


    祈愿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镇定。


    鸦羽一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似受惊的蝴蝶扑动着翅膀,脸颊亦是不自禁泛起红晕。


    观贞太子将这荒唐看在眼里,紧紧闭上双眼。


    传闻中,江湖第一,竟也是个浪荡子。


    祈愿有些醉了,不是她的酒量不好,而是原主的身体承受不了,她几乎一沾酒,浑身便燥热非常。


    薛从澜朝她看过去,知晓她已到了顶点。


    “太子殿下,师妹不胜酒力,我先将她送回去。”


    观贞太子摆了摆手,“嗯。”


    薛从澜与祈愿离开后,太子妃方才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看来,薛公子他们,不能为殿下所用。”


    “他们想查宣德的案子,那透一些底给他们罢。”


    “殿下。”


    太子妃担忧地看着观贞太子,他叹息了声:“母后一心专宠,早已忘了自己的出身,可我没有忘。当初,父皇扶我为太子本就是利用,如今,他还想借皇兄的案子再唱一出戏。”


    “你且瞧罢,父皇,他会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杀个干净。”


    “不!”太子妃握紧观贞太子的手:“不会的。”


    “我去求父亲,让他帮你,绝不会让你和宣德太子,落得一样的下场。”


    骤然间,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红墙黄瓦在雨中愈发鲜艳夺目,琉璃瓦上的雨滴滑落,汇聚成一道道水帘。


    薛从澜带祈愿离开东宫。


    街上的行人纷纷跑嚷着,有人叫着自己的孩子,“快回家了。”


    “这天儿啊,跟小孩儿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摊贩忙将遮雨布铺在摊位上,转身朝着家回去。


    薛从澜看间不远处有间富贵人家的留下的濮院,他带祈愿进去。


    “先在这儿避避雨。”


    “嗯。”


    祈愿哼唧了声,然后便贴在薛从澜身上,她浑身热的很,而他的身体出奇的冰冷,像块儿冰似的,抱着很舒服。


    “祈愿。”


    薛从澜唤她的名字,但她的脸颊通红,一味贴在他的身上。


    “你方才吻的真烂。”


    祈愿无意嘟囔了声,薛从澜听见,低头抓住她下巴,她被迫仰起头来看着她,眼睛弯弯的。


    “你说谁吻的烂?”


    “你……”


    说着,祈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喝醉了酒,便会说胡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刚才他亲她那个劲儿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话本上写的那么激烈。


    薛从澜凝眸,眼底深邃,“你与谁亲吻过?”


    “没有。”


    她母胎单身,上哪找男人亲嘴?


    但她挺想亲薛从澜的。


    她的视线落在薛从澜脖颈处,喉结下那颗小痣。


    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见薛从澜的第一眼,便注意到这颗小痣,尤其是他生长的位置,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很性感。


    她晃了晃头,步子都有些站不稳了,但她可以凑到薛从澜脖颈处,精准地舔到他的喉结,然后朝着那颗小痣吸过去。


    薛从澜眼眉压低,喉结艰难的滚动着,低睫看向祈愿的头顶。


    他很想在此时此刻,捏碎她肩膀的骨头。


    祈愿意识到他捏着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捏碎,她用力咬了回去。


    薛从澜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但莫名地,他很喜欢她的反击,那让他感觉到浑身都兴奋。


    祈愿不甘心似的,朝着薛从澜的脸,打了过去。


    “你是想捏死我么!”


    她脾气不太好。


    尤其是自己意识不清醒,兴致被人完全打断的时候。


    雨下的越来越大,光线也逐渐昏暗下来。


    薛从澜讶异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原本平静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点燃了某种隐秘的渴望。


    他低下头,看着祈愿,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只被打过的脸颊因为充血而愈发滚烫,可他却像是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刺激,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仿佛这一巴掌打破了他内心深处那道禁锢已久的枷锁,释放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他自己。


    一个,与温柔,截然相反的人格。


    他又想去按她的肩膀,祈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在他的膝盖位置,踹了一脚,人往后躲。


    他低下头,脸颊上的疼痛还未完全消散,膝盖上又蔓延上不一样的痛。


    他温声安抚她:“是我方才太用力,但这次不会了。”


    “你过来好么?”


    “我轻轻的。”


    “……”


    祈愿转身,想要离开,人直冲冲地往雨幕里走。


    薛从澜从她背后抱住她。


    祈愿想挣脱,他不松开,她便低头咬他的手背,用牙尖揪着他手背的肉,生怕狠的不到位似的。


    “师妹,你方才不是说我吻的烂么?”


    “你教教我?”


    祈愿倒是想教,但她也是个二把手,不熟练的。


    两个新手比技术,实在没什么好比的。


    她挣扎地累了,困在薛从澜怀里,头歪倒。


    薛从澜这才将她的身体扭正过来,她的酒疯发完了,便沉沉睡过去。


    薛从澜盘坐下来。


    祈愿躺在他怀中,安安静静的入睡。


    伸出的利爪也收了回去,一切都归于宁静,世界周遭,只剩下了雨的声音。


    他盘了下手腕上的佛珠,然后低下头,凑到祈愿唇边,两张柔软的嘴唇相互贴近,呼吸纠缠,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舌尖轻扫过她的唇周,将那片地带舔的湿漉漉的。


    睡梦中的祈愿含糊了声。


    张唇的同时,薛从澜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去。


    她的牙齿只余一条小缝,还没等他搅动风云,便将他的舌头咬住了。


    薛从澜笑了声,然后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牙关打开,强硬地勾住了她的舌头。


    很软,没有任何阻力。


    但也撬不动。


    他试了好几次都徒劳无功。


    看来,是她沉睡的太死了。


    薛从澜将她的下巴松开,然后闭上眼睛,静气凝神。


    这吻技他得下次再练。


    不过,她吻过谁?


