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表白 想起她主动表白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已经毕业,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喊她学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少年明媚的脸生机勃勃,像是外头热烈的太阳,而棘梨就是那个疯狂想躲避太阳的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好倒霉,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荆淙说要来找她的时间。


    荆淙一向准时,只有早到, 没有晚到的。


    她心中暗道不好, 上次荆淙就吃醋得厉害, 这次要是被他撞见自己和虞子轩在一起, 估计又得发疯。


    棘梨笑容虚假:“是挺巧的, 我正好要走了,拜拜。”


    她暗暗后悔起来,自己就不应该选择这个靠窗的座位,否则虞子轩也不会见到她。


    虞子轩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落寞, 趁着棘梨收拾东西的功夫, 他勉强收拾好心情, 继续笑着道:“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棘梨想也没想, 就摇头拒绝,“不用了,不是很方便。”


    虞子轩以为她是在担心青柠,黯然解释道:“我和青柠已经说清楚了, 我们现在就是朋友而已。”


    棘梨:“啊?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是担心被我男朋友看到, 误会什么,他这个人特别小心眼,要是看到了, 又得我哄好久。”


    青柠自视甚高,她暗恋的虞子轩,自然家世不会差,都是一个圈层的人,就算荆淙和棘梨的订婚还没有宣之于众,也有消息传出来。


    虞子轩沉默片刻,看着棘梨的背影还是又跟了上去,“荆淙心眼很小吗?挺看不出来的,其实……我心眼挺大的……”


    棘梨站定,莫名其妙扫视他一眼,大夏天下午四点钟,外头简直热得像蒸笼。


    “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虞子轩追问:“不喜欢我哪儿?”


    棘梨这句话是真的没骗他,虞子轩完全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都说一个人选择配偶,大多数会跟父母有关。


    如果家庭和睦,就会选择和父母相似的类型,如果家庭不和睦,就会选择相反的类型。


    棘梨家里挺和睦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多少父母的影响,不着调的妈,还是浪漫过火的爸,都不是她的理想型。


    如果硬要说得话,她喜欢的类型倒是和大伯父很相似,荆淙虽然不会抡大勺,但是脾气和大伯父一样的好。


    像是虞子轩这种阳光漫天的弟弟,她就不太感冒。


    棘梨有时候真的是个双标的人,她自己挺闹腾,但又希望别人保持安静。


    棘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能是全部吧。”


    虞子轩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全盘否定。


    他一时有些呆滞,还想再问什么,棘梨又道:“好啦小学弟,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喜欢你,就像你不喜欢青柠一样。这种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多具体的。你快点走吧,我男朋友马上就要到了,你真的不要害我。”


    棘梨都这样说,虞子轩只能转身。


    他的车停靠在另一边儿,还要绕一圈儿才能走到。


    没走多远,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身正好看到一辆车在路边停下,棘梨轻车熟路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他心里空落落地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要中暑了,他觉得头脑懵得厉害。


    虞子轩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差在哪里。


    之前棘梨还没有和荆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告白过,虽然只是在手机上。


    为什么,她却不选他呢?


    *****


    很不巧,今天荆淙带了眼镜,正好看见了一步三回头的虞子轩。


    他手里握着方向盘,不能去扯她的脸,只能似笑非笑道,“怎么?一下午都和他呆在一起?”


    棘梨立马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哇,怎么可能,就凑巧遇到而已,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中央空调,见谁都要暖一下吗?”


    荆淙无奈,“你倒打一耙,我又暖谁了?”


    棘梨道:“你暖谁了还要我说出来吗?”


    荆淙道:“你总是有理。”


    棘梨得意:“这本来就是事实呀,虽然也有很多人喜欢我,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他们跟我告白,我都是不留余地拒绝的。”


    荆淙笑了一下,他真正担心的那个,又不会朝她告白。


    那个人有天然的血缘优势,出生起她们俩就被绑在一起,根本不需要什么告白。


    实话可能有些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但的确是这样,只要他和棘梨分手,他就不再是男朋友。


    但那个人,永远是她的哥哥。


    想到这,他心情有些沉重,本来准备带她出去玩一圈儿再回家,现在打消了这个念头,叮嘱道,“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顿饭,我爸也在,一会儿少说几句话,行吗?”


    棘梨怔住,荆淙的妈妈经常会找她聊天,嘘寒问暖,每月都要给她零花钱,节假日还有红包和礼物,她们现在已经很熟,但荆淙他爸爸……


    她只知道,荆朔总是出差,是个工作狂,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看起来很像是动漫里面那种大反派。


    当然,这只是棘梨的个人观点。


    “你爸也在啊……”


    荆淙:“嗯,他也在,你不要害怕,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棘梨没吱声,歪头去看荆淙。


    他还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居然和他爸有几分相似。


    也是,毕竟是亲父子。


    但气质却截然相反,棘梨看了一会儿,脸红得要命,用手捂住脸,夸赞道:“你带眼镜好好看啊。”


    好像突然变成了大人一样。


    荆淙沉默片刻。


    她害羞完了,继续目光灼灼盯着他,“等我们回去,你能穿成这样陪我玩吗?”


    她说的是哪种玩,两人都心知肚明。


    荆淙觉得自己真挺没出息的,按照真实年龄,她们现在可不是同龄人,他还有前世的记忆,要比她大很多岁,但每次还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棘梨还在催促:“可不可以嘛?”


    荆淙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不用等以后,我现在就可以陪你玩。”


    他们家晚饭时间一般在七点左右,现在只有四点,完全来得及。


    结果就是,在回去之前,她们先去了附近的酒店胡闹。


    之前也是这样,棘梨对于西装男好像情有独钟,这次也是兴奋的可以,甜甜地抱住他喊哥哥,也不故意跟他反着来。


    荆淙帮她整理衣领的时候很是懊恼,她喜欢胡来,自己居然还主动提出陪她胡来。


    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他不应该这么纵容她。


    他有意思地忽略,她寥寥几句话,就让他想起来了前世的旖旎情事,并且主动发出邀请。


    被满足了愿望的女孩脸上红扑扑,眼睛里好似有星星。


    她坐在床边,他半蹲着帮她整理好衣服的褶皱,没忍住蹭蹭她的鼻尖,声音情不自禁也软下来,“一会儿少说话,万事有我。”


    订婚的时候庄以欣已经和容顺慈谈好,今天也不算是什么正式的会面。


    棘梨乖乖点头,她吃完甜枣之后一向乖巧。


    荆家她其实没来过多少次,之前两人还没交往的时候,他们见面次数其实也不算多。


    十四五岁的孩子,早有了男女意识,就算是玩伴,交往也不会过于亲密。


    一起长大的荆淙和青玫都疏远开来,何况是初来乍到的棘梨呢?


    棘梨一直说荆淙是中央空调,那是因为她就是被荆淙吹到的其中之一。


    青谨和青佼年纪比她大挺多,这兄弟俩本来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青玫和青柠跟棘梨倒是差不多,又都是女孩子,但那时候的棘梨,刚失去了父母,来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像是一只刺猬,时时刻刻想亮出自己的刺,让别人知道她多么不好惹。


    这种情况下,真有荆淙还跟她温柔说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


    棘梨太理解那些对荆淙有好感的人,这简直太正常了。


    她能理解,可不代表她能接受,以前她管不着,但现在他可是正牌女朋友,他就算做空调,也只能让她一个人吹。


    坐在饭桌上,荆朔也带着一副眼镜,但没穿正装,简单的短袖和裤子,这让他看起来亲和很多,但一笑起来,棘梨还是心中警铃大作,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


    明明和荆淙有着相似的轮廓,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她牢记着荆淙的话,尽量不说话,她和荆朔也没有什么话说。


    荆淙就坐在他旁边,时不时为她夹一筷子菜。


    他这个人向来妥帖,棘梨喜欢吃什么,讨厌出什么,一直都是记得一清二楚。


    她吃着他夹的菜,不由去想她和荆淙表白的场景。


    是的,主动表白的是棘梨。


    荆淙比她大一岁,上学比她早一届,上大学的时间自然也比她早一年。


    棘梨很不开心,以荆淙的受欢迎程度,估计立马就会脱单。


    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她头脑一热,就去表白了。


    荆淙的回应是,现在不能答应他。


    棘梨当时就要跳脚,他又说,如果棘梨是认真的话,她可以填报洛水市的大学,那时候她们再在一起。


    棘梨还有点不太乐意,怀疑他这是缓兵之计,嘟囔着口说无凭,他才很敷衍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他亲的地方甚至只是她的脸,停留的时间也非常短暂,连一秒都没有。


    棘梨后知后觉想起来,皱皱眉,他好像一开始就是这样,连亲她一下都很勉强。


    他好像并没有很喜欢她,他只是习惯了去对她好,不,或者说是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只不过她特别霸道,他才会成为她的所有物。


    这个认知让棘梨很不爽。


    第52章 继续 你们再继续……


    晚饭时间结束, 荆淙去送棘梨回去。


    荆朔朝着妻子微微冷笑:“这小子故意找人过来骗你的吧,你看他那个宝贝劲儿,我多说一个字就要瞪我,他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庄以欣没好气道:“你儿子才喜欢男人, 是他室友对阿淙图谋不轨。反正啊, 我是认了这个儿媳妇,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多好啊。”


    荆朔嗤笑一声, 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如果娶的是青玫, 我当然要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娶的是棘梨, 这对阿淙能有什么益处?”


    庄以欣恼怒道:“益处,益处,又是益处,我看你是掉钱眼里去了。我真好奇, 你现在钱还不够多吗?到底要多少才够啊?”


    荆朔道:“这世界上, 哪有人会有嫌钱多的?除非这个人是个傻子。”


    庄以欣冷笑道:“我最后悔的事, 就是听我爸妈的话, 和你这么个大财迷结了婚。”


    荆朔也不满起来:“后悔?你有什么好后悔的?上个月我送你的那只翡翠镯子,你还笑得跟花儿一样,没有钱,那么好的翡翠, 能买得到吗?”


    庄以欣“呵呵”冷笑两声, “你少放屁, 就你那个破翡翠镯子,没了你,我自己也能买得起, 不要说得跟你施舍给我一样!”


    荆朔:“唉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讲理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施舍给你的了?”


    庄以欣道:“你不就是想说,无论是谁,只要当了你的老婆,就有钱,有翡翠镯子了呗?我告诉你啊,那是我儿子,你什么都没做,现在想摆谱了,门都没有。他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只要我点头就可以了。”


    荆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一个人,能生的出来儿子吗?我虽然平时忙点儿,但我对他怎么不上心了?他哪次家长会不是我去的?凭什么只要你点头就可以了?”


    庄以欣道:“我都懒得拆穿你,你那是去参加家长会吗?也就是阿淙成绩好,你想去受表扬,窃取我的胜利果实。我现在就跟你说哦,阿淙想和谁结婚,你都不要插手,要不然我们就离婚,你看儿子会跟谁。”


    荆朔悻悻摸了摸鼻子,音量不自觉低下来,气势也弱了几分,“离婚,又是离婚,每次都是这样,把离婚挂在嘴边儿,真受不了你。”


    他重新坐下来,观察妻子的神情,看她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神情,讪讪道:“我也没插手啊,就插几句嘴而已,你至于提离婚吗?”


    庄以欣道:“怎么不至于,我告诉你,我早就烦死你了,说真的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和你结婚。”


    荆朔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么些年,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庄以欣不屑道:“你还有脸讲,这些年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道的我以为我嫁了个躲躲藏藏的杀人犯。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着那个什么老王家的儿子,你自己去找他去,我儿子肯定要喜欢女人的!”


    荆朔道:“呵呵,你儿子你儿子,我才懒得管你们俩,让他骗死你得了。”


    *****


    夏日的天黑得很慢,好像这片土地上有它的恋人,恨不得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其实就算天黑了,两家相距也不过百米,还没有宿舍到教室的距离长呢,这里安保措施又很不错,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送来送去,无非是恋人调情的把戏吧。


    荆淙走在前面,一只手牵着棘梨,没走几步,后面的人就不动了。


    他只能扭头回去,询问道:“怎么了?”


