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天入v,更新一万 恭喜宿主明月,本……
和这话有直接关系的是刘彻, 他嫡亲的表姐,现在还在长门宫里住着呢。
陈皇后被废后,刘彻也不知这种状态下该如何称呼她。
“废后”这个称呼, 一般用在正式场合, 和他气到口不择言的时候。
没有了结发夫妻的情谊,叫闺名也变得过于亲切了。
刘彻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索性便按照年少时的习惯“表姐”、“表姐”地唤着,从前只觉得平常, 如今听了明女郎这句话, 颇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虽然喜欢寻求刺激,但也不是这种刺激啊。
有间接关系的则是李世民了, 他的嫡长女李丽质今年刚刚诏封长乐郡公主,长孙无忌有意为嫡长子长孙冲求一个尚主的恩典。
李世民夫妇也很是心动,别的不说, 嫁去舅舅家肯定能省去丽质的很多烦恼, 所以这门亲事虽然尚未挑明,但在众人心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今听了明女郎这话, 帝后的第一反应都是:
幸亏还没有挑明,丽质才八岁, 和表兄还只是总角之谊,不至于酿成大错。
只是, 若仅凭明女郎一句话, 就否决掉这门婚事,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不知道明女郎会不会说出一些更加关键的原因。
再间接一点, 就要扯到“秦晋之好”这个成语了。
春秋战国之时,诸侯的公主、公子之间联姻非常频繁。
当然,秦统一六国后, 就没有这个需求了。
明月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的需求,但接下来说出的话确实解答了他的疑惑:“不过,表亲结婚在古代还挺常见的。”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一直怀不上孩子,差一点的情况就会生□□弱的、畸形的孩子,现代还能稍微救一救,古代就挺可怕的了,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
“我国法律是明确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是不允许结婚的,就算结了也是无效婚姻,不具备法律效力。”
“但有的国家的法律就允许表兄妹结婚,甚至是堂兄妹结婚,不过会附加一些条件,比如需要进行基因检测之类的。”
“至于特例中的特例,某岛国皇室,因为近亲结婚的基因缺陷累积,额”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说,明月难得卡了壳,并不想为难自己,直接跳过了。
汉朝。
“原来,这已经是好一点的情况了吗?”
长门宫内殿内室,一位衣着华丽、神色憔悴的美貌妇人喃喃道。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滴落,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她曾为治疗自己的不孕之症花费了足足九千万钱,依旧没能痊愈,至今仍是长安城中的笑柄。
她也曾因为嫉妒卫子夫怀孕,策划抓捕了她和她的弟弟,想要将这二人杀害,依旧未能成事。
如今卫青已经官拜大将军,位在丞相之上,连当时救下他的公孙敖都随军出战,受到了封赏,得封侯爵。
外祖母去世后,她更是昏了头,竟然听信那些巫者的鬼话,施行巫蛊邪术,反倒丢了皇后之位,连累母亲也要向那人叩头请罪。
“小姐”大长秋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搂在怀里,轻轻叹气。
幼时家贫,他被父母卖掉,几经周折被干爹看中,送入了宫中,侍奉在窦太主身边。
后来,公主下嫁到了堂邑侯府,生下了两位少爷和大小姐,众人各有去处,自己何其有幸,当上了小姐院中的掌事。
他一路看着小姐成为了太子妃,又变成了皇后,再登高跌重,幽居在这长门宫中。
小姐被废后,他本不应再自称大长秋,但椒房殿的那位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小节,陛下似乎也愧对于自己的表姐兼发妻,默许了长门宫里的宫人们依旧保留了原先的称呼。
但,这样的怜悯,对于骄傲了一辈子的小姐而言,更趋近于侮辱。
近乎于逃避一般,废后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大长秋的肩头,泪水洇湿了衣衫,连语调也变得破碎不堪:“我这一生,做过那么多错事”
“现在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不是这样的!
大长秋想要劝慰她,却根本不知从何劝起。
小姐刚过而立之年,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难道后半生的光阴,一直要在这长门宫中蹉跎吗?
与此同时,宫外的馆陶公主府里,刘嫖愁容满面地望着长门宫的方向,董偃小意殷勤地侍奉在侧。
长门宫从前并不叫长门宫,也并不是刘彻的宫室。
堂邑夷侯陈午尚未去世时,董偃便已经成为了窦太主的男宠。
按照当时的律法,细究起来,这是死罪。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董偃劝说馆陶公主将长门园献给了陛下,此园就此改名为长门宫,他也因此受到了帝王的宠幸,衍生出了“主人翁”和“戴绿帻”这两个有趣的典故。
后来陈皇后被废,便居住于长门宫中,在陛下的默许下,窦太主时常去那里看望自己的女儿。
根据窦太主的形容,董偃描摹出了废后的性格——一个偏执脆弱、耽于情爱的女人。
这样性格的人,若是有和自己一样的出身,恐怕都活不过二十岁。
但换而言之,只有废后那样尊贵的出身,才能娇养出来她那样的性格。
董偃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拥有的权位和享受的奢华,都来自于刘嫖、刘彻姑侄二人。
不管废后如何烂泥扶不上墙,他都要绞尽脑汁,为这几位贵人解忧。
唐朝。
下首传来了众人细碎的讨论声,李世民无暇顾及他们的惊疑之语,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歉然地转头看向长孙无忌,李丽质和长孙冲之间的婚约本就未曾言明,天幕如今说得这么悚然,这对姻缘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解决完女儿的婚事问题,李世民这才有心思倾听臣子们之间的争执。
如今是贞观初年,除了零星几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将,其余文武重臣,大部分都出身世家。
而众所周知,顶级的世家诸如五姓七望可是连公主都不愿意娶的豪门大族,一直以来都是内部联姻,表兄妹、表姐弟之间的婚姻不胜枚举。
因此,质疑明月的声音陡然间甚嚣尘上了。
有人举例,某位族兄的父母便是表亲,也并未见他身体有任何不妥之处;还有人表示,族中枝繁叶茂,子嗣众多,从未出现过畸形的孩子;更有人跳脱不出男性的视角,完全不能理解“表亲和堂亲本质上是一样的”这个理论。
但李世民自有一番考量,且不说世人迷信,如果生出了畸形的孩子,大概率会直接将孩子溺毙,不敢宣之于众,只需知道,明女郎所说这这番理论,已经在后世形成了律法。
明女郎说的话不一定对,但一国律法,总不至于无的放矢吧。
“扯远了,说回正题。”明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众所周知,康熙真的很偏爱自己的太子。”
“因为幼年时出过天花拥有了免疫力,康熙被顺治选为了继承人,也有了一个‘康麻子’的外号,胤礽因此被戏称为‘麻宝’。”
“康熙对于胤礽的看重,和前面讲的那些皇帝一样,都有着很浓重的政治意味。”
“不一样的地方是,康熙这个人,显然对胤礽不止倾注了自己磅礴的父爱,还代替已逝妻子给予了儿子拳拳的母爱。”
“胤礽出生当天赫舍里皇后就难产而亡了,于是康熙既当爹又当妈,亲自抚养了失去母亲的胤礽。这一点应该是效仿了唐太宗,长孙皇后去世之后,李世民就将李治和晋阳公主都留在自己的寝殿,亲自抚养这对年幼的儿女长大。”
“胤礽不幸感染天花后,康熙甚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权力,在病床前全心全意地陪伴自己的儿子,直至胤礽痊愈。当然,某种程度上,康熙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幼时的遗憾,考虑到天花的传染性,再加上佟妃并不算受宠,玄烨得天花时,顺治肯定是不可能去看望他的,更别说给予他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其他的就和前面那些皇帝差不多了,什么祭祀、监国、请名师,可见康熙也确实有在用心培养这个继承人。”明月的语气格外复杂,“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感情尚在蜜月期时,太子的很多待遇甚至超过了康熙本人,这也是后期太子被废的罪名之一。”
明月有些感慨。
这对天家父子,才是清朝真正的“兰因絮果”吧。
“时间跳转到胤礽十七岁时,康熙在西征噶尔丹途中生病,传召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前去探望,太子却因为侍疾时脸上没有担忧的神色而被提前遣送回了京师。”
十七岁是虚岁,实际上,胤礽这时候才刚过十六周岁。
明月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个年纪在干什么。
正上着高中,每天被学习、考试折磨得死去活来。
周末只休一天,到家就变身冷酷叛逆少女,怼天怼地。
爷爷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别说为父亲侍疾了,家里人生病都不敢告诉自己,生怕影响到她的学习。
“这是史书中,康熙第一次对太子表达了负面的倾向。”明月剖析起这对父子此刻的心理,“对于康熙而言,他已经年近四十了,皇太极和顺治的寿数都不算长,他又不能预知未来,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六十九岁,在征战途中生病,医疗环境肯定比不上紫禁城,重病之下,对死亡的恐惧让帝王也变得脆弱起来,渴望来自儿子的关爱。”
“而从胤礽的角度看来,他自小享受着父亲的偏爱,根本不需要去揣测任何人的心思,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自然而然养出了骄矜傲慢、目下无尘的性子。”明月认为,康熙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胤礽的性格,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之后的命运,“此时此刻,他怀揣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根本不会去揣测重病的康熙在想些什么,更不会去利用这个场景去表演些什么。”
“其实专心致志照顾病人的时候,也很难时时刻刻保持着担忧的神情吧。”明月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此时的康熙感受到了身体的衰老,自然而然地对年富力壮的胤礽产生了嫉妒之心,再加上没能得到儿子的关爱,对胤礽的态度已经开始从父亲向君王转变了。”
“直至二十年后废太子时,康熙还要再次提起‘太子侍疾无忧色’一事,足可见此事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影响。”
“胤礽应该也察觉到了父亲态度的变化,但此时,疼爱他的曾祖母孝庄已经去世,皇太后作为康熙嫡母又一直不问世事,母亲在生产时就已经为自己付出了生命,已经没有人,能充当他和父亲之间的调和剂了。”
“父子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康熙像每一个父亲一样,认为孩子不会自己变坏,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把他带坏的,于是将胤礽的下属处死了一批,甚至连他的哈哈珠子,都没有放过。”
明月从前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被康熙震惊了。
这一次对太子势力的清理,基本可以排除“剪除太子羽翼”的可能性,因为死掉的都是太子亲近的仆从,并非高位有权势之人,属于是小惩大诫。
可能对于康熙而言,这个做法就像现代小孩玩游戏,成绩下降,家长一气之下把家里的电子设备都砸掉了。
家长根本不会认为自己这种做法是错误的,甚至会在网上发帖询问:为什么我的孩子因为这种小事和我不亲近了?
“这波操作确实是槽多无口啊,我要是胤礽我也很难再信任康熙这个老登,于是他的叔祖父索额图和奶娘的丈夫凌普就趁虚而入了。”
“这显然并不符合康熙的期待,当然咱也不知道康熙在期待什么,期待胤礽变回小孩吗?估计只有太子变回年幼的孩子,才能消解他心中隐隐的恐惧吧。”
“总而言之,康熙非常生气,他可是皇帝,虽然自己已经对胤礽不再完全信任,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更信任外人。”
“同时,他也意识到,名正言顺的储君和权势愈盛的索额图混在一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朝堂之上,索额图有明珠可以与他分庭抗礼,那太子呢?”
“胤礽被称为‘麻宝’,那与之对应的诸皇子就被称为‘麻草’,但如今麻宝已经不再是宝贝,那麻草自然也不再是杂草了,他们该派上用场了。”
“康熙选择了册封诸王,以此来削弱太子的力量。”
“九子夺嫡初见雏形了。”
“到这里,其实康熙还勉强可以解释,朕这么做是为了考验太子呀,他们不过是太子的磨刀石啊之类的。”这种理由显然是站不住脚的,明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胤礽只能选择相信,毕竟父亲是乾坤独断的天子,自己又根本没有实权,他除了顺着台阶下去,还能怎么办呢?”