    才会如此嫌弃他笨拙羞/涩的吻。


    薛从澜体内的气息乱了。


    他只吻过祈愿一个人,故而没有经验。


    何况他从前格外排斥与女子亲近,更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是祈愿的靠近,教会了他和一个人亲吻,让他意识到了,他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排斥与女子的亲密。


    甚至,他想要她的更多。


    他眯起眼睛,平静的眼底泛起波澜。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从前从那些弟子手中,没收禁书的时候,他从未在意过那些画面,而现在,那些原本没有在意过的画面,却在一瞬间都在脑海之中浮现,现出了原型。


    观音坐莲,反向观音坐莲,传统传教士,交叉式,侧身位侧入,蟹行式,狗爬式,站立后入……


    祈愿翻了个身,他此时正盘坐着,她枕在他的大腿位置,她的手像是祷告一样合住。然后,她的手换了一个动作,眉头紧蹙,就像幼童一般,抓扯着什么,才能安稳入睡。


    不一会儿,她似是找到了让她安心的东西。


    眉头缓缓松开,呼吸也跟着平稳起来。


    与之不同的是,感受到祈愿手心的温热和收紧,他滚烫的像是要尿出来一样。


    第37章 共处


    暮夜雨方歇,京城的长街渐次从雨雾中明晰。青石板路经雨水洗刷,泛着温润的光。


    街边的屋檐下,雨滴还在断断续续地坠落,店铺的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湿漉漉的。


    积水处,倒映着街边的屋舍、绿树和偶尔飞过的雀鸟。一辆辆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小小的水花,马夫披着蓑衣,吆喝声在街巷中回荡。


    白衣少年将剑挂在腰上,身上,背着一个粉衣少女,她面容白净,侧脸贴在少年的背上,睡的很安稳。而他像是怕把她吵醒一样,一步步都走的很慢,刻意避开了积水。


    回到宋府之时,祈愿还未醒。


    穆舒瑶一直等着他们回来,她看到薛从澜亲自将祈愿背了回来,有些诧异。


    “大师兄,给我吧,我送她回屋去。”


    穆舒瑶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要接祈愿。毕竟她是女子,进屋里去,给祈愿换衣服什么都很方便。


    但薛从澜却一脸芥蒂的看她。


    穆舒瑶觉得奇怪。


    “怎么了么?大师兄。”


    薛从澜没有松手,而是说:“我送她回屋。”


    “可是,大师兄……”


    穆舒瑶说:“你是男子。”


    “师妹是女子,你们,多有不便。”


    薛从澜神色平静,反问她道:“那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


    穆舒瑶想了一下,以薛从澜的人品和性格,她确实无需担忧些什么。


    “那还是由大师兄送师妹回去吧。”


    穆舒瑶没有再多想其他。


    转身告辞。


    薛从澜将祈愿送回她的房间后,没有立刻离开,他盯着她看,不知过了有多久。


    夜晚的月光从窗缝隙漏进来,在祈愿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切出细银线。她有些热,频繁的去私拽着自己的身体衣领,刺啦一声,她将领口撕破,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


    薛从澜的脸隐在黑暗之中,呼吸轻轻震颤,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


    她因为睡的不踏实,头发凌乱起来,绑在上面的丝绦也开始变得歪歪扭扭。


    祈愿嘟囔了声,然后忽然坐起来。


    薛从澜看她有些清醒,转头去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祈愿,他不喜欢喝酒的人,但她喝醉了,他愿意照顾她。


    薛从澜将杯盏递到她的唇边,用很温润的声音,但却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说:“张嘴。”


    她忽然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状的阴影:“大师兄的睫毛……好长啊。”


    他的脸很白,是常年练武的人所没有的,毕竟,常年在外,受太阳的直射,皮肤会变黑,但薛从澜没有。


    祈愿看着他的样子,抬手用手指顶了一下他的睫毛,然后不停地往上,往下。


    “祈愿。”


    没人这样待过他。


    跟摸一只狗一样。


    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可是,不自禁地,他又觉得哪里有了巨大的变化。


    祈愿丝毫不注意自己撕破的领口,她只是好奇,又觉得好玩,凑到薛从澜身边。


    沿着锁骨,青色的血管,往下看,看的见两捧肉茸茸的雪花,它洁白干净,上面长了血滴子,妖艳,俏丽。


    祈愿丝毫没有注意到薛从澜的视线,她只是盯着他看,一直重复说:“大师兄的睫毛好长。”


    “大师兄的脸好白。”


    然后她的手探到他的腰腹处,解开系带,手像条灵动的小蛇,伸了进去。


    手指顺着沟壑分明的肌理向上延伸,逐渐摸清坚硬的轮廓,还有八块腹肌。


    薛从澜任由祈愿好奇的探索。


    但同时,他想起一个词,玩/弄。


    她像那些逛花楼的男子一样,正在玩/弄他。


    他克制的呼吸微微起伏,蛰伏在皮肤下的血液沸腾,将热度传递到她指腹。


    她还未停下。


    薛从澜隐忍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肌肉骤然收缩,青筋爆起,如同暗河在冰川下游走。


    “师兄的腹肌……也好大。”


    祈愿的手没有伸出来,但她贴在薛从澜的胸口处,一边摩挲,一边闭上了眼睛。


    直到薛从澜再次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他慢慢将她的手拿出来,他喉结滚了两下,逐渐对祈愿醉酒的状态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四更将尽,夜色渐薄,墨色的天幕悄然褪去。


    薛从澜从她的房间出去-


    祈愿醒来的时候,敲了敲自己快要炸掉的脑袋,明明在东宫没有喝许多,为何会醉的这么厉害?


