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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橘 她们都是骗你的


    时隔多日再踏入青家别墅, 这里和记忆里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富丽堂皇。


    和往常一样,青家是从来不少客人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个个都穿的人模人样, 不管芯子是白的还是黑的,看起来总是光鲜亮丽的。


    棘梨也是其中一员, 她借着参加宴会的由头给自己买了不少新衣服, 但最后选择的却是一套平平无奇的黑色轻礼服裙。


    越低调越好, 她又不是来出风头的。


    青家人真的很会享受, 请的厨师手里都很不错, 蛋糕甜品更是一绝。


    她来青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往嘴里塞了两个小蛋糕,一个是巧克力味的,一个草莓味的, 甜度把握得很好, 不会让人觉得很腻。


    将两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咽下去, 棘梨很快又看中一个橘子造型的, 眼睛一亮立马伸手要去拿,不期撞上别人。


    那人不算破口大骂但也很没礼貌:“冒冒失失的,没长眼睛吗?”


    棘梨当时就不高兴了,这老男人真有意思, 她可一直在原地没挪动, 只是伸了个手, 肯定是他没长眼撞上了自己,居然还倒打一耙,真不要脸。


    她气势汹汹回头要跟那人辩驳, 没想到冤家路窄,竟又是青同甫。


    对方看到是她,脸色也难看起来,压低声音警告:“棘梨,今天可是妈的生日,你就算是来闹事,也要看一下时间场合。”


    他估计也是心虚,怕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棘梨来大肆宣扬他约炮约到外甥女的丑事。


    他的这点小心思实在好猜,棘梨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又不是你,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青同甫并未放心,眉头反而越皱越紧,“那你就赶紧走,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多年,结果养出了个白眼狼,我们家不欢迎你。”


    棘梨不需要寄人篱下,腰板自然而然挺直了起来,当即讥讽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白眼狼,我在青家这几年,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说不定还没有你去外面风流一晚消费高。不说钱光说名声,我可从来没有给青家惹过什么麻烦。要是真论起来,青家的白眼狼应该是你吧!“


    青同甫恼羞成怒开始喊人:“保安呢,没长眼睛吗?什么人都能混进家里来了?”


    棘梨想说她可不是混进来的,可还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青谨和路今灵夫妇就出现了。


    青谨个性讨厌,但只从表面看起来,还是比青佼那种家伙顺眼,虽然他的彬彬有礼中也暗暗掺杂着大量的傲慢,但总算不至于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在青家也是有鄙视链的,站在最高处或者即将要站到最高处的青谨对于这位二叔就很看不上。


    面对青同甫的发难,他淡淡道:“奶奶想见她,是我让她过来的。”


    青同甫在棘梨面前还能使使威风,在青谨面前却完全无力可用了,即便在内心深处,他也并不如何服气青谨这个毛头小子,但面上总要过得去。


    他努力拿出长辈的架子来,低声道:“阿谨,妈年纪大了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他瞧一眼棘梨,嗤道:“都一刀两断了,又回过头来扒着我们家干什么?恐怕是想要捞点儿好处吧。”


    青谨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二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棘梨怎么说也是小姑的孩子,一家子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有什么一刀两断?”


    青同甫面色更沉,只不过青谨也不怎么在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罢了,只扭头和站在一旁的妻子说话:“你带棘梨去见奶奶吧。”


    顿了一顿,“别让她又惹什么事。”


    棘梨没敢跟他顶嘴。


    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青谨就是不叫爱咬人的狗。


    她一向是最识时务的,要是真惹恼了这条疯狗,真的要咬她怎么办?


    路今灵点头应了,带着棘梨上楼。


    其实棘梨在青家别墅生活了几年,容顺慈的房间在哪她肯定知道。


    路今灵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礼服裙,白皙漂亮的脖颈上只带了一串饱满的珍珠项链,整个人看起来素雅端庄,刚才和人模狗样的青谨站在一起,还真是男帅女美养眼得很,任是谁来了都要夸赞一句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即便棘梨态度有变,她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把她当做小孩子心性赌气,在进房门前还柔声叮嘱:“奶奶身体不好,一会儿千万要顺着她。”


    棘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路今灵无奈一笑,敲了敲房门,等屋里传来男声“进”的时候,才扭动门把手开门。


    棘梨一进去,才看到房间里除了容顺慈躺在床上,床头还站着青广君万新雨夫妇两个。


    瞧见她来了,青广君朝儿媳微一点头,脸上的淡然表情和青谨如出一辙。


    棘梨在心里吐槽,看起来他们家的表情还是祖传的,还传男不传女呢,青玫和青柠就不这样。


    仔细一想,青同甫和青佼也不这样,那还是只传嫡长子啊。


    棘梨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一看青广君那张淡淡的脸,又忍住了。


    这也是条会咬人的狗,不能惹。


    容顺慈看到棘梨来,微微一愣,随即撇过头去,“把她叫来干什么?嫌我死得不够早,让她再来气我是吗?”


    棘梨本来就不稀罕来,听她这么说话就更不乐意了。


    居然还不是容顺慈的主意,跟棘梨求着来一样。


    万新雨忙笑着道:“妈,您又说什么气话?”


    她走过来将棘梨拉到床前,笑容就像春日的阳光一般和煦,“我们都看得出来,您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可惦念着梨梨呢。”


    她推了一下棘梨,让她靠得更前,微笑着嘱咐道:“好好跟外婆说会儿话,当年你外婆最疼的就是你妈,你也不小了,别那么淘气。”


    说完几人都走了出去,这偌大的卧室就只留下容顺慈和棘梨两人。


    面前的老人风烛残年,年轻人生点小病还没什么,老年人生病却很可能立马就熬不下去了。


    在之前挨训的时候,棘梨也咒过死老巫婆,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容顺慈的精气神就这么被抽干了。


    容顺慈看了棘梨一眼,又别过脸去,就差在脸上写着“看见你就烦”了。


    棘梨也不磨叽,开门见山道:“我去扫墓的时候,保安说你经常去,为什么啊?”


    容顺慈现在像是一只病危的老虎秋后的蚂蚱,棘梨实在生不出敬畏之心,动作举止越发随便起来,随手就去拿床头柜上放着的金澄澄的橘子,剥皮扔到垃圾桶里。


    当然不是突发孝心给容顺慈吃的,而是旁若无人往自己嘴里填。


    看见她这副没大没小的模样,容顺慈更生气了,板着脸道:“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在长辈面前一点礼貌也没有。就穷成这样,没见过水果?跟你那个爸一个德行。”


    棘梨:“……这是我跟我妈学的,她就是这样的,见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而且辣条、薯片、路边烤肠,青菩月见到什么都要吃,馋得要命。


    明明说好是给棘梨买的,结果最后都进了她自己嘴里。


    容顺慈冷笑一声:“那你爸真的很穷,你妈还在家里的时候,可比青玫还规矩多了,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从来不会碰一下。”


    棘梨反驳道:“她们就装给你看的,你不知道,青玫去快餐店,一个人要吃三个汉堡,双人套餐都不够她吃的呢。”


    容顺慈:“谎话连篇。”


    棘梨耸肩:“你这个人只相信你想听的,我说真话你反而不相信。其实我以前说那些都是骗你的,我爸妈感情可好了,我都初中了她们俩还互喂对方吃饭呢,一口一个宝宝心肝的肉麻死了。之前那些都是我随便编的,我爸连斗地主都不会,更别说去赌钱了。我妈更不可能天天哭了,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我编的这么离谱你居然都信。”


    容顺慈脸色狰狞起来,坐起身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优雅与从容了,破口大骂道:“你个野种,马上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快给我滚!”


    棘梨被她的过激反应也吓了一跳,这老太太现在都这样了火气还这么大,她也怕把她真气出个好歹来,青家这些人跟她没完,忙顺从地退了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也从容顺慈哪儿问不出什么,想着白蔻应该也在这里,以防碰个照面,她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她也没去坐电梯,准备从楼梯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想到在三楼居然正好撞到秋渺。


    她看见棘梨很是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棘梨不想多留,只敷衍道:“就回来看一眼,马上就走。”


    秋渺却拉住她:“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既然回来了,就把你之前那些东西都带走呗,我妈都给你收到仓库了。”


    棘梨停住了脚步。


    她的细碎玩意儿不少,当时从青家走得匆忙,其实并没有怎么收拾。


    本以为肯定都被扔了,没想到居然还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还在,那她肯定是要的。


    “好,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秋渺道:“你就在这这边休息室等着吧,要是被别人看到你去杂物间,说不定要连累我妈。过一会儿我拿来给你。”


    棘梨觉得挺有道理,她现在的确和青家没什么关系,不适合在青家乱跑。


    等秋渺走后,青家别墅她很熟,休息室在哪儿她当然也知道。


    大大咧咧进去往沙发一躺,打开手机准备随便找点儿消消乐五子棋之类的小游戏消磨时间,可刚打开软件,就听到了脚步声,应该还不是一个人。


    “我早就说过,不能让棘梨跟妈单独说话,你偏说可以……”


    听起来像是青广君的声音,棘梨立马警惕起来,估计是要找她麻烦的,现在可不能跟他们撞上。


    四周环顾一圈儿,青家豪横,这房间本来是充作棋牌室的,用来待客自然是要更豪华,大件家具也不少,有不少地方听适合躲的。


    棘梨忙将游戏关上,手机静音放到口袋里,闪进里间,躲到那张桌子下面,再把桌布盖好,什么也看不出来。


    时间卡的刚刚好,她刚找好舒服的姿势,就听到了推门声。


    接着是在沙发坐下的窸窣声。


    里间和外间隔着一层珠帘,倒是不影响听到外面的动静。


    这次换了个柔和的女声,听起来应该是万新雨:“桀骜不驯,和她妈一样,简直是个混世魔王,要把家里搅和得家宅不宁才行。”


    第112章 子 当年的事


    她说的这就不对了, 青菩月当年是不是混世魔王,棘梨没有出生当然不会知道,但棘梨绝对不是啊,除了今天小小的放肆了一下, 之前她在青家的时候可是怂得很, 什么时候和容顺慈顶过嘴啊?


    她心中不屑,这个万新雨, 平时像个菩萨似的, 装得慈眉善目, 其实心眼坏得很。


    青广君接着叹气道:“当年的事, 到底还是我考虑不周。”


    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棘梨偷偷竖起了耳朵。


    青谨劝慰道:“爸也不用太过自责, 说到底还是小姑太任意妄为,奶奶都退一步了她还固执己见,要是早早和那男人分手回来,哪里会英年早逝香消玉殒呢?”