“但没有最糟,只有更糟,索额图倒台之后,康熙也很难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压制太子的意思了。”明月不禁感叹,“两人都隔阂愈发深重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死结,基于两人的性格,似乎每一步都是必然的。”
“现在离太子被废,只差一个导火索了。”明月的语气有些犹疑,并不是那么肯定。
其实自己说的这些,都是站在上帝视角总结出来的,真实的情况肯定更加复杂。
史书上寥寥几句话,是康熙和胤礽真实度过的几十年,感情的变动不可能是平直的,一定是上下波动着,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导火索就出现在康熙巡幸塞外的途中。”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明月只打算叙述几件比较重要的,“其一便是诸皇子向康熙告发了太子恶行,诸如私自截下蒙古贡品自行留用、放纵凌普敲诈勒索收受贿赂等等。”
“我之前提到过,胤礽年幼时,他们父子感情尚好,康熙甚至会让人把贡品直接送进毓庆宫,根本不经过皇帝,虽然这些贡品也不一定好玩、好看、有用,但使用的先后顺序,显然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
“如今感情不好了,这便成为了太子不敬君父、觊觎皇权的罪过。”
“其二便和之前那件事接上了,太子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演技相较于十七岁时,依旧没有任何提高,年幼的弟弟病入膏肓,你就算演也演出来点担忧啊,但胤礽和二十年前康熙生病的那次一样,顶着个面瘫脸就过去了。”明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而且康熙最生气的其实还不是这个,因为幼子生病,康熙心急如焚,再加上年事已高,朝中大臣们都纷纷关心起康熙的身体,但太子竟然依旧无动于衷。”
“唉——”明月长叹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道,“其三便是康熙每天夜里布置帐篷的时候,胤礽总会从那个缝隙里偷看他,康熙认为胤礽对索额图的死怀恨在心,要为索额图复仇。”
“这段槽点过多,猛地一看以为康熙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不过仔细分析就能发现,他应该是下定决心要废掉太子,于是为自己找了个最恰当的理由,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废不掉太子让胤礽翻身,也不至于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索额图也是实惨,人都死好几年了,又被扣了个帽子,两个儿子也在此事之后被杀了。”
“太子被废后,便是九子夺嫡的乱象了。”
“先是皇长子胤禔得意忘形,急切地想要干掉不再是太子的胤礽,率先出局,之后八阿哥胤禩接收了大哥的势力,结党营私,推举自己为太子,更是踩爆了康熙的雷点。”
“这时的康熙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政治机器,他不在乎儿子们一窝蜂参与夺嫡的下场,也不在乎党派争斗带给朝堂的恶劣影响,更不在乎朝政的混乱会对天下百姓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他只在乎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容任何人染指,下头的阿哥们要相互制衡,绝对不允许任何能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存在。”
“于是康熙拉起这个,又压下那个,赶这人上场,又踢那人下场,将胤礽废而复立,立而复废,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明月皱起眉头,晚年的康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多数长寿皇帝都有这样的毛病,“他也是运气好,没有玩脱,顺顺利利地将烂摊子交到了以勤勉出名的雍正手里,也因此诞生了有名的康雍乾盛世。”
其实明月也不清楚,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若是没有所谓的盛世,清朝会不会早一些崩溃?那段屈辱的历史会不会被改写?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不知道,扇动的蝴蝶翅膀,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再补充一件与胤礽相关的趣事,大家应该听过这句话——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但我国正史当中其实并没有相关记载,这句话出自隔壁国的史书,是胤礽在第二次被废之后说出的怨愤之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国史官都没记录下来的话,相隔那么远的邻国史官能记载下来,但显然这种事情也无从考据了,“而如今我们也可以回答他了,在遥远的欧洲,有这么一位女王比你爹更长寿,她的长子查尔斯王子比你更能苟,足足当了六十七年的王储,才继承王位,登基加冕,不知道胤礽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更气愤,还是感到释然。”
明月这边刚结束了视频录制,那边就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恭喜宿主明月,本次抽奖获得:一百元。】
明月大吃一惊,连忙打开手机,把“+100.00”的几个零和小数点都又数了好几遍。
感觉像是回到了刚上班第一个月收到工资的那天,美滋滋地看着手机银行里的数字傻笑。
依靠自己的努力挣到了第一桶金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开心的情绪慢慢消退后,明月不由得开始思考:
看来抽奖得到的RMB金额还是和自己的回答挂钩的。
不知道系统这次是赞同她答得多、答得详细,还是鼓励她将答案制作成视频发到网上?
窝在主人怀里的年年眨巴了两下眼睛,小狗可看不懂这个方形铁片上面发光的字。
但天幕之下的人,借着系统的翻译功能,看懂了“手机”上的“零钱明细”。
这就是后世人用的钱吗?
朴实的老百姓心里,泛起了对“仙子”的担忧,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但总有人能总结出大家心中的疑惑:谁来保证手机里的“钱”的公信力呢?
大抵这几位帝王都有居安思危的意识,这几天里,负责记录明女郎所言的官吏们已经加班加点,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与本朝官方用字一一对应起来,搞出了一本简易的字典,就算翻译功能突然消失,也不会变成文盲。
庞大到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显然从这小小的屏幕里窥见了更多:
店家名称大多都是饭馆,外加一个频繁出现的“蜜城”,他们之前在明女郎外出遛狗时见过,是一家很火爆的饮品店。
每顿饭都价格不一,肉类比菜类普遍贵一些,但也没有贵上太多,饮品和饭菜比起来,倒是性价比不高,不过也还能接受。
每一笔支出收入左下角的日期和时间也很值得研究,大臣之中应该会有人上书,改如今的十二时辰为后世的计时法,只是以如今的技术,很难做到像“手机”那样精准,不知道后世是如何做到的。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宿主发布视频,奖励各朝代皇帝抽取视频弹幕一条。】
同上次一样,天幕请五位皇帝依次抽取弹幕。
嬴政轻车熟路地率先开始抽取: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我还记得《过零丁洋》和《送东阳马生序》都是初中背的。】
九年义务教育?
诸朝的皇帝和大臣们都皱起了眉头。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九年!义务!教育!
“是了,是了,怪不得明女郎明明是平民女子,却识文断字,通晓经史。”有人击掌叹之,“此善政也,尧舜自愧弗如。”
“怪不得后世用的字如此简单,若是普及到所有人,确实需要做这样的变革。”原本抵触简体汉字的人也心生感慨,为自己之前狭隘的想法深感歉然。
那些曾经看不惯明女郎的儒生们此时也大受触动:“这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啊。”
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是一项多么伟大、多么费钱的政策。
蔡侯纸还没发明出来的秦汉两朝姑且不说,唐宋明的文风都算得上昌盛,但要让官府出钱教导平民百姓,不要求九年,也不要求现代那么多学科,只是让所有人识字,都是在为难他们。
而抽到这条弹幕的秦朝,氛围更加古怪。
无他,商鞅变法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轻视教化、愚民弱民。
这是专门提醒他的?嬴政失笑。
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些政策的弊端,不然也不会任由原本选定的继承人扶苏学习儒家思想。
如今有了天幕的出现,似乎有些变革,也可以提前开始了。
刘彻大大咧咧地抽取了下一条:
【卫霍真的太可惜了,尤其是霍去病,封狼居胥后二十三岁病逝,还有卫子夫,坚毅果敢,绝对的大女人。】
汉武朝众人都大吃一惊。
刘彻既喜又忧,狼居胥山是匈奴的圣山之一,去病能在那里筑坛祭祀天地,可见与匈奴之战大获全胜。
先前明女郎在天幕之中说卫霍早逝,但刘彻以为后世人长寿,她口中的“早逝”约莫着四五十岁的年纪,如今仲卿刚过而立之年,去病更是尚未及冠,还可徐徐图之,便暂且按下不表,此时骤然听闻霍去病二十三岁便病逝,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至于子夫这个评价,听上去可不像是位“贤后”,看来她在据儿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可惜明女郎没有细讲,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不同于刘彻百转千回的心思,卫青的心里,显然是对霍去病的疼爱更占上风。
担忧疼惜的目光频繁地落在年轻的外甥身上,但刚刚得封冠军侯的霍去病显然并不把弹幕所言当回事。
任谁刚刚十八岁得知自己二十三岁会死,也会觉得没什么实感吧。
霍去病在心里暗自抱怨:
等会儿舅舅肯定要向陛下求太医,给他开一些没什么用的苦药吃了。
小姨也能看到天幕,说不定还要麻烦太医两次。
等回了家,长辈们也不会放过他。
真的甜蜜的烦恼啊。
正想着,他又感受到了另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回望过去,是他的表姐——卫长公主,和舅舅一样一脸的关切。
总感觉表姐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是自己的错觉吗?
下一个抽取弹幕的是李世民:
【辟谣一下,杨广的母亲和李渊的母亲是亲姐妹,李世民和杨妃刚好是四代旁系血亲,不违反现代法律。】
李世民哭笑不得,和长孙皇后对视了一眼。
长孙皇后无奈一笑:“杨妹妹这会儿肯定慌了神了。”
天幕这么一说,前朝大臣们必然会认为是杨妃借着表妹的身份在后宫生事,甚至还让后世人知道了。
长孙皇后一向怜爱这些后宫的姊妹们,也明白杨妃这次,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她是隋朝的亡国公主,就算已经诞育了李恪、李愔两位皇嗣,也丝毫不敢娇纵,时刻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抓住了辫子,反倒连累了两个儿子。这样的处境,怎会敢在二哥面前自称表妹呢?后世人还要专门辟谣这个,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赵匡胤很快抽取了下一条:
【要是赵匡胤一脉继承皇位,宋朝会不会没有那么屈辱?】
赵匡胤心中一梗,怎么抽到了个问句,而且问得非常扎心,没有任何信息可言。
天幕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怨言,朱元璋抽取的下一条和明朝并不相关:
【前面的问题问得好啊,赵匡胤可是设立了“封桩库”准备用钱把燕云十六州买回来的人,能好到哪去?】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遏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好家伙,原来这“弹幕”与“弹幕”之间,还能对话呢。
朱元璋也很是无语,他本来还期待着弹幕说出一些和明朝相关的额外信息,结果倒是便宜了赵匡胤,自己的吃亏固然心寒,别人的得利更让人气愤。
天幕早已放出了明天的问题预告,是比较中规中矩的算术题,倒是让诸朝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今天明女郎讲了这么多,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若是明天还是满满的干货,那也太被动了。
明月提前把数学题算了出来,打算过了十二点就立刻答题。
下午没什么事,明月索性趴在床上开始看小说,时不时发出几声像鹅叫的咯咯笑声。
年年在地上趴着格外无聊,又开始自己咬自己的尾巴转圈。
客厅的爷爷奶奶听到了年年的低吼声,怕他影响到孙女“学习”,开门把小狗抱走了。
明月更沉浸于小说的世界里了。
汉朝。
傍晚,椒房殿。
卫长公主跪坐在卫子夫身边,翻看着母亲已经处理好的竹简。
卫子夫拧着眉,一边听着下首詹事的汇报,一边回忆着下午明女郎所讲之事。
皇后詹事,也称中宫少府,主要负责传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
当然,这个职位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大长秋。
但显然,卫后并不愿与长门宫那位废后争锋,所以这位实际意义上的大长秋,内外皆以詹事称之。
卫子夫揉了揉眉心。
今岁朝中有战事,陛下从各处节省开支,内廷也不例外,她也因此格外忙碌。
好在太子刘据地位稳固,宫外的卫青、霍去病荣宠仍盛,诸宫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天幕所言天下皆知。
按照原本的历史,弟弟和外甥都会“早逝”,据儿也不是当皇帝的材料,未来的权臣霍光尚且年幼,卫家如今的荣宠,像皂角揉搓出的泡沫一般,难以长久。
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当然也能看出来,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试探。
奏对过后,詹事并未立刻退下,而是走上前来,低声道:“那位大长秋,似乎遇上了什么难事。”
卫子夫只微微怔愣了一瞬,便猜测出了长门宫的意图。
就是不知道,是废后终于想开了,还是大长秋在自作主张。
思量片刻,她也低声吩咐道:“你派人将此事告诉爰叔,不要多言,他自会明白。”
“爰叔我记得,他是董偃的好友。”卫长公主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他们二人,“就是他给董偃出主意,让窦太主将长门园献给了父皇。”
“是个聪明人。”她总结道。
卫子夫侧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下午的时候,陛下唤据儿前往朝会。
但谁知,这孩子不声不响地办了件大事,也跟了过去。
卫长公主神态自若,似乎并不在乎母亲充满着审视的打量。
但知女莫若母,卫子夫又怎么会看不出,女儿掩藏的紧张与期待呢?