    喝完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回来的,怎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祈愿正疑惑着,低头时,她看见自己被撕烂的领口,顿时僵住。


    她的衣服怎么会被撕烂?


    祈愿换了一套湖蓝色的衣裙,从屋里出去。


    穆舒瑶与裴观正坐在石凳上,不知谈论着些什么,她走到他们身旁。


    “师妹,你醒了。”


    裴观嗅了嗅,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不够意思啊,师妹,我叫你去喝酒你不去,自己一个人偷偷喝?”


    “没。”


    祈愿有些抱怨道:“是在东宫喝的,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喝很多,却喝醉了。”


    “东宫?”


    裴观朝她打听道:“太子寻大师兄何事?”


    祈愿说:“太子想要招揽大师兄入朝。”


    裴观说:“那怎么可能?大师兄可是我栖山的人,怎么能轻易成为朝廷的人。”


    要知道,自愿帮朝廷做事和必须帮朝廷做事,是两码事。


    “掌门十分看重大师兄,若是让掌门知道,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接管朝廷的差事。”


    祈愿不相信:“掌门唯利是图,大师兄的存在,只是让栖山的名声打出去罢了,如此他就可以招收更多的徒弟。可若是大师兄能为他换来更多的利益,自然也会放弃。”


    “不可能。”


    裴观说:“不若我们打个赌?”


    祈愿说:“赌就赌。”


    穆舒瑶笑了声,“你们两个,太幼稚了。”


    祈愿不想说这个,她想要问穆舒瑶一件要紧事。


    “师姐,昨日是你送我回屋的吗?”


    穆舒瑶摇头,“本来是想要送你的,可大师兄说没什么,我就没有多管。”


    “怎么了?”穆舒瑶奇怪地看着祈愿:“难道,昨夜之事,你什么都都不记得了么?”


    祈愿尴尬的笑了一声,是这样。


    她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她的衣领处,是,薛从澜撕的?


    祈愿想到这儿,不敢深想下去。


    可是,他为什么要撕她的衣领呢?


    不行,她要找薛从澜问清楚。


    祈愿站起来,朝着薛从澜的屋子走去,然后她正要扣门,便见门被打开了。


    薛从澜在里面打坐。


    祈愿知晓,这又是他的掌风打开的。


    她走上前去问薛从澜:“大师兄,昨夜是你送我回屋的么?”


    “嗯。”


    祈愿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我的衣领被扯破了。”


    薛从澜闭着眼睛,听到她这话,他睁开眼睛看她,觉得好笑。


    “你来找我,是想问什么?”


    祈愿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了半天,最终咬牙道:“大师兄,你是因为担心我睡觉不舒服,帮我撕破了衣领么?”


    “祈愿,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什么意思?”


    薛从澜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祈愿越发看不明白:“你脱衣服做什么?”


    薛从澜不语,只是将自己外衫脱下,然后是内衫。


    祈愿看过去,他腹肌的轮廓起伏明显,有一道道清晰的沟壑,八块腹肌,每一块儿都精致饱满。而在这洁白的腹肌上,有两道指甲划过的红痕,分外明显。


    “师妹,要不要过来,看看这到底是谁留下的痕迹。”


    祈愿脑袋轰的炸了一声,她原本想找薛从澜要个说法,却将自己立于了尴尬的处境。难道,她喝醉酒,和梦游的时候,是一副鬼样子?


    一样的,垂涎薛从澜的身体。


    那她的衣领,除了薛从澜,只有自己。


    她撕自己的衣领做什么?


    诱/惑薛从澜么?


    不可能!


    第38章 治病


    “师兄的身体,有谁接触过,师兄心中自然最是清楚。”


    祈愿的手不自觉的揪着自己的衣裙,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桌角,一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声音磕磕绊绊的,并不清亮。


    “呵。”


    薛从澜抖了下衣衫,祈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敢抬头看,薛从澜不紧不慢地将衣带系紧,脚尖落入祈愿的视线。


    头顶的声音极具压迫感。


    “有谁接触过?”


    薛从澜反问她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他几乎抗拒所有人的接触。


    祈愿不知何时手掌心出了汗,她拽着衣裙,抓得皱巴巴的,还有些湿漉。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薛从澜,定是让他忍耐的没有度了,祈愿鼓起勇气,仰起头,看向薛从澜,她张了张嘴,却又吞咽回去。


    “我只是喝醉了。”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大师兄……就原谅我这次?”


    祈愿举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我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冒犯大师兄的事情。既如此,我戒了酒,再也不喝就是了。”


    原主的身体禁不住她如此造作,她还是注重养生比较好。


    “那你的梦游如何控制?”


    薛从澜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他的眼眸深邃,就像是飓风的眼睛,要将她彻底吞进去。


    “我说过的。”


    上一次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她便告诉过薛从澜,让他把她给绑了。


    “我不介意,大师兄绑了我。”


    薛从澜勾了下唇,“我不会绑你。”


    “……”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祈愿有些无措地看向薛从澜。


    “那大师兄你想怎么样?”


    薛从澜压制住那些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情绪,他看着祈愿,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占有欲,他说:“每隔三日,来我屋中,我会为你治梦游之症。”


    薛从澜看着她:“治好了,便不会再发生了。”


    “嗯。”


    祈愿抿了下唇道:“那便多谢大师兄了。”-


    “狱卒传了消息过来,说那侍卫招了新的线索。”


    裴观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宋大人的手下可曾用了私刑?”