    秦广君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唉, 菩月始终是我亲妹妹, 喊了我那么多年哥哥, 最终竟阴差阳错死于我找的人手里。骨肉相残,至今我仍然无法释怀。”


    青谨淡淡道:“都是小姑太一意孤行,你又何必困于过去。当时说好那司机醉驾撞车,谁也不会想到小姑就在副驾, 可能一切都是天意吧。”


    青广君也道:“阿谨说的没错, 可我到底心里过不去。等今年清明, 再找个大师好好给菩月做场法事吧,省的她到了地下还怨恨我这个大哥。”


    万新雨道:“广君,我说你就是心思太深, 想得太多,就算菩月地下有灵,要怨也轮不到你。你当年也不过听从爸爸的命令办事而已。妈年纪大了,难免妇人之仁,想女儿想得厉害,可菩月不近人情,为了个男人连父母兄长都不顾了。”


    她声音还是柔柔的,却带了肃杀的冷意:“我们对她还不够仁至义尽吗?只要她肯回来,女儿也可以带回来,我还豁出去这张脸为她说和,给她说了一个钻石王老五。偏偏她自己想不开,放着好好的少夫人阔太太不当,非要去过苦日子。唉,我看呐,八成那穷小子会什么妖法,要不然菩月平时那样聪明剔透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


    青广君立刻冷笑接话道:“哼,你说得没错。那小白脸算什么东西,浑身上下连一百万都拿不出,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天只知道拿个破画笔划来划去,风花雪月靡靡之音倒是在行,一问经济学问人情世故,是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晓得。菩月从小儿不知道见过多少青年才俊,居然会被他这种人迷了心肠,可见她就是个没福气的。”


    众人又叽叽咕咕一阵,但没什么重要的话了。


    躲在桌子底下的棘梨僵住了,她之前也无数次猜测过,爸妈的车祸和大伯父一家的火灾,是不是青家人所为,此刻确定了前者,她却有种浑身血液都凝结成冰的感觉。


    是他们,居然真的是他们!


    是妈妈的亲父母,是妈妈的亲兄嫂,是妈妈的亲侄儿!


    她动也不敢动,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就听青谨道:“我们还是下去待客吧,棘梨那丫头估计早就跑了,二叔到底不靠谱,别让他又出了什么岔子。”


    万新雨冷道:“是啊,估计你妹妹也把那个男人带回来了,我们快去看看,这个到底又是何方神圣,会什么妖法,居然能把我们家的公主,迷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等一切又归于寂静,棘梨才小心翼翼掀开桌布一角,确定房间里人都走了后,才飞快跑出去。


    这次真的得赶紧跑了,这里真的是龙潭虎穴,那些人要是知道她偷听到了,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刚出门就迎面撞上秋渺,她手里捧着一个大牛皮纸盒子,看起来有几分吃力。


    棘梨看到她了,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伸手拦住,奇怪道:“你的东西又不要了?”


    棘梨急得要命,这些零碎玩意儿哪里还顾得上?


    挥开她的手急急要走:“我有急事就先走了,你全丢了吧我不要了。”


    秋渺抱着这样大一个盒子,本来就不太稳当,棘梨虽没用太大力气,但猝不及防之下,她还是摔倒了,里面的各种小东西便摔了一地。


    她恼怒起来,冲着棘梨的背影喊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


    这还是白蔻第一次来青家。


    因为伍灵竹的关系,他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初次来到这金碧辉煌的别墅,心里还是不由冷笑。


    为富不仁,这些人活得倒真是有滋有味。


    愤怒和嫉恨万千情绪都一起涌入心头,幸好他已经习惯披上了假面,才没有将诸多负面情绪都展示在脸上。


    青玫此刻的复杂心情比起他来也不遑多让。


    有些事情可能真是命中注定,自从她遇见了白蔻之后,无时无刻都心情复杂着。


    甜蜜和怀疑像是两颗比邻而居的藤蔓,在生长的过程中不断交织在一起。


    这场会面被安排在一楼大厅的某一个房间,透过大片玻璃窗还可以看见外面宴会贵族名流的衣香鬓影,在一层玻璃之隔的房间内,一场无声的战争却正在打响。


    青广君现在当然也有空,但他是不屑于来接待白蔻的。


    只是远远看了一样,少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个戏子,下九流的玩意,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勾搭上他的女儿,就能一步鲤鱼跃龙门吗?


    想到这,他对羽翼已丰的大儿子也带了些不满,青玫不回来就不回来,但这种人想成为他的女婿,简直是痴人说梦,想都不要想!


    他可调查过,这个白蔻哪里是什么归国精英,连大学都没上过,之前送了几年外卖,还整过容。


    只可惜没查到他整容之前的照片,要是查到了,直接甩到青玫眼前,让她好好看一看,就他原来那张脸,她还会喜欢他,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他要和有生育之恩的家里断绝关系吗?


    青广君也很疑惑,自己这么多年的精心教养,怎么就养出来了一个只会看脸、肤浅的丫头?


    父亲为青玫选定的夫婿,那个叫辛夷的孩子,光论长相也不差,就是没有像白蔻这样招摇的打扮罢了。


    退一步来说,男人能只看脸吗?


    真是年纪小不懂事。


    等着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青谨要淡定得多,他对待青玫的这个心上人并不是像父母那样厌恶。


    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他,足够优秀也难免有些狂妄,和弟弟青佼的狂妄不一样,他的狂妄更为内敛。


    青玫不愿意联姻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联姻固然是好,但就算不联姻也不至于哭天喊地。


    家里要靠的还是他,不是吗?


    万新雨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温婉端庄的脸在此刻看起来也不免刻薄狰狞。


    就是这个男人,从她的手里抢过了女儿,还把她的女儿从乖巧柔顺的天使变成了肆意妄为的恶魔!


    唇角向上勾起,形状柔和的眼睛却闪着恶意的光,“你很上镜,在电视上看起来可比现实里好看得多。”


    略微一顿,打量他一圈儿,才继续慢悠悠道:“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把我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在见你之前,我还挺期待的,但现在看到你,就觉得也不过如此。实话跟你们说,我真的很失望,我女儿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青玫着急道:“妈!大哥说你们愿意见一见他,我才带他回来的,怎么一回来就夹枪带棒地说话。你要是不想见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白蔻并无恼怒,反而是微微一笑,这笑容绝对不是勉强挤出来的,很是淡定从容。


    他就这样带着浅浅笑意,符合着青玫,手搭上了青玫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后背,似乎是想安抚女友,“您没必要这么说话,我和玫玫是两情相悦,我会对她好的。”


    这亲密的动作在万新雨看来和挑衅无异,好涵养的假面被撕下,养尊处优的贵妇此刻很想跳脚骂街,她抬起胳膊指着白蔻,却在看到那双带着笑意眼睛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


    很熟悉的一双眼睛。


    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一时间连破口大骂都忘记,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几十秒之后,恐慌在心里蔓延,她都想起来了。


    二十几年前,也是现在这样,那个不听话惹是生非的小姑子逃了婚,要和一个穷小子私奔。


    长嫂如母,她得去替她收拾烂摊子。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身边站的是她的丈夫,现在是她的儿子。


    如此相像的一幕,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在她面前重演。


    真的会有报应吗?


    青玫皱眉,觉察出来母亲的状态不对,怨怼暂时先被放到脑后,这是养育她成人的温柔母亲,就算是恨也只有浅薄一层,


    她上前一步,想扶万新雨,还没触碰到就被狠狠甩开。


    她的母亲颤抖着,胸膛起伏剧烈,看着她的目光恐惧又厌恶,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刚才即便是出言讽刺,依旧是得体的,但现在她似乎真的被刺激到了,也忘记了外头的宾客,“滚,你们都滚出我家,滚得越远越好!”


    青谨侧目看了万新雨一眼,他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一向平和的母亲怎么突然反应如此巨大。


    但现在不顺着她是不行的了,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在奶奶的寿宴上看自家笑话,他拧拧眉,不得不出来主持局面,对着白蔻和青玫道:“妈心情不太好,你们还是先走吧。”


    青玫担忧地看了一眼万新雨,再看青谨的时候有几分埋怨,走出房间才对着他抱怨道:“哥,你不是说爸妈想开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第113章 最 是她错了吗?


    青谨沉声道:“想开?玫玫,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去见见她吧。让我和白蔻单独说会儿话。”


    青玫怎么可能同意:“让白蔻和我一起去见奶奶吧。”


    青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和你一起?棘梨刚见过奶奶,把她气得够呛, 再让他也一起去, 你是真的想让奶奶被气死吗?”


    听到棘梨的名字,白蔻心里微微一动, 眼神不受控制往周围飘。


    梨梨现在也在这里吗?


    青玫一顿, 但还是坚持己见:“不会的, 白蔻不是棘梨, 不会在奶奶面前乱说话的。”


    青谨深深看了一眼白蔻, 这俊秀男人依旧是那副古井般地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惶恐的神情。


    心里讥笑,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不显山露水, 把他的笨蛋妹妹哄得晕头转向。


    青玫态度如此坚决, 他也无法强求, 两方协商之下, 终于达成一致,青玫去见容顺慈,白蔻就在门外等着。


    第一次在这个一向柔顺的妹妹身上吃瘪,青谨脸上很不好看。


    在又撞到惊慌失措乱窜的棘梨, 他脸色沉下来, 斥责道:“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乱窜, 这像是什么话?”


    棘梨看一眼面色铁青的青谨,青玫和白蔻就站在她身后。


    青家一向最喜欢这种面子工程,就算是青玫的同学聚会都要办得热热闹闹, 更何况是容顺慈的寿宴,今天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棘梨的计划就是,藏在人山人海里顺着人流偷偷从大门溜出去。


    没想到的是,人倒霉了就是喝口凉水就塞牙,居然在这个时候撞见青谨他们。


    她支支吾吾道:“我要走了,待在这里我害怕。”


    青谨冷笑道:“之前和奶奶说大逆不道的话不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


    棘梨立马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说大逆不道的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青谨:“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害怕什么?”


    棘梨四处乱瞟,正好看到跟美女搭话的青同甫,开始为自己胡编乱造:“这里有青……二舅在,我害怕。”


    青谨:“你怕他干什么?”


    棘梨声音不小:“你又不是女孩子,当然不会知道。二舅前些天还给我发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要约我去酒店,我报了警他还威胁我接下来有我好果子吃。都这样了,我能不跑吗?”


    青同甫也听到了,气冲冲走过来要跟她算账。


    棘梨忙往青谨身后躲:“我知道的,大哥你是好人,绝对不会帮他做坏事的。你快管管他呀,他这个人简直就是为老不尊,我可是他亲外甥女呀,连我的便宜他都要占,丧心病狂!人渣!变态!”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起来,这一出豪门八卦大戏,真是不吸引人眼球都难。


    青同甫都要气炸了,声音也哆嗦起来:“棘梨,你个小白眼狼,光天化日的随口就来啊?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名声,我们家还要名声的!”


    棘梨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尽做不要脸的事情,还想着要名声,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啊?”