卫子夫强忍住再次叹气的冲动:这是一条比据儿的路,更难走的路啊。
詹事低着头,贵人们说话,便没有自己插嘴的份了。
卫子夫缓缓开口道:“是啊,爰叔是爰盎的侄子,有他居中调和,就算此事出了纰漏,陛下也会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汉景帝之时,爰盎反对立梁王刘武为储君,也因此丢了性命,算得上是有从龙之功。
卫长公主眼睛一亮,迟疑地看了母亲一眼:“母后”
卫子夫拉过女儿的手,十五岁的少女手指修长,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带着冰凉的湿意。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让卫子夫从一众后宫女子中脱颖而出,得封夫人,也打破了陛下不能生育的流言,深受圣宠。
如无意外,这个女儿会在不久后嫁给某位深受陛下看重的勋贵子弟,和如今的平阳长公主一般,顺遂地度过一生,若她有心权位,甚至成为下一个窦太主也未可知。
但天幕就是那个意外。
卫子夫攥紧了女儿的手,气氛凝滞。
良久,她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母后”这一声母后撒娇的意味更重了一些,卫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雀跃的笑意:“我有一个想法,与窦太主有关。”
言下之意,是担心卫子夫和馆陶公主旧日的恩怨。
卫子夫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叫窦太主叫习惯了,便忘记她也是你姑祖母了吗?”
“不要因为她在政治斗争中的一时落败,就小瞧她的智慧。”
“只要你所求之事确实有利可图,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卫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啊,若是馆陶公主不聪明,如何能获得文景两位先祖的宠爱?
父皇本已因为巫蛊一事极其厌恶废后,却在窦太主的运作下渐渐消弭了愤怒,可见姑祖母本人,确有可取之处。
次日朝会,百官奏对,大多议题都与天幕有关。
讨论告一段落,阶下垂首者众,其中一人微微抬头,便格外明显。
刘彻认出,那是如今的堂邑侯,馆陶公主之子,废后之兄,陈须。
有意思。
窦太主若是有事,多是遣董偃去宫中寻他,少有用到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刘彻拾起了一些兴趣,问道:“堂邑侯可有什么疑问?”
“陛下”见陛下真的注意到了自己,陈须反倒慌了神,嗫嚅了片刻,才复答道,“臣有一表”
他迎上了刘彻饶有兴致的目光,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恭敬地呈给了殿中的内侍。
刘彻粗浅地扫了两眼,挑眉笑了:“这是姑母的想法?”
他将竹简传了下去,站在前排的几位重臣依次看完,神色莫衷一是。
“回陛下,臣惶恐至极,不敢妄言。”陈须低着头,似乎这样就能躲避集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为废后请封郡主之位。”刘彻高声朗笑起来,“公主之子承驸马之基业,则公主之女当承公主之基业,应改姓刘。”
“说吧,是哪位高人给姑母出的点子。”刘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众人。
第24章 唐娘子军,宋王皇后 唐宋两朝后续,没……
汉朝由此掀起的一场风暴暂且不提, 唐朝,李世民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排除掉天幕的影响,太子李承乾算得上是无错被废。
朝中重臣均为此事上书, 进行了一番浮于表面的劝谏。
至于为何浮于表面?
毕竟根据明女郎的讲述, 未来的太子是因为谋反被废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倒是魏徵,并没有跟风上书,而是朝会后折返入宫, 再次求见了帝后二人:
“敢问皇后娘娘, 您先前所说‘不可因未来之事而惩现在之人’是否还作数呢?”
长孙皇后怔愣了一瞬,想起这是之前她为武则天求情时说过的话, 心下一阵酸涩。
李世民看出了妻子的心绪不宁,他心里又何尝没有对承乾的愧疚呢?
此时见这家伙咄咄逼人,不由得恼怒起来:“魏玄成!你这是下臣该对君主的态度吗?”
皇后是小君, 这样质问也不算错。
谁知魏徵并未像往日一般继续口吐狂言, 而是叹了一口气:“臣并无以下犯上之意,只是想提醒两位主君, 是该针对此事,立下相关法度了。”
陛下是性情中人。
因为皇后的求情和自己的上谏, 武则天的篡位之罪容后再议;又因为顾及皇后的颜面和旧日的情谊功绩,长孙无忌的擅权之罪也摆手不提;如今又考虑到江山社稷和前两位皇嗣之间已然不可调和的矛盾, 废掉了太子之位, 但不了解内情之人只会觉得,太子是因未来的谋反之罪被废。
这样看起来, 有关天幕暴露的未来之事,陛下根本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实在是让人心生忧虑啊。
魏徵并不像刻板印象里面那般没有眼色, 相反,他的情商极高,擅长在李世民容忍的底线边缘蹦迪,此时言尽于此,点到为止,便先行告退了,留下帝后二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世民艰涩开口问道:“承乾现在怎么样?”
长孙皇后愣了一下,反倒笑了:“他本来挺伤心的,哭了一大场,但看到青雀在地上边哭边打滚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笑,笑得直不起来腰,肚子都疼了。”
李世民勉强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想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承乾大哭和大笑的样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凭空描摹出来。
李世民恍惚了一瞬。
好像自承乾被立为太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孩子情绪外露的时候了,对他的印象,似乎停留在了太子的老师们夸赞他早慧稳重、可堪大任上面。
现在想来,这肯定是不对的。
自己像他那个年纪的时候,成日里在外面闯祸,回家还会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皮呢。
若是天幕没有出现,他是不是永远发现不了承乾的不对劲?
心头又酸涩了片刻,李世民才又开口道:“青雀也真是的,他这个年纪,知道太子是什么吗?还为雉奴被立为太子一事打滚,真是”
长孙皇后也有些哭笑不得。
从年纪看,八九岁应该懂得“太子”的意义了,但从青雀的反抗方式是在地上撒泼打滚看,他似乎又不太明白“太子”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东西大哥能得到,小弟也能得到,就自己没有,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接着李世民的话继续说道:“二哥还不知道这事的后续吧。”
看着李世民疑惑的眼神,长孙皇后抿唇一笑:“承乾笑青雀,把青雀给笑恼了,兄弟俩吵出了火气,狠狠地打了一架。”
“哦?”李世民来了兴趣,八九岁的小孩子打架,很是正常,旁边又有侍从们看着,也没传到他耳朵里,想来也没有打出什么毛病,“谁打赢了?”
“二哥猜一猜?”长孙皇后眨了眨眼。
“承乾的个子高一些,青雀的体格壮实一些。”虽然从天幕那里知道李泰是一个后世闻名的胖子,但李世民依然不愿承认他把儿子养胖了,“我猜两人平手。”
“都没有好好猜,二哥真是惯会钻空子。”长孙皇后轻轻推了李世民一下,没有继续卖关子,“侍从们不敢使劲拉,还是丽质看到,指挥着她训练的娘子军上前把这难分难舍的兄弟俩分开了。”
“两人被妹妹教训了一通,折腾了好半天,兄妹三人窝在一张塌上睡着了,我去瞧的时候,承乾和青雀还搂在一块呢,不知道他们睡醒看到对方会是什么感觉?”长孙皇后促狭一笑。
李世民也跟着妻子笑了起来,抚摸着她眼角的细纹:“观音婢”
他听出了她这段话的意味。
丽质之前听天幕讲了平阳昭公主的事迹,闹着也要像她姑姑那样建功立业。
观音婢拗不过她,请来了从前跟在姐姐身边的女将女兵,在宫中搜罗了一群健壮的女仆,建立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娘子军。
她是借着此事,为女儿的娘子军过明路。
如何不是至亲至疏夫妻呢?
李世民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丽质有这样的志向,做父亲的又怎会阻拦呢?”
“为丽质分配几位女官,协助她写一份在天下广募英雌的奏折呈上来,形成定例,不至于朝令夕改。”
“南北朝有花木兰那样的巾帼英雄,如今又有姐姐的榜样在前,丽质的受宠天下皆知,响应者虽不至于甚众,但选出一队娘子军也绰绰有余了。”
“再不济,也能让民间少溺一些女婴,也是善政。”
“二哥”长孙皇后语气中充满着感激,她轻轻地倚靠在李世民的怀中,这个角度,没有人能看见她嘴角浅淡的微笑。
是啊,古有花木兰,今有平阳昭,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宋朝。
赵匡胤深情地握住了王皇后的手,几乎要热泪盈眶:“梓童至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又扭头对着随行的史官使了个眼色:“有王氏这样的皇后,实乃天下之幸啊。”
负责起居注的史官接收到了官家的信号,提笔记下了这段帝后和睦的佳话。
此情此景,还要追溯到赵匡胤将两个弟弟下狱一事,随后不久,杜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就传到了前朝,把赵匡胤架在了进退两难之地。
不理会吧,有违孝道,若是老娘真的因此出了什么大事,更是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过去吧,明女郎还未讲完,讲完说不定又要抽取弹幕,之后还有一大堆与天幕相关的政事需要处理。再说了,若是老娘张口就要求自己把两个弟弟放出来,他是放,还是不放?
赵匡胤愁眉不展,下面的臣子们也静默不言,空气中唯余明女郎讲话的声音,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但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关键时刻,王皇后宫中的宦者气喘吁吁地跑来求见,带来了一个让众人都如释重负的好消息:“娘娘遣小的来禀告官家,内廷高位妃嫔已悉数到太后娘娘面前代官家尽孝了,还请您以国事为重。”
顿时,满殿都是夸赞王皇后至纯至孝、贤德明理的声音,赵匡胤也对自己这个继妻刮目相看:
此事并非简单的侍疾,须知母后病笃,如今又受了这么大刺激,王氏如此行事,若是母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肯定逃脱不了干系,某种程度上,算是替自己担下了这个责任。
不过,还知道叫上内廷高位妃嫔,将风险分出去一部分,也并非莽撞之举。
傍晚,朝臣悉数归家,赵匡胤也起驾去皇后宫中宽慰妻子,谁知王氏又给了一个惊喜,只听她从容不迫地告诉自己:“母后已然明白了官家的苦衷,决心安心养病,如今已经安然睡下了。”
这才有了赵匡胤这番情真意切的夸赞,甭管王氏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母后消停了,就算之后病重离世,这个锅也扣不到自己头上。
王皇后但笑不语。
杜太后可是个聪明人,只是缺一个人点醒她罢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官家放过了未来的宋太宗,这满宫的妃嫔身后的势力也不可能放过他。
对于杜太后而言,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她闹腾来闹腾去,大儿子的名声臭了,两个小儿子的性命也保不住。
二是她认清了现实,等天幕说出真正的宋太宗之后,还能留下另一个幼子的性命,让他做个富贵翁。
赵匡胤完成了政治作秀,杜绝了被传言“不孝”的可能性,正准备将史官屏退,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又犹疑起来,转头仔细打量着王氏的面容。
王氏出身名门,容貌出众,被聘为自己的继妻不过四年,虽为大家闺秀,却无骄矜之色,深得母后喜爱,甚得自己恩宠,连着诞下了三位皇嗣。
可惜她身子骨一向不好,三个孩子自出生就体质虚弱,德芳如今是个药罐子,后面两个更是都早早夭折了。
从前自己只觉得王氏温柔贤淑,是个好贤内助,如今听了天幕,又经历了母后一事,发现妻子的聪明才智其实也不亚于那些朝堂上的庸碌之辈。
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借她之口说出来。
“梓童”赵匡胤刚起了个头,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的想法其实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朝臣们愣是没一个人敢率先开口,可见没人愿意在形势未明朗之时去当那个出头鸟。
王氏聪明是聪明,但聪明人都擅长明哲保身,没有事先商量好的情况下,她的答案,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面对王氏略带疑惑的神情,赵匡胤讪讪一笑,想要挥退史官,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事。
但王皇后眼波流转,目露恍然之色,轻声道:“请留步。”
赵匡胤神色惊疑,见史官一时无措,索性也开口道:“留下吧,我和皇后有要事相商。”
看着王氏低垂的平静双眸,赵匡胤心中一动,正襟危坐道:“如今国朝初立,朕有意立储,皇后为众皇嗣之母,可有推荐人选?”