    宋佩环没否认,他顿了顿才说:“自然是要上一些手段的。”


    “那怎么能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屈打成招?”


    宋佩环看了一眼四周,让下人们都先下去。


    “他说那日林子里有许多生肉。”


    “此话能是作伪么?”


    宋佩环一手拍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啪啪”拍了两声:“林子里怎么会有生肉?平常百姓吃都吃不起的东西,就那样扔在林子里。必是有人故意的,引来猛虎,将宣德太子包围。”


    “如此看,定是人为啊!”


    裴观蹙紧眉:“可你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谁放了生肉。”


    “何况,过了十六年,已经无从验证了。”


    祈愿在一旁听着,想起一个非常著名的定论。


    “凶手杀了人必会返回现场。”


    “再去问问那侍卫,他逃跑的路上,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往宣德太子尸体的位置去。”


    宋佩环眼睛放光,赞赏地看了眼祈愿:“我这便叫人去问。”


    宋佩环走后,裴观看向祈愿:“人在逃命的路上,说不定注意不到。何况,十六年了,应当忘了。”


    祈愿嘟囔了声:“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奇怪。”


    裴观问她:“什么?”


    “之前拷打不出线索,太子找完大师兄之后便有了?”


    “你怀疑这线索是太子故意透给我们的?”


    “有这个可能。”


    穆舒瑶听着:“可他若是凶手,必不会将线索告知我们。”


    “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么巧。”


    祈愿说完,朝着穆舒瑶盯着看,穆舒瑶忽然看见祈愿盯着自己,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是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祈愿摇了摇头:“不是。”


    “只是觉得师姐你今日心不在焉的。”


    “嗯。”


    穆舒瑶没想到祈愿会看出她的心事,她说:“师傅的信到了。”


    “三师傅怎么说?”


    穆舒瑶道:“她已将此事告知四师傅,与掌门说过之后,四师傅将宋钰衡召回,不必他继续寻药了。”


    “结果呢?”


    “会怎么惩罚他?”


    穆舒瑶说:“逐出山门。”


    他意图杀人,此事犯了大忌。


    栖山派如今是留不下他了。


    “那春娘那边怎么样。”祈愿蹙眉,她有些担心,“宋师兄会不会狗急跳墙,去找春娘的麻烦?”


    穆舒瑶眼神顿了下,没说话。


    但是是很明显的伤心。


    她是非对错可以分清,但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想不通宋钰衡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没有一日想过,会发生这些。


    那日之后,春娘便收拾行囊离开,穆舒瑶并未问她,将来的打算。


    她说:“我不知道。”


    祈愿看她心情不佳,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我听说今晚有灯会。”


    与此同时,裴观站起来,问:“要不要出去玩?”


    “自到京城来,还没出去逛过。”


    他冲着祈愿眨了眨眼睛,祈愿说:“好啊!”


    穆舒瑶笑了笑,点了点头,让自己高兴起来。


    夜幕似墨一样,缓缓铺展,将白日的喧嚣隐没在黑夜之中,华灯初上,整座古城被万千灯火点亮。


    “今天夜里怎会有灯会?”


    祈愿好奇的问,又不是元宵佳节,又不是中秋。


    裴观与她解释说:“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与民同庆。”


    “哦。”


    街头巷尾,高悬着花灯,一盏盏形态各异。


    祈愿好奇地张望。


    瑞兽灯活灵活现,张牙舞爪间威风凛凛;荷花灯娇艳欲滴,层层花瓣细腻逼真,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还有讲述着神话故事的人物灯,挂在展架上,旋转着,每一面连起来,便是一个故事。


    裴观看她伸长了脖子的样子,啧了声:“你以前没有看过灯会么?”


    “没。”


    准确来说,她是没有看过古代的灯会。


    在现代的时候,会有很多仿建的古城,但那都是后来修的,和真正的古城氛围有很大的差别,她站在人流中,感受到时代的割裂感。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身边穿过,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不远处,卖糖人儿、糖葫芦的摊位前,馋嘴的孩子包围着,眼巴巴望着那些诱人的小食,拽着大人的衣角撒娇。


    “爹爹,我想吃糖葫芦。”


    祈愿盯着,裴观注意到:“想吃糖葫芦?”


    “没有。”


    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而已。


    裴观却说:“不必与我客气!师兄给你买。”


    薛从澜看向裴观,裴观将买好的糖葫芦给了祈愿和穆舒瑶,一人一只。


    两个师妹平等对待。


    虽说自己说了不要,但是裴观既然买给了她,祈愿便接过:“谢谢师兄。”


    她的眼睛笑弯成一道月牙。


    “师兄好吧?”


    穆舒瑶看他自恋的样子,白了他一眼,祈愿哼笑了声,没说话。


    薛从澜走在身旁,侧头盯着祈愿。


    她喜欢吃甜的?


    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逛灯会。不远处,有人耍杂技,人在喷火,小孩子们热闹的欢笑着。


    祈愿说:“我们去那儿看看。”


    “嗯。”


    欢笑声之余,烟火腾空而起,“砰”地一声炸开,在夜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祈愿朝着身侧看去,只见薛从澜不见了。


    “大师兄呢?”