    青同甫都要气得冒烟了,棘梨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冲青谨道:“大哥我真的要走了,你看他那副表情,恨不得吃了我似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查一查,他还请了律师呢。”


    说罢就往大门溜,因为这一滩浑水,青谨也没有和她继续算账的意思,并未出生阻拦,而是让人将青玫白蔻带去见容顺慈,他自己则和青同甫道:“二叔,你跟我过来一下。”


    他心底里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青同甫,这位二叔一向贪花好色,他不知道给擦了多少次屁股。


    他当然也不会有多喜欢棘梨,他根本没将这个表妹放在眼里过,但青同甫要是真生出来什么龌龊的心思,他绝对也是不同意的。


    从青家走到别墅区大门口,这条路棘梨走过不少次,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慌张。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什么心情,这么些年隐隐约约的猜测,突然一下子被告知是真的,她的心很乱很乱。


    爸妈和大伯父大伯母真的是死于青家人的手里,棘梨有点想哭,她该怎么办呢?


    当做不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她能怎么办呢?和青家翻脸然后为家人报仇?


    可她真的能报仇吗?她又该怎么办呢?


    还未到盛夏,风儿已经开始灼烧起来。


    快走到大门口,她才想起来打车,刚从口袋里翻找出手机,面前一辆黑色汽车停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车窗缓缓落下。


    ****


    青谨面上并未有怒容,嘴角平着,只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情绪,预示着风雨欲来。


    明明是叔侄关系,但在此刻,两人的关系仿佛掉了个个,青同甫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青谨这个小辈反而像是一个严厉的家长。


    青同甫面色讪讪,倒并不是全因为棘梨刚才的事情。


    前段时间他刚和一个小网红不清不楚,这事情闹得挺大。


    他本来觉得那个小网红清纯乖巧,一直养着也不是个问题,没想到看走了眼,那女人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说是去外国学习,结果是偷偷去国外生产,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妄图上位嫁入豪门。


    青同甫还真不缺儿子,他明面上虽然只有青姗和青柠两个女儿,但私生子还真的不少,可那又怎样,反正这青家将来都是青谨的,轮不到他的儿子们。


    他直接告诉那个小网红想都不要想,结果她年轻气盛,直接在网络上曝光了这件事,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在网络上哭诉自己是被骗了,虽然也收货了一些恶评,但还真有不少人心疼她。


    毕竟无知少女和老男人,相信哪个还用得着猜吗?


    何况这老男人还是青同甫,只要用心一点儿去搜索,他花边新闻可不少。


    青佼之死还未完全平息,他这又闹出来了这事,青广君发了好大的脾气。


    青同甫不怕侄儿,但对大哥还是很敬畏的,只能指天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再也不会出去乱搞。


    即便是这样,青广君还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连出去吃顿饭都没钱付账。


    也因为这个,他才饥不择食,随便在网上广撒网指望捞几条小鱼解解馋。


    但聊了几天,没想到撞上的却是棘梨这倒霉丫头。


    被耍了就算了,那开房的钱还是他自掏腰包的呢。


    往日只觉得三五百不算什么,还不够他一口酒的价格,但被断了经济来源后,这三五百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结果全被死丫头搅和了。


    那个来赴约的男人居然还表示来都来了,要不然两人凑活一下算了。


    青同甫又惊又气,他什么美女没见过,什么好的没吃过,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没钱出去潇洒,家里的律师团队却不用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教训一下那个耍他玩的煞笔。


    可对面是棘梨,约到自己外甥女儿身上,要是真的闹大了,绝对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他也只能认输,夹起尾巴做人。


    如今面对青谨的诘问,他又羞愧又愤怒,还带了几分火气,“那死丫头满嘴跑火车,你还真相信她的话了?我就算是再荒唐,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青谨冷笑道:“最好是这样。二叔,不是我这做小辈的说你,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到底给家里惹了多少麻烦?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如若不是我父亲念着兄弟情谊,我还真不想插手你的那些事。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更应该安享晚年才是。现在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外表看着还是和从前一样风光,内里却比不上从前多了。你还是安分些吧,要是再出了什么丑闻,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不光我不会管,我也绝对不会再让父亲插手的了。”


    他说话时候冷冰冰的,青同甫在心底骂了好几句小畜生,亏他小时候还抱过他呢,这就跟他摆上谱来了。


    但现如今形式不比人强,他只敢在心里发泄不满,脸上虽有愠色,但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与此同时,容顺慈的卧室内,青玫伏在她的床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涟涟,“奶奶……”


    比起刚才在棘梨面前的暴怒,容顺慈现在一脸平静。


    她仔细打量起来这个离家出走的孙女儿,穿戴不如还在家的时候,但一点儿没瘦,精神气也好,完全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她更哀伤起来,不由自主就想起来已成为一捧骨灰的小女儿。


    所以,当初都是她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了是吗?


    她的女儿,她的菩月,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菩月其实过得很好,很快乐。


    只这么想着,她不由也流出了几滴泪水,很快又被她抹去。


    自从记事起,她哭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更是从未在人前如此不成体统过。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只苍老布满皱纹,一只年轻光滑白皙,对比明显。


    容顺慈语气前所未有柔和下来,她已经老了,严肃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精明的眼睛也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浑浊起来。


    她的儿女早就独立出去,而她的孙辈们也都长大成人了。


    容顺慈以前从未觉得如此无力,即便是衰老,她也从未觉得如此渺小。


    人心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看着眼前哭得可怜又可爱的孙女儿,她坚硬的心肠突然就柔软下来,笑问道:“我听你大嫂说,你不是把人带回来了吗?人呢?怎么不带来让奶奶看看?”


    第114章 可 绝对不能留他!


    青玫不好意思道:“我怕他来这里您又要生气, 就让他先回去了。”


    容顺慈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在今天见到棘梨、听她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前,她只心疼千娇万宠的小孙女, 对那个男人全然没一点好感。


    可见了棘梨之后, 她的心却裂开了一个口子。


    她自以为要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泥潭,其实却做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再活也活不了多少岁了, 突然死了的那个“他”和还活着的这个“他”生出强烈的好奇。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她优秀的女儿和死心塌地, 应当不会太不堪入目到哪里去。


    青玫看到容顺慈脸上的神色, 忙道:“奶奶, 我让他走也是怕您不高兴,您要是想见他,他才刚出门,应该还没走多远, 我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说罢她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白蔻的号码, 可直到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她又拨了两次,还是如此。


    容顺慈又叹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个消息:“别打了,可能真的是天意如此, 没有缘分罢了。玫玫, 跟奶奶说说, 你这段时间在外边过得怎么样?我听你哥说,你还要出去打工?我们家的小公主,怎么能吃这种苦呀?”


    在记忆中, 容顺慈也少有这样和蔼可亲的时候,可能真是上了年纪,说话也越发软和了。


    青玫看着这样的容顺慈,感觉心中暖融融的,话也不自禁多了起来,“没有呀,我去上班确实是挺累的,但每次发工资的时候,我就可高兴了。虽然那些钱可能还不够我之前买一个包的,但我还是特别高兴。而且我发现了,那些很贵的包和衣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几十万的包甚至还不如十几块的帆布包能装呢。”


    容顺慈从絮絮叨叨的一大堆话里知听到了十几块三个字,浑浊的眼睛湿润了,至少在此刻,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孙女儿。


    “你爸妈和你哥,把你的银行卡都断了是不是?放心,奶奶有钱,等一会儿,我就把钱都打给你。我们玫玫什么时候用过十几块钱的东西啊?”


    青玫解释道:“没有,我的银行卡没有被停。我就是想着,和我同龄的人,我那些大学同学,她们都可以出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我和她们都是一样大学出来的,肯定也可以。”


    容顺慈长久地望着眼前的青玫,就像是她以前无数次凝望棘梨一样,妄图从眼前人找到昔日女儿的影子,可惜她还是失望了。


    棘梨的长相应该是随了她的父亲,只偶尔有些小表情和青菩月如出一辙。


    青玫和菩月下半张脸倒是极为相似,可到底还是不一样,青玫更柔顺乖巧,菩月的端庄表皮则完全是装出来的。


    大儿子青同甫是由丈夫亲自教养,二儿子陪着祖父母长大,只有菩月,她的菩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她知道这个女儿所有的小性子,也知道她的小聪明和叛逆,但她仍然是那样想,年轻时谁不这样呢?


    她年轻时也是如此呢,看着武侠小说和武侠电视剧,白日做梦幻想自己是拿着剑的侠女。


    到后来,嫁人生子,不也好好地做起了豪门贵妇吗?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年少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梦而已。


    容顺慈没料到的是,青菩月的这场梦,一直做到生命尽头。


    *****


    青谨心情很不好,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家里大事小事一件接着一件,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出事,就算他是个十成的唯物主义者,都要开始怀疑,今年自家是不是犯了太岁,或者是被什么小人下了降头。


    对于青同甫他言尽于此,无论之前这个不争气的叔叔再惹出来什么毛病,他都绝对不会再管的了。


    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都和他无关。


    青谨也十分纳闷,青同甫在家里虽然不太受重视,但吃穿从来也没少过他的,怎么就像是个急不可耐的色鬼,一刻也不能得闲。


    他摇摇头,想抽根烟但又忍住了,准备去楼上看一看奶奶和妹妹,在楼梯口,不巧又正好遇到了抱着一个大纸箱的秋渺。


    青谨对这个管家的女儿没什么特别感觉,秋渺几年前曾对他表露出朦胧的好感,这种以为自己年轻漂亮就想嫁入豪门一步登天的女孩儿他见多了。


    不过秋渺还算是老实,平时也不过就是有事没事偷看几眼,偶尔几句对话的时候红着脸罢了,只是这样而已,他也就懒得管。


    最近几年,秋渺越发,大学毕业后更是不怎么到青家来。


    “你拿的这是什么?”


    秋渺本来还在嘟囔着骂棘梨,这讨人厌的家伙哪怕长大了还是这样不靠谱,刚才还答应好好的,结果呢?就没到半小时的功夫,她又不要了,自己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她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


    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是真不少,最可气的是还有一张不知道具体有几千块的拼图,像是雪花般撒了满地,每块又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


    秋渺用扫把扫了一圈,怕还有遗留,又趴着努力睁大双眼,在地上扫了一圈又一圈,确保没有这可恶的小碎片,才抱着纸箱子准备离开。


    棘梨说不要了,那也没必要再留,就全丢垃圾桶去吧。


    在这撞到青谨,她慌张起来,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这是棘梨之前留在家里的东西,今天我看见她回来,就想着拿给她,谁知道我从仓库拿出来后给她,她又突然说不要了,自己跑走了,这些东西让我都丢了。”


    青谨和棘梨关系说不上好,秋渺很怕自己也被迁怒。


    青谨心里一跳:“她在二楼这里呆过?”


