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别永别,溱洧穿越 爷爷仔细看了看她……
明月到底是没有停更自己的视频, 领导也没再单独找她,只是经常会在开会的时候点一点“某些人”。
明月心中只觉颇为好笑,上学的时候她是乖乖女, 经常看老师这样点调皮的学生, 自己是没有过这种待遇的。
谁知道上班了,反倒有了这样新奇的体验。
转眼又过一月,已至四月中旬,明月周末赴他省考试, 把年年留给爷爷奶奶照顾。
风尘仆仆而归, 叶奶奶看出孙女脸色不好,并不多问。
陈女士打电话过来宽慰, 提议下次她过来陪考,被明月婉言谢绝。
厨房里熬了鸡汤,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美食抚慰人心, 明月看着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年年, 总算有了个笑模样。
叶奶奶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满意,笑呵呵地说家里抽纸不够用了, 让孙女帮她网购几包。
明月点头,立刻拿出手机下单了几提抽纸, 转头叮嘱奶奶:“不用每天都去看,快递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抽空去取就行了。”
“记得拿上那个有我电话的小牌子, 给老板看一下,让人家帮你找件。”明月专门为爷爷奶奶各定制了一个小铁牌。
爷爷有轻微的老年痴呆, 他的那个是防走丢的,正面刻着住址,反面是明爸和明月的姓名电话;奶奶这个是专门取快递的, 只写了取件信息。
年轻人有的是朝气,吃饱喝足又满血复活了。
明月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晾到阳台,就准备带着年年回她租的房子那边了。
叶奶奶跟年年依依不舍,刚好也到她出门遛弯的时间,索性一起坐电梯下去。
哼着自己编的不知名小调,明月骑着小电驴往远方驶去,把奶奶一人留在了原地。
年年站在明月腿边不停地回头看,似乎在和这位比主人还要更疼爱他几分的老人说再见。
两人一狗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因为买的次日达,抽纸第二天就已经送到了菜鸟驿站。
明月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又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明月记得以前去闺蜜家玩的时候,给奶奶打了五六个电话她都一直不接。
明月担心老人出事,骑上闺蜜的小电驴就往家里跑,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奶奶在捡地上的塑料瓶,看见她还一脸惊讶,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次数多了,明月也习惯了,今天打不通就明天打呗,抽纸在驿站多放一天也不会放坏。
次日中午饭点,明月想着奶奶这时候肯定在家,就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果然一下子就接通了。
两位老人正在吃饭,刚听明月说了半句话,叶奶奶就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准备出门去取快递。
明月劝她吃完再去取,这事又不着急,叶奶奶却觉得饭可以回来吃,先去把抽纸取回来要紧。
隔空肯定劝不动执拗的老太太,明月翻转摄像头给她看了看年年,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一觉睡醒发现购物APP上面显示了已签收,她便知道奶奶已经取到件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二,明月照例熬到了周三凌晨一点才睡。
诸朝有人跟着明女郎一起晚睡,也有人恢复了以前的正常作息。
天还未亮,农人们借着天幕的光早早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本以为要等两个时辰后,他们才能听见“仙乐”,但一种和以往不同的“仙乐”从明女郎的“手机”中乍然响起,在空旷寂静的诸朝上空回荡。
天幕之上,明女郎闭着眼睛摸索到“手机”,右滑一下想要关闭闹钟,丝毫没有发现时间的不对、声音的不对。
明月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很多下,但“闹钟”一直不停,真的很烦人。
是不是自己把手机拿反了?
她睁开眼,看向屏幕,“妈妈”两个大字果然是倒着的。
还没完全醒透的大脑让明月动作迟缓,还没来得及接通,这通电话便已经挂断了。
揉了揉眼睛,明月看清了锁屏界面显示着现在的时间——05:43。
这么早给自己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正想打回去,手机上又再次显示了“爸爸”这两个大字,看来老爸老妈现在在一块呢,是老家出了什么大事吗?
接通之后,是陈女士略带虚浮的声音:“你在哪呢?”
“我在家里睡觉啊。”这个时间点,正常人肯定都在睡觉吧,明月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在租的房子这边,咋啦?”
难道是爷爷又迷路了?
“你现在就打车回那边去吧。”陈女士停顿了半秒,“现在赶过去,估计也见不到你奶奶最后一面了。”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掉了,明月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诸朝人也都迷茫地望着天幕:什么意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明月的声音也变得虚浮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一般,“我奶怎么了?”
“刚刚接到电话,你奶奶出了车祸。”陈女士听到了女儿急促的喘息声,“你先冷静一下。”
明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
她知道,这次车祸,和之前的那两次车祸都不一样了。
似乎有另一部手机的铃声在爸妈那边响起,明月听到陈女士接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肇事司机报了警,交警打了120,救护车赶到现场后,医生进行了抢救。”明爸疲惫的声音响起,“你妈妈接到医生电话时,你奶奶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我和你妈妈现在就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三个小时,你妈妈已经通知你表姐了,她离得远,估计会比你晚点到。”明爸说的这个表姐是明月姑姑的女儿,她跟明月在一个城市,但住得更远一些。
明月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和鞋,拿着手机和钥匙就往外冲,根本无暇顾及年年。
小狗在屋里焦虑地踱步,额心缓缓闪烁着蓝光:
【检测到异常,且直播画面未录入。】
【开启干预模式。】
【开启干预模式失败】
【正在选取最佳方案】
【请秦·嬴溱洧做好准备。】
汉唐宋明四朝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迷茫:嬴溱洧是谁?秦朝有这个人吗?
“始皇帝的儿女除公子扶苏、公子高、公子将闾以及胡亥外,都未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大概是哪位因天幕而得势的公子或公主罢。”长孙皇后这样揣度道,阳滋公主嬴阴嫚是后世考古时发现的,此时的诸朝人当然不知。
李世民点点头:“肯定是位公主,这人要跟在明女郎身边,男子多有不便也。”
很可惜,智勇双全的唐太宗猜错了。
和嬴政一样热爱工作、正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的溱洧太子目露异彩:上次天幕召唤皇后时漏掉了本朝,如今应该是从自己身上补回来了。
自己也要坐在神车顶了吗?溱洧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一眨眼,溱洧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黑暗幽闭的空间,周围全是滑溜溜的布料,“地面”一直晃动,难以站稳。
摄像头转移到了溱洧的眉心,天幕如今变成了一片黑暗,诸朝也是一片惊呼。
自己这是在哪?不在明女郎身边吗?溱洧攥住了一小片布,勉强稳住了身形。
突然,整个“世界”倾倒起来,好在地面并没有继续晃动,溱洧站稳后,顺着光亮向外面走去,她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大。
有个女人问了什么,明女郎答了四个数字。
溱洧心中已有猜测,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出去,发现斜上方很高的地方,就是明女郎的下巴。
好吧,自己不仅变小了,而且掉进了明女郎裤子的口袋里。
溱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
父皇为了便于骑射,改周制上衣下裳为上襦下裤,但本朝的裤只有一个款式,和后世的“灯笼裤”很像。
天幕出现后,他们才学习后世,制作了各式各样的裤装,可惜腰间的系带和后世材质不同,穿着难免有些不舒服。
明女郎说过,她这个裤子的款式是工装裤,溱洧所在的这个口袋外侧,刚好有一个可以松紧变换的细绳。
溱洧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腰带穿过这根细绳缠了一圈,系了个扣,再束回腰上,这样自己的安全便暂时得到保证了。
和上次的四位皇后一样,自己也是隐身的。
溱洧好奇地往明女郎的前方看去,一个女人正在“驾驶位”上开神车,看来这就是陈娘子所说的“打车”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神车停下,溱洧连忙钻进口袋里。
明女郎起身下车,溱洧扒着口袋的边往外看去,有腰带借力,倒不是很累,但“巨人”走起路来,晃得她有点想吐。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两侧的景物往后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明女郎跑起来了,朝着她的奶奶。
地上晕染着大片的血迹,奶奶身上已经盖上了蓝布,爷爷弯着腰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月走过去,扶住了爷爷,发现他的胳膊和自己的手都在抖。
爷爷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似乎在辨认她是谁。
明月心里一酸,正想告诉他,自己是“月月”,却见他往兜里掏了掏,拿出了奶奶的小钱包,递给她:“都撞飞了,我刚给捡了回来。”
六点多,天光微亮,明月从爷爷手里接过奶奶的遗物,掉下了第一滴泪。
第82章 秦朝一尺,地铁人多 本朝什么时候才能……
“对着那个仪器吹一口气, 就可以测出来有没有喝酒。”顾不上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叹,诸朝人发现,这正是一个对后世加深了解的绝佳机会, “明老叟神志不清, 一直等到明女郎来,在她的见证下才开始测量,测完之后两人和‘交警’都需要签字按手印,表示他们对这一结果均无异议。”
“那个交警先问了明女郎和死者的关系, 又问了她的年纪, 显然是在确认她能不能为这件事承担责任。”有人眼神不错,发现了挂在交警们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这个东西,之前赵警官身上也有。”
“笔录?不就是咱们现在的口供吗?”诸朝人将这二者联系了起来,看来在这方面, 后世和本朝并无太大不同, “和咱们一样,也需要画押, 没什么差别嘛。”
溱洧看着明女郎有些着急:
她们俩年纪其实差不多大,但相较于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的自己而言, 明女郎显然没怎么经过事,如今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人家让干啥就干啥, 也不额外问几句。
就算信任这后世的“官府”,也不能摆出一副老实任欺负的模样啊。
一扭头, 溱洧发现有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交警正在勘察现场,看来他就是这一群人当中主事的那一位,看上去倒是和本朝的那些老吏一样经验丰富, 就是不知品性如何了。
询问明女郎信息的这位交警让她把爷爷扶到一边的花坛旁边坐下,刚站定没多久,那位主事者又叫她过去。
溱洧听他又确认了一遍明女郎是死者的孙女,而几位子女短时间内都没法赶到现场后,这才遗憾地给明女郎指了指地上的一小片血迹:“这是死者最开始被撞到的位置,你蹲下指着这个地方,我来拍张照。”
明月点头照做,溱洧探头往后看去,因为身体变小,让她难以按照正常的方法计算出叶老妪被撞飞了多远,但大致估算一下,起码有一个半明女郎的高度。
而天幕的摄像头不受溱洧身体变小的影响,嬴政一眼就看出,这段距离至少也有十一尺。
秦朝的一尺可不是现在的三十厘米。
虽然直至今日仍未发现秦尺,但根据出土的多件秦量器也可以计算出,秦朝的一尺等于后世的23.2厘米。
到了西汉之时,一尺的长度变成了23厘米,东汉改为23.4厘米,唐朝又变成了30.7厘米,宋时增加到31.68厘米,明制木工尺则是31.1厘米。
诸朝人按照各自的度量衡换算过后,都忍不住咋舌:“后世这神车跑起来是真快。”
也有人默然不语:死于马蹄践踏的普通人绝非少数,这些人大概率不会像叶老妪这样立死,而是会在痛苦中挣扎许久才不治身亡。
加急的驿马可以“撞死莫问”,权贵能用金钱官爵抵罪,所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被撞死可能真的就白死了。
照完照片,那主事者便打发明女郎去照看她爷爷,溱洧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就算没什么趁手的礼可以送,好歹跟人家说两句好话啊。
好在明女郎的表姐已经赶到现场了。
溱洧见她先去看了叶老妪,又过来担心明老叟冷不冷,瞧着神情还算镇定,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交警再来让明女郎签字时,这位表姐都在一旁把关,问明白了才让明女郎签字画押。
溱洧和诸朝人之前受限于视角,都没能看到“笔录”上写了些什么,现在在这一问一答中,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诸朝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挂在他们胸前那个小玩意也是一个摄像头,溱洧倒是松了一口气,有这东西在,想来这事处理起来,不公正之处要少上很多。
也是从对话中,诸朝人得知了后世的长度单位——米,估计又是从西方泊来的产物,各自换算一番暂且不提。
这边正核对着笔录的细节,那边来了辆车将尸体运走了,溱洧眼睁睁地看着,想提醒他们也没办法。
好在“签字画押”环节很快结束,明女郎立刻转头看向那边,溱洧欣慰地发现,她终于知道开口问交警话了:“我奶奶被送去哪了?”