    “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儿啊……”


    他们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算了,我们先逛吧。”


    三人一直从街角的北侧走到南侧,依然没有找到薛从澜。


    裴观说,“或许他临时有事,我们先回去吧。”


    “哦。”


    祈愿没有多想。


    回到宋府之后,她用铜盆洗过脸,准备去关窗户,骤然间她与一道视线相逢,祈愿推着窗的动作一顿。


    “大师兄?”


    “你方才去何处了?”


    薛从澜提了提手上的瓶子,线绕着瓶身,被他一晃,撞出清脆的声音。


    “看到有一家现打的果酒。”


    “嗯?”


    祈愿不明所以地看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是给我买的么?”


    “你不是,最讨厌我喝酒……”


    薛从澜说:“酒可以助眠。”


    “而且这是果酒。”


    祈愿想到薛从澜要帮她解决梦游的问题,然后笑着从他手中接过,“那就谢谢大师兄啦!”


    她隔过窗子,将酒拿到屋里。


    转身放在桌上。


    等她回头的时候,发现薛从澜还没有离开,祈愿问:“大师兄,你还有事么?”


    薛从澜静静的盯着她看,眼睛里闪过几分疑惑,而后他问她:“我可以进去么?”


    “啊?”


    晚风吹拂,庭院中的柿子树叶摆动,发出声响。


    “可以。”


    但他进来做什么呢?


    祈愿想,他今天晚上便要帮她解决梦游的问题么?


    结果,她听见薛从澜说:“你的气功多日没有长进,我有几日不曾为你渡气了。”


    “不如今夜……”


    渡气?


    祈愿看了一下桌上的果酒,她有些哑然。


    她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站在那儿,眼神干净,嘴角上牵着一个弧度,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温柔无害。


    祈愿不是不相信他。


    但她的确很怕死。


    想到这儿,祈愿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全部抛之脑后,她点了点头:“可以。”


    “不过,我要先把窗户关上。”


    要是被裴观和穆舒瑶看见了,一定会怀疑他们在干什么苟且之事。


    她关窗的同时,薛从澜推开她的房门。


    做完这一切之后,祈愿扭头,笑了下。


    她的双手自然垂下,交叉着,看着薛从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她说:“要不,先喝点水?”


    薛从澜看向她的唇,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水光。他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然后点点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看向祈愿:“有人也像这样,碰过你的唇么?”


    她醉酒的回答不作数。


    清醒的时候才算。


    “亲嘴吗?”


    祈愿直接问,但说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下意识的行为的确害人。


    我是说,“亲吻么?”


    “有什么区别?”


    “没有。”


    祈愿尴尬地摆了摆手,然后眼睛弯了一下。


    他催促她回答刚才的问题,祈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薛从澜勾了一下唇:“好。”


    她看见他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盯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将窗户关上的缘故,祈愿突然觉得有些热,屋子的气温直线攀升,后脖颈微微发汗,与此同时,那股熟悉的味道窜进了鼻孔间,祈愿朝着薛从澜看去。


    他的皮肤白皙,在烛火下近乎透明,透着微微的粉色,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她看他的同时,他也专注地看着她。


    祈愿看见他温柔的眼底似乎有火焰在跳。


    连同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地,像是要跳出来。


    她强迫自己闭住眼睛,不去看薛从澜,可心底,却忍不住道:这个骚狐狸,又开始散香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这种时候闻到。


    她闭眼的时候,薛从澜站起来,无声地靠近她,近在咫尺,她呼吸出的热气喷到他的脸上,声音清亮中微微发哑:“师妹,我可以亲你么?”


    第39章 夹住


    祈愿睁开眼睛,薛从澜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他高挺的鼻梁轻蹭了下她的鼻尖,祈愿的脸瞬间通红,脸颊发烫起来。


    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了下。


    她红着脸,纠正薛从澜的用词,“师兄,不是渡气么?”


    薛从澜勾了下唇,没有反驳她:“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得到这个答案,祈愿的紧张减少了一些,她没反应过来,还未动,薛从澜便低头朝着她吻了下来。


    薛从澜的呼吸落在她鼻尖时带着松木香的气息,在极致安静的时候,窗外的风扫着落叶,沙沙作响,盖过她心跳的鼓点。


    祈愿一直睁着眼睛,她低睫,看见他喉结滚动时牵动的阴影,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前,拇指无意识擦过他衣袍底下。


    他的手掌覆上她后腰时,手指伸进衣裙的褶皱里,唇瓣相触的刹那,他感受到她蹭过他的胸膛,薛从澜的呼吸加重,体温骤然升高。


    【手没有摸到里面,只是在外面无意识碰了一下,审核大大,这里真的只是亲了。】


    隔着衣袍,祈愿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烫。


    铜镜的倒影里,两个人交织在一起。


    窗外蝉鸣声阵阵,星光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窥探着这个悬在理智与疯狂之间的临界点。


    薛从澜深邃的眸子浓的化不开,他盯着祈愿,后脖颈发热,出了汗,汗珠滴落,与后背的衣衫沾上,浸湿了一大片。


    哪怕是练武练到至高境界,他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浑身燥热的无处释放自己的欲念。


    憋闷,焦躁。


    他想把她压下去。


    祈愿感觉到薛从澜的身体越来越烫,像个热火炉,在这样的季节里,蒸得她脸烫,逐渐的,她有了窒息感。


    渡气不应该是这样的。


    祈愿意识到这点,试图离开薛从澜,薛从澜手扣着她后腰,在她往后退的时候,大力将她压回来,手臂像一个锁,把她锁住。


    “大师兄,不是渡气么?”