    他语气是说不出来的眼里,秋渺手足无措点点头,“就在二楼楼梯口的这个休息室,她在这里等,我去拿东西回来,她却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


    青谨眉头皱起来,没再搭理惊慌的秋渺,沉着一张脸,按了电梯,径直走进去。


    秋渺等他走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终于有安稳的迹象。


    和少女时期的春心萌动可不一样,等电梯门一关上,秋渺就立刻翻了个白眼,这装货。


    他们家的人都有神经病,棘梨有,青佼也有,真不愧是表兄妹。


    青谨脸色阴沉,心里也沉甸甸的。


    当初棘梨父母的事情发生之前,他根本不知情,那时他不过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家里的大事根本没人会跟他商量。


    如果让他知道,青谨肯定不会让家里这么干的。


    时代早变了,网络的发达,科技的进步,光是凭有钱就想一手遮天,是越来越行不通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现在人人都能使用手机和电脑,这种事情万一要是爆出去,绝对是万劫不复。


    可事情早已发生,一切已成定局,再说什么太晚,他能做的只有补救,把一切都料理妥当。


    但如果是棘梨知道了这件事呢?


    那丫头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又软硬不吃,要是真的闹起来,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一想到家里的显赫声势有化作泡影的可能,他立马更烦躁起来,也没心思去看容顺慈和招待顾客了。


    他来到青广君的书房,本想找他商量一下对策,却发现青广君并不在,偌大的卧室只有万新雨一个人的身影,此刻显得空落落的。


    青谨皱皱眉,对于母亲的时态略微不满,就算是面对那个男人,心里不满,也不应该这样情绪失控,家里还有那么多宾客在,这像是什么样子?


    毕竟是为人子女,对待万新雨,青谨并未像对待青同甫那般不假辞色,只是叹口气,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微笑道:“妈,这是做什么?玫玫年纪小不懂事而已,等她再长几岁,自然会懂得我们的良苦用心,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暗自垂泪的万新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儿子,心下稍安。


    她的宝贝,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颗大树,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了。


    万新雨低声道:“不止是玫玫的事情,当年,当年那件事,你的姑姑出车祸后,妈非要把棘梨接回来,可那家人硬是不肯。”


    又是这件事,青谨十分不耐烦,嫌恶道:“还提那件事做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赶紧让它过去吧。”


    那场车祸和那场火灾,简直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火山,最高明的科学家也不能断言,它到底会不会突然喷发,喷发时又会造成多少伤害。


    棘梨真是个麻烦精,一切都因她而起。


    他更不喜这个表妹,淡淡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说它干什么?只要所有人都闭嘴,不就行了吗?”


    他说话如此云淡风轻,万新雨看儿子完全没当一回事,还没彻底平稳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当初你年纪还小,家里没让你插手这件事。你二叔为了讨妈的欢心自己要去把棘梨要回来,但他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这辈子是一件事也做不成的!我本来是想去那家人说些好话的,他们心里也该有数,我们是什么人家,他们又是什么人家。他们若是真的为了棘梨好,就应该把她给我们家。可那家人……我说了许多好话,他们硬是油盐不进,我威胁他们,他们也不点头。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用了那种下策。”


    大概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有唠叨的毛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不能例外,万新雨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跟大儿子说的是什么,忙言简意赅道:“我一见到那个白蔻就很不喜欢他,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似的。刚刚,就在刚刚,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去过于家,他和于家的那个儿子长得那么像!”


    这又是个爆炸性的消息,青谨愣住了。


    万新雨继续絮絮叨叨道:“是他!绝对是他,年龄也对得上!他改名换姓接近玫玫是想干什么?肯定是为了报复我们家!”


    恐惧席卷了她的心,她越发激动起来,摇晃着青谨的手臂:“他一定是来报仇来了!阿谨,你快去安排,绝对不能留他……”


    青谨终于回过神来,打断万新雨的大叫:“妈,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候了。如果爆出来我们家做过这样的事,你知道我们家要经历什么吗?”


    看见万新雨不再继续大叫,他拧拧眉心,语气也平静许多:“再说了,只是相像而已。”


    第115章 橘 他会选择谁呢?


    “这世间相像的人太多了, 不能代表什么。”


    万新雨道:“不可能!绝对是他!这两年,我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弟弟死了,你二叔的丑事网上传得到处都是, 你妹妹鬼迷了心窍, 非要和辛夷那么好的孩子退婚,我们家的生意也总是受挫。肯定是他!肯定都是他搞的鬼!”


    若说青谨原来还有几分狐疑, 听到万新雨这话却只觉得可笑了。


    他嗤笑道:“就凭他, 还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在生意场上能和我们家作对。还不都是伍灵竹那个疯女人, 真不知道我们家是哪里得罪了她, 哪怕自杀一千,也要让我们家损失八百。简直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咬住就不松嘴。”


    万新雨道:“对上了,都对上了, 你年纪小不知道, 那个伍灵竹, 她和你姑姑是发小好友啊, 肯定是她和白蔻联合在一起搞的鬼!她们想逼死我们啊!”


    青谨冷淡道:“妈你别胡思乱想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那个姑姑,都成一捧灰了,谁还会为她强出头了? ”


    万新雨可听不进去, 执拗道:“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 伍灵竹那个女人和你那个姑姑, 简直比亲姐妹还要要好!”


    青谨不耐烦打断她:“妈,你也有姐妹,易地而处, 你会为她这样做吗?虽然我们家这些天是不好过,但伍灵竹可也扔进去不少钱。这么多钱,只为了替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报仇?你觉得可能吗?”


    万新雨不再说话,青谨冷笑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算是报仇,也肯定只是个幌子,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抢占市场。”


    看见万新雨怔愣的神色,青谨发觉自己刚才说话语气太过生硬,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没什么见识,到底也是他的亲人。


    他放软声音安慰道:“白蔻的身世我会再追根究底得去调查的,万事有我,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像是一切都成竹在胸。


    等离开后关上房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处境。


    四面楚歌?


    十面埋伏?


    可那又如何呢,他可不是无用的楚霸王。


    他绝不会输,更不可能江前自刎。


    *****


    棘梨和白蔻虽然是表兄妹,但两人的习惯却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棘梨前不久新买的电动车,都要装扮得花里胡哨,各种装饰玩偶满满当当挂了一车,无论是在哪条路上,都绝对是最惹眼的存在。


    白蔻却和她截然相反,他开的车是什么牌子,棘梨认不出来,她对车的品牌不怎么在意,只能从外表区分拉风和不拉风。


    白蔻的这辆车就是最不拉风的那种,从车顶到轮胎全部都是黑色,方方正正得很符合她对汽车的刻板印象。


    不光外面如此,内饰也是这样,车里什么都没有,只挂了个平安符,还是上次她送的。


    白蔻还不知道棘梨刚才经历了什么,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棘梨的心还在跳,但比刚才总算是好过了一点儿。


    等汽车安全驶离别墅区后,她终于安心下来,熟练翻找出一瓶矿泉水,仰脖一口气喝了一多半,才有跟白蔻说话的心思:“我刚才在青家偷听到了,当初我爸妈的死,还有你爸妈的死,都是他们搞的鬼!”


    棘梨义愤填膺,却没从白蔻的脸上看到同样义愤填膺的神色。


    他望向她的神色复杂,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棘梨立刻反应过来,有几分恼羞成怒,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以前问过你那么多次,结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白蔻无奈解释:“梨梨,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还不等他说完,棘梨就迫不及待反驳:“为我好又是为我好!这到底哪里是为我好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不告诉我,死的也都是我的家人啊,我连知道事情真相和仇人是谁的权力都没有吗?”


    白蔻把车停到路边,将车窗打开,下意识就去口袋里摸烟盒,但看到棘梨生气的脸又忍住了。


    风争先恐后地往车里涌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真是稀奇,春天早已经过去了,居然还会有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又开在什么地方。


    他的沉默让棘梨更愤怒。


    她本来也是有些窝里横在身上的,对青谨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但白蔻很明显是不会对她怎样,她便又肆无忌惮起来,气势汹汹指责他:“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说得不对吗?我今年都多大了,你们还总是这样,把我当成个小孩,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吗!”


    白蔻在连环追问下终于开口:“你觉得自己很靠谱吗?”


    棘梨气得要死:“我哪里不靠谱?”


    也就是对面是白蔻,还占着一个哥哥的名分,要是荆淙,她早就冲上去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了。


    “你今天最好跟我说个清楚,我哪里有不靠谱!”


    白蔻转过头去:“我如果早就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


    他意味深长起来:“你在青家住了几年,应该比我更清楚,青家家大业大,我们能怎么样呢?你能怎么样呢?”


    棘梨气红了脸,但底气明显不足起来:“那也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却故意瞒着我的理由!总不能就让这些人继续逍遥法外下去!”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棘梨道:“当然是报警啊,我现在有很多钱,你给我的钱我都没有乱花的,一直在好好存着,我们请一个很好的律师,把这些坏蛋都送进去蹲监狱!”


    白蔻苦笑了一下:“证据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当初真的留下了证据,也都找不到了。”


    棘梨一时语塞,她想说她刚才亲耳听到的,青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讨论当年的事。


    可她确实没留下什么证据。


    当时距离那么近,别说是掏出手机录音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发现。


    白蔻叹口气,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突然心中一动,接着道:“他们八成会知道这些人,梨梨,这里你不能待了。我帮你安排,你先去别的地方躲一躲吧。”


    “躲?”


    白蔻点头:“随便找个小国家,你去玩上那么几年,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就去找你,我们再也不要回国了,就忘记这些事,一起快乐地生活下去,好不好?”


    棘梨脱口而出:“不行,荆淙怎么办?”


    白蔻皱了一下眉。


    棘梨继续说:“还有我的店,现在生意可好了,我要是走了谁继续管呀?”


    白蔻语气冷了几分,但仍是好声好气道:“梨梨,就青家那些人,丧心病狂,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棘梨不服气道:“他们是很有钱没错,可荆淙家里也很有钱呀,大不了我就让他给我请十几个保镖,他不可能不管我的。”


    白蔻冷笑一下:“不可能不管你?梨梨,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棘梨有些不合时宜的骄傲:“那当然啦,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他最听我的话了,我之前让他不要再和青家来往,他家现在就真的和青家闹掰了。今天不就是吗?他们俩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但今天连容顺慈老太婆的寿宴都不来参加呢。”


    白蔻嘴角向上,勾起个若有若无笑,眼里却满是嘲讽。


    “梨梨,你真的觉得他这么做是全为了你吗?青家最近在商场上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可能是报应到了,他们家最近可难熬得很。”


    他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会儿棘梨的神色,才又接着道:“你的荆淙,也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不都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吗?他不过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实际上应该在心底盘算着,等青家这个庞然大物倒了,市场的蛋糕空出来,如何最迅速地占为己有吧?”


    棘梨不太高兴:“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对他有偏见。荆淙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白蔻冷哼一声,强压心中的怒火:“你能确定?”


    棘梨立刻回话:“我当然能确定了,我都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哥你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白蔻怒火愈盛,荆淙可真能装啊,他才是最应该去当演员的人,要是早两年入行,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了!