交警的态度倒是很和蔼,告诉明女郎“交通事故处理组”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两个路口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会儿过去问他,现在先把她爷爷送回去,安顿好老人再去找他。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东晋之后的三个朝代,有人吟诵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原来‘交警’的‘交’出自这里。这‘事故处理组’和‘办公室’也是简明意赅,后世似乎常有这样的词。”
明月看着穿着单薄外套的爷爷一脸恍然大悟,扶着他正准备回家,她表姐却没有被糊弄过去,立马问道:“我们想现在就去看我姥姥,可以吗?”
交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新出现的受害者家属,继续和蔼道:“死者应该已经送去殡仪馆里了,我们一般是不建议家属过去看的,因为交通事故处理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你现在过去看,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徒增伤悲”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把明月表姐也说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搀扶着明爷爷把他送回家,问清楚他还没吃饭,明月表姐连忙去厨房给他下点饺子。
明月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住在附近,打电话过去她刚好在家。明月含糊地说了自己有些急事,需要借她电动车一用,对方仗义地表示自己马上就把车骑到她家楼下。
又打电话给另一个有自己租房钥匙的好友,把年年托付给了她,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公司请假,一看时间,才刚到七点。
平日里,她这时候应该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跟领导一板一眼地发了消息请假,明月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方,但平日里面目可憎的上司竟然没有像她上次请年假时那样阻拦,秒过了她提交的请假申请,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
明月心下复杂,也体面地道了谢。
明月和表姐各骑了一辆小电驴,一起去了交警办公的地方。
门半掩着,站在外面能隐约听见那个肇事司机说话的声音。
她们敲门而入,便看见刚刚那位交警和那人面对面坐着,正在询问些什么。
溱洧打量了一下,这个交警胸前还挂着那个“执法记录仪”,后世就这点好,到哪都有“摄像头”,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收受贿赂等情况,怪不得明女郎这么信任对方。
本朝的“天幕五科”如今初初起步,离他们造出这种奇物,应该也不远了吧?
转念一想,就算造了出来,想要如同后世一般普及到千家万户,显然并不现实。
后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见到有人进来,交警亲切地叫着明月的名字,问她过来干嘛。
姐妹俩这才问清楚殡仪馆的具体位置,刚好在城市另一头的郊区。
那电动车就没用了,她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地铁转公交过去吧。
明月把地址转发给老妈,又在电话里报备了一下这边事情的进展。
得知四面八方的亲人都已经在往这里赶来,她一时之间有些默然:犹记得去年奶奶过生日时,人都没有来齐,如今奶奶去世了,大家反倒聚在一起了。
溱洧听着也是有些感慨:其实叶老妪这个年纪,在本朝已经很了不得了。
从前看天幕时,溱洧也爱与身边人闲聊。
大家都觉得明女郎的奶奶比她爷爷身体好上太多,性格也灵巧,能说会道爱笑爱闹的,是个能长寿的样子。
反观明爷爷,总是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天幕出现这半年多的时间,他已经走丢了两三次,实在是让人担心。
是以如今叶老妪横死,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很快溱洧就没时间感慨了:地铁和公交都不让带宠物,诸朝人也从未乘坐过这两样比之“神车”不相上下的“奇物”,如今竟是阴差阳错地见识到了。
正是上班早高峰,地铁里当然是人挤人,明月和表姐都没有位置坐,溱洧这个视角也只能看见许多各式各样的裤子。
上一次见到后世这么多人,还是明女郎他们一家出去旅游的时候。
溱洧当然不觉得人多有什么不好,她和诸朝的上位者们一样,在这一点上都对后世羡慕不已:本朝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多人?
这五个朝代要不就是刚经历过战争,要不就是正在经历战争,最缺的就是人口,为了“生息”,朝廷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成果斐然,但与后世这规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啊。
“后世医学发达,新生的孩子多,老人都长寿,自然人就多了。”霍光一板一眼道,“再有就是,明女郎和她父母身上,都完全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
卫长公主点头,转而看向年幼的张安世,并不因为他年纪尚小便忽略他的存在。
“我觉得,粮食才是关键。”张安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点头,“若是后世作物真有明女郎答题时说的那么高产,能养活出这么多人,确实也不奇怪。”
卫长公主再次点头,对自己这两个尚且年轻的“幕僚”颇为满意,转头看向天幕,心情便有些复杂了:她可不相信,只有自己一人看出,这溱洧有可能是始皇帝选的新继承人。
刘彻当然也看出来了。
第83章 后世险恶,火化火葬 朱元璋抓住了重点……
但攀比之心可不是用在这种大事上面的。
刘彻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太子之位何其重要, 岂能因为始皇帝选了这溱洧,便匆忙改变自己计划的步调?
关于后世人多一事,臣子们讨论出的原因大多和霍光、张安世两人相同, 都盘旋在医学、战争、粮食上面, 倒是桑弘羊别有一番见解:“陛下,臣斗胆一言,此事或与后世的赋税制度也有关系。”
刘彻扯了扯嘴角,默认了桑弘羊所言:在改革商税这方面, 竟然只有桑弘羊这个商人出身的侍中, 和自己同心同德,真是可笑至极。
越往郊区走, 地铁上的人越少,姐妹俩总算有了座位可以坐了。
溱洧左右探头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条长龙一般的钢铁巨兽, 两侧斜上方都有光屏, 绝对造价不菲。
诸朝人当然又是一番羡慕。
几位皇帝各有各的傲气,自觉本朝造出类似的东西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生之年, 恐怕很难体验到这“地铁”了,这样一想, 很难不嫉妒溱洧的好运啊!
嬴政作为父亲, 倒是没有这种感受,但也准备等女儿回来之后, 细问她的体会。
长路漫漫,明女郎的心情诸朝人不得而知,但天幕之下的人们丝毫不觉无聊, 连窗户外一闪而过的那些“广告”都恨不得全部记下。
也有一些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殡仪馆又是什么?棺材铺子吗?”
“能和那交警搭上线的棺材铺子,实力应当不凡。”朱元璋抓住了重点,“恐怕是朝廷搞的东西。”
朱标点头:“死人是大案,尸身确实应该放在官府,等待仵作查验。”
“此事已然铁证如山,那肇事者竟是未逃,倒是稀奇。”朱樉自己杀人不逃,是因为有个皇帝爹,如今看那人撞死人后未逃,只觉他是个傻子。
朱元璋狠狠地冷哼了一下,朱樉连忙正色,不知自己这话又如何惹怒了老爹。
朱标心中无奈,却也开口救弟弟于水火之中:“与其相信肇事者的品性,不如相信后世朝廷的制度。”
“后世有那么多摄像头,他肯定是逃不掉的。”朱棣一向眼神不错,后世摄像头样式繁多,全都被他记在心间,“他这是过失杀人,看那交警的态度,恐怕和咱们一样,有自首者减刑的法度。”
“就你话多!”朱元璋瞪了老四一眼,继续用鼻子出气。
这段时间沉稳了许多的朱棣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哥。
朱标倒是真的友爱弟弟们,竟是对朱棣没有丝毫的蒂芥,开口解围道:“儿子记得爹年轻时候,也在棺材铺子里面干过活呢。”
长子一开口,朱元璋也不吹胡子瞪眼了。
对于凤凰男而言,别人提起他年轻时候落魄的经历,这人肯定要心中暗恨。
但对于能力手腕都一流、已然功成名就的朱元璋而言,那就是忆苦思甜了:“那时各地丧事太多,棺材铺子都忙不过来,才临时找了些乞丐干活。”
回忆起年轻时的日子,朱元璋还真有些唏嘘:“抬大杠、打执事这类粗活,许多乞丐都抢着干,爹靠着一副好面相,倒是偶尔能拿到沿途撒纸钱、充当孝子这样的精细活。”
朱元璋说这话之前,明朝这几位皇子肯定都觉得这些全是低贱之事。
但老爹这么一说,他们立刻都变成了这一行当的忠实粉丝了,好几位皇子都笑着说要微服民间体验一下呢。
见识了地铁,诸朝人再见到公交时,就没有那么震惊了。
这东西之前明女郎骑那两轮车时他们也见过,坐进去还觉得没有神车跑得快呢。
倒是明女郎上车交钱,诸朝人听到这车“说”只收了她“一元”时,都颇为惊异。
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就搞明白了后世“元”的价值,也意识到这“公交”坐起来确实不贵。
公交车上明女郎靠着窗坐,溱洧这个角度看起另一侧的风景就很方便了。
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明女郎的呼吸声有点不对,一抬头,发现这姐妹俩都在掉眼泪。
回忆着这兵荒马乱的一早上,溱洧有些忧心地看向她们二人,她好像记得,明女郎出门的时候,只拿了钥匙和手机,并没有带后世那种洁白柔软如丝绸一般的纸呢。
不仅明月没带,她表姐也一样没带,没有纸的情况下,两人哭得都颇显狼狈,不约而同地想道:到地方了就赶紧买一包纸。
和诸朝人一样,明月也不知道殡仪馆长什么样,但她知道肯定不是“棺材铺子”。
现代的丧葬服务制度显然脱胎于西方,但也结合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和古代的杠房有几分相似。
杠房起源于明末清初,盛行在清末民初,是古代承包丧事的机构,营业范围很广,再往前追溯,便是富贵乡绅用于停放族人遗体的义庄了。
对于明月而言,姥姥姥爷去世时自己年纪尚小,还不记事。
“死亡”教育的第一课,就是现在。
荒凉、空荡。
这是她对这地方的第一感受。
在存放骨灰盒的房间里,姐妹俩找到了工作人员,询问到了停尸房的位置。
进入冷气逼人的“安息处”,打开柜子再看老人一眼,她们又是一番伤心暂且不提。
溱洧虽然也有些感触,但肯定无法感同身受。
在她眼里,当务之急肯定是先去搞点“纸”来。
对于这姐妹俩都背着对方偷偷用衣袖擦眼泪鼻涕的行为,她已经完全无法忍受了!