    “我有点窒息了。”


    薛从澜低下头,因为生理的反应,祈愿眼睛里有泪花打转,因为有些窒息的缘故,她微微张开唇,嘴唇上闪着水光。


    他复又低头,纠缠住她的唇,用内息吻进她的鼻腔,祈愿感受到舒适与满足,这才没有推开薛从澜,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是没过多久,她的唇舌便伸进了他的口腔之中,按在他胸口处的手指更是从简单的触碰,变成了碾过,压住。


    薛从澜注意到祈愿的反应,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他强制挡在她腰后的手收了起来,自然垂下在两侧,祈愿感受到了放松,她用手指夹住了他。


    不轻的力道让薛从澜呻/吟了声。


    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悄然蔓延,薛从澜双眸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往日从未有过的病态偏执与狂热,他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头,脸颊因激动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祈愿夹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退让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大师兄。”


    祈愿想不出这要怎么解释,她夹了他。


    以前看强制爱的时候,她经常看到这种情节,但她不太喜欢,总是忍不住皱眉头,快速划过。片子里,总是把女主痛苦的神情放大,借此来表达女主的愉悦。


    但她认为,这种痛苦的神情只有男人喜欢看,除了真正偏爱被虐的女性会喜欢以外,大多数女性都是不爱看的,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生理冒犯。


    直到她找到了女性向的片子。


    开始将重点放在男人的痛苦中时,祈愿意外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比起受虐,她更喜欢施虐。


    站在引导者的视角,控制对方的欲念,她的同意即是同意,她的不同意即是不同意。


    而对方,没资格决定事情的主导。


    不过,即便有这种兴趣爱好,祈愿也知道,这次她做错了,她不应该一时头脑发热,拿薛从澜当实验对象。她唯一为自己找到的理由便是,他身上的松木香太香了,蛊/惑了她的心智。


    “怎么了?”


    薛从澜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


    祈愿的心跳如鼓,但她只能强装镇定,不能露怯,否则,薛从澜知道这是她对他掌控的一种方式,未必不会想要杀了她。


    “我呼吸不上来,有些窒息,所以手胡乱抓住了什么。”


    祈愿仰头看向薛从澜,心中有些不安。


    祈愿纠结着,薛从澜温声笑起来:“是有些失手了,不过,这并没什么。”


    祈愿不可置信地看着薛从澜,他觉得没什么?


    “这是师妹在渡气的时候,出现的正常反应。”


    薛从澜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微微勾起,抬手在她额间擦了一下细汗,他说:“师妹不必觉得抱歉。”


    他的声音格外温和,没有任何反常与怪罪。


    这与祈愿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师兄你真的不生气?”


    薛从澜好笑地看着她,眼眸中露出不解,还有对方才忽然断去的事情而露出的遗憾:“我为何要生气?”


    祈愿也笑了起来,说不定薛从澜胸肌大,皮糙肉厚,真的没什么感觉呢。


    如此一想,祈愿放下心。


    但她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想起方才那坚硬的感觉,以后,还是不能随便夹了。


    “我今日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祈愿看了看窗外,示意道:“不早了,大师兄先回去休息罢。”


    “嗯。”


    幸好,薛从澜对挑逗的事情知之甚少,也不懂男欢女爱到底该怎么进行。


    但是现在,她必须赶紧赶薛从澜离开,否则,若是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她便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诓他了-


    寅时三刻,院墙外的梆子敲落最后一粒星辰,蟹壳青的天色从三重檐歇处漫开。


    宋佩环一早带来消息,说问出来了。


    “他说他还记得,当时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伙人朝着宣德太子的尸体去了。他当时害怕被人发现,便招地方躲起来。”


    “他悄悄地看见,那伙人的领头是太傅大人。”


    “太傅?”


    穆舒瑶一早醒来,面色发白,眼底青乌,像是前一夜没有睡好。


    “他不是宣德太子与观贞太子的老师么?”


    裴观一样困的打哈欠,“他与观贞太子相熟,难道真的是为了观贞太子上位,而设计杀了宣德太子?”


    “此事,需要开堂,请太傅来大理寺,与那人当面对供。”


    “四位今日且去看看吧。”


    “嗯。”


    裴观有些不解,昨日他们猜测是太子将消息故意透了出来,可他是收益者,这很明显,他为何要指认自己,引火烧身上?


    薛从澜将近几日的事情梳理清楚,笑起来,意味深长道:“观贞太子这是在下棋,我们只管看着便是。”


    巳时三刻,皂吏踏过石阶,带着乌皮靴鱼贯而入。大理寺正堂四角蟠龙铜柱燃着的长明灯燃起,百姓们围堵在门口,声音四起沸腾。


    “听说圣人将十六年前宣德太子的那庄案子重审了!”


    “我就说,宣德太子天潢贵胄,身边保护之人众多,怎会被猛虎咬死?必有隐情。”


    “……”


    太傅收到消息,不敢拒绝大理寺,在大周的律法上,凡是大理寺召唤,非死不拒。


    “宋大人。”


    “老夫一把年纪,你要审什么,便快些审吧。”


    太傅撑着自己年迈的身体,看着当年逃走的侍卫,“你想指认老夫什么?”


    “太傅大人,那日,宣德太子死后,您返回了现场,但您没有立刻禀于陛下,而是到了第二日,太子失踪整整一日,众人才发现了宣德太子的尸身。”


    “你若不是凶手,为何没有在发现太子尸身时,立即禀于陛下!”


    太傅吹了吹胡子,瞪着眼,一脸疑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夫何时返回过现场,老夫知道太子死的消息,当日还在府上!从未去过狩猎场!”


    “可是,我分明看见了太傅。”


    “你那日穿着一席红色圆领袍,格外显眼,我绝对不会记错!”