    路上有个小石子,棘梨一脚给踢到旁边的草丛里,哼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就这么不想见我啊?”


    荆淙好笑道:“你不是最怕热了吗?”


    棘梨没说话,只是定定望着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但即使是这样,在路灯的朦胧灯光下,她也不觉得他面目可憎。


    可能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他真的像看小猫小狗,很想使劲揉一揉再捏捏,然后再吞下去。


    过了好久才质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荆淙沉默,这个问题是他该问的吧?


    最起码,他可从来没有抛弃她过,她可是一见了什么哥哥,就直接一去不回头了。


    眼看棘梨眼底开始出现愠色,他才开口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棘梨这下没有再直视他的眼睛,反而是低下头,声音也闷起来,盯着脚底下鹅卵石铺的石子路,“就是感觉。你没听说过,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吗?”


    荆淙:“……就这个?”


    棘梨更生气了,气呼呼指责,“你从来都不说喜欢我、爱我,每次要亲一下还要我主动,跟我强抢民男似的,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会这样吗?”


    气愤之余,她心里又有些酸酸的,就算他们恋爱了,但荆淙还和以前差不多,主动牵手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虽然还是对她挺好,但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甚至以前他还更纵容她一些,现在基本上就是,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她的气愤和委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荆淙一时沉默,他反思了一下,前世的时候热恋的感觉似乎无法复刻,他自觉比她更年长成熟,的确是很爱管着她,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学业。


    虽然管着她也不听就是了。


    这样想来,他似乎摆错了自己的位置,棘梨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前世那些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她想要的只是个男朋友。


    荆淙觉得这是自己的不对,他们的手始终还握着,他叹口气,选择低头,“我爱你,真的。”


    棘梨便又高兴了,她也不知道荆淙这是敷衍她还是说真的,但她听到了想听的就好了。


    反正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就是喜欢他,也就是要缠着他,他既然招惹了她,那就只能以身相许。


    棘梨唇角翘了翘,又飞快压下去,语气也由凶巴巴的质问变成了撒娇的嗲。


    “只说这一遍是不行的,以后你得一直说。”


    荆淙好脾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交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垂着眉眼,索性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很轻松印了她的。


    棘梨只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时候“唔”了一声,后续便很自觉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心里美滋滋的,荆淙愿意改就好,之前他送她,可没有亲她一下的习惯。


    暮色四合,别墅区一片寂静,刚开始还能听到不远处的人声,但随着唇舌的交缠,棘梨很快就听不到多余的声音了。


    她被亲得有些腿软,手不由自主紧紧捏住他的衬衫,耳朵里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因为过于投入,在听到咳嗽声时,她还有点懵,荆淙已经把她松开。


    青玫尴尬笑笑,身边还站着辛夷。


    如果不是万新雨规定了回家时间,而她又马上迟到,她一定会等她们亲热完再回去。


    可要是再绕另一条路,时间绝对来不及了,这条石子小路又实在太窄……


    “好巧啊哈哈哈,能不能让我们过去,你们再继续……”


    青玫脸红得像个小偷,她虽然有过喜欢的人,现在身边还站着辛夷,但接吻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


    棘梨和荆淙也很尴尬,这本来就是小路,就算是白日也很少有人过来,谁会放着宽敞的水泥大路不走,故意来走石子小路呢?


    他们也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到人,还是遇到个熟人。


    棘梨脸红了,拉着荆淙一起努力靠边站,“你们过去吧。”


    垂下的树叶让人眼睛痒痒的。


    青玫低着头,心虚不敢再和他们对视,飞快逃了过去,辛夷也跟了过去。


    等她们走远了,棘梨才“咦”了一声,“青玫居然和他一起出去。”


    荆淙没接她的话茬,松开她的手,“你先回去。”


    棘梨“哦”了一声,她刚才害羞,现在就觉得还好了,不就是亲个嘴吗,大家都是要亲嘴的,没什么好不了的。


    可荆淙肯定还在尴尬。


    外面的确闷热,她点点头,准备先回去,走了两步,却么听到荆淙的脚步声。


    转过头去,他果然还在原地没动。


    “你怎么不走?”


    荆淙:“我看你到家了我再回去。”


    棘梨此时心理十分矛盾,一半觉得这很没有必要,反正就这么近,一半又甜甜的,觉得荆淙很在乎她。


    最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她没再说什么,怕荆淙在外面觉得热,小跑回了家。


    她特意从后门进去,为了不遇到其他人,没准备坐电梯,准备爬楼梯上去。


    在楼梯口,正好可以看到客厅明亮的灯光,还有一个人影。


    属于青玫的那条人影格外好认,她今天长发都盘起来,脑袋后面别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丝带。


    青玫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今日爸和大哥都不在,待客的局只要妈妈,这让她感到放松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儿。


    因为旁边坐的这个人,是辛夷,而不是……


    她很想叹口气,但又憋住了,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撞见的那一幕。


    男帅女美,拥吻的场面也很想唯美浪漫的偶像剧。


    青玫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又难免黯然。


    今日的所谓约会算不得糟糕,但也绝对算不得开心。


    高档餐厅,一流的大厨,她从小学习音乐,能听出来旁边的伴奏乐队是多么高水准。


    可如此完美的一切,她却没有半点性质。


    那时她对面坐着的辛夷,或者是现在坐在她隔壁沙发的辛夷,都没有什么区别,脸上的表情木讷而没有生气,像是个名家大师雕琢出来的木偶。


    虽然栩栩如生,但也只是栩栩如生了。


    思绪长出翅膀,飞了出去,她想起那个游乐园,想起另外一张脸。


    和辛夷不同,她一看见那张脸,就心跳快得离谱。


    可惜……


    第53章 火 临近毕业


    人一旦忙碌起来, 时间就会格外快起来。


    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需要几年呢?


    白蔻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能说,只有两年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从入圈到现在, 因为有海瑭的力捧, 白蔻也不算是寂寂无名的人了,偶尔也能担任男主角, 可离真正的大红大紫风光无两还是差得很远。


    白蔻和海瑭对于现在都不是很满意, 但也的确无可奈何。


    没办法, 现在和十几年前不一样, 以前只要敢拼, 敢闯,还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取一席之地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定型,没有资本、没有后台, 想光凭实力闯出一片天, 这简直是太难了。


    白蔻太想红了, 他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也有要保护的人,他想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为了目标,他不是没有动过走捷径的心思。


    海瑭每次都会把他拉回来,一脸严肃跟他讲道理, “人像攀爬到山顶, 这个过程是很累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要知道,现在这些都是你的积累, 走得轻松,也可能摔得更厉害。”


    白蔻每次都是默默无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海瑭说他的苦衷,但是毫无疑问,她说的是对的,她是个严苛的上司,但的确是个好人。


    她想用他赚钱,但并不想看他在这个圈子里染上一身淤泥。


    白蔻其实想说,无所谓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再堕落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看着她认真的脸,他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同时他也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肯定也不想看到他如此。


    春的气息从窗户的缝隙里探进来,白蔻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对于春天,他的感觉一直复杂而又矛盾的。


    在某一个春天里,他迎来了他的妹妹。


    在某一个春天里,他失去了他的父母。


    而在现在这个春天里,他终于又看到了光芒,海瑭终于给他争取到一个大制作的角色,现在播出,虽然是反派,但反响意外得不错。


    他的知名度起来了,那位德高望重的导演对他很有好感,夸赞他肯吃苦,还给他递来了男主角的本子。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面上虽然没有表露,但心中狂喜。


    他甚至畅想起来,他会真的大火,然后再努力几年,捞很多钱,成为梦寐以求的资本,然后让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


    他不只是要他们的命,更要他们声名扫地。


    等一切都结束后,他可以带棘梨一起走,到一个没有别人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想象出来的未来,让他的机械般跳动的心重新有了生命力,似乎也要在这个春天里发出芽来。


    青佼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气愤。


    这个角色他也想要,跟海瑭说了好久,也用家里势力给导演施加过压力,但导演都没有妥协。


    他虽没和青佼合作过,但大少爷的声名在外,还是不好听的声明。


    别的演员是为了红,为了得奖,青佼的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追着车厘厘跑,也就是预定的女主角。


    这样不务正业的演员,导演努力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话语权,自然是不想用的,只不过人家实在有钱有势,只能卖个面子,给他留个配角的位子。


    因为海瑭的“偏心”,青佼对于白蔻也是很有不满,时不时说几句风凉话,但也只是说几句风凉话,在大事上,倒没有怎么使绊子。


    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一开始表现得很坏很讨厌,后续却被发现好像没有坏到底,似乎也就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当然,白蔻是不会怎么觉得的,他们的关系可不只是同事那么简单。


    开机的时候在秋天,青大少爷又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明明已经到了拍摄现场,但因为小小的水杯开始闹腾。


    他的助理昨天吃坏了东西,急性肠胃炎,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就出了问题,没人记得给他带专用的水杯。


    白蔻很不可思议,不就是个水杯吗,这算什么事,用什么喝不是喝。


    他之前送外卖渴了,遇见个水龙头都能捧着生水喝。


    青佼本来就堆了一肚子火,车厘厘喝白蔻作为男女主角,肯定要站一起的,而他连男二都算不上,要是真轮戏份排起来,他算是男十二!


    这才两三年过去,他和白蔻的境遇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青佼是真少爷,也有真脾气,他自然不愿意用别人的水杯,也绝对不愿意用廉价的一次性塑料杯。


    他拧着眉,化了妆显得更俊美的一张脸上满满都是嫌弃和蛮横,“开什么玩笑,我只用我自己的杯子。”


    海瑭劝了几句无果,叹口气。


    今天是开机仪式,她倒是不担心白蔻,但很担心青佼又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导演在业内很有身份地位,不能得罪,青佼背后有青家,也不能得罪。


    这两方要闹起来,倒霉的只会是他。


    果不其然,幸亏是来了。


    不过也好,只是水杯这样的小事,她去拿了来总该就行了吧?


    离去前她又和白蔻小声叮嘱:“他今天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你少理他,一定要在李导面前表现好,千万别出岔子。”


    白蔻点头说好后,她才转身离开。


    身边的车厘厘掩了嘴笑一下,能被青佼死死纠缠,她果然是很漂亮,就算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温柔小白花也是绝不可或缺的一种类型。


    美人有时候真的是一种感觉,她其实并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但见了人总带有三分笑,像是雨后晴天,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她比美貌更出众的是路人缘,而后者,正是娱乐圈最重要的。


    之前大大小小几次合作,白蔻和她也能算得上熟人。


    比起对青佼的爱搭不理,这位冉冉升起的顶流小花倒是很愿意跟他说几句话,按她的话来说,在他的身上,她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种不顾一切往上爬的感觉,是青佼这种人永远也没有的。


    海瑭曾警告他,不要和车厘厘走得太近,免得被青佼看到了又要发疯。


    白蔻有意控制交往的距离,尽管她们俩还有一撮不小的CP粉,他也始终不咸不淡,将两人关系维持在属于同事的体面。


    其实他很好奇,为什么车厘厘想往上爬,却拒绝青佼。


    青佼这个人究竟如何,他不好评价,但青佼对车厘厘的痴迷,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程度。


    车厘厘:“你经纪人也太倒霉了。”


    白蔻没有说话,有些话她说什么,但他只要一说而又恰巧被青佼听到了的话,绝对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垂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水杯。


    很简陋的保温杯,瓶口都开始掉漆,和简陋的折叠桌浑然一体。


    这就是他的杯子,这就是他的人生,可惜连这样的人生,都不允许他好好过。


    ****


    棘梨大四的这一年,和荆淙开始了异地恋。


    没办法,荆家的公司在乐嘉,荆淙又是唯一的儿子。


    荆朔早几年拼命一般在外打拼,最近两年却迫切想退休,疯狂催着荆淙接班,他自己则偷偷看了一圈儿环球旅行路线。


    荆淙只能两头跑,每周末都赶过来,幸好现代社会交通发达,坐飞机两个小时也足够。


    对于儿子和小女朋友的黏糊,荆朔免不了阴阳怪气一番,但这也更改不了荆淙的决心。


    他实在是不放心棘梨,先不说她那个哥哥,异地恋总是和出轨劈腿联合在一起,他要杜绝一切可能。


    他回乐嘉后,那套房子就成了棘梨的小天地,荆淙原本是不建议她在外居住的,可宿舍里没法养猫,棘梨又闹着不肯和橘子分开,橘子也喵喵叫着说要和棘梨在一起,还说这样可以帮他看着棘梨。


    棘梨早就不想在宿舍住了,在青家的时候,她和青玫的卧室还隔着个楼层,可在这小小一间宿舍里,只要转个身就能看见她。


    棘梨虽然不像讨厌青家其他人一样讨厌青玫,但也对她喜欢不起来,很高兴地琢磨着搬家,还很得意地请宿舍人来自己的新家看了一番。


    叶椰睁大了眼睛,也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不是,你男朋友还真的有钱哇……”


    她话锋一转:“那么有钱,还请我们吃一百多块的饭,太抠门了吧!”