但荒郊野岭,殡仪馆内的超市不开门,明月她们根本买不到纸。
工作人员也抱歉地表示,自己这里没有,实在爱莫能助。
好在住在隔壁城市的另一个表姐马上就要赶到了,两人便坐在大门前的台阶处,沉默地等待着。
溱洧回过神来,这才有些悚然:
刚刚那位“工作人员”所在的屋子,里面那一排排的柜子,被明女郎她们称作是什么?
“骨灰盒!”显然,这个叫法让诸朝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后世的“险恶”之处,不少天幕的追捧者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应该是我们理解错了吧,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大门口另外两拨人的一番争执,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们约的是今天早上第一个火化!”孝布颜色偏黄一些的那群人愤然道。
另一方头上戴的孝布颜色偏白一些,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语气平缓,话却不怎么讲道理:“我们这边请了阴阳仙,先生说了,今天九点火化最佳,看在鬼神的面子上,你们晚一些也不妨事嘛。”
明月和表姐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起身往远处走了走。
远远地看着“插队”的那一方,有一位中年妇女在丈夫的授意下,坐在地上哭嚎着,明月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听到的话还是进到了她的脑子里,明月冷不丁开口问道:“我奶也要火化吗?”
“现在都要火化。”表姐倚靠在树上,“农村肯定有偷偷土葬的,但咱这个情况肯定是得火葬了。”
“哦。”明月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诸朝被这段简单的对话炸开了锅:
不是,这表姐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明女郎也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那可是挫骨扬灰啊!
明女郎没有回头看,溱洧却扒着裤子的侧边凑了个热闹,连带着诸朝人也看见了两方纠纷的处理结果。
来劝导的工作人员带着几个壮汉软硬兼施,借“阴阳仙”之名行插队之举的那一方很快偃旗息鼓,最终还是排在了另一方后面。
看来后世是一点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溱洧在心中暗自想道。
其实她也不信。
所以在皇陵的问题上,希望父皇能够原谅孩儿的不孝吧。
大人们陆续赶到,明月这两个小辈便没有什么要紧事可做了。
陈女士把外套脱下来围在了女儿的腰间,心疼地让她先打车回去。
到家后已是中午,明月换了身衣服,听见爷爷在卧室里喊“月月”,连忙跑了过去。
老人见到她,莫名松了一口气,明月鼻子一酸,又差点哭出来。
安抚了他一会儿,爷爷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回去啊?”
明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回老家,叶落归根,确实应当如此:“应该很快吧,我爸肯定正在安排呢,等他回来问问。”
明爷爷突然激动地攥住了孙女的手,眼神中竟是少有的清明:“你奶奶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一辈子都是农民,都是老百姓。”
明月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又听爷爷接着说道:“能不能不火化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老人而言,火葬还是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诸朝人仿佛被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一般喟叹出声:明老叟这个态度,才是对待“火葬”最该有的态度啊!
不过,他为什么要专门强调叶老妪只是普通人呢?
“我也不知道。”明月稍显慌乱地避开了爷爷的眼神,“等我爸回来再问问他吧。”
爷爷缓缓松开了手,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答案。
明月心乱如麻地钻回自己的卧室,给爸妈发信息说了爷爷的想法。
没过一会儿,明爸就打电话过来:“我问了殡仪馆这边,可以把你奶奶的遗体运回老家的殡仪馆再火化,但必须要老家这边出具一定会火化的保证书。”
“你爷爷这个想法,应该是悬了。”
第84章 肉铺鱼当,守孝与否 这位尊贵的小主子……
“那怎么办?”明月低落道。
“先骗着吧。”明爸叹气, “你爷爷年纪也大了,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来不及继续为这件事伤春悲秋,陈女士着急忙慌地接过话茬, 安排明月去菜市场买菜。
这么多人过来看叶奶奶最后一眼, 衣食住行都需要他们这边安排妥当。
溱洧和诸朝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菜市场,蔬菜种类颇多,价格都很便宜。
对于司农之人、准备出海寻找良种之人而言,这一趟算得上是现场教学了。
有富商惊喜地发现, 家中本用于观赏的盆栽, 其果实在后世竟然颇为畅销。
“肉铺鱼当”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与河鲜,溱洧着重观察了后世的白皮红猪(肢解版)。
本朝之前经明女郎点拨后被骟的那些猪, 确实长得更肥嫩一些,吃起来几乎没有腥臊之气,但因为种类依然是“黑猪”, 肉质肯定是没有后世鲜嫩的。
自己这边多看几眼, 本朝记下的特征更多,之后去“西方”寻找白猪时便更容易一些。
诸朝善于绘画者奋笔疾书。
秦汉两朝打定主意要去寻找西猪, 唐宋两朝却没有那么着急。、
如今猪肉的食用和养殖范围都远远低于羊肉,除非证实养猪的成本远远低于养羊, 否则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
但考虑到后世猪肉铺子比羊肉铺子数量更多、位置也更好,显然在中原地区, 前者的养殖比之后者, 肯定存在着一定的优势。
因此西寻白猪,也在唐宋两朝的长远规划之内。
明朝这边, 朱元璋搭眼一看,便发现后世猪肉价低于羊肉,显然前者更好养、更划算一些, 心下思量:
元末之时耕地增加、牧地减少,羊肉如今已经供不应求,完善养猪技术和寻找西方白猪都很重要,必须同步进行。
洪武元年自己复置了司农司,两年后又将其裁撤并入户部,如今又过去了八年有余,将其再拆分出来,倒也算不得朝令夕改。
朱元璋准备把研究养猪技术一事交给司农司,那出海寻找白猪一事
他眯着眼睛看向下首的几个儿子:老马生出来的这几个小子,确实只有标儿和老四可担重任。
“娘,女儿不想嫁人。”朱元璋的嫡次女在公主中序齿第四,因兄姊宠爱,性情在一众公主中最为“娇纵”,当然,除了她爹娘,没人敢当面这样评价她。
朝野上下提起四公主,也只会说一句“颇有汉唐公主气度”。
马皇后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她管教子女一向严厉,唯对小女儿颇有几分怜惜,倒是让她养成了和大女儿完全不同的性子。
朱重八虽不说,但她所出的两个女儿中,他最喜欢的肯定还是性情温和贤淑的大女儿。
天幕出现后,小女儿一直蠢蠢欲动,能忍到现在才来找她,已经在自己意料之外了。
而已嫁给梅殷的大女儿,倒是很早就来找她了。
马皇后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可惜啊,宁国公主殿下进宫来,是为了劝谏皇后娘娘不要受天幕蛊惑。
“后世是后世,本朝是本朝,母亲手伸得太长,恐有牝鸡司晨之嫌。”虽然仍唤自己母亲,但此女已然已经不是她的女儿,而是谨守女四书、唯愿相夫教子的梅家夫人了。
宁国公主却只觉委屈:自己这话掏心掏肺,全是为了母亲着想。
天下女子关我何事?母亲年纪大了,倒是分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你不嫁人,又准备做什么呢?”马皇后叹道。
“女儿就不能一直做公主吗?”小女儿的头枕在自己膝上,声音闷闷的,“我本来就是公主,只想当娘的女儿,不想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真是孩子话。”马皇后轻抚着女儿乌黑的鬓发,心中酸涩。
若是天幕从未出现过,小女儿这样说,自己一定会狠狠地罚她,女子适龄成婚,孝顺公婆,体贴丈夫,为夫家生儿育女才是正道,怎能说出如此离经叛道之语?
但天幕出现了现在想想,自己操办这个婚庆司,未尝不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平,又有什么立场来苛责女儿呢?
母女之间沉默良久,感受到膝上的浅浅濡湿,马皇后叹气:“莫要哭了,若你三姊出嫁后,你还不愿成婚,我便向你父皇为你求个封号,也不耽误你妹妹们的婚事。”
“真的吗?”四公主猛地坐起来,破涕而笑,“娘,你真好。”
马皇后用手帕擦了擦女儿的眼泪,故意板着脸训斥道:“行了,忸忸怩怩像什么样子,快去洗把脸。”
目送女儿迈着欢快的步伐远去,马皇后再次叹气:“今日之事,务必如实汇报给陛下。”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是”的答复,马皇后辨认出是女子的声音,心下好笑:她总觉得朱重八顽固不化,几乎没怎么受天幕的影响。
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天幕出现之前,他肯定想不到任用女子担任锦衣卫。
虽说如今只有监视内廷、臣子内眷的暗卫是女子,明卫仍全是男子,但马皇后相信,因为性别受到的蔑视,反而会让她们更加竭尽全力地去抓住每一次机会,她们总会有站到高处的那一天。
等明女郎买完肉,诸朝中的某些人才后知后觉地质疑道:“祖母去世,明女郎作为孙女应当服大功九月,服小功九月,服缌九月,如今怎么还买起肉来了?”
“明女郎只是买肉来宴客,她自己也不一定吃。”也有人不把这当回事,“再说了,后世不遵守《周礼》的地方多了去了,就算明女郎真吃了肉喝了酒,你们还能管到天上去吗?”
眼看着后世热热闹闹地正准备开饭,明女郎究竟会不会吃肉马上就见分晓,天幕却突然变黑了:
【请秦·嬴溱洧尽快用餐,系统将于宿主明月用餐完毕后立刻开启传送。】
溱洧一眨眼,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东宫初建,守卫者颇多,机灵的侍从连忙端餐食上来。
溱洧顾不得礼节,风卷残云一般吃起了饭。
如无意外,自己下一次回来应该也是明女郎吃饭之时。
看来天幕也清楚,短时间内,明女郎的爱宠很难回到她身边。
另有一宫人解开溱洧在腰带上打的结,换上了一条更加华贵、更能彰显太子身份的新腰带,再把一条比腰带更结实的“麻绳”围在了太子殿下的腰间,两头分别扣在了另一条白绫之上:“殿下,这是墨家学徒仿照秋千所制之物,您到时将白绫系在那细绳两端,便可坐在白绫之上,颇为省力。”
秋千是北方山戎之戏,如今形制大多为木架木板,难为那人竟能想出这样新奇的点子。
溱洧点头,目露赞许,宫人也机灵,立刻答道:“已着人赏赐过那名墨家学徒了。”
又有宫人为溱洧穿上一件口袋颇多的外袍,伤药、点心种种一应俱全。
溱洧在李家生育两子两女,唯有幼女不满一岁,尚未起名,也不记事。
公主殿下得封太子的同时,这位尊贵的小主子也被陛下赐名为嬴恒升。
姓嬴,名恒升。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其名同样出自诗经,饱含嬴政对她的期待和祝愿。
四位小主子都住在东宫之中,但如今紧要之时,唯有嬴恒升身边的宫人得以放行,进书房来汇报小主子的情况:这一上午都睡得香甜,并未被吓到,一切无虞。
嬴政急匆匆赶到,溱洧咽下口中食物,正要行礼,刚张开嘴,却还是慢了一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算上之前陛下那两次,这已经是蒙毅第三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即便如此,再见此景,他还是被“天幕神力”吓了一大跳。
嬴政倒是面不改色:他先前便猜测过,天幕应该来自于比后世还更远的后世。
那也就代表着,他的子孙后代,终有一天,也能做到系统做到的一切。
哪怕朝代更迭,天下已不属于秦朝,但他们总会记得秦朝,总会记得自己的来处。
明女郎吃得也太快了吧!
