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③①个吻 飞来横醋


    岑礼一直在等这事的后续, 然而绵长的一个吻过后,檀砚书什么都没有说。


    既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没有逼问她什么。


    虽然岑礼心里也害怕他真的戳破那层窗户纸,可他真的不戳, 她又捉摸不透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上次在苏城, 她做梦迷迷糊糊和他接吻, 她事后还能狡辩不是故意的,可她在徐远忱那里主动去拉他的手,顺着他的话去捏了他的手,夜里清醒着和他接吻, 再多长几张嘴也狡辩不过来了。


    不管是激素作用,还是什么生理性喜欢,岑礼现在只知道,如今有檀砚书在的地方,她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他靠近。开心了想要和他分享, 心烦了也愿意找他倾诉,最重要的是, 当他和徐远忱一起出现的时候, 她的眼里竟然只能看得见檀砚书。


    是喜欢的吧?这就是喜欢吧?


    岑礼闭着眼睛细细回味相识以来的一幕一幕, 不知不觉困意席卷, 伴着雨声入眠-


    元宵节后, 沪江大学开学, 当天岑礼起了个大早, 和檀砚书一起吃过早餐,提出要送他去学校。


    檀砚书默默点了头,洗了餐具穿上外套,拿着包在客厅等还在化妆的岑礼。


    南方冬天没有暖气, 岑礼习惯睡觉前将空调定时关机,清早被子以外都是冷空气,起床困难化妆也困难。岑礼在家只简单打过底,避免迟到,其他步骤都是到了律所停车场再补上,今天却是上完腮红和唇膏才出的门。


    看见檀砚书背着个不小的包,岑礼好奇:“当老师的去学校也要像学生一样带一堆东西吗?”


    檀砚书扫过她脸上的妆,答非所问:“你今天的妆好看,像女学生。”


    岑礼:“你们学校的女学生?你平时在讲台上还会有心思去看她们脸上的妆?”


    檀砚书没想到岑礼会有这样的脑回路,一时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好避开这个话题,去回答她上面那句.


    “年后第一天上班,给上次被我放鸽子的几个教授、学生带了点小礼物赔罪。”他平时很少购物,之前给岑礼挑礼物时想起这一茬,觉得应该赔个礼,问了岑肃山,对方建议他就给人家带点伴手礼,毕竟之前领证也低调,也没说给大伙带些喜糖。


    虽然是假结婚,但岑礼也知道请关系要好的同事们来家里吃饭,也算是表示过了。


    檀砚书在人情世故上不算木讷,经这么一点拨,就买了几份所谓的“伴手礼”带去学校赔罪。


    岑礼点点头,“买了什么?”


    林双语前两天和她视频聊起人际关系,说做律师的也应该像销售一样维护好自己的老客户,比如每年订一个日子做答谢日,给她们寄些小礼物什么的,礼轻情意重。


    岑礼觉得有道理,最近正在网上挑礼物呢,正好也从檀砚书这儿找些灵感。


    檀砚书像报菜名一样将礼盒里面的几个东西一一列出来,然后朝岑礼看过去,“会不会太小气了?”


    “这还小气?” 岑礼可没他这么大方……


    等红绿灯的功夫,岑礼口渴,让檀砚书帮忙从后座拿瓶水给她。


    檀砚书胳膊长手长,伸手就能够到,可他并不去拿后座的矿泉水,而是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杯,揭开盖子递了过去。


    岑礼以为是檀砚书上课时带的杯子,没多问,接过来喝了一口,温度正适中。


    喝完将杯子搁在杯架上,根据导航建议换了条不怎么堵的路。


    到了学校时间已经不早,檀砚书执意在校门口下,岑礼将他放在路边,自己往律所去。


    只是车子刚刚开出去,就看到了杯架上的保温杯,她犹豫片刻后还是调转了车头把车子开了回去。


    结果车还没驶到校门口,就看见了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的檀砚书。


    开学第一天,檀砚书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夹克,下.身一条黑色灯芯绒长裤,右肩上垮一只黑色帆布包,青春气息丝毫不亚于来往的男大学生。


    岑礼坐在车里,远远看见檀砚书和身边的女生说笑,甚至接过她递来的一杯豆浆,捧在手里。


    可他明明早上在家里还说自己平常不太喜欢喝甜的,说以前纯牛奶都很少喝,她还问他不喝牛奶怎么长这么高的,原来喜欢喝别人买的豆浆啊。


    没走两步,那女生似乎是鞋带散了,蹲下身子去系,檀砚书也就那么站在一旁等着,嘴巴动个没停一直在说话。


    岑礼顿时不高兴了,再一次掉转车头,狠踩油门,走了。


    这么喜欢和女学生说话,渴死你算了!