“妾身蒲柳之姿,久居后宫,如何敢在此等大事上妄言?”王皇后说完自谦之语,话锋一转,又道,“然妾忝列一国之母,斗胆劝谏陛下,立储当以嫡长为先。”
“哦?皇后这是举贤不避亲啊。”赵匡胤哂笑道,“朕之嫡长子德秀早逝,嫡次子德昭无能,难堪大位,唯余嫡幼子德芳”
“非也。”王皇后俯身叩首请罪,“德芳自幼体弱多病,实非良选。”
她缓缓起身,不复从前的娇柔婉转,朗声道:“妾身观天幕有感,德昭之下的嫡出皇嗣并非德芳”
下位者不能直视天颜,但此刻,王皇后抬起了头,和赵匡胤对视:“先皇后所出的两位帝姬,聪颖早慧,仁德贤能,身份尊贵,堪为储君。”
话毕,她再次低头垂眸,重归温顺:“此妾身拙见,还请官家明鉴。”
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赵匡胤,都被她震慑了一瞬,殿中诸人更是齐齐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唯余史官两眼放光,奋笔疾书。
只听赵匡胤仰天大笑,道:“善!皇后所言大善!”
第25章 明马皇后,现代日常 明秦两朝后续,现……
明朝。
明女郎答完题后, 朱元璋粗略地安排了一下后续事宜,便让众朝臣散去了。
御驾亲至皇后宫中,太子和皇长孙起身迎出殿来行礼。
“都起来。”朱元璋路过跪在地上的两人, 顺脚轻踢了朱标一下, 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朱标顺势拉着儿子起来,跟在朱元璋身后,进了殿中。
只见马皇后坐在织布机前, 机杼不停, 明明听到朱元璋进来,也纹丝不动, 毫不在意。
朱元璋倒也不气,径直坐在榻上笑道:“妹子这是咋了?”
“好叫陛下知道,妾身没有干政之意。”马皇后起身行了个虚礼, 又转头坐下, 继续心无旁骛地织起布来。
“娘的,别给老子拽这些虚词, 有话直说。”朱元璋气笑了,“你这哪是不想干政?你这是想干个大的!”
马皇后停下手中的机杼, 轻轻叹气,宫人们闻弦歌而知雅意, 鱼贯而出, 留这一家四口于室内:“朱重八,今日我也不与你讲那些情情爱爱的, 什么爱情、亲情、恩情,都不作数。”
“我只问你,这天幕之势, 你朱重八一人能不能挡住?”
朱元璋无言以对,摆摆手把想要缓和气氛的儿子孙子拦了下来,短促地笑了一声:“妹子你是活不过我老朱,这一朝没什么可担心的。”
“怕就怕开了这个口子,叫标儿的子孙后代娶到了吕武之流,这天下还是老朱家的天下吗?”
马皇后也学着他冷笑了一声:“那你老朱也应该知道,就算没有吕武之流,崇祯帝还是在一根绳上吊死了,天下成了‘爱新觉罗’的天下,还不如姓吕、姓武、姓马呢!”
“娘!”朱标大喊了一声,打断了马皇后的输出。
朱雄英担忧地看了祖母一眼,半跪在朱元璋的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爷爷,生气对身体不好。”
朱元璋低头看了一眼孙子,再抬头看了一眼马皇后,后者也盯着孙子的背影默然不语。
良久,朱元璋抚摸着朱雄英的头顶,说道:“雄英是个孝顺孩子。”
因着太医院并不在皇宫内,先前明女郎把朱元璋气个仰倒时,来为他看诊的四位太医是随侍在御药房的尚药和奉御,并非医术最精者。
太医院医术最高的院使、院判等人,早已穿上吉服,在殿外等了许久了。
殿内风波平息后,他们被传召入内,轮番为朱元璋诊治,一番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过后,得出的结论和之前相差无几。
复为太子朱标诊治,同样的流程过后,太医院院使上前禀道:
“太子殿下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并无风寒和肺痨的前兆;龙精虎猛,子嗣无碍。”
随后便是朱雄英,皇长孙的身体也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是生龙活虎,非常健康,完全看不出早逝的迹象。
朱元璋和马皇后都皱起了眉头,是太医医术不精?还是他们猜测错了方向?
但太医院的医生已经是天下最精通医术之人,而雄英若是还在,怎么可能轮到朱允炆继位?
最后才轮到马皇后看诊,她已经四十八岁了,早已过了需要隔着帘子望闻问切的年纪,左不过是频繁生育带来的后遗症和战时夙兴夜寐在后方统筹留下的劳累病。
朱元璋听完太医的诊断默默无语,显然也由此想到了马皇后为他生儿育女、呕心沥血的过往。罢了,罢了,难道真能将那些感情全都不作数?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他转头问起太医院院使:“之前从天幕上看到,后世确实走两三步就能遇到一个小诊所,这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挂水输液’,又是何意?”朱元璋百思不得其解。
秦朝。
为天幕所透漏的未来之事,定下奖惩之法,已经迫在眉睫了。
毕竟对赵高、李斯和胡亥的处置,都不可随意定下。
杀了他们三人,君臣上下倒是一时痛快,但后续天幕若是讲到秦亡之时曲意迎逢、谋逆叛秦、战败投降等等行径之人,又该如何惩治?
亡国之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也并非杞人忧天,总不能将未来不忠之人全都杀掉吧?
再者,如今朝堂之上老将居多,颇有些青黄不接之相,嬴政还有心搜罗一些“汉初”的将领,收入囊中。
有了天幕,秦朝肯定不可能还像明女郎所说的历史里那样二世而亡。
那些人已然做不成汉朝的臣子,总不能任由自己的才能被浪费掉吧?
还不如收拾收拾包袱来咸阳为秦朝效力。
但若是三人被杀的消息传至天下,再想寻求此类贤才,可就难了。
几经斟酌,嬴政还是将李斯从狱中释放了出来,许他戴罪立功,编制与天幕相关之法。
诸朝的政局这两日都各有一番大动荡,而对于现代的明月而言,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
跟家长住在一起,明月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遛狗的任务也被移交给了喜欢出门的奶奶。
天幕之下的众人也惊喜地发现,明女郎奶奶的日常生活,可比明女郎本人,充实多了。
明女郎的奶奶姓叶,和整日里闷不吭声只爱玩手机的明女郎完全不同,叶奶奶非常擅长社交,不管是熟人,还是生人,都能凭借一腔热情和对方搭上话,聊上天。
同龄的老太太们聚在树荫下打着扑克牌,操着一口豫地的乡音聊得火热,家长里短,让天幕之下的人听得格外亲切。
当然,健谈的奶奶们透漏出来的信息就更多了。
聊天起手式是天气,这几天太阳毒得很,老人们三言两语就将话题跳转到了田间地头上,夹带着几句忆苦思甜的话。
毕竟是山河四省之一,她们从前一个二个的都是种田的好把式,虽然如今搬到了城市里不再种地,但还是担心田里的麦苗因为干旱减产。
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诸朝许多农人的共鸣,也让他们发现,后世人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衣食无忧的模样,叶奶奶那一代也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聊完农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子女身上。
有老人抱怨子女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空来看自己,抱怨完又心疼孩子们工作忙碌、生活不易挣钱难。
叶奶奶附和着说上两句,她的几个子女也都不在身边,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把小狗拉到牌桌旁边,故作埋怨地说起自己的孙女:
每个周末都带着这小白狗回来看她跟老头子,大热天的,多辛苦啊,怎么劝都不听,就是非要回来。
其余几位老太太也非常捧场,轮番夸奖起叶奶奶的孙女孝顺。
叶奶奶乐乐呵呵地输了钱,把牌往小桌上一扔,摆了摆手:“换人换人,不玩了,回去给孙女做饭去了。”
“孝顺”的明月在床上躺着打了个喷嚏,还是在家里好,不用自己出去觅食,既省钱又能偷懒。
这又引发了诸朝人的一番讨论。
有人高高在上,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批判姿态:“父母在,不远游。这些人不将生养自己的父母侍奉在身边,真是不孝啊。”
自然有明理之人反驳道:“若是衣食无忧,谁不愿意呆在家里,承欢膝下?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秉承着中庸之道,也有人出来和稀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那种将父母身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再离家远行之人,也不必对他妄加苛责。”
当然,还有脑回路另辟蹊径的:“这群人玩的纸片是什么?叶子牌吗?长得可真奇怪。”
想来不久之后,诸朝便能研究透彻这种新的玩法,在天幕的带动下流行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叶老妪之前还跟明女郎说‘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想让孙女回来的。”有人因此想起了自己家中的老人,心生感念,决定常回家看看。
有人则注意到了那在每栋楼门洞前伫立的三个大桶,上书“垃圾桶”三个大字,只见叶奶奶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在里面翻来翻去,似乎找到了不少“宝贝”。
“垃圾”一词,最早见于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河舟》,文中讲解了诸多行驶在河上的船只,其中便有“垃圾粪土之船”。
再往前追溯,可以追溯到一首非常经典的汉乐府民歌——《有所思》,辞中有一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拉杂”二字,便是“垃圾”的前身。
秦朝虽然还没有产生“垃圾”这个词,但仅凭天幕的画面也能看出,“垃圾桶”似乎是后世的“灰坑”。
关于乱丢垃圾的惩罚自古有之。
殷商之时会直接剁掉这人的双手,商鞅变法后改成了在脸上刺字,唐时又进一步改动,变成了打六十大板,之后的朝代或沿用,或减轻至四十大板。
贵人们惊愕嫌弃于叶奶奶的“拾荒”之举,毕竟不管是明女郎还是叶奶奶,之前表现的模样虽算不上优渥,但也是个体面人,怎会如此不拘小节?