    太傅觉得可笑:“简直是荒唐至极!”


    “你若真心衷心太子殿下,当日便不会逃。而今,你回来了,却要污蔑于我?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说出来老夫饶你不死!”


    宋佩环抬手敲了一下桌案,“太傅大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的太傅府,更不是国子监。”


    “宋大人,此人分明是胡说八道,老夫不认。”


    “十六年前他指认我,我尚且可以拿出证据,而今还有谁记得十六年前的事情?老夫如何自证当时并不在场!”


    “……”


    百姓围在外面。


    “是啊,太傅这么多年来,门生无数,多是夸赞他,就连当年宣德太子在世时,也对他夸赞有加,如此好的老师,怎会陷害太子?”


    “定是有人利用此事,构陷忠臣!”


    “对!”


    “此事有阴谋。”


    裴观挤在人群中,但他实在挤不过,索性退了出来。他无奈地朝着一旁的祈愿看去,“你最瘦了,你进去。”


    祈愿摇摇头:“我不去。”


    薛从澜看向裴观,一巴掌推向他的后背,裴观被力推上前,冲着人群飞了进去,硬是挤到了最前面。


    裴观咳了几声,回头看,心中腹诽:大师兄,我又没说自己一定要进来啊。


    “肃静!肃静!”


    百姓们顿时没了声音。


    那侍卫又道,“我绝对不会看错,太傅当日带了七八个人手,返回去,就是为了确认宣德太子有没有真的死了。”


    第40章 掩饰


    “宣德太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谋害他?”


    太傅长袖一拂,冷笑了声:“当真可笑!”


    那侍卫咬死道:“我也从未想过太傅大人会谋害太子!可事实是,那日我的确看见了你。”


    宋佩环揉了揉眉心,盯着太傅,一个说,那日看见他,一个说,他没有。


    此时,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对上这口供。


    就妙极了。


    宋佩环眯着眼,也不阻止这场闹剧,任由他二人对峙。


    直到,外面响起一道声音:“太子殿下到!”


    百姓们哗然,“观贞太子怎么来大理寺了?”


    “……”


    宋佩环站起身,上前恭迎。


    “殿下。”


    观贞今日身着玄色常服,其面料为顶级蜀锦,领口与袖口以金线绣成繁复的龙纹。


    “不必拘礼,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了协助少卿审案,并非是以太子的身份来观案的。”


    宋佩环看着观贞,有些不解道:“殿下此言何意?”


    观贞看向太傅,渐渐的,眼眸被失落填满。


    “十六年前,本宫年纪尚小,本不应去,父皇却与母妃说,早些历练也好。故而将我也带到了狩猎场。”


    “老师你还记得么?”


    太傅蹙眉:“记得。”


    “那时,你去往后山,本宫问你为何会出现在狩猎场?”


    “你当时正带了七八个人手!”


    “……”


    太傅瞪大眼睛,眉毛与胡子都随之竖了起来:“太子殿下,休要胡说。”


    “太傅是本宫的老师,若本宫未曾看见太傅,何必如此污蔑老师?”


    祈愿站在人群外面,将内里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不难猜:“观贞太子让那内侍先吐露他看见太傅的事实,自己再站出来指认。既摘清了自己,也坐实了太傅撒谎。”


    对着侍卫,太傅咬死自己当日没有去过围猎场。而太子这么一说,他便有口难辩了。


    祈愿这下彻底懂了,薛从澜说的那句话。


    事已至此,宋佩环不再是一头雾水,她摸清楚思路,重新坐回去,拍了案,“如今太子殿下亲自指认,太傅,你还可有辩解?”


    太傅不可置信地看着观贞,他年岁已高,红着眼睛的时候,红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他勾唇笑起来:“老夫没有对不起大周江山,没有对不起黎民百姓,更没有对不起圣上!”


    观贞背转身,没有与太傅对视,而是看向了身后的黎民百姓。


    “此案对峙至此,余下的,便等陛下裁决罢。”


    案子论到这儿,喧闹的人群如潮水般从大理寺退去。阳光洒落在青石板路面,泛着清冷的光,映照在方才还人声鼎沸,此刻却略显空荡的场地上。


    几个卖小吃的摊贩,收拾着摊位,嘴里嘟囔着,推车的滚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当真想不到,宣德太子是被自己的老师给害死的。”


    “太傅这些年在朝堂中,没有与谁结仇,他为何要葬送宣德太子的性命?”


    “朝堂之事不是我等平头百姓可以讨论的。”


    街边,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对身旁的年轻人语重心长道:“这大理寺断案,咱百姓只能瞧个热闹,其中门道,还得细琢磨。当心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掉脑袋。”


    “……”


    大理寺朱红色的大门,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庄重肃穆,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风凛凛。


    宋佩环从中走出来,看见薛从澜几人站在石狮旁,嘴角勾了一个笑。


    “如此来看,只需审问出他为何害了宣德太子,此案便可结。”


    对于案子的具体走向,祈愿没有记忆,可是,直觉告诉她,不是这个结果。


    “宋大人,你不觉得还有疑点么?”


    “太傅是太子的老师,无论谁当太子,他都是太傅,是由当今圣上定下的,那他杀了宣德太子对他有何好处?”


    祈愿一边说一边想,按照这个时代的背景,门阀氏族昌盛,皇帝为了制衡他们的权利,才开始提拔江湖门派的地位。就好比,为了经济的发展,让商人的地位越过工人阶级一般。


    而太傅出身氏族,应当与宣德太子为一脉,而非与母族是江湖门派的观贞太子为一脉。


    这么一想,她更想不明白,太傅为何要杀宣德太子。


    “定有同谋!”