    哼!


    这么想着,岑礼一只手摸了摸肚子,和宝宝告状:“爸爸今天去上班也没和宝宝说拜拜,这个爸爸不行,咱们不要了!”


    痛失名分的坏爸爸本人一无所知,和科研组唯一的女博士黎湉走在校南门口的小坡上,坡两旁开了几家小店,除了超市就是小吃店,黎湉手里的早餐就是在校门口买的。


    以前檀砚书也来这儿买早餐,那时候他住合租房,另外两个室友都起得晚,他不愿意在逼仄的小厨房里弄得叮铃哐啷吵醒别人,随便买些东西垫垫肚子也习惯了。


    以前一个人,檀砚书活得糙一些也没什么,搬到岑礼那的这段时间,他遵照对岑肃山的承诺、也心甘情愿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其实根本和抵不抵房租没有关系。


    就像他在医院里曾对岑礼说过的,他们是夫妻,他在法律上有义务做这些事情,而在情感上……他也会很乐意做这些。


    他喜欢岑礼,可能之前万颂集团酒会那晚是冲动占了大多数,但自从那晚在岑肃山家里再见到她,后来的一切全都是情不自禁。


    找借口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没下定决心要通过结婚加入岑肃山的科研组,他最初只想认识她。


    结果那天大胆主动吻他的女孩子,重逢没几天就主动向他提出“结婚”的请求,一如既往的语出惊人,却并不会引起他丝毫反感。


    那时候檀砚书竟不知道,从有好感到逐渐心动、沦陷,原来只需要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从前没动过心也没谈过恋爱,檀砚书一直以为感情的产生是一个漫长培育的过程。他不信一见钟情,只羡慕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他在意卫宇哲、不喜欢徐远忱,都是因为他们比他更早地认识岑礼,他嫉妒那些他们和岑礼一起长大的年月。


    却不知,原来除了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之外,感情还可以有其他的样子。


    原来爱情可以有千百种样子。


    不亲身体会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黎湉刚才远远地就看见檀砚书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车子的外观和配色大概率车主是个女孩儿,而他坐的又是副驾,黎湉一见他就忍不住开玩笑:“檀教授新婚甜蜜呀,第一天上班就有人送,都不骑共享单车了。”


    檀砚书脸上的笑意更深,抬腕看了眼表,说:“早上起晚了,她是担心我迟到才送我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啧啧,还不好意思呢,这有什么的。”黎湉作为极少数知道檀砚书已婚的学生,对他无意间撒狗粮的行为也看得很开,笑着问他:“下周一就是情人节了,千万别忘了给老婆买礼物哦,不然以后可没有今天这样老婆送你来上班的好命了。”


    檀砚书当然知道,只是除了礼物,他还要准备些别的。正好檀砚书身边没有女性朋友,正需要一个女孩子来帮他出主意,黎湉作为一个经常是男朋友送着去实验室的、有恋爱经验的女生,确实可以向她取取经。


    檀砚书问她:“情人节,你要和男朋友出去约会吗?”


    黎湉:“那当然啦,之前就约好去哪里打卡了,你知道的,我男朋友是体院的,又高又帅,当然要发朋友圈炫耀了。”


    岑礼也漂亮可爱,檀砚书也想炫耀,于是装作不建议地抬手露出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黎湉眼前一晃而过。


    黎湉看出了檀砚书的刻意为之,视线落在他手上,毫不犹豫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豆浆塞给他让他帮忙拿着。


    “你等我一下,我系下鞋带。”


    黎湉低头看了眼松了的鞋带 ,蹲下.身去系鞋带。


    檀砚书接着问:“那像你们情人节约会,或者其他重要的日子,都会选择去哪里?或者说都去做些什么?”


    黎湉系好鞋带,起身从檀砚手里拿回自己的豆浆,终于听懂了檀砚书话里话外的意图。


    檀教授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不多话,除了上课,平时在学校里遇见了想搭话的女学生,从来只是打过招呼便走,或者最多停在那里听对方把话说完,哪怕是学术相关的问题也只让对方给他发邮件。黎湉在檀砚书加入科研组之前和他本没有多少交集,檀砚书也不带博士生、不给博士生授课,也就年前那几天在实验室就实验数据说过几句话。


    这样的檀教授,怎么今天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句话,原来是想从她这儿取恋爱经。


    黎湉笑了,一路上和檀砚书同去实验室,认认真真回答了他的许多问题。


    沪城是最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市内各种景点、地标多到数不过来,黎湉自研一和男友认识起,从暧昧、约会,到表白、确定恋爱关系,两人去过的地方已经有一整墙的拍立得留念了,她确实可以在这种事情上给他些建议。


    “没想到结了婚的男人也有愿意为老婆花心思的,檀教授你好样的!”