平民百姓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体面的,灾荒之时,能有扒灰坑、翻垃圾机会的人都算得上是非常幸运了。
若是能在其中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就能救活一家老小的性命,此时看着叶奶奶翻出一个又一个没有拆封的瓶瓶罐罐,一个个两眼放光,羡慕极了。
叶奶奶左牵白,右擎袋,满载而归,小狗欢快地跑进屋里,扒拉着明月卧室的门。
明月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满地的垃圾。
她长叹一口气,劝是劝不动的,两位老人对于捡垃圾的热爱就如同她对打游戏的热爱,区别就是捡回来的废品能换钱,而打游戏还需要自己充钱。
劝不动就只能加入他们,明月戴上眼镜,开始一件一件地帮奶奶挑拣。
入口的东西是不能留的,把里面的东西倒掉,瓶子能踩瘪卖废品。
过期的东西也不能留,怕爷爷奶奶舍不得扔,要放自己卧室,回头带到远一点的地方扔掉。
在这方面,明月也是个熟练工了。
没过一会儿,明爷爷也回来了,左肩扛着一摞纸箱子,右手提着一袋塑料空瓶,显然收获颇丰。
厨房里烟火气氤氲,年年循着香味“哒哒哒”地走了进去,好奇地歪了歪头。
晚饭是经典的韭菜炒鸡蛋。
谨守养生之法者不赞同地看着天幕,也有人被天幕勾起了馋虫,打破了过午不食的传统,决定再加一餐。
诸朝人对于炒菜也并不算陌生,西汉之时便已经有了炒锅,随着冶铁技术的发展,“炒”这种烹饪方法慢慢普及到了民间。
“这灶台上的火怎么如此稳定?既没有烟气,也不见柴火?”有人好奇地询问道。
后世的神奇之处显然数不胜数,但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有人试图分析道:“应该是炉灶上面那个嗡嗡响的器具吸走了烟气。”
客厅响起了电视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一时间,岁月静好,共乐此时。
第26章 鸡蛋赈灾?伴娘习俗 请宿主列举五对你……
卯时初, 爷爷奶奶的卧室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年年动了动耳朵,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明月卧室的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天幕之下的诸朝人也陆陆续续地醒来了。
明女郎昨晚专门告诉了两位老者, 自己明天不吃早饭了, 等到中午再叫她起床,一起吃午饭。
诸朝人心感不妙,果然,天幕的光一直亮到近寅时才熄灭。
好在上朝时间已经顺应着明女郎的作息改到了巳时初, 心思活络的商人们也开始售卖起了古代版的“眼罩”, 才不至于满大街都是“食铁兽眼”。
两位老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也没有带上年年, 嘴里念叨着“排队领鸡蛋”,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诸朝人为之一惊。
五个朝代都还算得上是盛世,赈灾之时, 灾民们每人每天都能领到一碗掺了沙土的稀粥, 就已经让百姓们感天谢地了。
有正直之人面露不虞:“明女郎家并非缺衣少食之户,这两位老者拾取别人无用之物也就罢了, 怎能冒领赈灾之粮呢?”
同时又为那些领不到鸡蛋的贫者感到忧心:“后世朝廷也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发放鸡蛋这种精贵之物, 又怎么能送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手里呢?”
但也有人持有不同讲解:“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且不说后世似乎并无灾荒乱象, 只说先前明女郎吃饭的店家里鸡蛋的标价, 贵者二元,贱者不过一元, 实在算不上是精贵之物。”
争论不休之际,两位老人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出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明爷爷又捡了一大袋子塑料瓶, 叶奶奶左手的小袋子里装着两颗鸡蛋,右手拿着一小瓶蜂蜜,两人都乐乐呵呵,红光满面。
明月是被奶奶训斥小狗的声音吵醒的,听那意思,似乎是年年又在家里乱拉乱尿了。
她穿上拖鞋,“嗒吧嗒吧”地走出卧室,客厅弥漫着肉的咸香,不知道奶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年年幽怨地回头看了小主人一眼,明月置若罔闻,小狗在奶奶的数落声中耷拉着耳朵,好不可怜。
孙女睡醒了,爷爷奶奶就张罗着开始吃午饭。
他们家当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叶奶奶近乎炫耀地向孙女说起,自己和老伴早晨一起去做电疗,领到了两个鸡蛋。
明月哭笑不得,倒也没有打击她,只是冷不丁地问起桌上那瓶尚未开封的蜂蜜多少钱。
果然,叶奶奶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顾左右而言他,末了才讪讪一笑,说出了蜂蜜的价格。
三十块钱一瓶!
明月拿起来看了看,也不是什么大牌子,也不是野蜂蜜,不过好在生产日期有,保质期也有,她笑了一下,把蜂蜜放了回去,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上一次爷爷奶奶攒钱买了一条价值一千元、能包治百病的腰带后,明月的忍受阈值已经攀升到了新的高峰。
区区蜂蜜,已经无法动摇她了。
这蜂蜜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好歹还能吃,那破腰带买回来,根本没见爷爷奶奶用过啊。
诸朝先前为鸡蛋吵架的人都一时无语,显然也明白了这“鸡蛋”并非赈灾粮,而是店家为了卖蜂蜜吸引老人的噱头。
先前误会了明女郎爷爷奶奶的人,冷哼一声为自己挽尊:“真是无奸不商,连这把年纪的老妪老叟都骗!”
闻着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明月吐了吐舌头,怀念起奶奶昨天熬的鸡汤了。
趁爷爷奶奶不备,她悄悄把剩下的小半碗肉沫蒸面倒到了年年的碗里。
天幕之下,显然还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
之前明女郎自己吃饭时,顶多把吃剩下的骨头丢一两块给年年,而小狗的主食——那种棕色的豆子,因为看不出是什么食材,并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
但面条真的太好认了,有人恨不得把头攮进天幕里,替狗吃掉这些面;有人怒骂出声,恨苍天不公,恨天幕为什么要出现;但真正饿到极致的人,只能哀哀地躺在地上,无神地抬着头,心头宛如滴血。
此类骚乱很快被上层人注意并镇压,根本没来得及上达天听就销声匿迹了。
但总有人极具前瞻性地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可如此放任下去了。
明月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里的“朱门”,但若是她知道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们:
就像她从互联网上知道“有钱人的首饰价值几百万,而自己这辈子也挣不到几百万”的感觉一样。
明月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没有互联网,那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心中不平了。
区别在于,自己没有这几百万不会死,而他们没有这半碗蒸面,真的会死。
临走时,明月提醒奶奶记得帮她收一下阳台上的衣服,她昨天晚上洗的,现在还没干,同时拒绝了奶奶的饺子,表示租的房子那边的冰箱很小,之前带过去的饺子还没吃完呢。
诸朝人这才知道,原来明月住的房子,是她为了上班方便租赁的。
遥想他们最开始看到天幕时,以为那里是仙境,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其实,从明月绑定系统到现在,还不到一周。
接下来的一周,是日复一日的上班。
明月的生活毫无波澜,系统的问题也毫无新意,抽到的奖励更是不够补贴每天的饭钱。
直到周末,明月再次带着小狗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饭桌上接到了表姐的电话:“什么?姐你要结婚了?”
挂断电话后,奶奶好奇地问道:“谁啊?”
“是星星姐,陈星,我舅的闺女。”明月解释道,“她要结婚了,邀请我当伴娘。”
“伴娘是啥?”奶奶脱口而出。
诸朝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媵婚制在战国之时便已经不再盛行,后世也不可能倒行逆施到这种地步。
要结婚的是明女郎舅家表姐,她也不可能是去当陪嫁丫鬟的。
而“送女客”需要由生过儿子的同辈初婚者担任,明女郎显然是个单身女郎,总不能真把那只小狗当成是她的儿子吧?
这伴娘到底是什么?
秦朝姑且不提,西汉对“大秦”的了解也并不算深,但唐宋明三朝显然有博学广识之人知道,这是西方的习俗,意在以相同服饰、相似样貌的女子为替身混淆视听,阻止恶神附身新娘。
又是西方的习俗?
那种隐隐的不安再次浮上人们的心头。
“就是陪新娘子拍照的。”明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说完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哈哈,我也不太清楚,我姐说直接过去就行,她闺蜜之前当过伴娘,会带着我的。”
奶奶翻了个白眼,看着孙女这个不着调的样就来气:“你可别把人家星星的婚礼给搞砸了。”
“不会的,不会的。”明月瞧着奶奶有生气的前兆,果断开始转移话题,“哎呀,你这脖子上的项链是不是捡的呀?都是塑料珍珠,回头我发工资了给你买条真的。”
“要啥真的啊,弄掉了还心疼。”被画饼的奶奶立刻眉开眼笑,“你之前给我买的新手机,我都舍不得用,生怕用坏了。”
把奶奶哄好后,明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奶奶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
今天的题目还是数学题,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明月召唤出系统说出了答案,获得了五元“巨款”,紧接着看到了明天的题目:
【请宿主列举五对你印象深刻的古代夫妻,并说明理由。】
【】
问题的要求和从前一样。
明月的眼睛猛得一亮,怎么自己现实里刚刚提到表姐结婚的事,题目就变成了这个?
“系统啊系统,你不会跟我手机上的软件一样,一直都在监听我说话吧?”
系统当然不会回复她,明月也不在意,美滋滋地开始准备起明天的答题,争取像“太子”那道题一样,再获得一个“一百元”。
于是,此夜子时,只见天幕之上,明女郎神采奕奕地开始了答题:
“今天,我来列举五对,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古代夫妻。”
“他们分别是刘邦和吕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房玄龄和卢氏、王安石和吴琼、朱祐樘和张皇后。”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论印象深刻,肯定还是帝王之家,但明月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五对夫妻都选成帝后这一类。
同时明月又开始试探起系统的规则来:
单凭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刮资料还是太过匮乏了,比如今天要回答的这几对夫妻,她虽然知道房玄龄夫妇、王安石夫妇的爱情故事,却并不记得他们的妻子姓甚名谁。
系统是个锯嘴葫芦,明月问可不可以上网查资料,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她这次就打算莽一点点:起码,要知道那两位夫人的名字吧,不然该怎么称呼对方呢?
在网上查到房玄龄之妻是卢氏、王安石之妻是吴琼后,明月非常自律地关掉了界面,也没有多看其他的资料。
系统并没有跳出任何“警告”,明月说不出自己心里是庆幸更多一点,还是遗憾更多一点。
可惜的是,卢氏和张皇后在史书上都只留下了一个姓氏,没有全名。
“刘邦和吕雉,著名创业合伙人。”明月熟练地拿出了自己的纵向对比手法,“汉高祖和吕后是典型的势均力敌帝后组合,但和九五组合还不太一样,武则天和李治之间肯定是有爱的,但吕雉对刘邦,最开始就没有爱,后面老登要废太子位时更是变成了纯恨,刘邦去世之后,吕雉一心只扑在事业上,刘邦?那是谁?忘记了。”
第27章 刘邦吕雉,诸朝夜直 现在让吕雉改嫁还……
秦朝君臣俱是一脸振奋。
初时听到第一对夫妻是“刘邦吕雉”, 他们便心下了然:这必然是汉朝皇室之人。
毕竟汉朝国姓是刘,明女郎又一向喜欢按时间顺序答题。
本以为这是一道讲“夫妻”的题,他们很难从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没想到本朝运气上佳, 这“刘邦”竟然是创立汉朝基业之人,想来他们很快就能凭借明女郎的描述,找到这个汉高祖了。
不过,本朝为了杜绝“子议父、臣议君”的情况, 已经废除了庙号和谥号, 没想到汉朝又重新启用了,但总感觉“汉高祖”这个称呼有些不太对
臣子们不无忧心地想道:这刘邦或与胡亥差不多大的年纪, 若是还未至六尺五寸,又该如何判罚呢?
他们看了一眼空缺的丞相之位,李斯仍是戴罪之身, 并未恢复原职, 他受命编制与天幕相关的法律已有数日,想来很快就能拿出成果来了。
在找人方面, 嬴政倒是与群臣有不一样的看法:
这道题虽是讲夫妻,但依照他对明女郎的了解, 除非她实在是不知道,否则答题的重点一定会落在女子身上。
因此, 本朝先找到吕雉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但显然, 嬴政也想不到,下一个朝代的创立者会和自己是同龄人。
他已经开始思考, 在找到年幼的吕雉后,要如何利用她,为可能成为秦二世的某位公主铺路了。
同一时间, 沛县县令惊惧万分,肝胆俱裂,几近晕厥。
刘邦这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吕雉吕雉是好友吕公女儿的名讳啊!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吕雉的夫君也姓刘呢?