    心中将荆淙这个假面人骂得体无完肤,白蔻面上却不显,只是沉默地盯着棘梨看了好会儿,五分钟后,也可能是十分钟后,才再次开口,声音有浑然天成的颤意,“我只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你就这么对我吗?梨梨,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棘梨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怎么过脑子,但话说出口也没后悔,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可现在,白蔻一副受了十分打击的样子,眼圈儿都开始泛红,她又不免后悔了。


    白蔻说得没错,他现在可是她唯一的亲人。


    也只有在荆淙这件事上他无理取闹了一点,在别的事情上,他对自己可是一等一的好。


    棘梨选择低头:“我又没有说什么,哎呀真的好烦,你怎么就不信呢,荆淙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真的不是坏人。”


    白蔻眼神暗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个角度接着劝说:“好,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有父母和家人。他可以和青家翻脸,为了保护你和青家作对,但他的家人呢?他的家人会愿意吗?要是不愿意,他会选择谁呢?是你,还是他的家人?”


    第116章 子 你害怕了是吗?


    棘梨不得不承认, 在听到白蔻的这一大段话后,她心里动摇了。


    因为一个白蔻的存在,她还和荆淙闹了好几次矛盾,更何况一个完整的家了。


    她也知道, 荆淙和家里关系很是不错。


    她现在绝对算是一个麻烦, 要是荆淙家里不在意也就算了,若是他们反对, 荆淙真的会为了自己和家里人闹翻吗?


    瞧见她的神色, 白蔻心中一喜, 继续加把火, 语气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梨梨,你上了大学,读的书比哥哥多,懂得应该也比哥哥多。士之耽兮和女之耽兮的区别你应该懂。你们现在年纪轻, 刚在一起没多久浓情蜜意, 但再过几年呢?他会一直护着你吗?只有我们, 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只有我才会永远为你好,为你考虑。”


    棘梨摇头反驳:“荆淙才不会变心的。”


    白蔻深吸一口气:“好,他不会变心。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吗?梨梨,我再一次告诉你, 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我怕你卷进来, 和我一样每天都在那些不好的记忆里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开。我希望你好好地,快快乐乐的, 这些不好的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你是真的喜欢荆淙吗?这些都是我们家的事,和荆淙无关。”


    他再一次摸了摸棘梨的头,目光和多年前那个哥哥一样,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要把他卷入这些事情呢?梨梨,这些事情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他这种人的人生,本来就是一眼就望得到头的。你如果真的喜欢他,等哥哥把一切事情都解决后,你再回来找他不也可以吗?你该不会对几年的分别都没有信心吧?”


    白蔻嗓音温柔,声音温润,说的话乍一听好像没错。


    棘梨心乱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家人死亡的真相冲击还未过去,她现在就要再一次面临抉择。


    真的要听白蔻的话吗?


    她当然相信无论是多久,荆淙一定会等自己,可正如白蔻所说的,这件事和荆淙并无什么关系,真的要把他卷入进来吗?


    直到想到荆淙所诉说过的前世的事情,她才恍然清新过来,刚才万千纠结和犹豫都被抛到了脑后。


    她瞧着白蔻的眼睛,坚定道:“你说得没错,你不告诉我的确是为了我好。我不能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可如果,你把选择的权力交给我,我还是喜欢我能知道所有真相的。”


    她没说自己的决定,但又什么都说了。


    白蔻怔忪片刻,方才苦笑一下:“你想清楚就好。”


    他飞速收拾好心情,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清楚,像是真的只是一个纯粹担心妹妹安全的好哥哥。


    “青家哪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走也一定要万事小心。店里人多眼杂,你最近就不要去了,还有最好赶快搬个家。”


    棘梨点头:“我会的。”


    她犹豫几秒,还是开口询问:“哥,你想怎么做?”


    反正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她相信白蔻也肯定咽不下去。


    可现在她们俩势单力薄的到底能怎么做呢?


    没有证据什么也没有,就算想揭露事情真相估计也会被当成疯子吧?


    “还有那个……青佼的死……该不会真的是你做的吧?”


    在今天之前,棘梨是百分百相信青佼和青佼的死毫无关系的,可得知了这血海深仇后,她再相信青佼的人品,也不敢像之前一样拍着胸口保证:她的哥哥连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是人了。


    白蔻一脸无奈:“我是想报仇没错,可又不会真的杀人。青佼的死真是个意外,他误会我和他喜欢的车厘厘有关系,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烂醉如泥地去质问车厘厘。车厘厘哭着打电话让我去帮忙解释,我也不好不去。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初还不如不去,太麻烦。”


    棘梨抿抿唇,没发表任何意见,转而又追问起来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过几年会将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你想怎么报仇?”


    白蔻:“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插手,也不要来问,你只用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如果老天没有,就让他自己亲手来吧。


    棘梨不赞成道:“我刚才说过的话,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早就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如果让我自己选的话,我一定是要知道的。”


    白蔻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开口:“你说得没错,我们梨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微微一顿,才一鼓作气全部说出来:“有个叫伍灵竹的人,她是你妈少时的好友,她联系过你你应该也认识。她说会帮我们报复青家。”


    *****


    像是往年一样,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


    奶奶坐在首位,然后是爸妈和二叔二婶,小辈们就是大哥大嫂还有青姗青柠,她的小侄女儿年纪还太小,并不能一个人上桌吃饭。


    就是不见青佼的身影。


    青玫刚才在容顺慈房间里才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此时又有点想哭。


    可今天是容顺慈的生日,她不能哭,只能拼命忍住,低下头专心致志吃饭,每一下咀嚼都很慢很慢。


    毫无疑问,青家的厨师比她的厨艺要高出很多,但她从小吃着这些东西长大,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棘梨真的不是说谎气容顺慈的,比起这些健康又美味的食物,青玫真的更愿意去吃那些垃圾食品,比如包装简陋的小零食,随处可见的奶茶店,炸鸡汉堡更是她的最爱。


    她现在工资不高也不低,经常吃这些东西更是长了几斤肉,看起来圆润不少。


    不过现在也没人管她,青玫自己更是没有减肥的意思,她觉得自己现在脸圆圆的,比起之前好看不少,一看就很有福气呢。


    等这顿饭结束,万新雨叫她去说话,青玫欣喜起来,看见她的冷脸又有些心虚,知道了接下来这个一向温柔的妈妈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天色早已暗下来,宾客们早就各回各家,偌大的别墅区还有不少人影走动,都是完成善后收拾工作的管家和佣人,但比起几个小时前的热闹来说,还是显得太过寂寥了。


    青玫跟着万新雨越过长长的走廊,家里装饰还是那样富丽堂皇,但她却突然有种一切都不过是泡沫的感觉。


    是泡沫,就迟早要破碎。


    直到与万新雨面对面坐下,她才真正回神,却一时怔住,明明在不久前,她们还是那样一对要好的母女,现在距离这样近,她却只是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尴尬的相对无言。


    不,比起尴尬来说,更确切地来说是坐立难安。


    万新雨看她的目光很奇怪,不说没有一点以往的温柔慈爱,还带着浓浓的审视。


    岁月时间是最公平的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在它这儿都一律平等。


    万新雨平时也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保养,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她脸上的皱纹还是怎么也藏不住。


    没有人可以永远年轻。


    青玫垂下连,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这是她用自己工资买的鞋子,是某个最近崭露头角的轻奢品牌,这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最大消费额度,买的时候甚至还是分期付款的,但与这个家还是格格不入的。


    明明在此生活了这么多年,此刻她却好像是一个外来者。


    万新雨只是用这种古怪神色打量着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没有数具体过了多久,青玫终于按捺不住,轻声询问:“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应她的是万新雨一声冷笑,这让她愈发不敢抬头去看万新雨的脸。


    万新雨:“你还有脸叫我这个妈。”


    青玫不敢说话。


    万新雨也没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紧接着继续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和你纠缠在一起的那个白蔻,他真实身份是谁?”


    也不用青玫回答,她自问自答:“他是棘梨那个小杂种的亲戚!”


    她的目光像是两团火,又像是冰。


    很矛盾的比喻吧,两种完全不可能共存的事务,居然此刻同时出现在了万新雨的眼睛里。


    但这都是青玫的真实感受,她是真的这么感觉的。


    她抬起头来,尝试直面这双锐利的眼睛,声音还是又轻又柔的,却透露出一股坚定,“我早就知道了。”


    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万新雨顷刻间暴怒起来,火焰战胜了寒冰,她说话又急又快,像是头发狂的野兽:“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


    她把桌子上的杯子扫到地上,名贵的瓷杯立马碎裂开来,雪白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青玫吓了一跳。


    万新雨:“你早就知道还和他搅和在一起?还是说你早就和他串通好了,想和他一起报仇,把我们家搞垮?”


    良好的修养消失不见,金钱的光环退下,万新雨此刻和最庸俗泼辣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


    她指着她的鼻子骂:“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来你这种女儿,见到个男人就像是发了疯,不管不顾倒贴过去,早知道你是这种德行,就应该刚生下来就把你掐死!”


    “你想和他一起报仇是不是?想让我们家的生意垮掉,想让我们都死是不是?就像你二哥那样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青玫的眼泪早就汹涌而出,她哽咽着:“你在害怕是吗?做出了那些事,就算现在再害怕,是不是太没用了?”


    万新雨:“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现在为了个认识没几天的野男人要对付我们自家人?”


    第117章 最 不会后悔的


    初夏的月升得很早, 细细的月牙儿早就悬挂上了高空,像是不知道被谁咬了一大口,细瘦的身形显得分外伶仃,发出的光也幽幽的, 可怜地像是一个电池下一秒就是耗尽的廉价夜灯。


    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吊灯, 比月亮更大,更明亮。


    人都是习惯并喜欢光明的, 谁也不知道黑夜中到底会藏着怎样的怪物, 但即使在这样一眼望去的光明下, 母女俩的气氛依旧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青玫这句话一说出来, 万新雨的脸立马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反应给予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无尽勇气,还是她的吵架天赋突然觉醒了,青玫就这样说下去:“你现在还有什么脸来质问我呢?这不是你自己做的错事吗?这些年,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有没有出现在你的梦里?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应该也不会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吧?就算白蔻是来报仇的, 这一切不是你们罪有应得吗……”


    万新雨哆哆嗦嗦着, 用尽最后的力气, 给了青玫一个耳光,那些恼人的话终于停止,世界重新归于寂寥。


    青玫捂着半边脸,其实并不如何疼痛。


    万新雨瘫坐在椅子上, 目光涣散, 她挣扎着喃喃着开口:“滚, 你给我滚,我以后就当没生过养过你这个女儿……”


    青玫按照她说的,直奔大门而去。


    别墅区比她所住的公寓地段安静许多, 她一股脑跑出来,夜间的风不复白日的和煦,被这凉风一吹,她才终于清醒过来,打开手机软件开始叫车。


    幸好这里并不算偏远,叫车还是很轻松的,就是价格真贵。


    青玫看着屏幕上的三位数,一阵肉疼,打开余额看了看,简直比刚才挨了一巴掌还要难过。


    给容顺慈买的礼物,自己的这一身行头,还有交通住宿费用,看来下个月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不后悔的。