    黎湉将喝完的豆浆扔进垃圾桶,和檀砚书去储物柜处存放衣物,一边找出白大褂往身上套,一边说起自己有个浪漫绝缘体的姐夫,一到节假日就故意加班躲着,说什么约会都是小年轻们谈恋爱的时候才做的事,老夫老妻没必要搞那些虚的。


    黎湉觉得可笑,“我就说金牛男不行吧,檀教授你是什么星座的?”


    “天蝎。”檀砚书套好了白大褂,也戴好了口罩,脑子里还在归纳黎湉刚才说的那几条,在黎湉喊他一起进实验室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是看见自己柜子里的空水杯,檀砚书才想起来下车前有句话忘了和岑礼说。


    掏出手机,檀砚书点开岑礼的微信头像,又习惯性地打开了她的朋友圈,看见她在三分钟之前发了张照片——一只脸倒过来的叮当猫。


    三分钟前……檀砚书掐指一算,她应该也是刚到律所。


    檀砚书琢磨了下,评论:【是想问小叮当要什么礼物吗?】


    看得出他急功近利想走捷径,直接问出她心里想要的礼物。


    岑礼忍住看到有红点就秒回的强迫症,半个小时没看朋友圈,甚至没点开微信。


    倒是共同好友徐远忱多嘴回了檀砚书一句。


    字不多,但很气人。


    他说:【礼礼的意思是——她要翻脸了。】


    好像就他了解礼礼似的。


    末了又补了一句:【大清早的,谁惹她了?】


    好像就他关心礼礼似的。


    而岑礼在看到这几条评论之前,先一步看到的是檀砚书发来的消息。


    他留言:【保温杯是给你买的,多喝热水。】


    第32章 ③②个吻 “孩子,我和你一起养。”……


    午休时间, 岑礼和苏青青在楼下吃完快餐,没上楼,而是去了负一层的车里睡午觉。


    律所里一群卷王,午休时间还在处理案子的大有人在, 工区人多嘈杂, 岑礼最近一段时间都习惯吃完午饭以后回车里休息一会儿, 睡不睡得着都没事,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后备箱备了两床毛毯和枕头,岑礼却没第一时间去铺后座,先是进了车里去喝水。


    早上开车专注, 岑礼没分心去看那保温杯的样式,现在再度拿到手里,才发觉杯子颜色张扬,确实不像是檀砚书自己会用的款式。


    岑礼之前一直上班,在律所想喝热水直接去茶水间接就行了, 回家喝热水也有恒温热水壶,随喝随接, 她从来没想过要买什么保温杯。直到春节假期去苏城拜年, 出门檀砚书带了只保温杯, 岑礼才知道这东西在外面的作用。


    只不过当时那只保温杯款式过于简陋, 檀砚书说是在学校门扫码送的赠品, 保温效果也很一般, 后面回了沪城岑礼再没用过。


    岑礼揭开盖子喝了口水, 温度还是热的,可见保温效果不错。而且不像现在咖啡店里陈列的那种大直径的,檀砚书挑的这款杯身细长,直径刚好够放进她车上的杯托里。


    也不是烂大街的款式。


    还算他用心。


    岑礼放下杯子, 躺在后座抱着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


    檀砚书的消息又来了。


    他和岑肃山一起出了实验室去食堂,想起来岑礼早上发的那条朋友圈,问她:【早上谁惹你了?】


    岑礼没有第一时间回他,想起早上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她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可是她刚收了檀砚书送的保温杯,现在要是咄咄逼人去问他早上那个女孩儿是谁,实在是没有底气。况且这保温杯既是送她的,她早上半路返回的事也不好解释,难道要说担心他忘了杯子怕他口渴吗?