    她不太懂奢侈品之类的,也不太懂车,但小区和房价还是能看出来好坏的。


    棘梨十分无语:“你有病吧,当初可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还能怪我们!”


    叶椰讪讪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的有钱啊,毕竟你平时就装装的。”


    棘梨想掐死她,“你才装呢。”


    叶椰道:“我不管啊,你们得重新请我们三个大吃一顿,要不然,哼哼,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要狠狠欺负你了。”


    棘梨十分不屑:“就你?还欺负我,我不欺负你你就感恩戴德吧。”


    天色已晚,她十分不留情把小猫从叶椰手里抢回来,把三人扫地出门。


    以前荆淙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只有她一人,房间显得空荡荡起来,之前的阿姨他已经联系好,每日只要过来做晚饭就好了,早饭和午饭棘梨会自己解决。


    荆淙不在后,房间的使用权都归棘梨所有,自然也包括厨房。


    没课的时候,她会埋在里面琢磨一会儿,学着网上简单的菜谱做菜,很快就骄傲起来,其实也没有很难嘛,只要注意点火候和调味料的多少,就可以很好吃的。


    也不知道荆淙为什么那么抵触她进厨房。


    这次等周末他再来的时候,棘梨便谋划着准备做一次大大餐,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燃气灶上的火焰跳动着,食物开始散发出香气。


    在等待的空隙,她拿出手机,刷刷新闻打发时间。


    一条新闻引起她的注意,某高级小区内,业主母亲厨房炖了东西后就去别家串门,厨房堆积杂物过多,引发火灾,致使一女子受伤,现如今生死不明。


    火灾现场的照片无疑勾起不好的回忆,棘梨愣了一下,抿抿唇,飞快滑了过去,心思却飘到很远。


    一辈子和火打交道的大伯父,天天都在和学生发火的教师大伯母,她们的结局,居然是葬身在这火里。


    炉灶上的火焰依旧在跳动着,青色的,橘色的,红色的。


    几种颜色夹杂在一起,混合在一起,谁也说不清楚,它究竟该是什么颜色。


    火究竟是什么颜色,又该用来做什么,或者说,使用它的人,想要做什么……


    第54章 装装的 洗完澡好香哦


    医院。


    白蔻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 这场大火他没有亲眼目睹,但仍然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


    在急救室等待的功夫,他很想点燃一支烟,自从那次大火后, 他就迷上了这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看着烟头的那点小小火星,好像自己也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


    哪怕最困难的时候, 他也要买一盒最便宜的香烟, 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但这里是医院, 他只从口袋里摸到烟盒, 就突然想起来, 是禁止抽烟的。


    其实就算把烟盒拿出来,他也无法点燃,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做到点烟这种细致活。


    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出来, 他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是旁边的车厘厘问道:“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摇摇头, 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流露出惋惜,“我们尽力了,但烧伤太严重了。”


    白蔻的手突然不抖了,他抬头看过去, 海瑭的母亲, 一位穿着得体的老妇人此刻正哭得十分没有形象,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旁边扶着她的是个年轻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一边劝说一边自己也流着泪。


    再往后看去,是青佼懊恼的脸。


    哪怕是这种场合,他穿得依旧十分精致,剧组的几个人都风尘仆仆,拍的是古装剧,白蔻和同公司的车厘厘还穿着戏服,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唯有他,不光换下了戏服,卸了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看起来还特别做了个发型。


    白蔻觉得可笑,又觉得苍凉,他面朝着这个精致傲慢的大少爷,冷冷开口质问,“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青佼愣住,发生这种事情,又不是他的本意,谁也不知道对门那老太太那么粗心大意。


    错愕过后,怒火又“噌”地冒了起来,“这关我什么事?这火是我放的吗?”


    白蔻丝毫不退让:“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去你家吗?青佼,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啊?”


    青佼笑了,“跟你比起来,我当然没有良心啊,毕竟你们俩什么关系,我跟她又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做到你这种地步……”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居然敢打他。


    他下意识就要还手,但车厘厘惊呼一声,飞快拦在两人中间,面朝着白蔻,压低声音斥责,“你疯了吗?这里可是医院,不是你打架的地方。”


    她顿了顿,才又道:“这件事的确也不能全算在青佼头上。”


    他的助理吓了一跳,才赶忙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小心劝阻道,“哥,他可是青佼啊。”


    白蔻恍若未闻,盯着青佼的脸,一字一句质问道,“在你们这种人眼里,一条人命就是这么低贱的吗?”


    青佼骂了一句脏话,一只手捂住刚才被打的脸,“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她是我杀的吗?”


    白蔻还要再说什么,几个公司或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不由分说把他拉走。


    等出了医院,没有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空气陡然清新许多。


    白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用打火机点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放到嘴边。


    司机小赵叹口气,劝道:“白哥,你刚才真不应该那么讲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要是真想跟你过不去,那可太简单了。”


    白蔻垂着眼皮,没说话,只盯着中指与食指夹着的那根香烟。


    火,又是火。


    小赵看他脸色沉沉,识趣没有再说什么,让助理陪着他,自己去买点吃的。


    白蔻从上午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看看时间,现在都差不多快十点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小赵摸摸脑袋,转过身后又忍不住叹口气。


    他没什么学历,也不会说斯文话,只是觉得可惜,海瑭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这么死了。


    *****


    这是大学的最后一年。


    青玫前所未有惶恐起来,她只喜欢日子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后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她可以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不用去管什么家里,也什么去管婚约。


    她永远只是青玫,只是她自己。


    这种想法刚生出来,就让她觉得羞愧。


    她一遍一遍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都是父母给的,整个青家,去世的爷爷,严肃的奶奶,父母,大哥二哥,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对待,她怎么能有这种自私的想法?


    几个年轻女孩子挤在一起,叶椰新买了个投影仪,把旁边宿舍的人也都叫过来一起看电视剧,叽叽喳喳的是只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热情。


    青玫的视线从一张一张年轻的秀丽脸庞扫过去,每一个人的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一边看一看叽里咕噜的吐槽剧情。


    其实要数叶椰话最多,“真过分啊,为什么他们打仗输了要送公主去和亲啊?”


    有个女孩子笑嘻嘻回答:“没办法公主平常锦衣玉食的,国家要受到威胁,肯定要肩负起责任来啊。”


    叶椰嗤之以鼻:“他们打仗输了,主帅又不是公主。公主锦衣玉食,这些王爷大臣们不是享受得更多吗?依我看,应该把这些人送去和亲!”


    六七个女孩子便都一起笑起来,只有青玫的心突然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她还没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手机铃突兀的响起,来电显示是二哥青佼。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开阳台的玻璃门又关上。


    今天是周六,她本以为是像以往那样,带她去吃晚餐,但没想到,刚接通对面就急匆匆地交代,最近有事,不能来找她了。


    通话挂断后,银行卡的到账信息马上就来了。


    青玫有些莫名其妙,但没多想,青佼这样也不是第一次。


    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旋转的意思。


    屋内的欢声笑语,与她仿佛时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忽然就没有踏进去的勇气。


    秋日的风儿还算温柔,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像是黄色的蝴蝶,停留在她的肩膀。


    青玫不在意地掸去,索性就在这里,阳光下,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手机反应过来的时候,搜索框里已经输入了他的名字。


    她微微一怔,手无力垂下。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原本只是故事里的奇怪设定。


    青玫以前也觉得奇怪,旁人都说青佼是个情种,她只奇怪为什么只见一面就能有共度一生的决心。


    直到遇见白蔻,她什么都懂了。


    人会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也会爱上自己的影子。


    白蔻既有她没有的东西,又像是她的影子。


    她认命一般去看他的新闻,虽然只是潜水观察,每次还会搜去浏览记录,但铁粉标志还是无法删除的。


    她看着或他拍或自拍,或业余或专业下的各种镜头里的他,明明只是两年过去,却早已经脱胎换骨一般,原本那个瘦削的灰扑扑的青年,此刻已经成为了世人眼里的明珠。


    青玫有种隐秘的自得,她没有和他再联系过,但的确是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到光芒万丈的。


    她从人群中发现了这颗宝石,甚至比他广为人知的那个伯乐还要早得多。


    她像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人,靠着这一点点宝贵的记忆,不断给自己洗脑。


    另外一张面孔不合时宜浮出来,又立刻被她按了下去。


    好讨厌。


    如果她没见过阳光就好了。


    *****


    棘梨心里有些奇怪,白蔻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联系过她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这两年他们虽然不再见面,但每天都要发消息,就算他再忙,也会发个表情包,可这都三日了,她发过去许多消息,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复。


    这让棘梨不安起来,她已经失去了许多,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可除了聊天软件,她对于他的其他信息一无所知,没有电话号码,没有住址,他的银行卡号她之前倒是知道,但是也已经作废了。


    说来也可笑,她想知道他的消息,居然只能从网上查找。


    棘梨搜索了一圈儿,她当然知道白蔻最近在忙什么,之前他就兴冲冲跟她描述,他终于够到了门槛。


    那部戏还在拍摄,棘梨搜了一圈儿,没有任何异常。


    可能是白蔻太忙了?


    毕竟这位名导演可是出了名的严苛。


    就算这样也不太对。


    回复个消息,最多不用一分钟,之前就算在深山老林拍戏,他也会提前通知她,这次拍摄地点还在影视城,不可能有信号不好的可能。


    但各种代拍的图片很清晰,照片里穿着宽袍大袖的男人的确是白蔻,绝没有别人假扮的可能。


    棘梨更奇怪了,白蔻为什么会突然不理她 ,明明再次之前,她们没有吵架 ,难道是她一直和他说荆淙如何如何,他生气了吗?


    这个猜测刚从心底生出来,房门就被打开,荆淙穿着睡衣走进来,刚洗完澡,头上还湿漉漉的。


    棘梨立马切换回大号,把小猫从胸前赶下去,跳起来道,“你洗好啦?”


    反正白蔻也没什么事,可能真的只是太忙了而已,没必要一直担心。


    等他想回她消息了,他自然会回的。


    棘梨凑上去搂住他脖子,“洗完澡好香哦!”


    她趴过去小心闻他的头发。


    荆淙无奈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腹诽,她还有脸说他像小狗,明明她才是最像小狗的那一个,最起码他可不会一见到人就紧紧黏上去。


    虽然这种感觉也不算太坏,但他还湿着头发。


    荆淙皱眉:“小心把你衣服也弄湿了。”


    棘梨扁扁嘴,对于他推开自己的这个借口很不满意,“湿了又怎么样,换掉就好了呀。”


    第55章 花心 在现实里棘梨可专一啦


    荆淙没纵容她的胡闹, 硬是吹干头发才允许抱抱。


    棘梨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想让她抱,躲去卫生间或者客厅,吹完再进来不就行了吗?


    故意来这里, 不就是引诱她吗?他湿发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 看起来很需要人狠狠疼爱一番。


    但荆淙抱着她亲了两口,她就没什么怒火了, 饶有兴趣捏他3的耳垂, 趁他不注意偷偷含住, 再伸出舌尖小小舔一下, 如愿以偿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


    她坐在他怀里, 可以明显看到他眼神暗了下来,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喑哑,“有没有想我?”