溱洧再次掉回黑漆漆的口袋里,感受到明女郎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她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去,安装好这个“秋千”,确实比上午省力了太多。
估计等自己晚上回去,便会有质量更好、颜色更华丽的“秋千”了。
抬头看向明女郎,溱洧皱了皱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明女郎强颜欢笑。
毕竟之前他们都是从“年年”的视角看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开心的,小部分时候不高兴也不会掩饰。
毕竟在小狗面前不需要掩饰嘛。
诸朝人也有些感慨:天幕把溱洧传送回来,显然是认为明女郎用餐结束了。
但她如今还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似乎完全游离于宴席之外。
有人提到她,便扯出一个“假笑”,让人看着实在是别扭。
所以明女郎刚才到底有没有吃肉?
明月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吃不吃肉,溱洧能这么快回来,显然她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奔波了一上午,倒是非常口渴,连灌好几杯水,才感觉舒服了点。
当溱洧的目光投向餐桌,诸朝人的心霎时间凉了:
这一桌坐的都是叶老妪的血亲,桌上的肉菜和酒都已经被席卷一空。
他们根本没有要守孝的意思吧。
确实没有。
第85章 法医仵作,塑料珍珠 纵观五朝,这一职……
若不是因为伤心胃口不好, 明月肯定也哐哐炫肉。
在她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自己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这个概念。
明女郎一家吃晚饭时,溱洧又被传送回了秦朝, 一睁眼就发现父皇和诸位大臣都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候。
溱洧不得不一边汇报, 一边保持着仪态吃完了晚食,幸好明女郎的胃口已经恢复,不然以这个速度,自己肯定是吃不饱的。
本以为明女郎夜里睡觉时, 自己还能再回去一趟, 但眼见着小姑娘辗转反侧,时不时从“纸包”中抽一张纸出来擤鼻涕擦眼泪, 溱洧也颇为无奈:
一直看手机里叶老妪的照片,能不伤心才怪呢!这孩子到底还准不准备睡觉了?
溱洧趴在明女郎的耳边,身下是弹性十足的软枕。
之前听明女郎说过, 这枕头是用棉花做的。
棉花这东西用来抵御严寒再好不过了, 不知后世又是从哪个地方泊来的。
心中思考着本朝的未来,溱洧在明女郎无声的哽咽中沉沉睡去。
她是被晃醒的。
头顶有一条缝的光亮, 溱洧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明女郎的口袋里,但周围布料的材质摸起来和昨天完全不同。
揪着布料爬到顶部, 一探头,溱洧发现视角高了很多, 原来自己在明女郎上袍的口袋里。
这里可没有细绳能给自己固定了, 但明女郎的钥匙也在口袋里,能不能用钥匙搭一个梯子呢?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自己的位置, 诸朝人得以继续从溱洧的视角观看天幕。
因为是交通事故导致的死亡,明女郎一家只能等法医尸检报告出来后,才可以把叶老妪运回老家去。
法医?尸检?这两个词非常直白地概括了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诸朝人面面相觑,倒也还能接受。
古代当然也有类似的职业。
秦时他们被称为“令史”,因尸体不吉,多贱民、奴隶和犯人从事,后者可以通过为官府做事来减免牢狱,被统称为“隶臣妾”。
后晋时首次出现了我们熟悉的“仵作”一词,但依旧只由“低贱之人”担任,隋唐之时出现的科举考试,更是之间把这个职业的子孙三代都排除在外。
但到了宋朝,宋慈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仵作这一职业受到了重视,《洗冤录》的发行更使尸检的手段趋于专业化,还出现了许多稳婆、坐婆辅助参与妇女尸体的检验。
仵作已然成为了衙门的非正式吏役,但只作为主检官员的助手出现。
元朝之时,仵作多出身于屠宰之家,此时的地位已经提高到可以够全权负责尸体的检验,验尸官只会在一旁监视。
随着时间的更迭,仵作逐渐受到了官府的信任,但真正成为官府吏员,还是在清朝。
其社会地位稍有提高,但依旧是衙门里最低级别的小吏,后代依然被科举考试拒之门外。
当然了,衙门里面的待遇低,衙门之外便出现了商机。
或收取死者亲人钱财,或收受被告贿赂,或揣摩上官的意思,造成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
纵观五朝,这一职业的地位都不算高,秦时犹甚。
但溱洧显然习惯了后世诸多事情与本朝不同,并未因此大惊小怪:
那法医和之前的交警一起坐着警车过来,两人之间并未从属之分,明女郎的家人对他也格外客气。
衣着整洁,比明女郎平日里的穿着还要讲究几分,浑身书香气质,完全不像做“低贱事”的人。
法医不知道溱洧对他的评价,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啼笑皆非:
自己裹得这么严实还戴着口罩,竟然还有人能看出他有“书香气质”?
不过,溱洧这么想也有道理,毕竟这位法医至少有个硕士学历,本科五年,研究生两三年,浑身肯定都沁透着学习的芬芳。
诸朝的仵作则升起了希望:原来在后世,自己这一行当会如此受人尊敬,他们这样与尸体打交道的“晦气之人”也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被世人误解过,明明破坏死者的尸身只是查明凶手的无奈之举,却总要被死者的亲人咒骂唾弃。
后世法医受到的尊重无法穿越时空惠及到诸朝,但在天幕的潜移默化之下,仵作们的地位显然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诸朝的上位者们更是能从后世对法医的态度中意识到尸检对于查案的重要性。
交警之前说肇事司机的家属今天可能要来,但一直等到法医检查完,对方也并未到场。
明爸拿着一只塑料手套出来,里面装着一堆塑料珍珠,上面还有已经凝固的血。
明月沉默地接过,跑去厕所的水龙头处洗干净,又用裤兜里的卫生纸擦干,塞进了牛仔外套的口袋里。
溱洧侧身躲过明女郎的“攻击”,她再也不用担心钥匙做成的梯子可能会倒塌,因为它已经被这一小袋珍珠给压塌了。
好在口袋的底部也因此被垫高,溱洧踩在上面就已经可以看到外面了。
溱洧低头看向脚下的这一袋“珍珠”,心中也颇为唏嘘:
之前看天幕时,曾听明女郎说过这是“塑料”做的,并非真的珍珠。
那时她还许诺,等发了工资就给叶老妪买一串真的珍珠项链
几个月过去了,当时的许诺显然已经被明女郎抛之脑后,不知道她此时看到这串假珍珠,心中可有悔意?
诸朝人可没有溱洧这么淡定,刚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珍珠之上沾的有叶老妪之血。
“这常戴之物,又沾了惨死之血,必有煞气。”有通鬼神者摇头晃脑,“日后放入棺中便可化解,但明女郎若是准备留下当个念想,就大大不妥了。”
周围人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一时之间都欲言又止,但看着明月绷着个脸,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为叶奶奶穿上了寿衣,一行人进去做最后的告别。
明月站在爸爸的侧后方看向奶奶,发现她的面容已然变得陌生。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听清明月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
只有溱洧和天幕之下的诸朝人听见,明女郎说了一句:“那已经不是我奶奶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朝人都被她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论震惊到了,各种质疑批判的言论砸在了她的身上,连平日里对明女郎好感颇多的人也都皱起了眉:“这话有些过于不孝了。”
刘彻却挑了挑眉:“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虽然因为天幕开始质疑鬼神之说,但他的潜意识还是更擅长从迷信的角度解读事情:
明女郎这话意味着叶老妪魂魄已去,舍去的肉身当然并非她的祖母。
明月的想法其实和他说的差不多:斯人已逝,我爱着的奶奶是记忆中的奶奶,而不是面前这具空壳躯体。
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她不认为世间存在“魂魄”。
离开,就是永久的离开,何必用那些话来自欺欺人呢?
这样一想,反倒更加伤心了。
明月的哭声混在大家的哭声中毫不起眼,甚至算不上是最撕心裂肺的那一个。
告别过后,生活还要继续。
回去的路上,陈女士还是借闲聊之机劝慰道:“这珍珠你奶奶特别爱戴,到地下肯定也想戴,回头问问先生,看看是当填材,还是烧掉吧。”
明月不说话,看向窗外,陈女士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女儿硬邦邦地说道:“就不能留给我吗?”
陈女士满脸都是不赞同,正要继续劝女儿,明爸一边开车,一边插嘴道:“这能不能留着,得问先生啊。”
“回头我们问问先生。”趁着红灯,明爸扭头给陈女士使了个眼色,“这事还得听专业人士的。”
明月又不说话了,溱洧并诸朝人都一时无语:说他们不信鬼神吧,既请了阴阳先生,又对这沾血的珍珠有忌讳;说他们信鬼神吧,尸检和火葬都不放在心上,还准备指使先生“欺骗”小姑娘。
当然了,明爸可不觉得这是欺骗:先生肯定也觉得这东西不能留在月月身边,自己只是提前叮嘱了先生几句,怎么能算是欺骗呢?
和几个表姐一起收拾叶奶奶的衣物时,明月到底还是把珍珠放到了“填材”那一袋里。
一并塞进去的,还有奶奶生前爱穿的衣服、喜欢的绳编包。
爷爷一语不发地看着她们收拾,突然语出惊人,说奶奶在衣柜里藏的还有私房钱。
几个年轻人钻进去扒拉了半天,找出来一个小木箱,看上去已经是老古董级别的旧物了。
打开一看,确实有一沓红票子,底下压着各种小玩意。
众人围在小木箱四周,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抽泣声瞬间连成了一片。
明月年纪最小,只模糊地知道几个表姐也都是被奶奶看顾着长大。
但成年后大家各自纷飞,相隔甚远,那些感情明月根本无从窥见。
直到她看到小木箱里珍藏的这些东西,才明白奶奶心中,一直记挂着每一个孩子。
钱都给了爷爷,塞进了他的小木箱里。
明月拿走了其中和自己相关的那几样,其他几位表姐也都将那些承载着儿时岁月的旧物各自带走珍藏。
正常情况下,尸检报告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出具,但老人急着入土为安,法医也没真让他们等上三天。
明爸跟着转运车直接回老家的殡仪馆,明月就负责把自家车开回老家去。
诸朝人欣喜:终于能深入了解一下后世的农村了。
第86章 株矮穗大,打钱折纸 她们打的钱,叶老……
殡仪馆坐落在大片的农田之中, 乡间的马路有些窄,货车又多,明月开车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溱洧则好奇地看向车窗外, 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一直绵延到远方。
她虽是肉食者, 但也对农桑之事颇有了解,将眼前之景和本朝相对比,不免叹息:
就算是父皇农庄里精心侍奉的五谷,这个时节, 恐怕也没有这般茂盛。
这就是依靠“生物”之力培育出来的小麦吗?朱元璋震惊不已。
溱洧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上位者, 就算再了解农事,也比不过穷苦出身的朱元璋。
他一眼便看出, 这后世的麦子株矮穗大到了离谱的程度,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任何倒伏。
离得太远, 朱元璋看不清穗中空心麦多不多, 但就算有一半都是空壳,其亩产肯定也要高过本朝。
先前因为明女郎所说的“杂交水稻”亩产, 朱元璋对生物颇为看重,但心中也难免担心这么高的亩产并非事实, 而是明女郎不通农事,后世好大喜功。
如今估计一下这麦子的产量, 方觉自己犹如井底之蛙。
朱元璋本准备将这一科考中生物的人送去研究怎么养猪, 现在却觉得牲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这田里的事情, 才是最紧迫的。
连皇帝都被震惊到了,可想而知,真正在田里刨食的农人们会有多震惊。
官府之前宣传天幕之景不是仙境而是后世时, 他们本就半信半疑,如今见了这麦田,更是被刺激得不轻:朝廷又在欺骗百姓了,这样的仙麦,必定是长在仙境里头,怎么会是后世呢?