    算了,越解释越欲盖弥彰。


    岑礼没回,檀砚书等了几分钟,排队买饭的时候又补了一条,自认聪明地问她:【是不是路上遇见没素质的司机了?】


    岑礼担心自己如果继续不回,檀砚书要继续猜下去,一时间又编不出能搪塞他的谎话,只能回他:【晚上回家和你说。】


    这下檀砚书终于高兴了,从前习惯冷着的一张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倒是被岑肃山尽收了眼底。


    年后,檀砚书才算是真正融入了这个科研组,小礼物一送,上次他缺席聚餐的事谁都没有再提。开学第一天檀砚书只有两节课,都在下午,他也就没再见缝插针去实验室报到,而是待在办公室里,拿出了岑礼送他的那只钢笔,在笔记本上做起情人节的计划安排。


    参考了黎湉给的建议,又结合了岑礼的喜好,檀砚书最终纠结在外滩附近找个有氛围感的餐厅还是带岑礼去坐摩天轮。


    之前也考虑过迪士尼,但周末遇上情人节,当天进去估计也是人山人海,而且以岑礼一个孕妇的体力来说,在迪士尼里面走一会儿就累哭了,实在谈不上浪漫。


    浪漫也是有滤镜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很容易浪漫。


    檀砚书想起那天岑礼选的西餐厅,虽然也就一起吃了顿晚餐,甚至饭后都没有牵手在附近走一走就那么浪漫了,也许他真的不该把事情想的太复杂。


    可是表白是一件严肃郑重的事情,檀砚书不想随便开口,也不希望在人挤人的地方说那些走心的话,所以思来想去,他将目光转向了沪城周边、未被完全开发游客还不多的一座小岛。


    岛是最近才开发的,整座小岛上只有两家民宿和极少的餐厅,是周末远离喧嚣净化心灵的好去处,最重要的是可以看海。


    地球上的浪漫,海占一半。


    如果有幸遇见一场海上日落,他想,那一定是最难忘的一天了-


    下班到家的时候岑礼发来消息,说要晚半个小时到家,人还在和意向客户接洽中。


    说来奇怪,这个客户是隋甯介绍过来的,说是和她关系极好的一个同事,也是研究生时候唯一的室友,两人一直形同闺蜜。


    岑礼在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知晓对方和隋甯的关系以后,第一时间给隋甯发过去了自己的疑问。


    她说:“有案子你怎么不介绍给我哥做?不是刚买房经济压力大嘛,这个案子按标的收费提成是不小的一笔钱呢。”


    隋甯笑了笑,也发语音回她,“江笑和我说她妈妈要起诉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想找徐远忱,但是我觉得你比他更合适,因为目前来说她们手里是完全没有证据的。”


    岑礼没听明白,但隋甯带着江笑人已经直接到了志成,她也只能出来迎接。


    徐远忱好像一整天都没来律所,不知是不是出差去了,岑礼也没问,但感觉的出来隋甯和徐远忱之间的矛盾又激化了,否则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然而事实比她想的要复杂一些。


    江笑的妈妈谢语琴女士今天没有一起过来,但岑礼听明白了,案子就是最典型的原配起诉小三的案子。


    特殊的是,对方要起诉的这位三姐是岑礼和徐远忱的同行,也是个律师。


    同为律师,徐亦静此人十分精明,在和江笑的父亲江柏樵婚外恋的这几年,收取了江柏樵大量的钱财,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江笑和谢语琴手里完全没有证据。


    可笑的是,江笑和谢语琴和这位三姐徐亦静十分熟识,因为在之前的几年里,她们一直以为徐亦静是江柏樵好友常海洋的情人,甚至于就住在同一个小区,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


    江柏樵和常海洋在创业之前曾经是同事,后来离职一起开了家公司,目前盈利可观,两个人都有了家庭和孩子。


    常海洋是苏城人,妻子生了二胎以后回了苏城,他工作日在沪城,周末回苏城陪老婆孩子,这几年一直如此。


    常海洋在沪城有一处房产,就是三年前和江柏樵一起在盛世家园买的一套三居室,市值接近七百万,平时就是他和这位徐律师共同居住。


    同在一个小区,又加上常海洋根本没避着谢语琴和江笑,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带着徐亦静一起到他们家来做客,所以她们一直以为徐亦静是常海洋的情人。


    结果常海洋只是个挡箭牌,帮江柏樵遮掩的绝世好基友。


    “你是说最近这个房子过户到了这位徐律师名下?”岑礼最后提出疑问。


    江笑:“可能之前就过户了,不知道我爸和常叔是怎么商量的,这房子肯定是我爸出钱买的,现在我们的意思是把房子要回来,最好是把这几年她从我爸身上捞的钱都要回来,知三当三的人就该把吃的喝的喝的全吐出来!没教养没道德的东西还当律师,她也配!”