时任沛县主吏的萧何强压下心中的焦急,趁着夜色从家中匆匆离去。
他有九成的把握,这个汉高祖刘邦,就是未来的刘季。
那他呢?
萧何气喘吁吁地跑着,很想长叹一口气,飞速旋转的大脑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刘季若是刘邦,那他有十成的把握,自己肯定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那“大汉”的贼船。
还有曹参,他如今在沛县当狱掾。
他们三个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始皇帝暴虐,不知道他们这些天幕所说的未来“汉人”还能不能留得一命在?
正值深夜,刘家老幼早已睡下,他们从不觉得天幕讲的那些事情能与自己这种升斗小民牵扯上关系。
刘季尚未归家,不知又在哪里鬼混,吕雉一边借着天幕的光缝制着衣物,一边为熟睡的女儿和刘肥遮挡光亮。
她是个聪明人,在看出明女郎对性别的倾向后,一直盘算着如何借上天幕的这阵东风。
当然,仅凭吕雉一人是不行的,但她和父亲吕公,她和丈夫刘季,不都是天然的盟友吗?
他们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
如果她能成为第一批被始皇帝重用的女官,能为吕刘两家带来的利益,足够他们心动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吕雉随便套上了几件衣服,带上一些干粮,背着刘肥、抱着女儿,往刘季常去处寻他。
道路算不上崎岖,但也很难称之为平整,吕雉这些年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倒还不算太累。
她就这样一步一脚印地走着,怀中的女儿睡得正香,背篓里的刘肥小声说道:
“母亲,是去找爹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吕雉没有答话,把女儿又抱紧了一些。
她在想:若是没有天幕,未来的自己真的当了皇后,乃至太后吗?
一想到这,吕雉的心头就满溢着火热,一点也感觉不到累了。
萧何和吕雉正在寻找的刘季,正倚靠在田垄之上。
他在魏楚边界处长大,和大多数楚人一样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具体就表现在,他虽试补当上了泗水亭长,但一点也不敬业,时常以“回家务农”为由请假回沛县休息。
此刻,刘季缓缓坐直了身子,小声骂了一句本地土话,嘴角叼着的莠草缓缓飘落。
他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现在让吕雉改嫁还来得及吗?
汉朝。
刘彻非常同情身在秦始皇那朝的祖先刘邦,但也仅限于同情而已。
如果有机会像上次那样到后世一游,再见到嬴政时他会帮忙说情一二,但有没有用,他就很难保证了。
比起已知的高祖、高后,他更在意的还是本朝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刘彻一向欣赏司马相如的才华,此人以《子虚赋》闻名天下,又因《上林赋》被任命为郎官。
前些时日,他刚被封为了孝文园令,写下了有飘然凌云之气的《大人赋》,深得当时沉迷仙道的刘彻喜爱。
不过天幕出现后,刘彻忙于政务,便把此人抛在脑后了。
此时听明女郎提起他们夫妻俩,连忙把司马相如召至前列,又遣人去传唤卓文君,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刘彻可是知道的,司马相如刚被封为郎官,就有纳妾之意,后来因一首《怨郎诗》回心转意,但这夫妻二人,终究不复从前情谊了。
一想到明女郎会痛骂司马相如一顿,就好想笑。刘彻克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洞悉了刘彻恶趣味的卫青和卫长公主,都露出来一个无奈的笑容。
是的,卫长公主此刻也在殿上。
那日的风波不了了之,陈须之表被刘彻批准了一半,其妹陈氏并未改名为刘氏,依旧幽居在长门宫内,但她被封为了郡主。
待窦太主过身后,馆陶会成为她的封地,若是陛下过身后她还尚在人世,那馆陶郡主也许还能离开宫中,获得自由,在自己的封地里安度晚年。
此举显然在公主界掀起了一番波澜,要知道,刘彻可是有好几个姑姑和姐姐的。
幕后黑手似乎也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不知刘彻和自己的大女儿进行了怎样的交流,那日之后,卫长公主和所有朝臣一样,都需要按时点巳,连这种子夜时分的“加班”也不容她错过。
大臣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那当然是不敢有看法。
就算有人心里不爽,也只能私下里感叹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人敢在明面上反驳他们的陛下。
同样在夜直的还有唐朝。
贞观时期的君臣氛围,相较于其他朝,还是比较欢快的。
在李世民带头下,诸位朝臣轮番恭喜起了房玄龄,本应严肃的朝会,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这对夫妻的伉俪情深,在本朝也很有名,但李世民没有想到,连后世的明女郎也对此印象深刻,让他有与共荣焉之感。
但房玄龄在李世民即位后被封为了梁国公,卢氏已经是梁国夫人了,已经封无可封了啊。
宋朝,此时距离王安石出生还有六十年,连王安石的祖父王用之,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虚岁三岁的稚童呢。
好在君臣上下已经习惯了明女郎很少提到本朝人,或者说,天幕能少抨击几句,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在明朝,“朱祐樘”这个名字一目了然,他是朱棣的六世孙,而“张皇后”这三个字,也证明了他是一位皇帝。
朱标轻轻地拍了两下朱棣的肩膀,表示他并不介意。
排在朱棣前后的其他几位皇子,都向他投来了算不上友好的目光。
朱元璋磨了磨牙,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老四,先听听再说吧,总归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知道有没有人磕刘邦和吕雉的cp,这对虽然磕起来比较牙疼,但是真的很有那种中年夫妻cp的感觉。”明月没有忘记添加一句免责声明,“当然了,不磕也很正常,毕竟吕雉比刘邦小了那么多岁,完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吕雉闷着头向前走着,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衣角,随即听见自己丈夫那吊儿郎当的调笑声:“娥姁,那明女郎在为你打抱不平呢。”
吕雉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并未流露分毫,只是静静地将两个孩子放下,轻轻地用手扇着,赶跑聚集在女儿身旁的蚊虫。
“你怎么不问我?”刘季笑了一下。
问你什么?她和刘季明亮的双眼对视,吕雉短促地笑了一下,并未说话,抬头看向天幕。
她知道,刘季在等萧何和曹参,在此之前,他们俩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另一边,吕家负责记录天幕的几位奴仆小心翼翼地唤醒了吕家的老太爷——吕公,他的几个儿子都守在殿外,一脸惶惑,等待父亲为整个吕家指点迷津。
“不过,最开始吕雉根本没得选。”明月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史书上记载,刘邦假称贺喜‘一万钱’,之后被吕公看出面相不凡,将女儿吕雉嫁给了他。这段非常传奇的故事,本质上是吕家躲避仇家,逃亡至人生地不熟的沛县,为了站稳脚跟,吕家迫切地需要从地头蛇那里获取庇护,而吕雉比较倒霉,被选中了而已。”
“当然了,我们从结果倒推,肯定会觉得,她有什么倒霉的?当了皇后,当了太后,临朝称制,主宰天下,若是没有刘邦,她怎么可能有这样传奇的一生呢?”明月故意夹着嗓子说出了这几句质疑,“但对于那个不知道未来的年轻吕雉而言,她真的是蛮倒霉的啊。”
“虽然刘邦那时是泗水亭长,在沛县有一番名望,但刘家确实只是普通的平民,和吕家根本没法比,刘邦也确实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且不说在婚前和曹寡妇生下的外室子刘肥,这家伙喜好美色,擅长饮酒,乐于交友,仗义疏财,哪一样不是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钱?”明月想想都头皮发麻了,“怪不得人家吕雉能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从富家小姐变成需要耕作的农妇,还摊上这么一个丈夫,这样都没有崩溃,不愧是吕后。”
第28章 狐狸叫声,卫星定位 此时的刘邦就已经……
“不过, 要是有人问吕雉,她是愿意嫁进普通的殷实人家度过平淡的一生,还是愿意嫁给刘邦度过跌宕起伏的一生?估计吕雉还是更愿意过‘醒掌天下权, 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吧。”现代人都说, 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但野心家可不分男女,吕雉不一定想要变美,但一定想要得到权力, 守住权力。
“我们都知道, 在古代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必须得有几分营销才能。比如陈胜吴广, 他们起义之前就很会营销。有一个很有名的历史小问题,你们知道狐狸怎么叫吗?”明月的笑点很低,自己先笑了出来, 诸朝能听懂这个“梗”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狐狸的叫声是这样的:‘大楚兴, 陈胜王!’”明月还挺佩服吴广的,反正她是不会模仿狐狸的叫声说人话, 只能尽量用尖利的声音把这六个字念了出来。
刚刚没听懂那个问题的秦朝君臣们,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
虽不知陈胜是楚国的哪位将领, 但“大楚”这两个字,他们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六国余孽之中, 不愿归顺秦朝的楚人确实不在少数。
不过, 逃亡在外的楚国将领,也只有项氏比较有名。
但项燕将军在楚国灭亡之时, 便已经以身殉国了,民间虽有他尚在人世、躲藏在外的流言,可王翦将军亲眼见过此人的尸身, 又怎会有假?
这陈胜,既然不是项氏子弟,又是何许人也?
吴县的项梁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难道楚国王室还有后裔流落在民间,化名陈胜?
项梁看向院中和五六位壮汉角力仍不相上下的侄子项籍,眸色微微闪烁了一瞬。
他心中藏了一个秘密:
天幕第一次出现那天,明女郎曾经念过一句李清照的诗,提及了“项羽”二字。
没人知道,他为即将加冠的阿籍选定的字,就是“羽”。
项羽啊项羽,你是人杰还是鬼雄呢?
为何许多年后的李清照还会思念你,你又为什么不肯过江东呢?