穿过大片大片的农田,明月将车停在殡仪馆的停车场里,灵堂里烟火缭绕,她跪在奶奶的冰棺前烧了好几沓纸,磕头,敬香,礼毕后便去与老家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亲人寒暄。
诸朝人多,少不了挑刺的懂王。
酒肆之中,有对丧仪颇为了解之人长叹一口气:“这棺材的方向不对,应当摆于南墙之下,头朝南,足朝北,而且大功亲戚和小功亲戚的哭位也不同,男女应该分开哭灵”
“行了行了别念了,喝酒喝酒。”同桌有人显然不耐烦这一套,打断了他的话,“有本事你跑到天幕里跟明女郎说去,光跟我们念叨有什么用啊。”
那人恍若未闻,继续念叨着灵堂中不合乎礼仪的地方,声音不大,酒肆中其他人也便任他去了。
众人正看着天幕豪饮之际,忽然听到了陶碗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却见那人猛然站起身,冲着天幕长吁短叹:“这姑娘家怎么也都去打钱了!她们打的钱,叶老妪在地底下收不到啊!”
来祭奠的亲朋们大多买的是黄纸,这些纸必须经过“打钱”这个仪式后,三两张折在一起,才能烧给奶奶。
大人们忙着选地挖坑,明月和几个表姐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找陈女士要了几张百元大钞,开始“打钱”。
活动刚开始,就有人凑过来大惊小怪:“怎么是一群小妮儿在这打钱啊?快别弄了,你们打的钱老姑收不到。”
明月抬头一看,很好,不认识。
叫奶奶老姑,可能是老庄上的邻居吧。
对方是长辈,灵前也不能喧哗,明月强压下心中气愤,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奶就喜欢我们打的钱。”
可能是听见了她的这句反驳,那人笑眯眯地走到了明月身边,不依不饶道:“这是月月吧,都长这么大了,你那几个表哥不是闲着吗?叫他们过来打钱呗。”
明月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的。”
然后坐着不动,继续打钱。
不知道是哪位表姐偷笑出声,对方神情狰狞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和蔼,苦口婆心道:“知道你心疼你奶,但小姑娘打的钱她那边收不到,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我去叫他们过来打。”
明月拽住她的胳膊,缓缓站起了身,露出一个假笑:“确实,我们在干活,他们也不该闲着,也得过来给我奶奶尽尽孝心。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去就行。”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几个表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看向明月:她们都了解这个小表妹的性子,她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这一看就是在憋个大的。
溱洧也满脸都是凝重:
这表面上只是“谁来打钱”的小事,本质上是男女之间权力的碰撞。
将这价值一百元的红纸按上去拍打再多下,黄纸也不会变色,本质上依旧是“□□”。
既然如此,“打钱”就完全是一个自由心证的过程,那凭什么男子打出来的就是真钱,女子打出来的就是假的呢?
在男女平等的后世,叶老妪的孙女、外孙女都会因性别受到诘难;那在本朝,她要面对的质疑只会更广泛、更尖锐。
明月气势汹汹地朝表哥们走去,又气势汹汹地领着他们回来。
“你们,折纸。”明月指了指表哥们,转头看向几个表姐,“我们,打钱。”
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中年妇女,明月的笑容格外真诚:“您的建议实在是太对了,人多力量大,流水作业还能提高效率,姜还是老的辣啊。”
神经大条的几个表哥直接坐下开始折纸,了解明月的几个表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并不打算拆小表妹的台,也坐下开始干活。
几个表姐互相对视,眼中满是笑意。
明月看对方吃瘪固然得意,但一想到她和自己是同一个性别,心中又难免有些悲哀。
陈女士很快注意到了这里的对峙,担心女儿受欺负,连忙过来询问:“红姐渴不渴?月月去拿瓶水过来。”
明月下意识地想按照妈妈的吩咐去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个姑姑想跟我们一块打钱呢。”
“这咋好意思呢!”陈女士下意识地客气了一句。
转念一想,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看红姐,发现她满脸都是震惊和恍惚。
陈女士望着女儿跑去拿水的背影一时无语:“”
明月最年长的那位表姐笑着去搬了个板凳:“红姨坐这,咱们一块打钱。”
其他几位表姐也七嘴八舌地劝说道:“红姨过来一起打吧,边打钱边聊天,一点都不累。”
“累了就歇歇,咱们打得快,他们折得慢,也不着急。”明月把矿泉水递到了她的面前,视线交汇,两人都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明月这边是happy ending了,诸朝因为打钱一事掀起的风浪,可没有这么好平息。
嬴政虽然不吃丹药了,但瞧瞧在财政支出中占比不小的皇陵,就知道他“事死如事生”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明女郎打的钱叶老妪收不到,那自己驾崩后,溱洧祭祀的祭品,自己是不是也收不到?
皇陵中虽然什么都有,但终究有别于子孙后代的心意啊。
嬴政一时怅然:为了秦朝的未来,就算失去一些祭品,他也忍了。
刘彻则理直气壮地安排卫长公主:“就算以后是你登基,也得让你弟弟为我奉祭品。”
他可不冒这个险,万一大女儿奉的祭品自己真收不到,那岂不是亏大了。
卫长公主因为父皇的这个假设心中狂喜,面上倒是肃然点头,至于当上皇帝后她到底会不会在祭祖之时让出主祭之位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赵匡胤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欲言又止。
皇太女聪颖,意识到父亲有让其他男子主祭的念头后,立刻炸毛:“爹爹怎么可以这样!”
赵匡胤苦笑:“我还没说我要干什么呢。”
皇太女执拗道:“爹爹驾崩后必须由我主祭,这是为了江山的稳固。”
赵匡胤点头,宗庙祭祀的主祭之位如果不是皇帝,也应该是太子,否则确实会动摇人心,致使江山不稳。
见父亲点头,皇太女神色和缓了些,继续肃然道:“若父皇执意如此,儿臣与那人之间便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两难境地,有碍血脉亲情,不利于宗室团结,望父皇三思。”
皇太女这个性子
赵匡胤心绪复杂,既为她的聪颖果敢感到欣慰,又为她的这番奏对感到心惊。
良久,赵匡胤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不过是父女之间几句闲聊,哪里到了需要用敬称的地步。”
李世民和朱元璋就都没有这个顾虑,倒是武曌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她以后若是还能当皇帝,一定要留下遗诏,自己死后,后人祭奠时只允许女子主祭。
阴阳先生写得一手好字。
明月本以为挽联上可能会出现“女婿写在了女儿前面”这种让自己不适的情况,但凑近一看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个排序与男女无关,和奶奶有血缘的排在前面,没血缘的排在后面。
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明月颇为信服,连连称赞他这毛笔字写得好,诸朝人无语之余,又颇有触动。
秦朝毛笔刚刚出现,人们还没有与之产生太深的感情。
后面四朝就不一样了,明女郎天天抱着手机,几乎很少用笔。
就算用,用的也是硬笔,他们几乎以为毛笔失传了
现在这么一看,应该还没有失传,只是会的人不多罢了。
先生安排了叶老妪的侄子举彩旗幡,明爸抱骨灰盒,明月抱遗像。
第87章 全福之人,吾生须臾 【请宿主明月详细……
另需在亲人之中寻一位父母俱在、儿女双全之人来抱装彩旗的箱子。
一众人围在一起冥思苦想, 发现这“全福之人”也太难找了。
想了半天,明爸才扒拉出来一人满足条件,打电话过去, 对方爽快答应。
诸朝人对“全福之人”这个概念并不陌生, 除了先生说的这两条之外,其实还会要求夫妻恩爱,兄弟姐妹之间和乐。
全福之人会被婚礼邀请,参与一些重要的仪式, 有祝愿新婚夫妇之意。
但在葬礼上倒是不太常见, 想来是明女郎本地特有的习俗吧。
守灵一夜,晨风微冷, 在一片哭声之中,明爸摔盆,门前放炮。
诸朝人虽早知叶老妪要被火化, 但没亲眼见到之前, 总还抱有一丝希望。
直到那具尸身真的被推进了熔炉里,两刻之后又推出了一架白骨, 诸朝人这才真正死心,开始对后世人破口大骂。
在阴阳先生的指导下, 众人将白骨收敛,奶奶之前腿骨折镶嵌进去的钢板, 也一并放在白布之中。
溱洧跟着明女郎一同见证了整个过程, 本以为自己会因叶老妪被“挫骨扬灰”而深感不适,但真正亲眼看到, 其实也就那样。
在殡仪馆的烧纸区烧了一部分纸钱和花圈后,一行人陆续上车。
因为去世的地方和埋骨之地相隔甚远,阴阳先生叮嘱明爸和明月经过路口、桥梁时记得喊魂。
明爸还知道经过的路是什么路, 桥是什么桥,可以喊出点内容,明月根本没在老家生活过,只能干巴巴地跟在后头喊一句:“回来吧,奶,回来吧。”
后面的几个流程就没有诸朝人接受不了的地方了,另有它物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上层人都对那挖掘机情有独钟,有这东西,想建什么都方便极了;下层人则心疼地看着因起坟而被破坏掉的大片麦地,这么好的麦穗,饥荒时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啊!