    听完长篇大论讲故事一般的叙述,岑礼没能第一时间就消化完全,她需要点时间去了解江柏樵和常海洋之间的关系,于是和江笑约了过两天再见一次,到时候她想要见到谢语琴女士本人。


    回去的路上,她思来想去,还是打了个电话问徐远忱。


    隋甯介绍给她的案子,她没有理由不知会徐远忱一声。


    谁知,徐远忱这回劝她别接,“这个案子标的额是不小,但难度很大,江笑这边既没有江总和徐律出轨的证据,房子也不是江总买给徐律的,两种诉讼思路都行不通,这种情况下她们明确要求走风险代理,接这案子费时费力,最后还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为什么不把时间花在其他案子上?”


    徐远忱说:“我最近手里案子不缺,以后这种风险比较大的案子除非开价高,否则我确实没有时间接,况且有隋甯这一层关系,我代理费也不好意思按正常标准去收。”


    可是一旦胜诉,按照标的额700万来算,这将是岑礼职业生涯第一个高代理费的案子。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会不心动。


    岑礼没确定要接,但也没直接把话说死,到了家把案子简单复述给檀砚书听,檀砚书倒是直接,一边端菜一边问她:“如果胜诉了,代理费你能拿到多少?”


    “如果真的签风险代理,这个案子我打算要15%,分到我手里……如果能在今年把案子解决掉,应该可以多退一些税,到手能有六十多个,这样休产假的时候也不用着急今年的创收了,而且这两年都不用愁没钱养孩子了。”


    岑礼撑着脑袋,说完这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下意识金钱焦虑了。


    “孩子,我和你一起养。”他端来煲汤的砂锅,先拿小碗盛了一碗给她,然后才在她对面坐下。


    岑礼愣了愣,没去喝汤,抬头看着他,仿佛是在确认他刚才是否真的开了口。


    “什么啊,别瞎说……”岑礼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虽然近来她和檀砚书时间暧昧得很,可是按照相识的时间算,就算互相有好感,也只能说是在接触当中吧,总不能因为假结婚了就直接跳过那些步骤直接过日子吧?再说了,婚前协议签的很清楚,孩子是她自己的,就算是以后两个人真的互相表明心意,即使谈恋爱他也没义务这样……


    “我没有开玩笑。”檀砚书却是异常严肃,但又不想现在就把话说的太早,他看着她的眼睛,“这周末你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除了放假的几个节日,情人节这种日子岑礼从前从未留意,自然没有想到这周末有什么特别的,没有想那么多就点头,问他去哪。


    檀砚书故作玄虚,“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吃过饭,檀砚书再度提起她早上那条朋友圈,这次的问题却变了,他问她:“为什么你发个朋友圈,你哥就能很快看懂你想要表达的东西,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早上有人在律所欺负你了?”


    岑礼摇摇头,思考了下,“大概是因为他从小会检查我的作业,看过我的作文,比较了解我的表达习惯吧。”


    她喜欢讽刺,特别喜欢。


    檀砚书好糊弄,还真信了,岑礼终于开始喝汤,然后突然间来了句:“明天早上我想喝豆浆。”


    “小区门口就有卖的,我明天早上去给你买。”他不假思索地说。


    岑礼拿汤勺敲敲檀砚书的碗,对方不解地抬头,对上她审问的眼神。


    她叹口气,难掩脸上的不高兴,道:“我不想喝小区门口的豆浆,我想喝你们学校南门口的那家,我看好像挺多小姑娘喜欢喝的……好喝吗?”


    “嗯,那家生意是不错……嗯?”檀砚书才意识到不对,奇怪地说:“我不喜欢喝豆浆,好不好喝……我还真不知道。”


    “你今天早上没喝吗?”岑礼冷哼了声,对檀砚书睁眼说瞎话的行为嗤之以鼻。


    檀砚书一脸茫然,“今天早上?”


    “我亲眼看见有个女生给你送豆浆来着,你和她有说有笑地走了!一个寒假没见到心里有好多话和人家说呢,我看你在家里怎么也没那么话唠。”话既然说到这里了,岑礼干脆道:“早上路口堵车,我掉头的时候看见的,亏我还以为你真像你们学校贴吧里说的那样,课后都不怎么理睬人的呢。”


    檀砚书:“……”


    “你看见的那个女生叫黎湉,是岑教授科研小组里唯一的一个女博士,不是我的学生。”檀砚书思来想去,岑礼看见的也就只可能是她了,早上两人在校门口遇上,是说了几句话来着。


    黎湉还让他帮忙拿过豆浆的杯子,只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檀砚书忽然想笑,看着岑礼憋红的一张脸,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下。


    “干嘛……”岑礼往后退了退,“我想的怎样?你又知道了?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吗?”


    “早上我只是帮人家拿一下豆浆,那不是人家买给我的,黎博士人家有男朋友是组里人尽皆知的,不信你可以问岑教授。”檀砚书翻出手机去找黎湉的微信,发现两人连好友都没加,又去小组群里找,翻到朋友圈去给岑礼看,“你看看是不是她?”