    裴观听完祈愿的分析,看着她笑起来:“小师妹,不愧是我栖山的女诸葛。”


    他朝着宋佩环看过去:“不过,宋大人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已经不想要再探寻下去了。”


    宋佩环啧了一声,“先请各位去酒楼吃一顿。”


    裴观问他:“吃什么?”


    “散伙饭么?”


    宋佩环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兄说错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裴兄最擅长的,还要倚靠各位。”


    裴观反问了句:“打架?”


    “……”


    宋佩环道:“天子脚下,怎能满口打打杀杀!”-


    “师兄。”


    “阿瑶……”


    几人往酒楼去,遇见了宋钰衡。


    裴观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钰衡咬牙道:“我准备回栖山了。”


    原本他还在太傅府上教小公子练剑,而今,太傅也出事了,他没有理由再留在京城的。


    “嗯。”


    裴观看在多年同门的份上,留了一句:“一路小心。”


    “别再犯什么大忌了。”


    “嗯。”


    宋钰衡抿了下唇看向一旁的穆舒瑶,穆舒瑶躲开自己的视线,拉住祈愿说:“师妹,我们去看看胭脂吧。”


    “好啊。”


    祈愿当即答应下来。


    她侧眸,看见穆舒瑶的失落,“师姐,你从不买胭脂。”


    “如今想买了。”


    祈愿朝着身后看了眼,然后收回自己的视线,她说:“我最会给人涂胭脂了。师姐要不要试试?”


    “可以。”


    宋钰衡以为,凭他和穆舒瑶的关系,她最终总会心软看他一眼,可惜了,她连头都没有回。


    宋钰衡没有继续追上穆舒瑶,只是落寞的转身,离开。


    祈愿站在展台前,挑着胭脂的颜色,穆舒瑶看她挑,一边,又出神地望向门外。


    祈愿注意到她的视线,心中了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挑好的颜色摆在穆舒瑶面前,问她:“师姐,你看这个颜色你喜不喜欢?”


    穆舒瑶转过头,“嗯。”


    “喜欢。”


    可是,这声喜欢完全没有情绪。


    说罢,穆舒瑶道:“师兄他们还在等我们,先走吧。”


    “好。”


    祈愿笑了声,然后将自己挑好的买走。


    其实,刚才穆舒瑶根本不是想要去看胭脂,而是想要躲开宋钰衡。


    不过,她既然不说,祈愿便选择不问了。


    裴观想要祈愿手上的胭脂,“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祈愿随手递给他。


    薛从澜盯着她,祈愿意识到,她转过头,恰好对上薛从澜的目光。


    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祈愿直觉这张温柔的外皮只是一个掩饰。


    与其说他人畜无害,倒更像是一只隐匿的兽,目光死死锁住她。


    他的发丝垂落在脸颊,双手紧紧攥着剑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转而,祈愿收回自己的视线,同穆舒瑶走在前面。


    裴观将她的胭脂还给她,说:“这胭脂倒是好看。什么时候画上,给师兄看看?”


    祈愿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不要。”


    “……”


    “那你买这胭脂涂给谁看?”


    裴观揶揄了她声:“不会是有心上人了罢?想涂给自己的心上人看。”


    “……”


    祈愿觉得他有点无聊,为什么想要买胭脂一定是涂给男人看的呢?她想买给穆舒瑶,想要给穆舒瑶化妆,把她打扮好看一点,给她一点惊喜。


    正好,她这几日心情不好。


    “不是。”


    薛从澜觉得自己快要将祈愿烫穿,他忍住冲上去牵她手的冲动。


    想要将她抢到自己身边。


    每一次她与穆舒瑶和裴观说话时,都会令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想起昨夜,她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衣裳。


    布料贴着身体,摩挲时,会有很强的纹理感,夹杂着她指腹的力量——按压,掐挤。


    薛从澜喉咙里发出几声微不可察的,压抑的,低吟,仿佛是灵魂深处的渴望。


    踏入酒楼,喧嚣如浪扑面而来。


    一层厅内,宾客比肩接踵,推杯换盏。有胡商在此,他们包着头巾说着胡语。


    店小二穿梭其中,肩上搭着毛巾,手中托着酒菜,一路小跑,嘴里还高声吆喝着:“客官,您点的菜,来咯!”


    按老规矩,宋佩环带他们上了顶层。


    祈愿原本走在前面,但她注意到薛从澜没跟上来,她扭过头,低头看下去。


    薛从澜脸上泛着病态的白,与往日有异,他捏紧剑,手却在抖。她与穆舒瑶说:“师姐,你先上去,我去看看大师兄。”


    “嗯。”


    祈愿折返回来,走到薛从澜身边,低头,将手伸到薛从澜的手边,他不解地看向她,祈愿小声在他耳边。


    “师兄,你的手拿不稳剑了。”


    “是哮症犯了么?”


    酒楼之中人太多了,如果若是被人发现便不好了。


    “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薛从澜手拉紧祈愿的手腕,不禁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很细,几乎没有什么肉,祈愿承受不来他的力道,有些吃痛,忍不住“嘶”了声。


    薛从澜眼底像浮了一层雾气,他目光紧紧锁住祈愿,他没有犯哮症。


    “同我回去,便吃不到酒楼的席了。”


    “无妨。”


    她又不是饿死鬼投胎的,这个时候,吃还是帮他,她分的清孰轻孰重。


    “我带你出去。”


    薛从澜侧眸看向她,手抖的症状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亦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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