溱洧的目光停留在这些饱满的麦穗上:自己能不能带一穗回去?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带一粒回去也行啊。
剩下的那些花圈,都烧在了叶老妪的坟前,明女郎的父亲留了几袋纸钱在车上,之后“烧七”的时候可以用。
明女郎一家把席面定在街上的饭店里,刚开始上菜,溱洧就被传回去了。
被她紧紧抱住的那一粒麦子并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溱洧失望叹气。
她有预感,自己已经没有再去后世的机会了。
天幕就这样从中午一直黑到了第二天。
诸朝人再见到明女郎,是她去好友家接年年回来。
家中老人刚刚去世,有些人忌讳这个,明月便没有进她家的门,只在楼下等好友和狗。
年年被喂得白白胖胖,飞奔到明月面前扒拉她的裤子。
好友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我瘦了吗?”明月捏了捏自己脸,笑了一下,“这几天也没少吃啊。”
“明女郎瘦了吗?”诸朝人盯着她那张圆脸看了半天,好像是瘦了一点。
因为天幕的存在,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明女郎,自然很难发现她的变化。
明月笑得和从前别无二致,就算情绪上有些许反常之处,好友也默认为她又在公司受气了。
今天是周日,刚好可以请好友吃顿饭,聊表感谢。
明月提议去吃火锅,好友也不和她客气。
两人正和美食奋战之际,明月突然说道:“我打算辞职了。”
好友并没有当回事,咀嚼着嘴里不小心煮老了的毛肚:“天天喊辞职,我都不信你了。”
“这次是真的。”明月严肃道,“我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好友猛地一咽,隔着雾仔细辨别着她的神情:“不是,你来真的啊?”
先前明月抱怨的时候,好友们都是劝她辞职;但当她真的下定决心要辞职的时候,好友又开始说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劝她考虑清楚了。
明月在清水锅里涮了一块嫩牛肉,但笑不语。
好友刚劝了两句,不知道突然脑补了什么,把筷子往盘上一放,激动道:“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公司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突然暴瘦?”
“当然不是。”明月哭笑不得,“我这应该是累瘦了,家里出了一点事,忙得很。”
见好友还是一脸不信,明月一边把涮好的牛肉在小碗里凉着,一边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通了。”
“人生是很短暂的,命运也是不讲道理的。”明月也放下筷子,认真道,“我应该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宝贵的青春,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说人话。”
“我想去考研。”明月把那块清水煮熟的牛肉扔在了地上,借此躲过了好友犀利的目光,“跨考历史学。”
“学历史学出来能干啥呀?”好友问号脸,“当老师吗?还是考公?”
“其实高考完选专业的时候,我就想选历史学。”明月垂眸,发现年年不仅已经把那块牛肉一口吞掉,地板也被他舔干净了一小块,“但很多人跟我谈心,劝我换一个就业比较容易的,他们当时用的就是你这个说辞。”
“然后你就走上了会计这条不归路。”好友同情道,“但你也不能刚从这个火坑里跳出来,就转头跳进另一个火坑里吧。”
也许人间本身就是炼狱,从出生开始,就是在服刑,所以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最终都会跳进火坑里。
明月没把这消极的想法说出口,转头给好友捞了一大块鸭血:“好啦,不用劝我啦。”
“考研很难的,也不一定考得上。”明月无辜地眨了眨眼,“读个硕士考公也要容易一些嘛,实在不行就去送外卖,总不会饿死。”
好友叹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估计谁劝你都没用了。”
她举起手中的果汁杯:“那就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干杯!”
“想辞就辞吧。”出乎明月意料之外,陈女士竟然没有阻拦,“都是成年人了,只要你能为自己行为负责就行。”
明月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我工作这段时间存了一些钱,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可以直接回那边住,实在不行就去送外卖,养活自己肯定没问题。”还有系统给的奖励,她都一直存着。
等等。
系统?
明月惊觉,从奶奶去世那天到现在,她完全忘记了签到答题这件事。
“送外卖倒不至于,好好学吧,我跟你爸肯定每个月都给你打生活费。”陈女士叹气,“你爷爷以后就跟我们住在老家了,你一个人住那边会不会害怕?”
诸朝人都听出来了陈娘子的意思,叶老妪刚刚去世,在家附近的马路上横死,胆子小的人确实会有些害怕。
明月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当然不在意这个。
退一万步讲,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送葬那天老爸和自己都认真喊魂了,奶奶的鬼魂,不是应该被叫回老家去了吗?
再退一万步讲,奶奶这么疼爱自己,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伤害她的。
明月把自己的逻辑叙述给爸妈,当即被陈女士痛批了一顿: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明月虚心受教,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这些迷信的话当回事。
陈女士知道女儿在敷衍自己,但天高皇帝远,她也拿明月没办法,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做梦如果梦见了你奶奶,不要跟她说话;遇到不正常的事情,就跟着年年走。
若不是有小狗在女儿身边,陈女士还真放心不下她。
挂断电话,明月轻轻叹气:“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奶奶。”
转头看向身边的“小棉花糖”,明月“桀桀”一笑,狠狠地蹂躏了年年的两只小耳朵:“傻狗听到没?你姥姥让我跟着你走。”
抱着年年喊出系统,眼前显现出一道复杂的生物题,明月轻舒一口气:它还在。
系统本来就有要走的意思,趁着自己这四天忘记答题走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没走,那就继续签到答题吧。
和之前一样,明月从系统那里获得了三千多块钱的奖励,随后熟练地剪辑了视频,将其上传到了网上。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上一条视频的评论数量突然暴增。
明月以为是她断更四天被骂了很多条评论,连忙用手挡住一部分屏幕,小心翼翼地点开:如果骂得比较狠,自己就赶紧盖住不看。
但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节哀”,明月呆滞了一瞬,连忙飞速地翻看起来,在一众“抱抱”当中,她终于找到了信息泄露的源头:
一条询问UP主为什么断更的评论下面,有一个陌生的账号回复道:“我是UP主现生的朋友,她奶奶昨天去世了,这几天应该没时间更新。”
明月咬牙闭眼:什么现生的朋友?
关系好的朋友如果知道她奶奶去世一定会随礼,但关系一般的可能不愿意随,明月也不可能只告诉这人不告诉那人,索性一个朋友都没说。
而且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当“考公UP主”,既知道自己奶奶去世,又知道这个视频账号的人只有一个——她的直属领导。
好尴尬。
一想到明天上班,自己还要去找对方辞职,明月感觉她的脚趾能当场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时间缓缓流淌到了第二天,明月睡不着,索性唤出系统查看新鲜出炉的题目:
【请宿主明月详细介绍汉初三杰和卫霍。】
第88章 今生未见,前世君臣 惜哉壮士,不能与……
“欸?”明月瞪大眼睛, “又回归历史题了呀。”
系统的智能分析模块,有预测到她会辞职考历史学的硕士研究生吗?
明月想不出答案,翻了个身, 蓝色光幕跟着她一起转了一圈,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系统最开始选中自己,应该就是因为自己在历史方面的这些知识吧?
但选择历史学教授不是更方便吗?肯定比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的自己讲得更详细,也不会有任何错漏。
明月回忆着最开始的那道题,如果是个学识渊博的教授, 可能讲嬴政的时候就顺便把扶苏讲了, 讲刘彻的时候就顺便把卫霍给讲了,系统后续都没题可出了, 是不是也不太好?
这一晚,明月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只记得自己最后把大脑切换到了汉初三杰和卫霍的频道, 回忆着这五人的事迹, 勾勒出他们或足智多谋、或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他们的陪伴下安心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 题目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请宿主明月详细介绍汉初三杰和卫霍以及张安世。】
张安世是谁?也是汉朝的人吗?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明月满头问号。
和刘彻料想的一样,明女郎根本不认识张安世这个人。
幸好她现在可以“上网”查资料答题, 不然汉朝获得的那次“提问机会”就要浪费掉了。
来不及纠结题目为什么改变,明月急匆匆赶往公司, 按照模板撰写了一封属于自己的辞职信, 打印出来递交给了她的直属领导。
人力资源总监象征性地和她谈了谈心,相熟的同事也几番挽留, 明月虽然打算考研,但还是流露出一副已经找到下家的模样,他们也就不再多劝。
疲惫的一上午过去, 明月中午到家并没有午睡,而是开始研究这个突然出现的张安世:
原来是酷吏张汤的儿子啊,跟刘据、霍光都能扯上关系。
了解张安世的事迹后,明月又查了查其余五人的史料,在草稿纸上补充了一些细节。
明月自觉已无疏漏,一看时间,又该去公司上班了。
忙碌的一下午都花在梳理自己需要交接的工作上,明月头上挂了两个三级子公司的“开票人”身份,同时还担任另外两个三级子公司的“出纳”,心理压力一直很大,现在终于解放了。
熬到晚上下班,明月遛狗散步,吃饱喝足,抱着年年开始了今天的答题:
“每日一问,今天要讲六位汉朝名臣,大家猜猜都是谁?”
明月熟练地自问自答道:“不卖关子,这六位分别是张良、萧何、韩信、卫青、霍去病、张安世。”
“前三个并称为汉初三杰,中间这对舅甥合称卫霍,张安世可能大家不太了解,不要着急,UP主马上就会讲到了。”
嬴政目光如炬:“张良、萧何、韩信”
巧了,这汉初三杰,自己竟然都认识。
前者曾策划博浪沙行刺,至今仍被通缉,后者在武举之中夺得魁首,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萧何他在数算、地理两科均榜上有名,但都不曾名列前茅。
这并不足以让皇帝记住他的名字。
嬴政想到自己对此人的调查,一时之间神色莫辨:
萧何、曹参都是刘季在沛县的好友,安顿好刘肥后,二人千里迢迢赶来咸阳,暗中接触刘季。
了解到刘季当时处境不错,二人本欲归乡,但老奸巨猾的刘季反手将他们举荐给了吕雉。
在李斯的指点下,吕雉向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四公主引荐了这两位贤才。
如今萧何正负责东宫内政,是深受太子信任的左右手;而曹参摇身一变成了李由这位太子夫的门客,和吕雉一同在李斯手底下学习律令、藏书,了解山川险要、郡县户口。
二人时常互通有无,俨然有为相之天赋。
汉初三杰,如今本朝已有二人在手。
张良此人决不可能从秦。
嬴政眼中是锋芒毕露的杀意:既然不能为朕所用,那便是必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了。
一事不烦二主,先前李信和李由一同剿灭了项氏一族余孽,嬴政本欲差遣他们再去寻张良,取其项上人头以绝后患,忽而思及陇西侯的子女如今都跟在太子身边,其余诸位大臣也都为东宫输送了不少新鲜血液。
沉吟片刻,嬴政方道:“张良一事,交由太子全权处置。”
“儿臣领命。”太子沉稳行礼。
嬴政微微颌首:溱洧,不要让朕失望。
刘季在炼丹房里蹉跎了这么久,考“化学”这一科时名列前茅也是理所当然,如今的官位比泗水亭长高多了。
除萧曹二人外,还有几个在沛县的好友也疾驰到咸阳准备营救他,他们都被刘季忽悠着留在了咸阳,在吕雉的运作下扎根于此。
闲时几人便聚在一起玩乐,倒与从前在沛县时别无两样。
此时看天幕说出汉初三杰的姓名,刘季将碗中黄酒洒在地上:“祭,张良!”
“兄认得这张良?”樊哙也学着刘季洒了一碗酒,其余几人也好奇道,“汝何时交往过这样的豪杰?”