    步入职场后,她发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笨,无论说什么都能很快上手,毕竟她上学时成绩也不怎么差。


    部门经理是个干练的中年女人,今年秋天有升迁副总的希望,虽然还未有正式通知,但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她和青玫私下里说过,等她升职就让青玫担任她的秘书一职。


    青玫当然是十分高兴,工资会上涨,能学到的东西会更多,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如今这个公司很不错,待遇挺好同事也好相处,就是忙了一点。


    但这对青玫也不算是什么缺点,只要加班费给够,加班到几点都可以,给她留个吃饭睡觉的时间就行。


    她现真的是除了工作就无事可做,白整天见不到人影,她也发觉,她前二十年中学的东西很多,钢琴、插花、茶道、书法、马术……


    可这些都不是她自己想学的,她也不喜欢,没人看着管着,她也不会继续去做这些事情。


    还不如去加班呢,加班就会有钱呢,工作做得好就能得到上司的赏识,就可以升职加薪。


    青玫现在的人生目标是在三十岁之前坐到经理的位置既然是定目标,就要定得远一点。


    这么想着,即便是夜晚,却好像和白昼也没什么区别了,无论头顶的是月亮还是太阳,她都不会再迷茫了。


    因为她知道,脚底下的就是她要走的路。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不知道将来如何,但至少在现在,她是朝气蓬勃的、充满干劲的。


    *****


    棘梨看起来无法无天,但其实是个很惜命的人,她当天晚上就和连芜说要搬走住一段时间,揣着橘子就溜走了。


    她的新住所是白蔻为她准备,市中心的一套平层,面积算不上大,但地位位置很不错,价格绝对不便宜,但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楼下住的就是伍灵竹。


    她似乎已经从洛水搬过来有一段时间了,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联系过棘梨。


    对于收拾东西这种活棘梨不太喜欢也不太擅长做,直接选择把荆淙叫过来当苦力。


    荆淙做饭不怎么在行,但对于收拾衣柜整理东西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还是做得挺好的。


    他也很奇怪,棘梨为什么住得好好地却突然要搬家,但转念一想,这是棘梨,棘梨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突然也就释然了,一边从行李箱里将衣服取出来,挂好放进衣柜里,一边询问:“今天在青家怎么样?”


    棘梨啃着削好的苹果,略微犹豫,还是从床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跟他宣布:“我要告诉你个大秘密。”


    荆淙只以为她又不知道要胡说八道什么,含着笑问:“哦?什么大秘密?”


    棘梨清清嗓子,才继续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怀疑,我爸妈和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死是真的很蹊跷,今天我在青家有偷听到他们说话,果然是他们做的!那不是意外,他们全都是杀人凶手!”


    荆淙一惊,眉头皱起,将手中活暂时放下,“梨梨,这是很严重的事,你可不要拿这个来开玩笑。”


    棘梨有些生气:“只是平时爱玩一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荆淙看她神色不似作伪,才点点头,回答还是有几分勉强:“好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想起橘子曾告诉他的:“毕竟你哥和青玫,结局是在一起了,据橘子所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要是你们家人的真都是青家人干的,四条人命,这可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还在一起?”


    棘梨听完他的话,也沉默了。


    荆淙说得没错,以前还好,她只是不喜欢青家,心中有若无若无的怀疑,但她今天都亲耳听到了,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白蔻和青玫怎么可能在一起?


    她好像有些理解了白蔻谈个恋爱还要躲躲藏藏,他对青玫,恐怕是包藏祸心。


    青玫这个人,棘梨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人大概都是如此,多面且复杂,很难精准地用一个词概括,一句话也不行。


    但如果非要比较一番,她在青家毫无疑问是罪孽最浅薄的那个。


    棘梨追问:“你亲眼看到的,我哥和青玫结婚还生了好几个孩子?”


    荆淙摇头:“那倒没有,我那时候并不如何关注外面的事,只是听说她们俩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更没来得及亲眼看得到她们结婚。这些都是橘子跟我说的。”


    棘梨立刻开始寻找起橘子的身影:“快把它叫过来,我们再好好问问它。”


    这小猫胆子大得离谱,刚搬家也没丝毫不适,好奇地这碰碰那看看,似乎要把房子全部巡视一番才肯安分。


    现在不知道巡逻到哪个房间了。


    眼看着棘梨说干就干,立马要出房门找猫,荆淙忙拉住她,无奈道:“别去了,你把它叫过来也没用。我早就仔细问过它了,猫到底还是猫,最成了妖怪也还是不聪明。除了这些它别的也不知道。”


    他在刚重生那会儿也没少追着橘子盘问,原本剧情究竟是什么,但这猫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又或者是这猫在装高深莫测拿乔,但几次三番后,他就确切认识到了,它不是在装,纯粹是真的不聪明,什么也记不住。


    这也不稀奇,它的小脑瓜子就那么一点儿大,记不住也正常。


    最可恶的是,记性不好脑子不聪明也就算了,它还脾气不好。


    但凡荆淙多问两句,它不耐烦了,就嗷呜嗷呜怪叫着要来挠人,跟要变异成丧尸猫了一样。


    棘梨不太认同他的话:“我觉得小橘子很聪明的,你不要因为它挠过你就怀恨在心,趁它不在就肆意诋毁它。”


    荆淙叹口气,语气里十分无奈:“就它这个脑子,还用不着我来诋毁。它在猫中当然算是聪明的,但那是和猫比,要不然你问问,它活了这么多年,连个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


    棘梨:“……橘子只是一只小猫,要算加减乘除做什么?它又不要去高考。”


    话虽如此,她内心里还是接受了荆淙的说法。


    橘子在小猫中算是顶顶聪明的那类,但要是真细论起来,智商的确没有那么高……


    荆淙又问:“这件事你是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哥了?”


    棘梨点点头,神情很是不忿:“我哥居然早就知道了,就是不告诉我,他可真过分,和你一样过分!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天天都在为这个好为那好,有点话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说出来。”


    荆淙很明智闭了嘴,专心致志继续整理起衣服来,仔细将因为蜗居在行李箱里而产生的折痕耐心抚平,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你哥说打算怎么办?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棘梨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回话,反而吞吞吐吐起来,“我现在招惹上这种事,你会觉得很麻烦吗?其实我也能理解的,什么事情一旦牵扯上人命,就是关天的大事了。还有我哥他和青佼……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后悔和我结婚……”


    荆淙打断她:“我后悔什么?”


    他好气又好笑,“我不会后悔的,之前没有过,现在也没有过,将来更不会有。反倒是你,要是再敢像之前一样,这次我可不会善罢甘休,耍我一次绝对不可能还有第二次,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抓到你。”


    他罕见说了狠话,棘梨反而松口气:“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第118章 可 争风吃醋很幼稚


    荆冷笑一声, 接着问道:“别胡乱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兄妹俩又打算做些什么?”


    他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青佼的死……”


    话只说了一半, 棘梨却飞快懂得了他的意思, 原因无它,她第一反应也是这么想的。


    可在荆淙面前, 她还是选择维护白蔻, 就是底气不如之前的足, “你别乱想, 我哥跟我说了, 青佼就是自己作死。”


    想起那个嚣张跋扈的可恶男人,棘梨冷哼一声,“大晚上不睡觉,喝得烂醉还开车到处跑, 没祸害到别人也算是苍天有眼了, 他死了纯粹是活该!”


    荆淙没反驳, 他和青佼虽然不怎么在一起玩, 但的的确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棘梨用词太过激烈,但说的也不算全错。


    青椒有些时候是真的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光是酒驾这种事情,只他听说过的就两次, 次次都是拿钱了事, 幸好没出人命。


    这次又是如此, 他总也不长个记性。


    真不知道同父同母的三兄妹,怎么性格就相差如此之大。


    棘梨又道:“至于我哥的计划,这是我们的秘密, 不能告诉你。”


    荆淙无语片刻,方才无情戳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哥和伍灵竹搭上线了是不是?”


    棘梨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很快就想通,她之前就告诉过他,邻居是伍灵竹,再加上这段时间伍灵竹和青家在商场上的摩擦,他猜不到才奇怪。


    既然如此,她便也大大方方承认:“算你聪明啦,我也只知道这些,至于其他的,我哥他什么也不肯和我说。”


    终于将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部挂好,荆淙走过去坐在床上,紧挨着她,叹口气才接着说话:“梨梨,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肯定心里过不去,那是你的家人,但是,你是个成年人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肯定会知道的。”


    棘梨不假思索:“我当然知道,我才不会像青家的那些人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呢!”


    荆淙这才悄悄松口气,但眉毛还是没舒展开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总觉得,你那个堂哥白蔻,他现在状态很不对劲。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也不准备劝你远离他了,青佼的事情我也愿意去相信可能真的和他无关,但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和他谈一谈。我说的话可能因为我不是当事人,但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我觉得,他死去的父母肯定也是想他好好生活下去,你说是不是?”


    棘梨想说她觉得白蔻挺正常的啊,可以说比大多数人情绪都要稳定得多,除了在荆淙的事情上,就从未和她大声说过话,还是记忆里那个温柔可靠的哥哥。


    可转念想想,他身上也是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和青玫躲躲藏藏的恋爱,又比如和荆淙的莫名不对付……


    可就算有不对劲的地方,棘梨又能说什么呢?


    当年的事,大伯父大伯母可以说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成为了爸妈爱情故事的炮灰,这当然怪不了父母,应该怪的是青家这个罪魁祸首。


    可是这些年,棘梨在青家过得虽然不太开心,但是没少过吃穿,青家有钱,最多也就是说几句刻薄话,翻几个白眼,没像苦情电视剧里一样对她又打又骂。


    白蔻呢?


    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更没有和她诉苦,但从重逢时他的模样,棘梨就能猜得到,他这几年过得一定不好。


    他的人生全部被毁掉了。


    棘梨扑到荆淙怀里,声音闷闷的:“当年的事情,我哥,还有大伯父大伯母完全是被我们家连累的。你不知道,我哥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成绩很好人又懂事,很爱笑得,性格也很好,从初中开始就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他,给我送零食吃呢。在那场火灾发生之前,他正在申请保送,虽然还没确定下来但八九不离十了。他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很好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荆淙摸摸她的头,棘梨赶紧提出要求:“知道了那些事,我挺愧疚的,所以,等以后他要是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想想我,多忍让他一下好吗?”


    荆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想起之前那些争风吃醋的幼稚举动,他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


    白蔻是棘梨有血缘关系的堂兄,他又有什么好吃醋的呢?


    棘梨得意一笑,好听话,随即又吩咐道:“这段时间我就不出门啦,鬼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对我做什么,我的店你要多去看一看,千万别因为我没去就黄了!”