    幸好人家朋友圈就是和自己男友的合照。


    岑礼随意瞥了瞥,不确定是不是,人还是气鼓鼓的,没有说话。


    檀砚书突然又点来岑礼的朋友圈,仔细端详了上午那张倒着脸的叮当猫,这回终于懂了。


    “所以,你早上生气是因为我?”


    “你原本是想要和我翻脸?”


    “礼礼……你吃醋了。”


    一连三句,将岑礼问得脸通红,却还被檀砚书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真的好想给他一脚。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岑礼抬脚,却在下一秒被檀砚书预判了动作,先声夺人地叫了一声。


    “你踢我?”檀砚书作出疼痛状,大声向宝宝告状:“宝宝作证哦,妈妈害羞了就开始踢人,一点都不敢做敢当,我们以后不可以学她哦。”


    心里却膨胀得不行。


    岑礼那条朋友圈是因为他发的,也是发给他看的,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看懂,可是恰恰证明了礼礼在乎他!


    早上看见他和女生走在一起,礼礼吃醋了!


    檀砚书心里忍不住窃喜。


    两个人像幼儿园里的三岁小朋友,一顿饭吃了好半天,菜都要放凉了。


    晚间洗完澡,岑礼在客厅泡脚,檀砚书预定完民宿后接到原来房东的电话,特地走去阳台上接。


    对方来电通知火灾以后维修工作基本已经完成,再通通风,月底他就能搬回去住了。


    之前房东退了房租,却还有一个月的押金押着,就是为了能继续将房子租给他。


    檀砚书一个人住,行李也不多,安静、安全,每次交房租也痛快,房东其实很喜欢他。


    只是……


    檀砚书毫不犹豫道:“房子我不需要了,您租给其他人吧。”


    他还偏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第33章 ③③个吻 告白


    周末有了约会安排, 工作日的每一天也便有了盼头。


    接下来几天,岑礼每天都带着那只保温杯出门,特别是出门见客户的时候。


    檀砚书一心扑在实验上,除了上课时间, 其他时间都在实验室里, 看似醉心于研究可却又是每天最早下班的一个。


    家里有想见的人, 实验室里的数据都不那么吸引人了,檀砚书这才知道自己从前对警长那点挂心根本不算什么。


    终于到周五,临近下班,岑肃山叫住已经脱下白大褂准备离开的檀砚书, 和他一道往校门口走。


    “你怎么回去?”岑肃山平时上下班都是步行,走路十五到二十分钟,不论晴雨天都是如此。


    檀砚书之前都是骑共享单车,今年确实有买车计划,但他想等四月份车展的时候带着岑礼一起去看看现在的新能源车, 两个人一起挑一辆,最近一直持观望状态。


    听见岑肃山这样问, 檀砚书想起来不久前岑礼发来的消息, 说她正好在附近见个当事人, 顺路过来接他下班。


    “礼礼在校门口。”檀砚书主动去帮岑肃山拎公文包, “正好, 您和我一起吧, 让礼礼送您回去, 省的走路了。”


    “我就不掺和你们了,今天你徐阿姨也来接我了,我们两个老的去吃自助餐。”岑肃山摆摆手,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了。


    上了车, 岑礼问他:“你下周一上午有课么?没课的话我就周一去产检,有课我就往后推一推。”


    之前产检的经验已经让岑礼习惯了身边有他,有人陪着,起码在等待检查结果的那段时间里心没有那么慌。16w产检要做唐氏筛查,据说孕期产检里至关重要的一次检查,她想要檀砚书陪着。


    “周一下午有课,上午我陪你去。” 檀砚书预定了三天两夜的民宿,周一早上退房回沪城,直接去医院做产检即可。


    檀砚书记得上次产检的时间,也记得岑礼习惯周一请产检假,他原本就是这样计划的。


    两人在小区附近的商场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去负一层的超市采购,“所以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室内还是室外?明天去还是后天?”岑礼一连三问,看着货架上那些膨化食品,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嗯……”檀砚书伸手去把她刚才想拿的薯片和瓜子放进推车里,低头道:“天气好就去室外,如果不想出门在室内也可以,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多带一点。”


    “自驾游?”岑礼听檀砚书这描述,怎么像是要在外面过夜?