“今生虽未见过,前世却是君臣。”刘季笑眯眯道,“祭张良一碗酒,祝他在陛下刀剑之下,一路走好。”
众人亦慨然,俱祭一碗,豪饮一碗。
不多时,醉酒者相互搀扶着离去。
刘季靠在桌边,目光一片清明: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恐怕在那汉朝都是肱骨之臣。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将他们都留在了咸阳。
张良此人他已无缘得见,就连萧曹两位好友,恐怕也再难回到从前。
武举的韩魁首他曾远远见过一面,如今听天幕这么一说,恐怕他就是之前“孙吴韩白”中的“韩”。
惜哉壮士,不能与之为友。
惜哉友人,不能与之相亲。
这一世,他是刘季,也只能是刘季。
刘季再饮一碗酒,朗声笑道:“天幕啊天幕”汝也是吾命运的一环吗?
“张良是谋圣,韩信是兵仙,萧何这是内政的一把好手。”明月并不知道自己所言扭曲了多少人的命运,“命运将这三人牵引到了刘邦的身边,辅佐他建立了一朝霸业。”
“刘邦自己也承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比不过张子房,筹措粮饷、镇国抚民他比不过萧何,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胜他也比不过韩信。”明月记得,汉初三杰这个合称,就出自于此,“刘邦这也比不过,那也比不过,为什么最终成为天下之主的不是这三杰,而是刘邦呢?”
“为君者不需要与臣子相比较。领兵打仗,朕差诸位将军远矣;编撰法令,朕不胜李斯多矣;就连治理地方,朕也不一定比得上诸位郡守;若是再算上天幕五科,朕不会的东西可太多了。”嬴政看向太子,“但有一样,朕不能不会。溱洧,你来说说,是什么。”
溱洧答道:“儿臣以为,知人善任,将臣子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这才是为君者应该做的。”
“三者皆杰,吾能用之。”明月都能想象出来刘邦说这话时有多么自得,“说白了,刘邦会带团队。”
“俗话说得好,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明月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句话既是项羽的真实写照,也是刘邦的座右铭。”
“刘邦和西楚霸王纠缠不休,其间诸事,多有张良身影隐没其中。”明月这才开始讲第一个人,“张良出身韩国贵族世家,祖父是韩国三朝宰相,父亲是韩国两朝宰相,按照战国时代传统,张良之后大概率也会相韩。”
“但还没等张良长到可以在朝中任职的年纪,韩就被秦给灭了。”明月不怎么真诚地为韩国惋惜道,“古代非常看重丧仪,办一次葬礼要花费非常多钱粮,于是张良就干脆不给弟弟办葬礼,把全部家财都投入到了招聘刺客上。”
“这次刺杀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嬴政幸免于难,张良被全国通缉。”明月吐槽道,“从张良身上也可以看出,秦朝真的未来堪忧啊。”
“张良虽然貌若好女,但总不可能真的乔装打扮成女子吧?”明月并不知道自己一语道破真相,“大概率是跟项氏一族一样,贿赂了藏身之地的郡守、县令,这些中层官员显然对秦朝没有任何忠心可言,一边对嬴政阳奉阴违,一边对故国之人大开后门。”
“下面的人都为张良隐藏行踪,就算始皇帝再如何暴怒,他也抓不到张良。以小见大,始皇帝对地方的统治力都如此之低了,换成扶苏只会更差,历史上换成了胡亥,OK,fine,彻底没救了。”
明月怜惜了咱们祖龙一秒钟,继续说道:“不过跟年少时的贵族生活相比,张良现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久历人间沧桑,饱受生活磨难,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
“接下来他要经历的这件事,是现在无数龙傲天文里主角都要复刻的桥段——圯上授书。”明月深觉艺术来源于生活,可惜是张良的生活,不是自己的生活,唉,自己也很能忍,为什么没有老婆婆来给自己传授秘籍呢?“经历了一番考验,张良从黄石公那里拿到了《太公兵法》。”
“黄石公还对张良预言了十年后的天下大乱,不知道跟那个给吕雉相面的老头是不是师出同门?”秦末懂预言的老头颇多,明月觉得自己这是合理怀疑。
第89章 张良移志,萧何铭恩 吕雉总觉得韩信死……
秦朝君臣对视:
明女郎不认识这位黄石公, 但本朝人却知他是一位有名的隐士。
多年前,他便已经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谁知竟和张良搅和到了一起。
这也代表, 黄石公隐居之地和张良藏匿之地相隔不远。
也算是一条新线索吧。
如果他预言为真, 张良得书十年后天下大乱,倒是可以据此推断出秦亡的具体时间。
“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响应,张良也聚集了一群人抗秦, 因为势单力薄, 他决定投奔另一群农民起义军,路上刚好遇到了刘邦的起义军。”
“二人一见如故, 张良跟别人讲《太公兵法》,别人都听不懂,只有刘邦不仅能听懂, 而且还愿意采纳他的建议, 张良便觉得他有天授之才。”
“张良和项羽的叔父项梁交情一向不错,项氏一族复立楚王后, 张良也在项梁的帮助下重新立了一位韩王,并在新的韩国之中担任司徒, 他复国复家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嬴政默然:项梁、项羽都已经埋骨于会稽郡之中,恐怕张良的藏身之地也相距不远。
但有天幕打草惊蛇, 恐怕如今再去会稽郡搜查张良, 已然是缘木求鱼之举。
不过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一,而非韩初三杰之一, 可见他的复国之梦,最终还是破灭了。
嬴政怅然:从后续诸朝就能看出,自己“大一统”的政治理想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可惜在明女郎的世界,是汉朝接替秦朝完成了这一理想罢了。
而乔装打扮、早已远离下邳的张良,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初闻自己是汉初三杰之一时,张良颇为惊怒:
纵使刘邦再如何英明神武,自己也不该背弃故国、背弃自己年少时的理想。
如今听到自己已然复国复家,张良方觉俯仰天地无愧矣。
至于后来更旗易帜,张良苦笑:
后世赞自己为谋圣,他又岂会不知始皇帝所为才是大势所趋。
汉虽不是韩,但与秦相比,少了血海深仇。
若那刘邦真有明君之相,自己选择辅佐他也情有可原。
可惜那是明女郎世界发生的事情了。
天幕庇佑始皇帝这样的暴君,汉朝不会再出现,自己也不可能再复韩国。
张良明白,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将《太公兵法》交给始皇帝。
可惜
火舌跳跃,竹简发出“嘎吱嘎吱”的爆裂声,张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火盆,可惜,他绝不可能将此书交于有灭国之仇的秦朝。
“之后便是楚汉相争了,张良为刘邦出谋划策,使得他能比项羽先一步进入咸阳,夺得民心,在鸿门宴上,张良又一次利用了项羽的叔父。”明月觉得西楚霸王败得真不冤,族人们都胳膊肘往外拐,这谁顶得住?“这一次不是项梁了,而是和张良关系也很不错的项伯。”
嬴政继续默然:
怪不得刘邦自得于用人,跟这连亲叔父都把握不住的项羽相比,他确实有资本骄傲。
咸阳都是地地道道的老秦人,连这里的民心都被刘邦收入囊中,可见秦二世有多么倒行逆施了。
嬴政不打算纠结于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毕竟项氏一族都死在了会稽郡,项羽已是冢中枯骨,刘季更是不可能再改名刘邦,反倒是张良:
他的能耐还真不小。
明女郎说张良撬动了项羽的两位叔父,那在她不知道的历史里,恐怕张良能做到的只会更多。
“鸿门宴之后,张良又陆续为刘邦献了许多奇策,但其实这个时候,张良心中最重要的人还不是刘邦。”
张良抬起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当然不是。”
从头到尾,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一直是自己相韩的理想。
如果项羽是从前在项梁处见到的那个项籍,那自己选择帮助刘邦,其实只是在为韩王结一个善缘罢了。
“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当然是韩王。”明月摊了摊手,“但项羽这个瓜娃子,因为张良给刘邦出谋划策,恼怒之下直接把韩王给杀了,张良的人生理想彻底破灭,狼狈逃回到了刘邦身边,自此一心向汉,誓要为韩王报仇雪恨。”
张良怔愣,似乎没有料想到,他结的善缘反倒害死了韩王。
但如果重来一次,恐怕自己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诸位公子资质不佳,唯有横阳君可堪一用,但企图把他变成和始皇帝一样的帝王,实为痴人说梦。
大一统之势不可阻挡,那便只能提前交好下一任帝王。
“楚汉之争日渐焦灼,汉军粮草匮乏,刘邦在儒生的劝说下想要分封六国后人为王。”
“从复国的角度看,张良应该非常赞同这个决策。”
“但有意思的是,张良列出了八条分封六国后人为王的弊端,制止了刘邦。”
张良听不见明女郎后续又夸了他什么,大抵都是对他思想转变的赞许之言。
他抛弃了执拗,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但为什么心中唯余苦涩呢?
六国后人不会赞颂张良的远见,他志向的更改,在六国遗民眼中,已然等同于背叛。
张良明白,愿意为自己提供庇护之所的六国之人将骤然减少,很快,自己就会被秦朝兵士抓住了。
“刘邦击败项羽一统天下后,张良作为他信重的臣子被大肆封赏,但他不为外物所动,始终明哲保身,这才得以功成身退。”明月转而讲起萧何和韩信,“而另外两位,一个通过自污名节才得以善终,另一个因为糟糕的政治素养惨死在钟室之中。”
秦朝君臣立刻将萧何和韩信对号入座,毕竟前者在东宫手下做了这么久的事,政治素养绝不可能糟糕。
而这位“武状元”韩信,他们倒是不甚了解,但疑似和白起将军并称的“韩”,竟然政治素养很低吗?
二人都被传唤到了朝会之上,萧何这些日子虽与刘季断绝了往来,但骤然听闻他登基后也对自己有了猜疑,心中难免有些酸涩,面上却丝毫不显。
而韩信听闻明女郎所言只是轻皱眉头,秦朝君臣看在眼里,心中都颇为赞许:得知自己惨死都面不改色,果然有大将风范。
却不曾料到,韩信皱眉其实是在想:
这刘邦气量真小,竟然还要吾自污名节,才勉强得个善终。
幸好这一世吾通过科举晋身,成了陛下的臣子,不用在那刘邦手下讨生活。
倒是萧先生,性情也太过单纯了些。
之前便轻易相信了自己,后来恐怕也是轻信于那刘邦,才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现在他在太子手下,又有明女郎的批语,应该不会轻易枉死了。
“萧何是刘邦微末之时的好友,经常用自己豪吏的身份袒护刘邦,就连刘邦去咸阳参加徭役,萧何都比别人多给二百钱,刘邦起义后走的每一步路,都有萧何在背后负重前行。”明月唏嘘,这才是真正的兰因絮果,“进入咸阳后,其余将领都直奔珍宝而去,满眼都是金银财帛,只有萧何去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府邸,将法律诏令藏书都收集起来,这些东西后来在汉朝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顶着陛下、太子以及诸位同僚复杂的目光,萧何硬着头皮请罪:“臣有罪。”
嬴政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溱洧这段时间已经和这位下属颇为相熟,此时便揶揄道:“确实有罪。你身为官吏,应当公正执法,怎能借职位之便包庇刘季呢?”