    荆淙好笑:“知道了。”


    其实他觉得,棘梨去不去差别不是很大,她也没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又不进厨房,店里最有名的“员工”则是橘子,有不少客人都是冲着这肥猫来的。


    这猫虽然又懒又馋,脾气还不好,但是只要面前放着食物,就跟变了一只猫似的,又嗲又乖,随便摸随便抱,还会主动蹭蹭人,因为谄媚收获了大批好感。


    它外表实在是很有欺骗性。


    *****


    车厘厘最近很不爽。


    并不是她最近不顺,而是她的死对头最近过得实在太顺。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她还在无脑偶像剧里打转,可死对头林映白已经拿过几个奖了,这次拿的奖更是很有分量。


    看着网络上那些墙头草无脑的吹捧,车厘厘几乎要把牙咬碎。


    说起她和林映白的渊源,那还真有的说。


    她们俩是同一年出道的,但那家伙可没有她的好运,车厘厘第一年就勾搭上了青家大少爷,不说一步登天大红大紫,也是资源不愁。


    分开后后续资源明显跟不上了,但也不是林映白能比的。


    本来林映白事入不了她的眼的,她都演了多少部女一,林映白还在配角打转,能演一个女儿,她那个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活粉的超话就要放鞭炮庆祝了。


    她们俩也不是一个类型的。


    虽然都是走清纯小白花的路线,但车厘厘长相更无害甜美一些,林映白则有高挑知性,也不知道营销的高知家庭到底是真是假。


    反正车厘厘对外说的富家女人设是假的,她家乡是个小镇,全家人都有穷地方的臭毛病,重男轻女得厉害,她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夹在中间和个透明人也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特别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林映白简直就是吸血的蚂蟥,从一开始就拉踩她炒作。


    车厘厘根本不是科班出身,事实上她连大学都没上过,走了狗屎运因为一段视频成了网红,又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演技惨不忍睹,为好事刻薄网友贡献了不少表情包。


    林映白则恰恰相反,每次“未来可期”“沧海遗珠”类似的盘点里都少不了她。


    车厘厘背靠大树,因为青谨有资源拿,可林映白眉靠山,只能跑龙套跑龙套再跑龙套。


    不光演戏如此,就连综艺,明明不是同一个,也要拉她出来比较,说林映白教养好高情商,车厘厘说话不知所云,一看就是个脑袋空空嘚瑟暴发户花瓶。


    车厘厘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还暴发户呢,她家穷得叮当响。


    前些时间的新闻,她本来怕的要命,生怕去坐牢,又怕青谨找自己算账——她是知道他对于青佼的看重的。


    说起来也真是孽缘,她发誓她真的没特意勾引过青佼这个傻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喜欢她,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他怎么就偏偏是青谨的弟弟呢,他要不姓青该多好。


    有关于他的死亡,车厘厘其实也是有一丝难过的。


    就算不可能和他结婚当少奶奶,但只要他不变心,还是能接着从他身上捞到一点好处,说起来都怪那些贱人,青谨自然是最贱的那一个,但白蔻也不相上下。


    这狗东西,拉她上了贼船,却只知道威胁她,连一点好处都不给。


    自己搭上了富婆,吃上了美味佳肴,连一口汤都不留给她,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凭借卖惨得到大家的同情,压过吸血鬼林映白一头,这下可好,她拿个破奖,又后来者居上了!


    这让车厘厘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房间宽敞明亮,这里不是市中心,但地段也很好,价格自然也昂贵的惊人,她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买下来的,只因站在落地窗就可以俯瞰城市繁华的夜景,这种感觉让她飘飘然起来。


    再一次看到讨人厌的营销号在网上踩着她来捧林映白人美演技好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打白蔻的电话。


    这次他倒是接得很快,语气不耐烦得很明显:“又有什么事?”


    车厘厘在心底咒骂他,有要紧事的时候这狗男人就不见人影,平日里电话倒是接得快,真不知道到底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车厘厘冷笑着:“你这是什么语气?白蔻,我们再怎么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吧?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沾染上这些事,更不会招惹上青家!青谨那条疯狗,又搅黄了我一个女主,你到底该怎么赔给我?”


    白蔻说话还是很漫不经心:“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再忍忍,离青家倒台不远了,到那时候,你爱演什么酒演什么,没人会再过来给你添堵。”


    车厘厘继续冷笑,还她爱演什么演什么呢,就连这个被搅黄的女主也是她编造出来骗他的。


    她虽然有流量,但是就算入行那么久演技也只进化到不出戏的地步,只摆脱五官乱飞的嘲讽。


    出了青佼这件事后,她虽然路人缘好了许多,但在业内,更没有剧组愿意用她了,她现在算是半个风险艺人,比之前还不如。


    她这么说,也只是想从白蔻那里要点资源。


    谁知道又是这套说辞,等,等,等,又是等!


    她成绩不好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几代经营,哪有这么容易说没就没?


    肯定是白蔻只想着糊弄她!


    她也没好气道:“我怎么相信你?姓白的,你手里是有我的把柄没错,但你可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你要是再用这种态度对待我,我这个人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却很容易脾气上头,要是真的把我惹急了,我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死也会拉着你垫背的。”


    第119章 爱 复杂


    对于她的威胁, 白蔻只是冷笑一声,留下一句:“你才不舍得死呢。”就直接了当挂掉了电话。


    车厘厘气得要死,这狗东西居然连像往常一样敷衍她一下都懒得了。


    就那么笃定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吗?这也太小瞧她了!


    车厘厘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踱了踱,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但已经有不少五颜六色的灯光亮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车厘厘想她不能再一味等了。


    就像是以前无数次那样, 天上就算会掉馅饼, 也不会直直掉进她的怀里, 要她跳起来张开双臂主动去接。


    *****


    白蔻挂了电话后倒没有多么愤怒,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看透了车厘厘这个女人的本质。


    有点胆量,但不多。


    有点良心,但也不多。


    让他说, 这样的人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他也不担心她会搅局, 就算她现在想弃暗投明了, 可青谨也被她得罪得死死的了。


    比起车厘厘,他更在意的是棘梨和……


    现在面前的青玫。


    棘梨现在住在伍灵竹那儿,他没有很担心,伍灵竹可惜命得很, 安全工作做得很到位。


    他也并非完全信任伍灵竹, 对于这些有钱人, 他有着天然的排斥和抵触心理,总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如果不把棘梨交给伍灵竹,就要把棘梨托付给荆淙, 那他更不想看到的局面。


    就算是现在,棘梨在家里不出去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给他发消息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但白蔻每次收到消息,高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总是酸溜溜地去想,去比较:


    她和荆淙聊天时又是怎样的呢?


    他可不止一次听到过棘梨叫他宝宝,荆淙可真不要脸,都马上三十块奔四的老男人了,还好意思让人叫他宝宝。


    相对较于对棘梨的情感,他对青玫的观感要复杂得多。


    经历过大学阶段和出去打工,青玫聪明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但他从细枝末节能感受出来,她还是知道了什么。


    往日总是弯弯像月牙的明亮眼睛现在总是弥漫着一层忧愁的雾,嘴角也不再总是上扬着,经常无意识地叹气。


    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他接近了她的目的,还是知道了那些过往?


    她选择粉饰太平,那他也就不问,继续一起表演。


    白蔻知道她和母亲吵了一架,和家里关系闹得很僵。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只是家庭不和算是什么,他要看到的,是青家这些人一个个都身败名裂,失去所有他们引以为豪的东西。


    青佼生前嚣张跋扈的记录,上学时打群架,多次醉驾,还有他对合作伙伴的“骚扰”。


    青同甫多年的绯闻艳谈,私生子女统计解密,都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还是不够。


    看着青玫情绪越来越低落,他心里自虐式的快感隐秘又让人着迷。


    这种表面和平维持到他接到了青谨的电话,这个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讨厌:“我们谈谈。”


    虽然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命令式的口吻让白蔻很不爽,于是他无声冷笑一下,冷冷道:“你哪位?”


    即便他早就听出了他的声音,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却要故作云淡风轻的感觉,除了他很难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了。


    短暂沉默后,青谨再次开口:“你真的听不出来吗?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们家所有人的声音都刻骨铭心。”


    的确是刻骨铭心。


    白蔻却不打算顺着他的话,只是冷冷询问,语调里带着几分嘲弄:“怎么?您是什么很有名气的人吗?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了。你是前阵子刚票房大爆的那个喜剧演员?不得不说,你的丑角演得可真让人佩服啊,都不像是演得,那种又蠢又洋洋得意的劲头,感觉都是本色出演了,真是高明的演技。”


    青谨有发怒的迹象,他提高音量:“白蔻!”


    白蔻轻哼了一声。


    青谨讥笑道:“你才是演技最好的吧?对了,我还忘了,你的本职工作就是演员,都说戏子无情,我真的很好奇,你对我的妹妹,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情呢?白蔻,不,或许,我该叫你的本名,于弥?”


    被拆穿过往,白蔻并未慌乱,这他早就预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语调更轻松起来:“实在抱歉,我没有义务要和你分享我的恋爱心得呢。不过你可以自己猜一猜,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毕竟据青玫所说,你可是个顶聪明的人,而且应该很了解你那个笨蛋妹妹的性格。我想,你应该很轻松就能猜出来我的真实目的吧?”


    青谨声音沉下来:“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如果你想要补偿,尽管来提。但那些事,都和青玫无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青玫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你为了报复,蓄意接近她,玩弄她的感情,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白蔻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到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浓浓的笑意,“无耻?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有趣。你这个最无耻的人,居然来指责我无耻。你的妹妹单纯善良,我的父母、棘梨的父母,就是不善良、有罪、该去死的吗?”


    青谨面对控诉默然两秒,很快继续开口:“我刚才就承诺过你,当年的事情,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尽管开口。”


    白蔻道:“我想要的补偿你给不起,不过我会自己来拿的。你现在很不好过吧?不,是你们家现在很不好过吧?你放心,这还是只是个开始。”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将青谨的号码拖入黑名单。


    青谨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脸色铁青,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这么吃瘪。


    这个白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很。


    虎落平阳,也不是野犬所能随意欺负的。


    也就是最近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没空收拾他。


    他一脸淡定地将刚才的手机录音都传给青玫,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收到青玫的回复,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号。


    青谨打字:


    【你听清楚了吧?你以为的真命天子,接近你其实别有所求,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青玫:


    【什么?】


    【我现在正在上班不方便听音频,等我下班后再聊吧。】


    青谨:


    【你上一天班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


    【抓紧点开听一听,赶紧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大哭一场也好大闹一场也罢,发泄完后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死撑。至于和辛夷联姻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你若不喜欢,也没人再逼你。奶奶的病越来越重了,你也该在床前尽一尽孝心。】


    青玫:


    【大哥你还是不明白,就算没有辛夷,你们肯定也会有赵夷钱夷孙夷李夷的,而且我上班虽然很辛苦,但也很充实很开心。我在工作中还能找到点我自己的价值,可我在家里呢,好像就只有按照你们的要求嫁人这一条路可以选。】


    【至于奶奶的病,家里有爸妈还有你和大嫂在,恐怕也并不缺一个我。】


    青谨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和家里断绝关系?】


    青玫回答:


    【我只是想做自己,在那个家里,你们好像都对我很好,但我总是没有那么快乐。在外面,我根本没什么优待,但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大哥,你不用在白蔻身上下功夫了,你再说他如何不好也没多大用处,我就算和他结束了恋爱关系也不会回去的。】


    青谨又吃了个瘪。


    他握着手机冷笑,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温柔可亲的好妹妹,这才和那个白蔻搅和在一起多久,就这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路今灵端着泡好的茶走进来,看见青谨的脸色皱一下眉,又很快松开,很关切地询问道:“公司里又出问题了?”