项梁怀揣着忧心和期待望向天幕。
不管怎样,自己这个侄子,确实是有大志向、大能为之人。
就算项氏要暂时拥立一个楚王,也不能选这个陈胜。
最好能尽快找到他,借秦人之手,除掉他。
当然,秦朝众人都想不到,陈胜此人和楚国并无关系,他只是听说过项燕这位楚国将军的事迹,决定冒用他的名头起义罢了。
不仅如此,陈胜还物尽其用地借用了扶苏的名头,双管齐下,力争大泽乡起义,秦人楚人一个都不落下。
让秦朝诸人心心念念的陈胜,被明月一带而过,笑完狐狸的叫声,她又重新讲回到正题:“吕雉和刘邦的营销手段也很出彩。”
“首先是他们还在务农的时候,有一位神秘的老人突然出现,为吕雉相面,说她是贵人。又说吕雉之贵,来源于她的儿子刘盈。之后问起女儿鲁元,也说是贵人。”好家伙,田间地头突现三个贵人,明月语带调侃,“老人走了之后,刘邦出现了,听妻子转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拔腿就去追这个老人,向他询问自己的面相,原来那母子三人之贵,都来源于刘邦啊。”
“当然了,史书中把这件事记载得非常正能量,老人会愿意为这几人相面,是因为他路过时向吕雉讨水喝。吕雉心善,不仅给他喝水,还附赠了一些吃的。正义之举必然会得到回报,于是吕雉和刘邦得到了这次批命。等刘邦登基后再想去找这位老人,却根本不知道他在何处了。”明月觉得,这段故事和吕公嫁女时的那段故事,应该出自一人之手。
毕竟两段故事都和相面息息相关,区别在于,前者以老人的神秘突显了谶言的真实性,后者更倾向于突出刘邦的个人魅力。
“刘邦当亭长的时候,押送一群人去骊山服役,结果半路上人都跑了,他这个人的性子大家也清楚,索性直接把所有人都放了,走之前还卖了个惨,勾搭了十几个壮士跟他一起逃走,大家都藏匿在山沟沟里。”
“官府找不到刘邦,索性就抓吕雉入狱,好家伙,原来农妇还不是她的人生最低谷,囚犯才是。”真是不得不佩服她,明月想到那些遇到些许挫折就感慨人生完蛋的人,感受到了人生的参差,人生是不会轻易完蛋的,“刘邦广交豪杰的好处这时也体现出来了,他有一个担任过狱吏的好友,在看到吕雉被看守欺辱后,愤起打伤了对方,后来也是刘邦的几位好友一同出力,吕雉才能平安无事地出狱。”
“合理怀疑那些古早虐文里,女主替男主入狱的情节,都是从这里找到的灵感。”明月在心里吐槽,替男主入狱,还能勉强解释成为了爱情,那些替男主白月光入狱的女主,她就完全不能理解了,爱屋及乌能到这种地步吗?“但是咱们吕雉可是大女主,她才不在意什么虚无缥缈的爱。”
“在刘邦藏身的这座山里,发生了许多神奇的事。”明月啧啧称奇,“首先是吕雉直接参与的云气事件,云气也被戏称为卫星定位,效果就是字面的意思,刘邦藏在山里,吕雉去送饭的时候总能一下子就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刘邦觉得很奇怪,就去问吕雉。”明月又开始在心里吐槽了,这段对话里面,夫妻俩的表演痕迹也太重了吧,“吕雉就说,刘邦的头顶有一股云气,循着云气就能直接找到他。”
“瞧见没,这就是秦朝的卫星定位,领先世界千年。”明月开了个玩笑,“除此之外,还有刘邦夜斩白蛇,由此引申出他是赤帝子等等传奇故事,可信度都不太高,不过史书上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除了云气事件之外,其余这几件事情都与吕雉间接相关,毕竟刘邦在山里蹲着,舆论工作的推进过程中,吕雉和吕家无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等到起义之后,吕家的助力就更多了,毕竟他们家算得上是一方富户。”
“古语有云,穷文富武,并不是说穷人学文,富人习武,而是在古代没有钱财就根本吃不上饭,恨不得每天一动不动,一点能量也不消耗,更不可能练武了。”
“当然了,现实更加残酷,在便宜实惠的纸张没有普及之前,学文也是一件很费钱的事。”
“总而言之,富裕的吕家,精壮男子还是挺多的,因为姻亲关系,这些人在伐秦伐楚的战争中,成为了刘邦非常得力的战将和稳固的支持者。”
明月有些唏嘘:“吕家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这一对姻亲前期的患难与共是真的,后期的剑拔弩张也是真的,最后能走到族灭的地步,也是多种前因交织在一起最终导致的结果。”
“后面便是刘邦推子女下车逃命一事了。”明月又想吐槽了,“这段也存疑啊,刘邦确实干得出来这么不讲究的事,但此时汉军已然大败,敌人在后面追击,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刘邦推下去,夏侯婴救上来,刘邦又推下去,夏侯婴又救上来,还来回多次?有这时间多跑几里地了,这不净搁这耽误事呢?”
“有一种说法是,夏侯婴的后人为了夸大祖先的功劳,或者增加故事的戏剧性,才有了这样比较离谱的记述,这就见仁见智了。”
“刘邦虽然道德败坏,但智商情商都很高,应该是干不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我猜测,他们大概率只进行了一个来回。”
“不过,不管推下去几次,这事只要做了,就已经很不要脸了,后世还为他洗白成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就因为他是个男的,换吕雉干这事,不得被骂得狗血喷头。”
“不过这件事可以结合另两件事一起看。”
“这件事发生之前,刘邦已经纳戚姬为妾了,虽然距离她变成戚夫人还有很长时间,但亳无疑问,刘邦从年轻的戚姬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这件事发生之后,刘邦兵败,灰溜溜跑去投奔了吕雉的大哥,获得了对方的帮助,不久之后刘盈被立为了汉王太子,紧接着,刘如意出生了。”
“以上,是太史公的记载,《史记》这本书里,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有些是由于他本身难以跳脱出时代的认知,有些是由于作者的个人倾向,而有些地方,则是作者在隐晦地表达些什么。”明月再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免责声明,“针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我有一点点不太成熟的猜测,大概率太史公就是想借此事强调,此时的刘邦就已经对刘盈有所不满了,但又迫于吕家的襄助,加之自己并没有真正属意的其他继承人,他不得不选择立刘盈为太子,草蛇灰线地为后面发生的一切做铺垫。”
“而此时的吕雉在干嘛呢?”如果有人磕吕雉和审食其的cp,那这人就有福了,“刘邦起义后,就一直在外征战,吕雉和刘家老小都被他留在了沛县,同时,他安排了舍人审食其在此照顾他们。”
沛县!秦朝君臣眼前一亮。
与之对应的,是刘季和吕雉的眼前一黑:
连家的位置都被明女郎暴露了,他们还能跑到哪去?
就算是躲到山里,在如今的秦军全力搜捕下,刘季也很难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藏匿许久了。
吕雉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了刘邦看向怀中女儿的视线,全身的肌肉紧绷,呈现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刘邦为了逃命能推子女下车,难保不会为了逃命,拿她和女儿垫背。
吕雉低头看向女儿,天幕所说的刘盈尚未出生,她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但女儿,天幕称她为鲁元
这是她当公主时的封号吗?
第29章 分一杯羹,一饭斗米 一门三父子都被封……
同样居住在沛县的, 还有吕家人,他们此时的心情,既惶恐又愤怒。
吕家如今只是普通的富户, 因为天幕所说的未发生之事, 他们不得不承受来自于刘季的无妄之灾,若是始皇帝不愿意放过吕家,他们又该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秦军呢?
吕雉的大哥吕泽也听出了明女郎的意思,刘季这个家伙用人朝前, 不用人朝后, 成势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不仅不打算让他未来的外甥当继承人, 最终还让吕家落得了一个族灭的下场。
吕媪忍不住怨怪起吕公来:“当初我便不同意娥姁嫁给那个刘季,你还说这不是我这种妇道人家该管的事,现在好了, 整个吕家都被你害惨了。”
正说着, 外面刀斧甲胄声愈近,原来是沛县县令派人围住了吕家, 另有一队往刘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犹如囚徒一般被困在院中,但县令对吕家人的态度却颇为客气, 见吕公亲自出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扬声道:“吕公, 此吾责也,汝等莫要见怪。”
衙役兵士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吕公,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天幕中提到的人。
此人与县令交好,连带着他们这些下属也常与之相见,从前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当国丈的潜质啊。
吕公拱了拱手, 县令从前都是唤他“叔平”,如今他惹祸上身,称呼便变成“吕公”了。
思及此,他的心头涌现出一丝苦意,强撑道:“文乃有罪之人,县令折煞吾等了。”
“后来刘邦被封为了汉王,因为楚军的阻碍,他一直没能和亲人团聚。在刚刚说到的那次战败中,他的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雉都被项羽俘虏,尽忠职守的审食其也和他们一样成为了人质,继续在楚营之中陪伴着二人。”明月在心中感叹,这是什么大女主和她的忠犬侍卫设定啊,“这里还有一个‘分一杯羹’的典故,就是项羽威胁刘邦要把他爹给炖成肉汤,刘邦非常不要脸地说,咱俩是结拜兄弟,我爹也是你爹,煮好了记得分一杯羹给我哦~”
秦朝,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吹走了白天的燥热,刘家众人站在自家院中瑟瑟发抖。
他们刚从睡梦中惊醒,亲眼看着这群闯入家中的兵士,将整屋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在找什么?”刘媪战战兢兢地站在刘煓身侧,她的身体算不上好,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媪在儿子起义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刘家长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婆婆,闻言环顾四周,惊呼道:“刘季和吕雉还有两个孩子都不在。”
刘媪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难道是季儿犯了什么大罪,带着妻子儿女跑了?
其余诸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以他们对刘季的了解,这家伙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尤其是刘家长媳,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她上下牙咯吱咯吱碰撞的声音,显然气得不轻。
她一向不喜欢刘季这个好吃懒做的夫家弟弟,几欲破口大骂,但看了看婆婆青白的脸色,还是强忍了下来。
领头的兵士看出了刘媪的惊惧,皱了皱眉头。
这老妇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索性安排人去屋内,把草席拿了出来。
这一举动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刘家人,刘家长媳领着家中老幼妇孺一起跪坐在草席上,刘煓没有跟着坐下,而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了一个憨厚讨好的笑容,拉住了一位看上去面相和蔼的兵士,往对方手里塞了一串半两钱,低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犬子刘季犯了什么事?”
那人面色古怪地看了刘煓一眼,非常坚决地用胳膊挡住了他企图贿赂的手。
刘煓神色大变,须知这一串半两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也是狠狠心咬咬牙才舍得拿出来探听消息的,却未曾想过对方会是这个态度。
领头的那位兵士瞧见了这里的一番小动作,径直走了过来,拿过了刘煓手中的那串钱,递给了刚刚拒绝了刘煓的那位兵士,吩咐道:“告诉他吧,这串钱,等会儿直接交给县令。”
“唯。”兵士抱拳应是,复转过头来,目露同情,“阁下可是刘太公?”
刘煓察觉到了不对,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连忙放低姿态答道:“小人怎敢自称太公,鄙人姓刘,唤吾刘老翁便可。”
那人客客气气地说道:“刘老翁今晚没看天幕吧,这明女郎正在讲的刘邦,正是您的三儿子刘季啊。”
什么?
站着的刘煓,和依偎在草席上的刘家人都被这个消息炸得晕晕乎乎的。
明女郎应该是从夜半时分开始答题,此时他们都在深眠之中,并未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再之后便是兵士破门而入,场面一度混乱,谁也没有心思去听天幕在讲些什么。
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知晓,明女郎今天要答的题目是“夫妻”。
这个问题,就算讲到了老三和他媳妇,也算不上是罪过啊。
除非
刘煓和家中另外几位成年人对视了一眼,颇觉心惊肉跳。
此时,幼童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知道,三叔后来当了皇帝。”
寂静的夜里,小儿清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院中兵士们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汇聚在了他身上。
刘家长媳猛地捂住了儿子刘信的嘴,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将他护在了身后,挡住了那些兵士的视线。
正在此时,只听天幕上的明女郎讲道:“这也是一个可以用来给刘邦洗白的点。”
“洗白的话术是这样的,你看汉高祖对他亲爹都是这副德行,对比之下,他只是把子女推下了车,最后还是把孩子救了上来,已经算是个好父亲了。”
“唉,还不如直接说‘玩政治的心都脏’呢,刘邦自己都承认他的道德底线很低了,完全不需要这样强行解释好吧。”
刘家众人在听到“汉高祖”这三个字时,都齐齐怔住了。
因着母亲的愣神,刘信暂时挣脱了母亲的束缚,大声道:“我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捂我的嘴!三叔还让那个项羽把大父煮成肉汤分给他吃呢!”
浑浊的眼泪缓缓流过刘煓脸上的层层褶皱。
他已经无心顾及另一个自己有没有变成肉汤。
他只知道,自己要完蛋了,整个刘家都要完蛋了。
“对着皇帝寻求道德,是如同缘木求鱼一般徒劳无功的事情啊。”明月用古文翻译腔为这个话题收尾,她并不想过多地批判这些掌权者的道德,“其实纵观全局,吕雉的父亲吕公是最幸福的那个人,此时他已经被刘邦封侯,外孙子也已经被立为了王太子,谁见了吕公都要对他的眼光和当初嫁女的决定大加赞赏,甚至到了现在还有人吹捧他为最会挑女婿的老丈人,而且他死的早,根本没活到吕家被族灭的时候,相当于是圆满地、不带一丝遗憾地去世了。”
“得益于刘邦的不讲武德和项羽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刘太公和吕雉都平安归汉,项羽身死,汉王得了天下。”据说刘邦是在群臣劝说下才忍痛撕毁了与项羽的议和之约,明月对这波操作叹为观止,“刘邦称帝,吕雉封后,刘盈也跟着一起升职了,变成了皇太子,紧接着,吕雉的两个哥哥都封了侯爵。”
吕公和两个儿子对视,默默无语。
一门三父子都被封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若是不知道吕家最后会被族灭就更好了。
据说另一队兵士在刘家并没有找到刘季,县令果断放弃了吕家这边,赶去了刘家。
因着顶头上司不在现场,院外驻守的兵士们也开始了眉来眼去、交头接耳,左不过是在说些吕刘两家的闲话。
却说朝会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嬴政心中气恼,先前听明女郎讲到李清照那首诗时,他还曾为项羽的失败感慨万千。
如今听明女郎说此人曾与刘邦相争,便知晓他很有可能就是项燕的后代。
楚人嬴政能够肯定,秦朝二世而亡,这项氏一族必定是重要推手,不知这项羽小儿如今何在?