萧何怔愣一瞬后满脸愧色,又听太子复言道:“有罪不能不罚,便由吕雉核实汝与刘季之罪,念及汝保留本朝法令藏书之功,从轻发落吧。”
萧何更加惭愧了。
从前他庇护刘季,刘邦登基后却以疑心回报。
如今殿下庇护自己,他绝不会忘记殿下的恩德。
只有韩信颇为迷茫:不是在说刘邦吗,怎么又扯到了刘季头上?
自己来咸阳多日,早就听闻刘季兄弟颇为豪爽,一直想要与之相交。
他怎么和那刻薄寡恩的刘邦扯上关系了?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刘邦和刘季似乎是同一个人。
吕雉见嬴政颌首,这才行礼领了太子给她的这个任务。
垂首而立,吕雉心中却颇为不宁:她总觉得韩信死于钟室之中,有些不太对劲。
先前明女郎说过,未来的她和刘邦帝后打架,许多不知进退的开国功臣都遭了殃。
现在想想,不会这韩信就是其中一员吧?
吕雉知道,合格的政客根本不会在意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比如她师父李斯,就算天幕现在说自己亲手杀了他,师父也只会付之一笑,继续掏心掏肺地传授她知识。
若是把师父换成太子夫,师兄恐怕没有师父那般老奸巨猾,应该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这韩信
吕雉有些如芒在背:若是他真如明女郎所言,政治素养极低,恐怕她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韩信此刻在想什么呢?
他在心疼萧先生。
韩信从淮阴千里迢迢来到咸阳,形容狼狈,是萧先生慧眼识珠,才让他不至于在科举之前饿死。
也只有萧先生在科举之前就认可了他的能力,甚至为他据理力争,使武举设了比试、演兵两科,不然仅凭前者,他断然拿不到魁首之位。
如今得知萧先生为那刘邦做了如此多事,既是好友,又是恩人,刘邦却让他惨死在钟室之中,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这便显现出韩信在政治上的幼稚了:臣子为君王做的事,又怎么称得上是恩德呢?
第90章 相国自污,陈豨英布 韩信这个人简直是……
但韩信就是这样一位看重恩情的人。
历史上, 他愿意用千金报答从前施舍给自己餐食的妇人。
同理,他认为自己为刘邦做的事,对刘邦施的恩, 也配得上刘邦回报他一个王位。
“后来论功行赏时, 刘邦认为萧何功劳最大,给他的食邑最多。跟在刘邦身边的将士们都心有不服,毕竟萧何只在后方舞文弄墨,怎么比得上他们这些在前线拼杀的将领呢?”
“刘邦却觉得, 自己起义前期, 萧何就率整个宗族几十号人誓死追随,战时稳固后方, 为前线补充军需、运送军粮,功劳可传万世,远胜其余将领的一时之功。”
“就这样, 刘邦力排众议, 使萧何成为了开国第一侯,位列众卿之首。”
萧何掩下心中复杂思绪, 如按明女郎所言,直至此时, 自己与那刘邦之间的情谊仍尚未变质。
溱洧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时人重亲族,身处乱世, 萧何仍愿举宗族之力追随刘邦;而他如今在东宫地位已然不低, 却丝毫没有举族迁居咸阳的意思,足可见他与那刘邦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厚了。
“这对好友此时应该也料想不到, 在不远的将来,刘邦竟然会对萧何产生疑心。”
“萧何凭借能力一路高升至相国之位,封无可封的功劳反倒成了他的罪过, 对待公事的勤勉、对待百姓的仁慈,也都变成了收揽民心的手段。”
“当萧何故意犯错、自污声名时,是不是也曾期待过刘邦能看出他的恐惧与无奈呢?而不是像谋士所说的那样,陛下会因您犯下的过错而放心。”
“可惜刘邦让他失望了。”
“见到百姓控告萧何,见到相国在关中的威望荡然无存,刘邦非常高兴。”
“萧何不死心,他不相信昔日好友会这样对待自己,于是一向谦恭谨慎的他一时冲动,乘机请求陛下将上林苑中的空地交由长安的百姓耕种。”
“刘邦却觉得,相国又在讨好百姓了。”
“萧何锒铛入狱,甚至在狱中被上了刑。”
“刘邦却说,他想要李斯那样圆滑的相国,办了好事都归功于皇帝,办了坏事全都由自己一力承担。”
“他不想要萧何这位好友了。”
嬴政气笑了:李斯确实圆滑,但朕从未让臣下替自己承担过莫须有的罪名。
这刘邦随口一说,又给自己扣了一口大锅。
而韩信在听到萧何自污声名这一段时,就已经懵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才是惨死的那一位。
“来劝说刘邦放萧何出狱的人很多,但有一说一,在刘邦眼里,他们的劝说,恐怕更像是威胁:楚汉相争时、陈豨英布反叛时,萧何都留守在关中,如果有异心,函谷关以西早就不属于陛下了。”明月仔细思考了一下,这话说得很实在,但刘邦从中听出威胁之意也不奇怪。
韩信猛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陈豨?”
诸位朝臣看向韩信:他认识这陈豨?
天幕为明女郎所言配有字幕,若韩信认识的人真是这个“豨”字,重名的可能性并不算大。
韩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陛下,陈豨亦是武举晋身之人。”
陈豨的名次并不算高,但韩信与他相交多日,颇为投契,俨然已是一对好友。
溱洧朝嬴政微微点头,表示武举名单中确有此人。
反叛之人也不是不能用。
一想到明女郎之前提到的那位匈奴王,嬴政对于人才的渴求越发急切起来。
武举名列前茅者都已封了小官,如今多在蒙毅手下历练,把这陈豨加进去调教几日也无妨。
嬴政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信身上。
刚刚蒙毅附耳过来说,他手下的这批人中,韩信确实是最有将帅之风的那一个。
当然了,明女郎评价的政治素养极低,也在他桀骜不驯的表现上多有体现。
若不是萧何几番劝阻、蒙毅本人又确有几分实力,恐怕这韩信早就挂印离去了。
没被天幕夸赞时就已经如此傲气了,等会儿明女郎肯定又会对他多加溢美之词。
嬴政有预感,自己需要花费颇多心力,才能收服这位猛将。
而正在骊山监督役徒们修筑皇陵的某位官吏突然神色大变。
他记得,不久前有一位名为英布的黥面刑徒,纠集了一众“英雄豪杰”逃亡,如今恐怕已然成为盗匪之流。
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官吏将此事告知上官后得到了些许嘉奖,这条消息也从骊山出发,快马加鞭传回了咸阳。
等嬴政得知时,天幕早已消失多日。
不久后,秦朝兵士在长江之上搜寻到了一伙以英布为首的盗匪,混乱之中,英布杀出重围,不知去向。
又过几日,番阳兹乡的百姓向官府献上一黥面头颅,声称此人深夜入户抢夺钱粮,不料双拳难敌四手,反倒丢了性命。
经被捕盗匪辨认,确为他们的头目——英布。
“在已经给萧何预设了罪名的刘邦眼里,连来劝说他的这些人都变成了萧何笼络人心的证据,而自己这个皇帝不得不在众人的逼迫下把宰相从狱中放出,也同样是一种屈辱。”
“出狱后,年事已高的萧何赤足进宫请罪,刘邦连忙制止。”
萧何期待又苦涩地看向天幕:自己连苦肉计都用上了,看在旧时情谊的份上,那刘邦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
“虽然制止了萧何光着脚走路,刘邦用的理由却充满了阴阳怪气:为民请命的萧何是好宰相,那自己这个把好宰相关进牢狱之中的皇帝,不就是桀、纣一般的昏君了吗?”明月叹气,“这便是权力的异化吧。”
朝会之上,萧何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怅然若失:
说出这样话的刘邦,早已不是刘季。
他已经被权力彻底异化成了一位合格的皇帝了。
吕雉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在刘邦眼里,儿女和父亲都能轻易舍弃,好友虽难舍了点,但真正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吗?
萧何来咸阳后,因为天幕所言刘邦推儿女下车的事,对她女儿多有怜惜,吕雉只觉无语。
偏偏他是好心,也不曾有冒犯之语,日后二人又要同朝为官,吕雉便忍了。
如今见萧何也被“推下车”,吕雉不觉幸灾乐祸,只庆幸自己早与刘季和离。
女儿已经改姓吕。
自己走在前头,为她踏平这条女子科举为官之路。
等她以后入朝为官,便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挣一个鲁元的封号。
“对刘邦心如死灰后,萧何学会了做一个‘好’丞相,因此得以善终。”明月在“好”字上用了重音。
从前的好,是百姓觉得好;现在的好,是刘邦觉得好。排除掉两人的感情线,其实不过就是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
“萧何在后世的风评一直都很不错,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和接下来要讲的韩信息息相关。”明月把游戏里扎着红色高马尾的韩信甩出脑海,“有这样一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就是用来形容韩信的。”
萧何苦涩一笑,看向韩信的目光充满歉意:
他已经从这句话中猜测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韩信在领兵打仗上的能力,他心中有数。
韩信对封王的执念,他也有所了解。
在明女郎所在世界的历史里,自己恐怕和现在一样,对韩信这样的贤才见猎心喜,于是交好他,举荐他,在他赌气时劝导他,挽留他。
而那刘邦连自己这个后勤都有所猜忌,对于韩信这个有兵权、执意封王的将军,忌惮之心必然更盛。
自身难保之下,出卖韩信,似乎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这位谦谦君子悲哀地想:他又有什么脸面谴责刘邦背弃往日情谊呢?
韩信待自己赤诚,他却也选择了背叛,和那刘邦也已经无甚差别了。
韩信则懵懂地和他的萧先生对视,似乎还没意识到明女郎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或者他意识到了,但始终不敢相信,不敢面对现实?
嬴政和溱洧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凝重:
明女郎这是在给他们父女俩上难度啊。
若是韩信铁了心要为前世的自己报仇,与萧何不能共存,那太子就非常难做了。
更了解萧何的溱洧还有些担忧他的心理状态:萧何和大兄的性格很像,都很有道德。
得知自己未来做出了不义之事,那边韩信又咄咄逼人,万一他一时转不过来弯,那本朝就少了一位内政之才啊。
“韩信这个人简直是个成语大师,他一个人产生的典故就足足有三十多个。”明月佩服至极,“萧何向刘邦推荐韩信的时候,就夸赞他是国士无双,后来的战争中,韩信也没有辜负这个评价,不枉‘萧何月下追韩信’啊。”
溱洧复杂地看了萧何一眼,先前他提议在武举中增加演兵这一科时,就称赞过韩信是国士无双,如今听天幕这么说,方才有了时空照应之感。
“后来韩信功高震主,因刘邦猜忌、刘盈软弱无能等种种原因,吕雉决意杀他以绝后患。”
“后期被打压的韩信非常谨慎,若不是萧何欺骗,他本不准备入宫。”
“可惜他不知道,时世易移,萧何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萧何。”
“韩信最终被斩于长乐宫悬钟之室内,一代兵仙神帅就此陨落。”
“这又有了三个成语,分别是功高震主、兵仙神帅,以及,钟室之祸。”【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