    青佼拿起茶盘里的浓茶,喝了一口才缓缓道:“哼,不只是,还不都是青玫,我是真不知道,我们家怎么会养出这样两个恋爱脑,一个青佼,一个青玫,都是傻得离谱。青佼的死跟那个女人也脱不了报应,青玫还是执迷不悟,丝毫没有回头是岸的意思。”


    路今灵浅浅笑了一下,劝慰道:“玫玫年纪还小,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人哪有不犯错的呢?何况也到了年纪,芳心暗许也是正常,再过两年她也就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那个白蔻实在算不得良配。”


    她还完全不知道白蔻和青家的渊源,“不过你也该改改你这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又不是你的下属。你是做大哥的,又不是做老板的,也该说话和软些。就像是之前,你越不赞成青佼和那个女明星来往,他就越起劲,你如果不管不顾,说不定过了兴头,他也就撒开手了。”


    青谨眼神闪烁一下,冷冷道:“你还真是高看了他们的脑子,我管着她们尚且如此,要是我真的不管不顾,这两人估计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骗得精光。”


    路今灵道:“你总是这样,在我看来,青佼冲动些,玫玫优柔些,但也都是聪明的,你应该多教他们些东西,而不是一味宠溺管教。”


    青谨没有再说话,平日里哪怕再不认同,他也并不会反驳,在他看来,家庭关系也是看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


    更何况,路今灵刚才所说的话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是……


    车厘厘和白蔻,这两人绝非善类,都不是什么东西,他决不能听之任之!


    第120章 橘 小猫需要减肥


    青玫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 听到青谨说容顺慈生病了,本来是很担心的,但转念一想,容顺慈的生日才只一周多。


    她在容顺慈的床前时, 祖孙俩虽然哭哭啼啼的, 但很显然,容顺慈可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想来又是大哥哄骗她回家的手段。


    下班后, 她急匆匆去挤地铁回家。


    今天运气好, 并没有加班, 准时六点就下了班, 但正遇到高峰期,地铁里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


    青玫穿着高跟鞋,好不容易挤进去,身上出了不少汗, 身上穿的西装套裙黏腻腻地贴在身上, 额前几缕偷溜出来的发也变成湿漉漉的。


    幸好地铁里空调开得很足, 十几分钟后, 虽然还是有人挤人呼吸不畅快的感觉,但总算是不那么热了。


    她靠在杆子上,拿出手机,盯着青佼发出来的那段长音频看了又看, 明明耳机一直在耳朵上挂着, 却迟迟没有点下去播放的按键。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


    还差两站就到终点站, 地铁里的人陆陆续续下去不少,空旷起来,有不少空位, 但青玫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天气太热,座位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人的汗液,她刚才还看到个大叔光着脚踩在上面,她今天穿的又是裙子,虽然到膝盖但还是觉得膈应,反正只还有一两站到家,左右不过再站个五六分钟,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下一站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一个拿着行李箱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却不知怎么的滑了一下,直直朝她摔过来。


    她被很重地撞开了一下,手机也摔到地上。


    那年轻人估计是放暑假的学生,看到自己闯了祸,一张脸红得像是番茄,忙一骨碌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看了眼并无明显损坏,递给青玫,期期艾艾道:“实在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青玫当然不会和她计较,只是摔一下,她还没这么娇气,从她手里将手里接过来,还微笑了一下:“没事,你赶紧走吧,再等一会儿车门要关了。”


    那学生又说了好几句实在抱歉,才费力拖着大箱子走了。


    青玫打开手机,却发现和青谨的聊天界面,那条音频消失不见,略想一下就知道,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她不小心按到了删除。


    她望着发亮的手机屏幕怔愣片刻,无奈笑笑,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老天都站在白蔻那边,是她们家亏欠了白蔻,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她收起手机,放入包里。


    这是白蔻的住所,她的出租屋离公司很近,今天是周五,自从上次从乐嘉回来,她就再也没有和白蔻见过面。


    发消息给他,他又一直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她说什么,他都有回应,要是再进一步,指望他主动嘘寒问暖,那又是不可能的了。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往年还正是阴暗潮湿天天下雨的梅雨季,这周却都三十大几的高温了。


    青玫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菜,白蔻总是这样,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次吃得都敷衍极了,不是面包就是速冻食品,这哪有什么营养?


    她觉得做饭很有意思,可能是她太过庸俗,竟然认为做饭比钢琴插花这些都有意思很多。


    钢琴插花不知道是否真的陶冶情操,但做好的饭却是可以立刻吃进肚子里的。


    青玫还是喜欢这种立竿见影的爱好。


    白蔻家的密码她是有的,买完菜后又马不停蹄开始洗菜切菜炒菜。


    部门经理最看重的就是这点,她永远精力旺盛,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她其实也不太知道白蔻的喜好,不知道他爱吃什么菜讨厌吃什么菜。


    她有问过,但白蔻总是说他没什么忌口,平日里观察也看不出来什么,他好像真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买一箱泡面连续吃十天半个月,这绝对是神人级别的了。


    青玫可以确定自己很爱吃汉堡炸鸡,但让她连续吃一周都要腻得想吐。


    饭做好了后,她发消息给白蔻,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迟迟没有回复。


    晚上将近十点,白蔻才从外面回来,他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还不到酩酊大醉的地步,但脚步已经虚浮,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清冷淡漠,有些像冬日的窗户,有层浓重的水雾。


    青玫迎上去,担忧地问:“你去哪里了?怎么喝酒了?”


    白蔻懒散躺在沙发上,说话的语气比以前更冷,他微眯着眼,似乎在努力辨认她是谁,半晌后才冒出一句:“你管得着我吗?”


    青玫一愣。


    白蔻用抱枕蒙住脸,语气讥讽:“你那个好大哥应该都给你说了吧?”


    青玫:“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去把菜再热一热,你本来肠胃就不好,还老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


    白蔻却直接道:“你就真的傻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不想演了,很烦,在外面得演,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还要对着你演。我连个清净的地方都找不到。”


    青玫:“……是吗?”


    白蔻的脸藏在抱枕下,她自然也看不到他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想再骗一骗自己,可是他的语气又实在冷冽,比乐嘉冬天的雪还要冷。


    “我只不过是看见你蠢,所以才玩玩罢了。”


    青玫眼睛酸起来,她觉得自己眼睛应该红了,但具体是怎么样她也看不到。


    白蔻家里没有一面镜子,连反光的东西都没有,玻璃窗上常年覆盖着百叶,连金属一类东西都很少。


    这里简直就像是七八十年代人居住的地方,家具基本上都是木质的,和青家的那种昂贵木头不痛,一看就很粗糙。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无缘由地心疼他,他之前一定过得很不好,才有这样多怪癖。


    他说出的话实在是太狠心太绝情,青玫声音也开始哽咽了:“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白蔻却没有回答。


    世界飞速安静下来,青玫也不知道该如何,她只能顺从着本性,像是之前从家里逃开那样,再一次做了逃兵。


    汽车的喇叭声,或大或小的人语,城市的夜晚依旧如此热闹,仿佛刚才寂静只是一场错觉,可热辣辣的混着不知名香气的风吹着,她就是觉得心里很空,灵魂也轻飘飘的,明明只是微风,她却总疑心下一刻自己就要被风吹走。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她早就预料到的,自从知道了白蔻和棘梨的关系,她就预料到了,她们俩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可她到底该怨谁呢?


    白蔻那么可怜,他的一切悲惨遭遇都因她家而起,她虽然没亲自做了刽子手,但这一切她真的能逃脱得了关系吗?


    她的良心告诉她,她不能怪白蔻。


    该怪她的父母兄弟吗?


    可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们可能不是好人,但对她又很好。


    走在路灯下,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青玫甚至想,要是自己和爸妈他们一样就好了,理直气壮到不分是非,那样她就不必如此煎熬。


    又或者,她可以更无情更坚决一点,直接和那个腐朽的家断绝关系,自由地做自己。


    可惜,她哪种也不是,没魄力却非要有那么一点良心,这种良心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城市的夜晚还是很明亮一盏盏路灯照耀了一条又一条马路,青玫却并未沿着马路走下去。


    她随便找个路边的长椅坐下,看着眼前不断驶过的汽车发了一会呆。


    她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却迷失了归途。


    *****


    日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棘梨的日子过得也算是快活,虽然整日窝在家里不是她的风格,但比起小命来也不算什么了。


    这可苦了橘子,制定已久的减肥计划终于落到了实处,除了猫粮,其余零食一概没有,更别说油汪汪的大鸡腿了。


    就连猫粮都是棘梨用食物称提前量好,务必精准到克。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根本不嫌麻烦。


    吃的不好就算了,最让橘子接受不了的还是运动。


    可恶的橘子买了个猫跑轮,时间一到就把它放上去,要跑好久才会施舍一根猫条给它解解馋,这完全就是奴役和虐待!


    橘子骂骂咧咧地喵喵叫,但这对棘梨并没有什么作用,她又听不懂小猫语言,无论橘子怎么骂都是笑呵呵的。


    有时候橘子真生气了给她一爪子,棘梨也还是笑呵呵的,她从小就上蹿下跳,不是磕了膝盖就是哪哪儿又蹭破了皮,只是被小猫剪过指甲的爪子挠那么一下而已,毛毛雨啦。


    橘子这只小懒猫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只能在荆淙在的时候使劲骂人,把他和棘梨一起骂,但这两人脸皮真的很厚,通常是这种情况:


    棘梨:“橘子很喜欢你嘞,你一来它就一直喵喵叫,只有我一个人在时它都不叫的。”


    荆淙被骂了也是很平淡:“不是喜欢,它在骂我们,它说它根本不需要减肥。”


    这时候棘梨就会狠狠捏捏橘子的耳朵、爪子、小肚子等各种地方:“没良心的小猫,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看你都快成猪了,再不减肥真的要胖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要是别人骂她,棘梨一定会生气,但是骂她的是只毛绒绒的胖嘟嘟小猫啊,这么一想,好像也变得可爱起来了嘞。


    荆淙看着棘梨吧橘子揉得喵喵乱叫,趁乱也摸了几把占占便宜,这才开口和她说正经事:“青家的日子最近很不好过,这些天有不少事都被翻出来,有大有小,舆论很不好,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组织抵制他们的所有产品了,并且还说,他们做到这种地步,连资本家都不能说是了,简直就是老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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