帝王威仪甚重,群臣噤若寒蝉,关键时刻,还是蒙毅开口道:“陛下,臣请往沛县,押送刘吕两族人入咸阳。”
嬴政不语,神色却和缓了一些。
王贲见状,也开口道:“陛下安危最为重要,蒙上卿不宜擅动,先前臣便奉命寻找汉朝先祖,然并无所获,如今正是将功补过之时。”
见陛下颌首应允,王贲领命退下,率一众骑兵趁夜奔驰而去。
而嬴政沉吟片刻,复又问道:“陇西侯近来身体如何?”
擅长揣摩陛下心思的赵高不在,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李斯也不在,朝堂竟静谧了一瞬,无人应答。
蒙毅正准备低声唤来一位侍从,前往陇西侯府上查探一番,却见李斯之子李由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陇西侯一饭斗米,肉十斤。”
嬴政忍俊不禁,李由这是化用了赵国廉颇将军的典故,不同于那个被佞臣郭开贿赂的使者,李由并未将后面那句“一饭三遗矢”加上,这便有引荐李信之意了:“那请陇西侯出山之任,便交由郡守了。”
“务必将项氏一族,斩草除根。”
李由肃容:“唯。”
他因父亲李斯之过,日前被陛下传召,从三川郡返回了咸阳,同在任上的妻子也一齐返回了都城。
众朝臣面面相觑:听陛下这个意思,似乎李斯之罪,并不累及家人。
而嬴政此时在想些什么呢?
他在想,李由是个温吞性子,虽忠诚,但算不得聪明,与陇西侯素日也并不亲厚,怎会突然和对方有了交际?
第30章 六国余孽,临朝称制 虽并未称帝,在《……
嬴政思索之际, 忽见下首的扶苏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显然,扶苏从天幕之中吸取了教训, 学会了不在群臣面前质疑君父的命令。
但这种做法又违背了他刚直的性情, 于是便有了这副奇怪的神情。
嬴政虽不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但俨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好在他已经不再对这个长子抱有其他的期待, 倒也没有过于生气, 平静开口道:“扶苏,休作忸怩姿态。”
扶苏愣了愣, 整张脸连带着耳廓都被晕染成了粉色,既已被皇父点破,他索性上前一步, 直言上谏道:“有关天幕之事, 李斯尚未修成定法。此时直接下令将项氏一族斩草除根,是否不合例律?”
嬴政被气笑了, 索性点了淳于越来答:“淳于仆射,汝来答汝弟子之问。”
淳于越叹气:“扶苏公子莫不是忘了, 这项氏一族本就是六国贵族,项燕后人也本就在我朝通缉令之上。”
秦朝对于乖顺的六国贵族, 采取的是同化笼络的手段:
将其迁徙至咸阳, 授虚职变相软禁,强迫他们学习秦律等等。
但对于试图复国的六国贵族, 为了维护统治,秦朝采取了残酷、血腥的镇压手段。
尤其是在博浪沙刺杀事件之后,那震撼人心的一锤让嬴政勃然大怒, 他随即开始了大规模的排查和清除活动。
得益于胆大包天的张良,楚将项燕的后人在众多被通缉的六国余孽中并不算显眼,抓捕的优先级也远远低于韩国贵族。
就算没有天幕的出现,若是秦朝能够平稳过渡,这些罪人最终还是会被绳之以法。
所以嬴政对王贲下的令是抓捕刘吕两家,对李信下的令,却是将项氏一族格杀勿论。
不提扶苏被老师提点过后有多么羞惭,天幕之上,明月继续讲道:“接下来就是白登之围了,刘邦被匈奴人围困了七天才逃脱,回来之后就打算派公主去匈奴和亲,算盘打得很响,把女儿嫁过去,匈奴的单于就是自己的女婿了,若是这一任单于死了,那便是公主之子继任单于之位,这样就更好了,那可是亲外孙。”
明月的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弧度:“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吕雉日夜哭诉,才改变了刘邦的想法,改派家人子代替鲁元和亲匈奴。对于吕雉而言,她守护住了自己的女儿,但难道那个女孩就应该去和亲吗?泱泱大朝,何至于此。”
汉朝,刘彻重复着明女郎刚刚念出的那句诗,眼刀嗖嗖地飞到那些整天嚷着求和的大臣身上。
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人则是长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们不知道送公主去和亲是屈辱之举吗?难道他们不想打赢匈奴,为无辜枉死的边境百姓报仇雪恨吗?
但打仗是一件既花钱又费人的事。
我朝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文景二帝简朴到帝陵陪葬之物都寥寥无几,才让国库稍稍充盈,民生不再凋敝。
若是得胜也罢,最怕的就是钱也花了,人也没了,仗也没打赢。
秦朝。
刘季冲吕雉讪讪一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如此擅长察言观色,自然发现了,从妻子听到“刘邦推子女下车”一事起,就把女儿和自己隔绝开了,如今听到“刘邦要送女儿和亲匈奴”后,更是冷若冰霜,有与他割席之意。
刘季不以为意。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这是一个能力和心性都不输自己的女人。
但她有一点不如自己。
不管是刘邦还是刘季,都没有任何软肋。
而吕雉的软肋,就抱在她的怀里。
刘季在等萧何和曹参的消息。
从咸阳到沛县,最快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他和吕雉会带着两个孩子在山林里躲避三天。
三天后,来自咸阳的使者到达沛县,若是两位好友带来了刘吕两家性命无忧的消息,那说明始皇帝是有大度量之人,以自己的才华,这一世即便做不成皇帝,也可以混个大官当当。因为女儿的存在,他和吕雉依然会成为最坚固的同盟。
若是刘吕两家尽数身亡,那便把这两个孩子托付出去,他和吕雉就趁早自行了断吧,省得被秦军抓住,再得一个痛苦的死法。
“不过汉朝这个时候确实打不过匈奴,毕竟先是秦二世倒行逆施,接着是连年战乱,中原大地一片疮痍,能打得过出了天选之子的匈奴才怪。”这时的匈奴是由冒顿单于领导着的,他可是一个行“鸣镝弑父”之事的狼灭,“九世之仇犹可复也,后面几代帝王虽然被藩王折磨得不轻,但也没忘记与匈奴之间的仇恨,一直在积极备战,直至汉武朝,刘彻任用卫霍一雪前耻,才不负‘强汉’之名。”
“吕雉真的还挺爱鲁元的,后来鲁元的丈夫牵扯到了行刺刘邦的案件事时,她也多次替女婿求情,把刘邦都给惹毛了。刘邦去世后,吕雉还想杀庶长子刘肥,刘肥向鲁元献郡得以逃脱,当然了,这里可能不纯粹是因为疼爱鲁元,更多的是在于刘肥的表态。”明月由此也想到了非常有名的舅舅娶外甥女事件,“吕雉还把鲁元的女儿嫁给了刘盈,天呐,兼具我之前提到过的两大debuff,张嫣年纪又小,还跟刘盈是舅甥关系,肯定生不出来小孩啊。”
“这里提到了刘盈,就顺嘴说一说他。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遗传的谁,可能真的跟网友分析的一样,强势的父母会养出来懦弱的小孩吧。”明月对汉惠帝的看法就比较简单了,一个字,蠢。
一种说法是他真的心疼弟弟和戚夫人无法评价,清醒一点,刘盈!
另一种说法就比较合理了,刘盈不满于母亲临朝称制,但能力不足无法争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只能用那些无脑的行为进行抗争。比上一种说法合理了一丢丢,但还是很蠢。
“刘邦蛐蛐着刘盈不类己,吕雉虽然没有说出口,估计心里也有一样的苦恼。但刘邦除了刘盈之外还有一大堆儿子,吕雉就比较惨了,只能硬着头皮把烂泥扶上墙。”明月不期然想到了阿武,“有很多人都说,但凡刘恒、刘如意有任何一个是吕雉的亲生儿子,她废太子肯定比刘邦废得更积极。可惜没有如果,对比之下,武则天是真的爽啊,三个儿子,外加一堆孙子,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完。”
“因为继承人的分歧,这对夫妻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你出招我接招,你来我往,几番博弈,最终,吕雉凭借商山四皓拿下胜局。”明月想到了可怜的韩信,为他默哀了三秒钟,“普通夫妻打架,可能会把家里锅碗瓢盆都给摔了,而帝后打架,不知道激流勇退的那群开国功臣们都遭了殃。”
“很难说他们不是故意的,毕竟刘邦作为皇帝,看这些异姓王一定很不顺眼,而知道自己亲儿子是个草包的吕雉,显然也不可能放任这些手握兵权的猛将们留到太子登基。”明月摊了摊手,“所以这两人明明正在争斗着,但遇到需要合作的情况,又丝毫不计前嫌地、非常有默契地合作了起来,行‘狡兔死,良狗烹’之事毫不手软,偏偏又都一副有苦衷的样子,简直是模板级别的势均力敌夫妻。”
“商山四皓其实也只是导火索,刘邦大概率是从这件事里看出了吕雉身后蕴含的能量,而初生的汉朝像呱呱坠地的婴儿一般,脆弱稚嫩,经不起更大的风浪了,因此,他才放弃了易储的念头。”明月感慨道,“所有的决定都与感情完全不相干,只有纯粹的利益考量。”
“至此尘埃落定,刘邦之前那么看不上刘盈,但一旦下定了决心,他便开始尽心尽力为太子铺路。他听从了吕雉的建议,生着病也要帮刘盈平乱,临终前又最后发挥了一下自己知人善任的才能,告诉了吕雉今后该如何用人。”明月想到刘邦去世前的表现,唏嘘不已,忍不住拉踩了一下那些寻求长生的皇帝,“刘邦很多地方都值得诟病,但有一点真的非常让人敬佩,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即使是当上了皇帝,也并不畏惧死亡,许多声名赫赫的帝王在年老之时都希望凭借丹药、仙道获得长生,但刘邦布衣三尺剑,生死由天命。”
“因为这次是讲吕雉和刘邦,所以刘邦去世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地讲一下,不再赘述了。”明月总结道,“汉惠帝纵情声色,因病早亡,吕雉临朝称制,休养生息,无为而治,百姓安居乐业,虽并未称帝,在《史记》之中却被单列到了‘帝王本纪’里,可见其政绩斐然。”
“但她追封了已逝的父亲和长兄为王,之后又接连封吕氏子侄为王,打破了刘邦定下的‘非刘不王’白马之盟,在吕雉病重去世后,吕家也因此被反噬,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明月最后才提及到戚夫人和刘如意,“至于子王母虏一事,首先刘邦还活着的时候,吕雉的对手是刘邦,刘邦去世后,戚夫人母子也完全称不上是政敌,完全是她自己作死,加上刘盈脑子有坑,才让这件事变得这么有名。”
“至于吕雉嫉妒戚夫人得宠的说法,就更加离谱了,刘邦自己都不会这么认为吧。”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评价吕雉和审食其之间的事。
他们之间是真的有感情,还是后世杜撰抹黑的奸情并不重要。
毕竟对于吕雉而言,她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诸如权力、天下、子女、吕氏等等。
想来聪明如刘邦,也不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他自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又何必把这事太当回事呢。【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