    “你还没说我们去哪。”她看着檀砚书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的期待慢慢被另一种忐忑的情绪所侵袭。


    “看你最近案子焦头烂额的,想带你去周边散散心,过个周末。”檀砚书没直接说去哪里,担心提前告知就没有惊喜了,仅剩最后十几个小时了,他想让她自己去看而不是听他去说。


    檀砚书卖关子,岑礼心里的疑问就越来越大,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衣帽间里拿了个20寸的小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如果要在外面过夜,睡衣、护肤品、她的妊娠油、叶酸……


    一件件装进去,又一件件拿出来,如此折腾一番,岑礼又给林双语去了电话,讨教自驾游的注意事项以及要带的东西,两人巴拉巴拉聊到凌晨两点,岑礼睡着的时候语音通话都还没挂。


    就连梦里,都还在思考林双语提出的那个问题——如果檀砚书只订了一个房间,要怎么办?


    虽然和檀砚书同居一室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样蓄谋已久的安排,青天白日的,倒不像是那么正经的檀砚书能做出来的事-


    周六,日晒三竿,檀砚书去敲岑礼房门,里面好半天才传来回应。


    岑礼早就醒了,匆匆洗漱过回房间画了个精致的妆,终于收拾好出行要带的东西,推着行李箱出来。


    吧台上有檀砚书准备好的早餐,他不知从哪儿找出个带轮子的收纳箱,正在往里装昨天在超市采购的零食和水果。


    “我们是去野餐么?”时间已经不早,岑礼不想因为早餐再耽误时间,干脆将紫薯用饭盒装起来,带着准备在车上吃。


    檀砚书差不多准备好了东西,点头道:“今天天气不错,室外散散步还可以,但是野餐还是太冷了,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四五月份的时候去。”


    因为要在外面过夜,檀砚书提前给公主和警长买了自动喂食器,这会儿都安排妥当,背着包去推岑礼的行李。


    岑礼犹豫片刻,在确定不是去野餐之后,回房间放下了自己的草帽,重新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岑礼不知道去哪,司机自然是檀砚书,岑礼昨夜没睡好,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后排补眠,等车子开到了码头她才大概猜到要去哪。


    这个季节去岛上看海,确实够放松的。


    岑礼侧着身子去打量檀砚书,他清晰的下颚线在阳光下更显锋利,替她挡住大半紫外线。


    “檀砚书。”岑礼叫他。


    他们乘坐的是小船,船上除他们以外还另有一家三口,夫妻两个靠在船边摆姿势,而他们只有五六岁大的儿子正拿着相机有模有样地指导姿势,给父母拍风景照。


    岑礼最近的生活节奏都快,很久没这样静下心来观察身边的人和事了,这样温馨的画面,她上一次见还是岑嘉禾他们一家四口。


    檀砚书也注意到这一家人,听到岑礼叫他,朝她看过去。


    “你脸色不太好。”岑礼仔细确认了一下他的表情,担忧道。


    “我没事,稍微有点晕船。”檀砚书也觉得诧异,他之前也坐过船,从来没有晕过,可能这次乘坐的是快船,他没有防备,稍稍有些不舒服。


    旁边的小男孩听到这句,热心地凑过来,“叔叔你晕船吗?我妈妈带了晕船药,你要不要吃一颗?”说着去翻妈妈的包包。


    檀砚书接过药,道了声谢,提议可以帮他们一家三口拍一张合影。


    “姐姐你晕船吗?要不要也吃一颗以防万一?”小男孩儿热心,一张笑脸任谁也不好意思拒绝。


    檀砚书却知道孕妇不能随便吃药,谢绝了小男孩的一番好意,从包里拿了包零食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


    船快到码头的时候,一直忙着拍照的小夫妻也累了,带着孩子正经坐着,纠正他刚才错误的称呼。


    妈妈说:“人家很明显是情侣哦,你要么叫哥哥姐姐,要么叫叔叔阿姨,不可以一个叫叔叔另外一个叫姐姐,这样很不礼貌,明白吗?”


    男孩儿眼睛里满是问号,“什么是情侣?”


    “就是像爸爸和妈妈一样,是一对儿。”男孩儿爸爸亲昵地搂着老婆,也朝檀砚书他们笑笑,问他们是不是也是从沪城过来的。


    檀砚书少言,一路上需要说话的时候都是岑礼顶上,这会儿她也自当社交小能手,和他们聊了起来。


    “沪城周末哪里人都多,这边的小岛才刚开发人特别少,你们来这边过情人节就对了。”男孩儿爸爸抱起儿子,随口道。


    岑礼却是一下子愣住。


    她这才意识到明天是情人节——一个她从来都没有过过的节日。


    可是她和檀砚书现在算情侣么?他们只是假夫妻,就算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暧昧,可那全都是夜晚惹的祸。就算她心里对他有那么点喜欢,可那也是孕激素使然,近水楼台、朝夕相处而产生的一些爱的幻觉。