    夏天过去不久, 怀里女孩子还是轻飘飘的, 像是一朵花的重量。


    他伸手摸了, 也的确没什么肉, 还是冬天时候肉一点比较顺眼。


    所以,他临时又换了问题,“有没有好好吃饭?”


    棘梨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总感觉, 这个问题一出来, 刚才的旖旎都消失不见了。


    “我又不是傻子, 连饭都要你催着吃。”


    荆淙笑道:“你好好吃饭了,怎么还瘦了?”


    棘梨吃的不少,但同样运动量也不小, 自从她不住校后,几乎和全小区的狗都混熟了,每次都要玩到所有狗都回家了,她才意犹未尽回来。


    她没有跟荆淙讲这些事,如果被他知道了又要说,跟陌生人玩不安全。


    可人是陌生人,狗又不是陌生狗哇。


    她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轻柔划过,原本只是想摸摸他的腹肌,但手臂圈住后不免皱了眉,“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居然瘦了不少。


    荆淙没回答她的问题,含住她柔软的唇瓣,手也放肆起来。


    棘梨忍不住瑟缩一下,听到他一声轻笑,又强忍着打开身体,更方便他的探索。


    结局就是,他衣衫未乱,她却看起来很不体面了。


    上周周末荆淙还有事,并没有过来,再上周正好撞到她的生理期,什么也做不了,细算起来,她们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亲密过。


    不见还好,见到之后棘梨觉得自己像只饿狼,眼睛都要冒绿光那种,偏偏他慢条斯理得厉害,下午来的,先是出去玩了一圈儿,回家也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慢吞吞去洗澡。


    周六来,周日晚上走,算起来她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短得离谱。


    棘梨轻轻蹭他,放软了嗓子细细地叫“哥哥”,“我真的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眼里的浓情蜜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荆淙喉咙发紧,都说是小别胜新婚,果然不假。


    之前两人日日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也喜欢跟他胡闹,但从来也没有如此黏人过。


    他轻抚她的长发,声音不自觉放轻,“我怎么可能不想你?”


    棘梨搂住他的肩,脸微微发红,眼睛亮得惊人。


    最喜欢荆淙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荆淙呢?


    海浪褪去后,她饶有兴趣拨弄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这还是她买给他的,不值钱,一百出头,但是在寺庙买的,还开了光。


    棘梨其实不信这个,玩的时候也不过是当景点去逛,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唯二的收获就是斋饭做得不错,还有这个项链。


    她摸着那小小一颗吊坠,如果线绳平顺躺下来,应该就会落在他心脏不远的位置,当初买的时候,人家倒是告诉她是什么做的,叫粉晶还是粉玉来着,反正不怎么值钱,不过粉乎乎的,挺好看。


    棘梨道:“等我以后赚大钱了,给你买个贵的。”


    荆淙握住她捏着吊坠的手亲了亲,“这个我就很喜欢了。”


    他说的如此真挚,棘梨倒不好意思起来。


    庄以欣给橘子买的长命锁都是纯金的,一看就价格不菲,她却只能给荆淙这么便宜的东西。


    她信誓旦旦:“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真的,明天我就毕业了,等我去上班,一定给你买一个好的,比橘子那个长命锁还要好。”


    荆淙一愣,坐直身体,“什么上班?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你毕业,我们就一起去国外留学。”


    棘梨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去国外啊?你妈妈都跟我说了,你爸不想让你走。”


    荆淙道:“别管他。”


    棘梨:“我也不想去国外了,上学多无聊呀,我想赚钱,然后给你买个贵的项链,不好吗?”


    荆淙脸色沉下来:“我不缺一个项链,只要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话说完他又察觉出来,语气有些重了,心里懊恼,放缓了语气,询问道,“是不是钱不够花了?”


    棘梨当然还有钱,其实荣顺慈有每个月都给她打生活费,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全当这是父母的存稿分期给她,心安理得收下。


    出去生活费,庄以欣和荆淙都会时不时就给她塞钱,还有白蔻,每月都会给她一大笔钱,估计除了必要的开支都转给她了。


    棘梨不收,他还要不高兴。


    而她又并没有烧钱的爱好,买买衣服,周末和朋友们出去玩的地方都是大学生爱去的地方,然后就是给小猫买点儿吃的玩的。


    橘子懒得很,只喜欢吃零食,玩得那些诸如会叫的小鸟、逗猫棒这些,都懒得看一样,偶尔抓抓猫抓板就完了。


    总而言之,她现在是不缺钱的,但是那些钱都不是自己赚的。


    她低头,有些委屈,“我就是想自己赚钱买给你嘛。”


    荆淙道:“可是这个我就很喜欢。”


    他觉得这个吊坠就很像棘梨,粉色的,看起来很小巧温润,但接触到肌肤其实很冷,很轻松就可以捂热,但一旦拿下来,又会恢复原本的温度。


    棘梨不太高兴:“我就是想给你新买一个嘛。”


    荆淙长久没说话,棘梨又戳了戳他,“你还没说,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呢?”


    她其实很好奇挺久,荆淙也不像是有国外情结的人,她也觉得,如果要接手家里企业的话,去国外留学其实也没有多大助益,更何况还一定要带着她。


    荆淙终于开口:“我不想那么早就工作,就像现在这样,我们总没有在一起的时间。”


    棘梨“噗嗤”笑出声来,“你傻吧?等我也工作了,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呀,这样每天都能在一起了。”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搬离青家了,真是想想就开心啊。


    荆淙道:“但是我真的很想去……”


    他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梨梨,你真的不想去吗?就当是为了我……”


    棘梨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一遇到美男计立马叛变了,飞快改了主意,点头道,“好吧,你既然这么想去我当然会陪你的。就是你爸妈那边,真的行得通吗?”


    荆淙得逞,微微松口气,无限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没事儿,不用理她们。”


    有时候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很多时候,在亲子关系上也是如此。


    反正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偶有吵架,但总体上还算和睦,不可能因为他出去躲个几年就和他断绝关系。


    荆朔先生现在正值壮年,正是该拼搏的时候,他每年的身体报告庄以欣和荆淙都看过,壮硕得简直像头牛,再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几年简直是小意思。


    大不了,等剧情线都走完了,荆淙回来负荆请罪也不迟。


    棘梨被蒙在鼓里,没想其他的,索性时间还早,她很自觉把荆淙当人肉靠枕,枕着玩游戏。


    荆淙看着她玩了一会儿,沉默起来,许久才问,“这是什么游戏?”


    棘梨头也没抬:“就模拟当皇帝的游戏呀,可以上朝,还可以娶很多很多漂亮的妃子。”


    荆淙看着,棘梨这个“皇帝”压根就不上朝,就一直泡在后宫不出来。


    后宫的妃子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有男有女,立绘各不相同,光是孩子,都已经有六七十个了。


    荆淙沉默了。


    棘梨兴致勃勃指给他看:“那些小说里都是骗人的,给你看我最喜欢的这个妃子,她就是个平民之女,但我一看这个立绘就很喜欢,她现在都是贵妃了,她家里也被我提拔成了大官。要不是皇后我也很喜欢,就让她当我的皇后了。”


    荆淙没说话,默默看着她的手指点啊点,说得上雨露均沾,看起来每一个她都很喜欢。


    他不得不怀疑,她就是一个花心的人。


    棘梨似有所感,忙找补道:“这就是游戏而已嘛,在现实我可专一啦,只喜欢你一个,你也只能喜欢我一个哦。”


    荆淙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用手理着她的头发。


    她夏天的时候剪了到下巴的短发,现在头发长长了一点儿,到了肩膀,细碎得很。


    棘梨没追着解释,她也习惯了,荆淙突如其来的沉默。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可能是比较多愁善感吧。


    橘子跳起来开门,悠哉悠哉走进来,猛地跳到荆淙的肩膀上,喵喵叫唤起来。


    棘梨咯咯笑起来:“橘子很想你唉。”


    能听懂猫语的荆淙一脸无奈。


    这哪是想他了,这猫分明是在抱怨,棘梨不给它吃零食,命令自己赶紧去给它开个罐头,他的救命恩猫要馋死了。


    荆淙本来不想搭理这肥猫,它虽然比起自己在的时候瘦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而已,看起来还是很肥美,估计就算棘梨不给零食,它也没少偷吃。


    他不搭理,橘子就一直叫,由原来的控诉,变成了后面的辱骂,应该都是跟棘梨学的。


    荆淙终于忍不住,让棘梨先从身上起来,忍着气微笑道:“我去客厅跟橘子玩一会儿。”


    第56章 做饭 只是进两次医院而已


    死者已逝, 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白蔻又重新回到了剧组,可因为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出错,明明之前背得滚瓜烂熟了的台词, 现在却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导演并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看到他的频频走神也并未责怪,反而给他放了两天假, 睡觉也好, 大醉一场也好, 出去玩两天也好, 只要能调整过来, 怎么样都行。


    但假期最多也只能有两天。


    临走之前,这位头发花白一半的老导演拍拍白蔻的肩膀,意味深长,“干这一行的, 这算什么呢, 你要真的想大红大紫, 以后大风大浪还多着呢。”


    白蔻有片刻茫然, 他如今所遭受的大风大浪还不够多吗?


    就算是放了假,他也无处可去。


    公寓是海瑭帮他租的,公司里更是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她活着时,他似乎对她并无多少感情。


    她死了, 他的心却剧烈地痛起来。


    白蔻甚至都分不清楚, 他心痛的, 到底是她的死亡,还是自己的失去。


    他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棘梨给他发的消息,他每一条都仔细看过, 但一个字都没有回。


    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也不敢和她说什么。


    海瑭的死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纵火的那家人赔了不少钱,还坐了牢。


    听说青佼把补偿他房子的钱款也都给了海瑭的母亲,还自己又添了一大笔钱。


    白蔻觉得很讽刺,就仅仅是这样吗?


    一个人死了,连愧疚都不需要,拿钱就随随便便打发了,就像对待流浪狗一样,遇到了就丢一只啃干净的骨头,狗还要使劲摇摇尾巴表现感谢。


    白蔻觉得憋屈,可青佼到底也什么都没做,虽然他在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谋杀。


    毕竟青佼对于海瑭,也算是早有不满。


    世界好似变成了没有底的黑暗海底。


    他躺在床上,却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可他也并没有呼救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坠下去,坠下去。


    手机“叮咚”一声,是来消息的提示音。


    白蔻以为是棘梨发来的消息,忙去看,没想到不是棘梨的,而是同公司的女演员车厘厘。


    他是男主演,她是女主角,两人的戏份自然重合的很多。


    他放假,她也被迫放假。


    车厘厘:


    【你还好吧?】


    白蔻犹豫片刻,回复道:


    【挺好的,后天我就可以继续拍戏。】


    车厘厘:


    【这不着急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啊。】


    这让白蔻微微一愣,说实话,他对车厘厘的印象算不上太好。


    能在这个圈子混出头的,自然不是什么清纯小白花,温柔甜美也不过是她的伪装。


    他曾听过一些捕风捉影,也能感觉到她的野心和为此不择手段的决心。


    两人一直都是同事关系,礼貌但是不熟的那种,在工作场合遇到会说几句话,但私底下却从无联系。


    这次她居然会主动问候,这让白蔻很是惊奇。


    他回复谨慎起来:


    【我挺好的。】


    车厘厘:


    【那就好。】


    【你有没有想过,海瑭姐不幸去世了,你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呢?】


    白蔻之前还沉浸在数不尽的悲伤中,车厘厘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戳破了这个虚幻的泡沫,外头那些面目狰狞的怪兽一下子就显露出来。


    他猛地警醒,忽然就清醒过来。


    海瑭没了,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公司可能会继续捧他,但也可能直接抛弃他。


    任何地方都有派系,如果这部戏播得不错,他说不定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了,他要报仇,连着海瑭的那一份一起。


    青佼,还有他背后的那一大家子人,他们绝对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车厘厘没等来他的回复,没焦躁催促,直接开门见山说:


    【你还记得,上次慈善晚宴的周夫人吗?】


    【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跟我打听你呢。】


    【做我们这一行的,表面上光芒万丈的,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有靠山,真的是永无出头之日啊。】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他就说,她怎么会这样好心,原来是迫不及待拉皮条来了。


    白蔻先是微嗤,随后居然认真考虑起来。


    他算不上很有道德底线的人,就算以前是,那场大火之后也不是了。


    那位周夫人,去年七十多的丈夫刚寿终正寝,她今年却才三十岁出头,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光鲜亮丽,比起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佬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白蔻笑了,只要陷入了这个泥潭,三十岁,和七十岁又有什么区别呢?


    车厘厘也不着急。


    【你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


    【人家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呢。】


    白蔻没回复,虽然他心里很想说“好”,但好像什么在牵绊着他,他始终说不出来那个字。


    突发奇想,他定了时间最近的一趟航班,只拿了手机就离开了影视城,没用公司的司机,自己随便打了一辆车,匆匆往机场赶去。


    几个小时后,他再次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洛水这种大城市,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时间在小县城这种地方,却并没留下多少痕迹,好像还和那年他离开时候一样。


    白蔻带着口罩,把鸭舌帽压得很低,他好像习惯了见不得人的日子。


    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小县城没有那么多环卫工人,道路旁的落叶到处都是。


    他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会儿,学校还是那样,被火灾烧毁的家又重建成了楼房,棘梨的家则是换了主人。


    他看着一切,觉得陌生又熟悉。


    刚下飞机时的感觉错了,变了,一切都变了,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棘梨,他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路边长椅坐下,将头垂在膝盖上痛哭一场,等眼泪流干,他的心终于坚硬起来。


    车厘厘都能做到,他为什么不能呢?


    他到底还在清高什么?


    夕阳弥留之际,晚霞短暂又绚烂,像极了一场大火,似乎有吞噬一切的力量和决心。


    他站起身来,奔赴这场回家之旅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陵园。


    他来过这里,但那时候这里只埋葬了棘梨的父母,现在又埋葬了他的父母。


    他父母的丧事是一个远房亲戚主持的,那场火灾发生后,他就仓皇逃离了这座城市,身上只有不到一千的现金。


    即便家里父母还有存款,他也没敢回去拿,青家那些人会让棘梨活着,但一定不会让他活着。


    晚霞淡了一点,他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棘梨父母的墓地,在旁边又看到了他父母的。


    他的泪刚才已经流干了,现在没有了。


    站定,他不知道该怎样具体形容这一刻的心情,爱、恨都到达到了极点,像是汹涌的风暴。


    几分钟后,他平静下来,才终于看到,墓前放着一束盛开的洋桔梗。


    这是谁放的?


    他疑惑起来,就算是当初主持葬礼的那个远房亲戚,也是真的远的不能再远……


    正在他思考时,背后传来一道轻缓温婉的女声。


    “你是谁?”


    *****


    棘梨在第四天终于收到了白蔻的消息。


    他解释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没空给他发消息。


    棘梨有点不高兴,就发几个字能要多长时间。


    如果是荆淙给她这样敷衍的解释,她一定要大闹特闹的,但是白蔻,她还是选择忍了,只淡淡回应一句“没事就好”。


    荆淙晚上就要回去,对于棘梨还捧着手机十分不满,“在跟什么人聊天,这么专注?”


    棘梨忙把手机收起来藏到口袋:“就和叶椰,我们女孩子之间的聊天,你不准偷看。”


    荆淙便真的不偷看。


    女孩子的聊天,有时候真的很没下限,他还是不看为妙。


    棘梨看他这么听话,这才高兴起来,要去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食材,想要大展身手给他看看,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小瞧她。


    荆淙很无奈,他不太能理解,棘梨为什么对于进厨房会有这么大的执念。


    前世也是这样,她做饭后来也真有一套,但也真的切切实实把无辜食客送进去医院那么两次。


    这种事情他真的帮不上忙,他不太喜欢这样,对于吃的也不是很讲究,营养均衡,能填饱肚子就可以,味道他倒不是很在乎。


    趁着棘梨去厨房忙活,他去清点了一下猫零食存放的柜子,果不其然,棘梨只知道买但不会数,橘子绝对是偷吃了不少。


    昨晚它装模作样叫得那么凄惨,其实根本就没少吃。


    猫成精了真的不太好。


    棘梨的头发又要长长了,荆淙倒很高兴的,他挺喜欢给她扎辫子,他从网上看到了不少教程,也学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棘梨又不太开心。


    在她的设想里,荆淙看到四菜一汤,应该是要眼睛一亮,然后不可置信擦自己的眼睛,惊喜询问,“这都是你做的?”


    这时候棘梨就该骄矜但又低调地微一颔首,再接受他的崇拜和赞美。


    可荆淙的反应平淡极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和以前一样伸筷子,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蔬菜,“多吃点青菜。”


    看到棘梨的脸色,荆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漏了什么,忙补上遗漏的夸奖,“宝宝真厉害。”


    其实棘梨爱做菜也没什么的,反正又吃不死人,最多只是进两次医院而已。


    如果吃完就去医院也不错,今天就有正当理由不回去了。


    这个反应差强人意,棘梨慢吞吞吃着他夹的那几根青菜,心里又泛起异样的感觉。


    真奇怪,为什么荆淙表现得这样淡定,就像她以前就给他做过无数次饭一样。


    第57章 小白脸 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吧


    夕阳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个时候很少有人会来这种地方。


    有秋风吹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凉飕飕的。


    白蔻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故人。


    更确切地说, 是棘梨母亲的故人。


    眼前女人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 黑色的长裙外头套了一件黑色毛衣,虽然穿得简单, 但是看起来就非富即贵。


    他只是略一回想, 就在记忆里找出了有关于这女人的部分。


    在棘梨上小学的那段时间, 这个女人来拜访叔婶一家好几次。


    他本就比棘梨大四岁, 那时候已经记事了。


    一个有钱朋友的来访, 这在小地方可不是一件小事。


    白蔻还记得,当时她带来的高级糖果的滋味。


    她好像姓伍,是棘梨妈妈的发小。


    他对有关于青家的人都没有好感。


    所以,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更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 扭头准备离开。


    伍灵竹竟然还记得她, 惊讶开口询问, “我记得你,你是菩月的那个侄子,你居然还活着?”


    白蔻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炸毛起来。


    他停住准备的步伐, 转过身去, 直面这位有钱的女士。


    她身姿娇小, 他正好就这样俯视着她,“怎么,我没死, 你们这些人很失望吗?”


    伍灵竹面色未改,只瞳孔微微放大一下。


    白蔻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惊慌,自嘲笑笑。


    她在害怕什么?


    怎么想,现在害怕的都该是他吧,只要她向青家随口一说,他恐怕就要迎接他的死亡。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杀了她?


    这个念头突然窜出来,白蔻居然真的思考起可行性。


    不行,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他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但远远不到能使鬼推磨的地步。


    他可没有青家的能量,能将一切处理得天衣无缝,让当初的肇事司机自愿蹲大牢,再让他父母的死成为一桩意外。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这两件事会不会真的是一场意外,毕竟人要倒霉,真的会喝凉水就塞牙的。


    但不可能,他亲眼见过,自称是棘梨舅妈的女人来访她们家,趾高气扬地要带走棘梨。


    父母当然是拒绝,然后不到一个月,就出事了。


    就像海瑭一样,死得明明白白,和青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伍灵竹发觉他的紧张,皱皱眉,“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白蔻沉默着,有个男人走到近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


    “妈,该走了。”


    伍灵竹没回应他,反而是饶有兴趣盯着白蔻,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


    她发出邀请,“太晚了,这地方到底阴气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一下旧吧。”


    白蔻想走,但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个穿着黑衣的壮硕保镖,他立马知道,自己是走不成了。


    可能真的是他比较倒霉吧。


    *****


    某家酒店包厢内。


    伍灵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长了一张俊秀的脸,看起来和好友青菩月找的那个小白脸有几分相像,不过神态气质确实截然相反的。


    如果说那个男人是一泓春水,眼前的这个,虽然年纪更小,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口幽暗的古井,但谁也不知道,井底,究竟是滔天巨浪还是早已枯竭。


    徐姜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玩起手中的打火机,小小一条火焰,在他手里不断熄灭,又不断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语气里透露着重重的不耐烦,“妈,你想要什么样的小白脸不行,人家不情不愿的就算了吧。再说,我这个亲儿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伍灵竹十分无语,呵呵冷笑两下,真不知道自己这个亲妈在徐姜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小白脸。你天天出去鬼混,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乱说话也不害臊。”


    徐姜:“不是小白脸,那你硬要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伍灵竹微笑道:“你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徐姜眯起眼,将白蔻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儿,但脑海中没有一点儿关于他的记忆。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虽然也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很庄重,像是个去扫墓的样子,但此刻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模样,和对面拘谨得像是寒风中一颗瑟瑟发抖的树的白蔻形成了鲜明对比。


    伍灵竹看他真的想不起来了,才嗔怪道:“你这孩子,见棘梨第一面就认出她来了,你也见过他好几面,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徐姜冷笑道:“你要是也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肯定也能认出他的。”


    伍灵竹微微一笑:“这恐怕是不行呢,毕竟妈妈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应该是姓于吧?”


    听到他们在谈论棘梨,白蔻终于有了反应,紧张看她们一眼,语气生硬得像是刚安装语言系统的机器人,


    “有什么事儿你们尽管冲我来,别去找棘梨的麻烦。”


    伍灵竹:“这下想起来了吗?棘梨有个哥哥,当初他还带你去过小超市买零食吃呢。”


    徐姜没说话,伍灵竹这才转过头,对着白蔻微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棘梨的妈妈是好朋友,当然不会对她做什么,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白蔻嘲讽地笑了笑:“既然不准备对我们做什么,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伍灵竹:“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好像很是敌视我,为什么呢?我想知道答案。”


    白蔻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答案?很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不能都不能给你。”


    伍灵竹敛起笑容,幽幽道:“你的出现,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答案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叫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的名字。”


    “白蔻是吧?还是演艺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和青佼是同事呢。”


    “你可真够大胆的。”


    白蔻突然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又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他索性放下一切抵抗,“当初的事情,你也有份吧?”


    伍灵竹冷淡起来,轻松的笑容一丁点儿都消失不见。


    “你在说什么,我并不明白。”


    白蔻:“哈哈哈,你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吗?不到一个月,一家都要死绝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想灭我的口,或者要拿我去青家献媚,都随你的便吧。”


    伍灵竹抓住了重点:“灭口?我为什么要灭你的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蔻不回答,她也不着急,慢悠悠道,“我是棘梨妈妈的好友,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话还未说完,白蔻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是个狗屁的好友,就算你没有动手,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人去死吗?这么多年,你过得很不错吧?就没有想过,要替你的所谓好友报仇吗?”


    伍灵竹沉默片刻,方轻松笑笑,“你说得很对,可现在,我不就是想给她报仇吗?如果你也想报仇,不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当年的事情过去太久,现在实在很难找到头绪呢。”


    白蔻不太相信,这个陌生女人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当即冷嘲道:“还要什么线索,除了青家的那些人,还会有谁?”


    他们一家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除了青家,哪里还会招惹到什么人?


    伍灵竹道:“冤有头,债有主,青家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是凶手吧?”


    白蔻反问:“为什么不能呢?”


    伍灵竹叹口气,决定还是先说出自己查到的东西。


    “之前肇事的那个卡车司机,正好他今年刑满释放。我问了很久,他什么都不肯说。”


    “不过我打听到,他有个在国外做生意的儿子。这个儿子一直跟着他离异多年的妻子,原本母子两人过得很不好,突然一下生活条件好起来,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们移居海外。我查到了汇款人的账户,你想知道吗?”


    她卖了个关子,如愿看到白蔻眼里的急切,才满意道:“是青谨的账户。你应该知道,青谨是谁吧?”


    白蔻知道了所有,居然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他就知道是这样!


    青谨是谁,他当然知道,青佼和青玫的哥哥,青家的下一任掌权人。


    伍灵竹道:“我说完了,该你了。”


    她仍是和多年前一样称呼他:“小朋友,你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白蔻冷淡道:“在棘梨父母去世之后,棘梨住在我家,有个女人过来,自称是棘梨的舅妈,要接她回去,我爸妈不同意,她就放话让我们好看。”


    他根本也拿不出来什么切实的证据,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告诉她也无妨。


    伍灵竹追问道:“舅妈,哪个舅妈?”


    白蔻:“就是青谨他妈吧,我在网上搜索过,她公开露面过几次,叫万新雨。”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脸和女人说话时的那种腔调。


    伍灵竹脸上还带着笑容,沉默片刻,她指使儿子找出青广君的老婆的照片给白蔻看,对方点头飞快,“就是她!”


    伍灵竹叹口气,心里乱成一团。


    青谨的账户打钱给肇事凶手,甘月去威胁白蔻父母。


    看起来,白蔻说得没错,这还真是青家所有人都有参与呢。


    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青菩月,此刻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她的亲人,都想置她于死地。


    与此同时,伍灵竹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当年私奔的时候,青家没有动手,棘梨都十四岁了,过去那么多年了,他们反而痛下杀手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当事者们才知道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开口。


    现在和当年不一样,她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掌握在她手里,她有这个底气和他们叫板。


    伍灵竹重新露出笑颜:“你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不如,我帮帮你吧?”


    白蔻还是警惕,谨慎看着眼前不知是敌是友的女人,“为什么?”


    伍灵竹目光悠长起来:“不为什么,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正义吧,最看不得坏人逍遥法外。”


    白蔻只在心里说了一句有病,徐姜却翻了个白眼,直接吐槽,“神经。”


    伍灵竹同样也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己的亲儿子,“有你这么说自己老妈的吗?我看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小时候少打了,现在才无法无天的。”


    “真烦人呀,要是个女儿该多好,我好想有个女儿。”


    第58章 炮灰 既不善良也不勇敢


    青佼很是无语, 白蔻这个闷葫芦,居然敢打他,要不是车厘厘在场拦着,他一定要打回去。


    青谨坐在对面的沙发, 微微冷笑, “瞧你做的好事!”


    青佼“哼”了一声,身体向后仰去, 不满道:“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故意找人去放火杀她, 她自己倒霉, 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青谨脸色一僵, 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这冷硬的饰物让他安心不少。


    “出事的地点是你家,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添油加醋传出去,你这还大明星还要不要当了?”


    青佼满不在乎:“不当就不当呗, 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青谨哂笑道:“怎么, 突然想开了?你一直追的那个车厘厘, 她是什么人, 我都告诉过你了,证据也都摆在你脸上了,你还不相信,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青佼道:“呵, 她是什么人我当然比你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要清楚得多。那些绯闻,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如果她真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 直接答应嫁给我,不比一个人打拼要容易得多。”


    青谨:“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傻子,你真以为, 我们家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嫁进来的?就她这种劣迹斑斑的三流演员,别说是奶奶和爸妈,我也绝不会同意。”


    青佼立马不高兴起来:“你这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嫂家里也不是多好,怎么就行了?”


    青谨气笑了:“你大嫂好歹也是书香人家,名校硕士。那个车厘厘呢?天天爆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绯闻,不堪入目。你要是想玩玩就算了,我没时间管你,也不想管你,但你要是真动了结婚的心思,作为大哥,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青佼站起来,拿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穿到身上,一边整理袖扣,“哈哈,真可惜,我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了,不会再被大哥一句话吓退。”


    青谨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笑:“行,那你就试试。你要是不断了这个心思,我不会给你使绊子,但我不可能再和以前给你托关系投资,还会通知别人,你,青佼,是个有追求的人,再也不愿意接受家里的资源。”


    青佼演戏之后,曾经演过不少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的戏码,往日他只觉得好笑,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尊敬的兄长,会这么讨厌他喜欢的女人。


    其实他内心是有一点点发怵的,小时家里父母忙,管他最多的反而是青谨这个大哥,尽管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他内心深处,还是保留了这份畏惧。


    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事已至此,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退缩岂不是真的很丢脸。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扣上了最后一粒扣子,就冷脸出了办公室的门。


    什么资源,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在乎。


    还没走出公司大楼,再地下停车场,他又收到了陶梦桃的消息。


    他规定的汇报时间是再没有大事的情况下每周三周六进行一次汇报,而今天是周一。


    难道是青玫出了什么事?


    他立马打开软件,陶梦桃发来的消息却和青玫并没有关系。


    【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你。】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妈生病了,需要十万块钱手术费。】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可以借给我吗?】


    【以后我会还你的。】


    青佼皱了皱眉,很是烦躁。


    这个陶梦桃,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穷鬼演绎到家了。


    他一个月给她一万块,前年开始,她现在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十多万了,现在连十万块都拿不出来,真有意思。


    做事也笨手笨脚的,还能让青玫发现了,不过之后两年做得还算不错,他也实在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才勉强继续雇佣她。


    算了,就十万而已,打给她再警告一下得了,免得她再反水告诉青玫,青玫又和他闹。


    打开银行软件想转账,却收到了已被冻结的通知。


    青佼骂了句脏话,他的好大哥,动作真够迅速的,这才没到半个小时呢,就把他卡都冻结了。


    把自己的另外几张银行卡都检查一遍,无一例外,只留了一张,他查了一下,里面只剩下了二十万。


    他忍不住又骂了句脏话,“操,才二十万,还不够我一个月花的呢。”


    陶梦桃还在那边儿不知死活地催促。


    【可以吗?】


    青佼心头的怒火积攒到了顶峰,他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开口骂人,但此刻,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可以你妈啊。】


    【真把老子当提款机了,能不能要点脸啊,操,真服了。】


    骂完之后,干脆选择删除拉黑。


    他还就不信了,就是看着青玫这么简单的活,除了她,肯定有的是人乐意干。


    *****


    陶梦桃被骂了一顿,整个人还在发懵。


    想发消息过去解释的时候,却只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想解释,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和他开口借钱,可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妈妈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她连播放的勇气都没有,无力躺在床上,幸好还有黑色的窗帘,这是最后一层屏障。


    刚到大学报到没几天,她就收到了青佼约她见面的消息。


    陶梦桃家庭条件不算好,小镇姑娘连打暑假工的地方也没有,整整一个暑假,做完家务也只能在家里待着,出去玩就要花钱,她没有零花钱,就只能在家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视。


    一整个暑假,她看完了好几部电视剧,自然也认出了眼前的男人。


    被言情剧荼毒了的少女在这种情况下总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有颜有钱的男人会不会就是来拯救自己的白马王子?


    青佼是白马王子没错,但并不是来拯救她的。


    就像是偶像剧的开场,帅气非常的男主角一开始非常傲慢,很没有礼貌地要雇佣她,说是谈一场交易。


    他说,他的妹妹和她是室友,他作为哥哥,很是担心妹妹的大学生活,希望她能替他做事。


    陶梦桃第一反应是拒绝,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室友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另一个男人?


    但等青佼开出来一个月一万的价格,她就动摇了。


    没办法,穷人是没有资格清高的。


    她的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没有一万块,这点收入在小镇当然是足够花销的。


    可她的学费,一年就要五千多,更别说在洛水这种大城市每个月的生活费怎么也低不下来。


    家里给她的生活费是一个月一千五,但根据这几天感受到的物价,一千五,够吃饭,但也只能吃饭了。


    学校里的物价都是她的那个小镇不能比的,更别提学校外边儿了。


    其余三个室友家里条件好像都很不错,除了每日吃饭外,奶茶零食水果也都没有少过。


    都住在一起,她也不好意思搞特殊,怕被别人看扁,每次都强撑着和她们一样。


    如果每个月能有一万块的进项,不光不用再向家里要生活费,还能再贴补爸妈许多。


    现如今妹妹也大了,今年上了高一也需要住校,又是一笔花销。


    生活果然还是和偶像剧不同,她没有女主角勇敢说不的勇气,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做着偶像剧女主的美梦。


    毕竟她的生活太过无聊枯燥,青佼的出现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可思议。


    现在一切美梦都打碎了。


    陶梦桃无声流泪,连啜泣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很过分,两人只是支付费用与雇佣的关系。


    三年,她每周都有聊天,虽然只是养个小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何况青佼那么有钱。


    和棘梨的爱炫耀不同,青玫十分低调,陶梦桃偷偷搜过青佼送的那些东西,每个都价值不菲。


    十万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妈妈在那头还在不断催促,陶梦桃总不能真的看亲妈去死,她咬咬牙,选择厚脸皮地向青玫开口。


    她对青玫是有愧的,她在第一次欺骗了她后,用哭着道歉获得了她的原谅,无缝又开始了第二次欺骗。


    她想真的和她当朋友,但又切切实实感受到,她们根本不可能当朋友的。


    阶级的鸿沟,不是跳远比赛的及格线,越不过去的。


    她刚才也想过其她人,但她性格内向孤僻,在学校里也没认识到多少好朋友,唯一算得上熟的也只有宿舍里的人。


    棘梨和她关系始终不咸不淡,叶椰虽然热心,家庭条件也不错,但显然不是手里会有十万块的人。


    唯一的人选,只剩下了青玫。


    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打字:


    【玫玫,你可以借我十万块钱吗?】


    【我妈妈得了重病需要手术费,等我毕业了赚钱,一定会还你的!】


    虽然两人现在就在一间屋子里,但她还是选择用打字的方式,总比面对面诉说来得好。


    青玫回复得很快:


    【你妈妈生病啦?很严重吗?】


    【你别着急,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立马给你转过去。】


    陶梦桃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却更想哭了,她脸上的温度热起来。


    青玫像是洁白的百合花,只能将她衬托得更加虚伪卑鄙。


    也是,她这样的人,既不善良,又不勇敢,怎么会做偶像剧的女主角,连个反派角色都不够格,只能充当个路人炮灰。


    她哭着打字:


    【谢谢。】


    青玫还没转钱之前,又接到了青佼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选择挂断,还是手术费的事情比较重要,但是刚一挂断,他又打了过来,像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青玫不得不接起,无奈道,“怎么了,哥?”


    青佼直入正题:“你大哥发疯,把我卡都给停了,快转我点钱救急。”


    青玫吃了一惊,青佼之前也做过这种事,但那还是青佼上高中时。


    不知道青佼又惹了什么事情。


    她嘟嘟嘴,抱怨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


    话都说出口,她才想起来不对,忙止住话茬,青佼却冷笑道,“是不是陶梦桃跟你借钱了?”


    青玫下意识就想反驳,忽地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和她还有联系?”


    青佼沉默片刻,“我知道什么?就她突然给我发消息借钱呗。”


    青玫这次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过去,“你们都和我说过,已经把对方删了,为什么她还能发消息给你?”


    “你们还在骗我,对不对?她还在收你的钱,为你做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对不对?”


    青佼恼羞成怒:“青玫!你这是在用什么态度跟我讲话!”


    青玫冷笑:“所以,我猜测的都是真的,你们合起伙来,把我骗的团团转,是吗!”


    青佼的回应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因为情绪波动,音量越想越大,同宿舍的叶椰和陶梦桃都能听到。


    两人现在都很忐忑,叶椰担心宿舍又要冷战起来,陶梦桃的忐忑更是要具体得多。


    几秒后,她听到青玫喊了她的名字。


    “陶梦桃,你是不是还和我哥有联系?”


    陶梦桃鼓足勇气拉开床帘:“青玫,你听我解释……”


    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青玫有点想哭。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是假的。


    她看着昔日“好友”满脸的泪,转头离开了宿舍,只留陶梦桃握着手机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叶椰躲在床帘里,一直不敢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居然是银行卡的进账短信。


    她心中五味杂陈,都到了这个时候,青玫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愿意借钱给她。


    她想说声谢谢,但根本不敢打字。


    打开朋友圈想小心窥探一下青玫的心情,但她什么都没有发。


    陶梦桃发了一会儿呆,妈妈的信息又发过来,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内容。


    她擦擦眼泪,刚想退出朋友圈,就看到妹妹发的朋友圈。


    时间显示是在周六,也就是陶梦桃朋友圈里面根本没有几个人,这才能看到这条。


    这条朋友圈的内容本来是再寻常不过,妹妹呼朋唤友和几个小姐妹在街上闲逛吃喝玩乐,喝奶茶吃小蛋糕,涂个摆件娃娃之类的,都是小女孩常见的消遣。


    如果是陶梦桃还没出来上大学之前,她一定会觉的妹妹真的很不懂事,爸妈赚钱那么辛苦她去拿了这些钱出来玩乐。


    但上了大学之后,接触到了更多的同龄人,就知道了有零花钱并不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她家的确也算不到是揭不开锅的地步。


    陶梦桃理解了,同时心底又泛起一丝丝不对劲。


    在她看来,妹妹虽然爱要钱出去玩,但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亲妈躺在病房里等着钱救命,妹妹还心情出去逛街,还发这样兴高采烈的朋友圈。


    陶梦桃暂时停止了转钱的动作,试探着给妹妹发了条消息,毫无疑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妹妹是个高中生,高中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过去,就算偷偷带了,回消息也得是晚上。


    妈妈催促的信息还在不住地发,陶梦桃突然一阵恶寒。


    她想找个亲戚问问,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个电话号码。


    目标只能放到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身上,她记得这个邻居一直呆在老家。


    邻居回复的倒是很快:


    【什么?】


    【你妈身体好得很啊,今天上午才到我家店里坐了半个小时呢,怎么可能去住院了啊?】


    【梦桃,你是不是接到诈骗电话了?】


    陶梦桃心里是彻底冷了。


    她倒是希望她接了诈骗电话,被别人骗总好过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骗。


    她妈,她爸,她奶奶,联合起来在骗她。


    那头邻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估计就是个诈骗电话,梦桃,你可千万别信了,我担保你妈绝对没事儿。】


    【你看,这就今天,她刚和我妈一起拍的视频呢。她短视频账号你没关注吗?】


    【她上午才说,你现在在大城市有出息着呢,找了个男朋友老有钞票了吧?】


    【唉我们邻居一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也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吧?】


    【梦桃,我求你个事,我也想去大城市闯荡闯荡,就是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学历查。你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帮忙给我找个工作呀?】


    …………


    分明是秋日,离严寒的冬还远得很,陶梦桃却感觉整个人冷得要发抖。


    妈妈和爸爸发消息过来的频率不减,她带着耳机,听中年男女的看似真情实感的倾诉和哀求,却只觉得可怕。


    看呐,这就是她的父母。


    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们嘴里所说的“爱”,实在是太单薄,像是泡泡机吹出来的肥皂泡泡,轻轻一戳就破了。


    不,甚至还比不上肥皂泡泡,肥皂泡泡最起码美丽过,她们的爱却根本不存在。


    陶梦桃一直都很自卑,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陷入这种情绪中,她厌弃这样的自己,想要和青玫棘梨叶椰她们一样舒展。


    她原本以为,这是因为自家没有钱,所以自己才会觉得低人一等。


    但是也不太对,班级里有领着贫困补贴的同学,她们也不会像自己这样。


    现在,刚知晓的这个谎言就像一把利刃,把之前的一切真相都给劈开了。


    她当然会自卑,她人生中最亲近的两个人日复一日地打压她。


    她从小学时就学会做饭,但是做了饭又怪她没有洗衣服,洗了衣服又责怪她没有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她们就有长篇大论等着,各种“不懂事”“自私”的帽子就要扣下来。


    实际上,对照组根本就不要找多远,妹妹就在旁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陶梦桃总是认为爸妈是偏心妹妹的,妹妹今年已经十六岁,在家里最多就扫个地,米饭都做不好,唯一会做的菜是炒鸡蛋。


    而陶梦桃呢,她记得很清楚,小学五年级,她就学着怎么用菜刀切土豆丝了。


    可现在她突然就明白了,这不是偏心。


    就算家里没有留饭,妹妹也不会自己去做,而是要钱去街上买着吃。


    想出去玩要零花钱被拒绝了,下一次还会继续。


    她们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儿好欺负,容易欺负!


    这次治病的谎言,结合刚才邻居的话也能很好猜出来了,即便她一次又一次解释过,那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们只是雇佣关系,但父母还是不相信。


    陶梦桃真的唾弃她们,怎么能这么贪心。


    青佼每个月给她一万块,她自己只留下两千,剩下的都转回家里,结果呢,她得到是“好女儿”这类无用的夸奖和更多的算计!


    她知道她们的意思,在家里的时候,父母都不止一次开玩笑似的提起过,女儿谈了恋爱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原来陶梦桃没有在意,只以为这是玩笑话,现在才明白过来,这都是他们的心里话!


    她们是在担心,自己真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但却拒绝贴补她们!


    是自己太软弱,一次次地退让,才有了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要做体贴懂事的好女儿了。


    果断在四个人的家庭群里发出一条“那你就去死吧,我真的没钱。”


    然后就退出了家庭群,并把父母都拉黑。


    她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会儿,直到叶椰小心翼翼地问:“我要去食堂吃饭,你一起去吗?”


    陶梦桃半晌才恢复了预言能力,勉强道:“我不饿,就不去了。”


    叶椰“哦”了一声,接着又道:“那我给你带一份吧,说不定你马上又饿了呢。”


    陶梦桃拒绝得很坚定:“不用了,我真的不想吃。”


    叶椰这才轻手轻脚关了门出去。


    她的这几句询问,也将陶梦桃从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下了床,洗把脸,现在青佼那里的外快没有了,又和爸妈撕破脸,她现在手里的钱得好好打算一番了。


    幸运的是,青佼一周前也给她发了“工资”,不幸的是,她已经给家里转过去了八千,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两千块,而她现在还是个在校学生。


    至于青玫刚转给她的那十万块,绝对不能动,要还回去的。


    从现在开始,她的日子要精打细算起来了。


    陶梦桃决定了,就算没时间打工,学校里也有勤工俭学岗位,那些没用的虚荣,都见鬼去吧。


    在食堂打工的同学不少,也没见谁被瞧不起。


    她要改变,父母的爱是假的,白马王子是假的,她所憧憬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她现在要换个目标了。


    可是青玫……


    她又该怎么样面对她?


    从前,她对着这位丝毫大小姐脾气的大小姐总是带着仰望,又有点酸溜溜的,在棘梨总说青玫傻白甜时,也总抱着这样的想法。


    如今,她的父母想从她身上捞钱,青佼毫不留情删除了她,只有青玫在吵架后还愿意借钱给她……


    她是真的想和青玫当朋友,但……她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第59章 好哄 我当然愿意的啊!


    棘梨现在虽然在外边儿住, 但没用几天,也觉察到了不对。


    青玫和陶梦桃又开始了冷战,更确切地说,是青玫的单方面冷战, 陶梦桃一直想找机会和好的样子。


    还有, 陶梦桃突然忙碌了起来,下课后就匆匆离开。


    她向叶椰打听, 但叶椰这个天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笨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她也没想到, 青玫这样彻头彻尾的傻白甜, 居然也会真的生气到这种地步。


    上次吵架, 陶梦桃道了歉再哄两句, 她们就又和好如初了,不知道这次陶梦桃又做了什么。


    棘梨的日子还是很悠然,高兴了就呼朋唤友出去玩,每天晚上还能和小区的小狗玩个痛快。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整个小区的狗她都混熟了, 吃完晚饭顺便想找只小狗玩玩, 没想到回来正好碰到玉婉淑和符寻双肩并着肩走来。


    棘梨消息来源还蛮多, 她听说过,这两人都保了研。


    自从游乐园后,她也没怎么见到她们。


    这次一见,棘梨淡淡瞥了她们一眼, 她们俩也淡淡瞥回来, 玉婉淑还把头撇过去, 用气音哼了一声。


    直到两人坐上同一辆电梯,玉婉淑才瞪着眼睛发声:“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棘梨无语,同样没好气:“谁跟着你们了?我就住在这里好吗!”


    玉婉淑很快也意识到, 棘梨手里拿的是住户才有的电梯卡,她脸一下子红起来,但还是没说话,将头扭过去,又哼了一声。


    符寻双安安静静的,一个字也没说。


    很巧,她们居然就住在楼下。


    棘梨是个很小气的人,对荆淙的占有欲更是强的离谱,就算他基本上每周末都要飞过来见她,棘梨也每次都要检查他的手机。


    对于符寻双这种暗恋者,她当然会觉得膈应。


    她一旦膈应,就要折腾荆淙。


    这周末就是如此,拿着他的手机检查了一遍,什么异常也没有,还给他后依旧恨恨的,“你知道吗?就你那个同学,符寻双,她就住在我们楼下。”


    荆淙愣了一下,很快就知道棘梨的意图,虽然辩驳没什么用,但不辩驳绝对会引发火山爆发。


    他忙道:“我每次回洛水,可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棘梨想想也是,但她还是很不高兴,“又不是你在外面招蜂引蝶,我才不会这么难受。”


    荆淙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过?”


    提到“招蜂引蝶”,他不由微微冷笑,将领带扯开,随手搭在一旁,“虞子轩,这周还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分手。你说,到底是谁招蜂引蝶?”


    棘梨理直气壮:“可是我都不带理他的,你又不一样,你个中央空调,每次见了还要笑着跟人打招呼呢。”


    荆淙捏了捏她的脸,微笑道:“那我以后谁也不理,只跟你一个人说话,只对你一个人笑好不好?”


    棘梨笑起来:“好啊,我就喜欢这样。”


    荆淙没说话,心里却嘲道,棘梨可真够双标的,别人喜欢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她聪明又漂亮,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她。


    有人喜欢他,却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光是他知道的,喜欢棘梨的、向她告白过的就有三个,这里只有一个符寻双,人家还根本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就受不了了,都因为这个阴阳怪气过好几次了。


    荆淙越想越气,索性按着人恶狠狠亲下去。


    亲完之后,棘梨还是要控诉,“我觉得你都不在乎我。”


    荆淙的回答是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棘梨皱着眉,抱怨,“我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了,你就是这样嘛。就像之前,我就是喜欢做饭,你却一直阻止我进厨房。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做饭。”


    荆淙道:“我知道为什么。你大伯父在你小时候说过,等你长大了,就把家里饭店给你,就因为这个,是不是?”


    棘梨沉默了,还真是这个。


    白蔻对于烟熏火燎的厨房很是不喜欢,大伯父和大伯母真这么说过,棘梨也真畅想过,手底下管十几个厨子和好多个服务员,光是想想就很威风。


    但她也真没觉得,荆淙会知道是因为这个。


    她尽量很少提到来青家之前的事情,只有说的高兴了才会吐露几句。


    她都忘记了,有没有和荆淙说过大伯父额大伯母。


    荆淙好笑道:“你要是喜欢,就做着玩吧,但是饭店还是别了。”


    棘梨嘟囔:“我知道,那也只是小时候胡想的,让我一直待在后厨烟熏火燎的,我才不干呢。”


    她又甜甜蜜蜜撒娇:“我只想做饭给你一个人吃啊。”


    荆淙心知她在哄他,但也觉得这样不错。


    她如果只做饭给他吃,就算进医院,也只有他一个人,不用再搭上他父母。


    更别说是做生意了,要是无辜的食客进了医院,那事情肯定是要闹大的。


    “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棘梨立刻道:“我这个人一直是说到做到的!”


    荆淙又询问道:“你想去哪个国家,选好了吗?得开始准备材料了。”


    棘梨一听到这,脸蛋皱起来,“我还是觉得我们国家最好嘛。”


    她抱着荆淙的胳膊,“就必须要出去嘛?”


    不光是荆淙的爸妈颇有微词,她和白蔻也说过这件事,他也表达了很强烈的不赞成,认为荆淙这是不怀好意。


    试想,棘梨被带到一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岂不是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棘梨从没怀疑荆淙会伤害她,如果是图色的话,还是她更想对他为所欲为,图钱的话,她这个人也没什么钱,荆淙也不缺钱,不可能把她卖到哪里。


    但白蔻对着荆淙从始至终都抱着很强的敌意,肯定是要把他往坏处想的。


    荆淙已经摸准了棘梨的性子,她喜欢撒娇,也最吃撒娇,他甚至都不需要准备什么理由,只要看着她的眼睛,放软声音,“宝宝,你不是说最爱我了,无论做什么都会陪着我吗?只是去国外几年而已,这都不愿意吗?”


    棘梨立马脸红了,他湿漉漉的眼睛,他的轻声细语像是小猫潮湿的柔软鼻尖,让她的心颤了一下 。


    “我当然愿意的啊……”


    她抱着他,“别说是出国留学了,就算陪你浪迹天涯,我也愿意的。”


    这么好哄,荆淙有些想笑,又突然惆怅,如果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她不要走,那么她还会走吗?


    荆淙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万一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说来说去,一切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问题——


    在棘梨心里,他和她的那个哥哥,到底谁比较重要?


    在前世,毋庸置疑的,他输了。


    重来一次,这个答案会改变吗?


    *****


    棘梨的手机锁屏密码荆淙也知道,偶尔他心血来潮,也会像她一样查岗。


    同样的,他每次也总是空手而归。


    除了白蔻的事情,她对他一向是毫无保留。


    他查岗实在是很笼统,而棘梨又实在小心,那个小号只负责联系白蔻一个人。


    这个秘密就这么一直隐藏下去。


    其实让荆淙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棘梨坚信,荆淙绝对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


    而且,现在白蔻越来越火,曝光越来越多,不知道哪天就被青家的人看到了,或者现在就被青家的人看到了。


    可能他们早把白蔻忘了吧。


    从那次莫名其妙的消失三天后开始,白蔻和她的联系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太忙了?


    他不再和她碎碎念,说一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每个月给她打的钱更多了。


    棘梨猜测,可能是她答应荆淙出国的事情让白蔻生气了。


    男人真的好麻烦,确切地说,是荆淙和白蔻真的好麻烦。


    白蔻明明没见过荆淙,却很是看他不顺眼。


    棘梨觉得,荆淙这么好脾气,让他知道白蔻的存在,一定和她一样,也把白蔻当做哥哥的。


    白蔻的气性真的很大,就这么不咸不淡到了棘梨快毕业,几乎一年,两人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联络。


    同样不咸不淡的,还有青玫对待陶梦桃的态度。


    棘梨猜,能让青玫这么生气,估计还和青佼有关系。


    难道是还在收青佼的钱帮他看着青玫?


    这也太那个了吧……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会让青玫生那么大的气。


    陶梦桃低声下气了这么久,也没和她和好。


    可白蔻这么生气,棘梨又没做错什么啊,她只是要和荆淙一起出国而已。


    她都答应荆淙了,总不好再出尔反尔吧?


    随着棘梨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荆淙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离该死的剧情线还有一段时间,她们在国外待个几年,再回国时,一切都早已结束。


    无论是让人痛彻心扉的悲惨结局,还是一起包饺子的大团圆收场,就让白蔻和青玫纠缠去吧,这种虐恋情深与他和棘梨有什么关系?


    白蔻的演艺事业越发红火了,线下也随处可见他的广告牌,这让荆淙更加坚定了避风头的决心。


    他偶尔也会不安,每次询问橘子,这只胖成球的猫都信誓旦旦保证,棘梨一直很老实,它鼻子十分灵敏,只在她身上闻到了陌生狗的味道,陌生男人是真的没有。


    这让荆淙安心不少。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很多的巧合,生活远比小说要荒谬得多。


    文艺创作是要遵循一定的逻辑的,但老天这个创作者绝对是喜怒无常的最佳代表。


    就在他真的以为生活风平浪静,他和棘梨可以和和美美走到最后,命运像是一个刻薄的人,无情地给他泼了一桶冷水。


    第60章 最重要 你敢走我就不活了


    白蔻觉得拍戏可以用枯燥来形容, 尤其是拍摄这位名导演的剧。


    导演对镜头的认真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等他好不容易解放出来,短短二十多集的内容拍了大半年,甚至还没拍完。


    这算是白蔻拍摄时间最长的一部剧。


    一遍遍地推翻, 一遍遍地重来, 白蔻都有些恍惚,自己不是在演戏, 而是在做什么科学研究了。


    说实话, 他虽然进入了这个行当, 但其实是不太看得起这个职业的, 当初纯粹是因为海瑭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这个剧组里,白蔻不得不拿起全部精力,用来应付一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


    网上声音各异,从官宣开机那一刻起, 就有人质疑他是不是资源咖的, 还有不少车厘厘的毒唯对他恶语相向, 心疼自家姐姐又要奶新人了。


    这些不理智粉丝的声音倒对白蔻和车厘厘的关系没什么影响, 因为她们本来就算不得熟。


    白蔻从老家回来后,就拒绝了车厘厘的“好心”。


    她之后还不死心,又几次跟他提起了那位富太太的好处,都被白蔻拒绝了。


    她也是个聪明人, 很快就又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白蔻的新靠山, 从此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白蔻却对她感兴趣起来。


    父母、棘梨的父母、海瑭, 她们的死都和青家的人脱不开关系。


    他原本只是愤怒,却无可奈何,但自从搭上了伍灵竹, 这个可能终于真的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几分真心,是不是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为了死去的好友报仇,但总归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就算全是因为利益,在商场上,青家倒了,空出来的市场份额,对伍灵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一下子就铆足了精神,开始考虑起来如何实施第一步。


    毫无疑问,他第一个要选择的报复对象一定是青佼,这人的嚣张跋扈真的惹人厌。


    可伍灵竹查了一遍又一遍,青佼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大做文章的黑料。


    那些片场乱发脾气、轧戏、冷脸之类的小黑料,实在是不足以扳倒一个人。他就是这个人设。


    那些更深层面的,却无论如何也挖掘不到。


    如此一来,车厘厘就成了一个重大的突破口了。


    白蔻有时也觉得,车厘厘对青佼的态度很奇怪,按照车厘厘的个性,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和青佼在一起呢?


    只要和青佼在一起,再加上她本来的努力,成为一线顶流,不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吗?


    可车厘厘没有,对于他的暗示,这女人也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鳅,根本不接招。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于这一时。


    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去跟这些人耗下去,不死不休。


    直到又来到一个春天。


    春天里有他的生日,也有棘梨的生日。


    他很用心给棘梨挑选生日礼物,棘梨却突然提出要给他过生日。


    事实上,她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


    他略微犹豫一下,便也答应。


    本不想将棘梨扯进这些事情来的,在青家没有倒台之前,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见,也是复仇帷幕的开端。


    他给予了肯定的回复,在翻看了行程表后,把时间地点发了过去。


    算起来,棘梨今年就该大学毕业了。


    等一切结束后……


    结束后……


    *****


    荆淙真的要气炸了。


    棘梨的手机密码他是知道的,这周公司刚完成了个项目,有一周的假期。


    因为忙碌,他和棘梨已经有整整三周没有见面,本来是想给她哥惊喜,她却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吓。


    棘梨出去招猫逗狗,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他望着手机里的聊天页面,真想冲出去把棘梨揪回来质问,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白蔻的?


    越往上翻聊天记录越心寒,最远是一年前,而棘梨在一年前换过手机,这就表明,她们联系的时间绝对不止一年。


    荆淙要气炸来了,棘梨不在,橘子还在。


    他把小猫拎起来质问:“棘梨跟白蔻早就联系上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棘梨绝对没有认识白蔻。


    他现在怀疑,橘子早就叛变了。


    橘子十分委屈:“喵喵喵!”


    (我又不识字,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在跟谁聊天!)


    棘梨原本是想拽荆淙一起来的,狗狗真的好可爱,很像他,但他说加班好辛苦,要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她只能自己出来玩。


    等到玩够了,她才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耳朵的流行歌往回走,打开门的时候,屋内黑漆漆一片,小橘子居然也没有出来迎接她。


    呵,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懒了。


    棘梨下意识去摸手机,随后立马想起来,她今天穿的衣服只有个装饰用的口袋,她嫌麻烦,就没有带手机下去。


    她只能摸黑寻找记忆找到灯的开关,轻微的“啪”一声后,光亮充满整个大厅,她这时候才看到坐在沙发中央的荆淙,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棘梨进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抱她,牵她的手,喊她宝宝。


    棘梨只觉得这应该是加班后遗症,荆淙上班上傻了。


    她饱含同情,走过去,像往常一样,亲昵去搂着他的脖子,“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


    荆淙还是沉着脸,把她的两只胳膊拿开,冷淡溢于言表,这让棘梨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奇怪极了:“你怎么啦?我回来晚了,生气了?”


    荆淙还没有说话,回应她的只有几声猫叫,原来橘子也在。


    这一人一猫怎么了?


    荆淙面色沉静,内心汹涌如海上风暴,他真的很想质问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再一次抛弃他吗?


    可是他不能,那样只会显得很咄咄逼人,并且把她越推越远。


    他知道,棘梨这个人,向来是吃撒娇不吃怒火的。


    所以,他整理好心情,终于开口,声音发涩,“我都看到了。”


    棘梨愣了一下,她发誓她没有在装傻,“你看到了什么?”


    “聊天记录,你和……别的男人的聊天记录。”


    棘梨吃了一惊,开灯后她就看到她的手机躺在茶几上,但她当时也懒得去管,拿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切换回大号了。


    她一阵心虚,自己怎么会这样不小心,但转念一想,不对,她的聊天对象又不是什么野男人,这是白蔻啊,她的亲堂哥,有什么好不能见人的?


    棘梨释然了,看着怒气冲冲的荆淙也觉得可爱起来,语调轻松,“你误会啦,什么别的男人嘛,这是我堂哥,三代以内血缘关系那种,你瞎吃什么醋啦?”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盈盈嘱咐,“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哦,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好不好?”


    荆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望着她,眼神复杂,半晌后才开口,“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棘梨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大一那年我就遇到他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小狗宝宝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吧?他是我堂哥唉,虽然你是个小醋缸子,但也没必要吃这种醋吧?”


    荆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一,她们居然大一就联系上了。


    “你说,在你的心里,我,和你这个堂哥,谁比较重要?”


    他话说到这种地步,再也忍不住,愤怒和委屈都化成了眼睛上的一层水雾。


    他本人当然是看不到的,棘梨看得心尖一颤。


    不知道别人怎么觉得,她是很爱看男人哭的,“当然是你更重要。”


    说完她就轻轻吻了一下的他的眼睛。


    这话也并不完全是哄她,白蔻和他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又或者是几天不给她发消息,棘梨都是可以忍耐的。


    但如果荆淙敢这么做,她一定要他好看。


    看着荆淙眼中含泪的模样,她又是激动又是心疼,亲了又亲,“哭什么呀,真的,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话说出口,她又有点不舒服,他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可他呢?


    荆淙可和她不一样,他一出生什么都有,长大了也什么都有。


    “你呢,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重要的?”


    荆淙声音忍不住发颤,“棘梨,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棘梨:“明白什么?”


    荆淙哽咽一下:“你说呢?”


    她不要他了,他就没了生志,这还不够吗?


    棘梨催促道:“你快说呀,我是不是最重要的?”


    荆淙答非所问:“你如果敢走,我就不活了。”


    棘梨愣住,这可不像是荆淙会说的话,他在她心里,就像是潺潺的春水,江南的雪,这种要死要活的说法,实在和他不相称。


    就算是情人间的甜蜜誓言,做不得真,也有点太过了。


    她有些讷讷:“我又不是想问这个。”


    她握着他的手,“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虽然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你出了什么意外,剩下的那一个,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荆淙垂下眼睫,置若罔闻,“如果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


    棘梨还想跟他分辩,却被他的唇堵住,和以往的游刃有余不一样,他似乎是想迫切地证明什么。


    棘梨嗔怪着撒娇,“你不是说,只能在床上吗?”


    她有时候也想跟他玩一些别的,他也总是很没情趣的不同。


    荆淙只当做没听见,似乎是嫌弃她多嘴,更急切地亲她,她要推他,他顺手用皮带捆住她的手,再用领带蒙住她的眼睛。


    棘梨颤了一下,好像他每一次吃醋,都会有这种福利。


    她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多让他吃几次醋。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