    单身怀孕就好像一个人提心吊胆地独自过独木桥,紧张不安,她在这个过程中遇见檀砚书,他安抚她、照顾她、包容她,她对他有了依赖心理……


    岑礼承认她现在是有点喜欢檀砚书,但要说更深层次的东西,那倒也算不上。


    真正的感情是需要经历时间考验的,短暂的冲动譬如之前万颂集团酒会她邂逅的那个男人,那样第二天醒来就能忘记的短暂上头,在现在这个感情泛滥成灾的时代,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檀砚书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岑礼突然想起他前两天说的那句要和她一起养孩子,而现在他又这么郑重其事地带她来海边散心……


    他不会是要表白吧?


    岑礼一路上偷偷打量他,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岑礼一直到上了岛情绪依然不高涨,檀砚书看在眼里,只当她是交通劳累。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岑礼借口昨晚没睡好回房间补觉,檀砚书和民宿老板在外面说着话,为自己晚上的告白计划做更进一步的准备。


    明天是情人节,如果今天他能告白成功,那么明天将会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们踏上这座小岛的时候是两个还不相干的人,可是离开的时候,他希望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光明正大以男朋友的身份,以后不论在谁面前都无需再演戏。


    他甚至想做宝宝的爸爸,名正言顺陪岑礼一起去做产检,再不用避讳地和她一起给宝宝做胎教……


    是奢望吗?这一刻他心里竟然丝毫没底。


    两人心怀鬼胎,全然不复在家里时的自在和随意,扭扭捏捏的像第一次一起出门的情侣。


    庆幸的是,檀砚书订的是一间双床房,正面落地窗面朝大海,远远地就可以欣赏到海面粼粼的波光。


    岑礼没睡着,开着窗帘等海上日落,很认真很认真地思考了这段时间她和檀砚书之间过度的“亲密”,然后无比羞愧的发现,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向他传送错误的信号。


    她是对他有好感,是喜欢他,可是……她没想过更远,如果檀砚书在那晚吻了她之后就向她表明心意,也许大概她在当下的那个氛围下会接受他的表白,可是他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在海边,他甚至提前规划安排了这一切,这让她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脑子是混乱的,正反两方掐架,岑礼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要逃避。


    她想要继续享受和檀砚书的这种暧昧,可又心里有愧……


    日落之前,檀砚书回到房间。


    岑礼睁着眼睛,想装睡都难。


    “这个房间真棒,可以直接躺着看海上日落。”岑礼故作轻松道:“要是明天早上也有日出就好了。”


    “晚上就在民宿用餐吧,然后吃完饭去海边散个步,我有话想和你说。”檀砚书终于准备好,按住内心的紧张的情绪,去看岑礼。


    岑礼却没和他对视,刻意回避着看向窗外的海面,斟酌片刻,她缓缓开口,却是拒绝。


    她说:“檀砚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还是请你不要说。”


    暧昧的过程之所以浪漫,是因为不用思考目的和结果,只需依照本能去感受。


    可一旦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就要思考很多现实问题,她不是林双语那样随心所欲的人,她除了是她自己还即将成为一个母亲,所以她和檀砚书的关系并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对她来说孩子才是第一位的……


    檀砚书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他又怎么会懂为人父母的责任?


    他轻飘飘地说一句愿意和她一起养孩子,可这种事情真正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凭什么要帮她一起养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就算他真的愿意,岑礼也不愿意。


    她已经做好了当单亲妈妈的准备,以后也不打算再结婚生孩子,她有宝宝和公主就足以应对以后漫长枯燥的生活。可是檀砚书不一样,他还没有经历过青涩美好的恋爱,没有经历过和自己喜欢的人从感情升温到步入婚姻的阶段,没有经历过和爱的人一起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


    所以即使他那句话是认真的,他愿意和她一起养孩子,这种想法也不成熟不理智,退一万步说,就算檀砚书真的那样想,对他也不公平。


    人生漫长,重要的是经历,她不应该用一份假结婚的合同去捆绑住檀砚书的人生。


    但很显然,檀砚书并不是这么想的。


    岑礼说完这句,檀砚书丝毫没退,“怎么了?你不喜欢这家民宿么?”


    岑礼摇摇头,“民宿挺好的,只是……我之前没意识到明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怎么了?”檀砚书终于意识到岑礼下午的不自然。


    “檀砚书。”岑礼扭过头来和他对视,突然一改往日的俏皮和慵懒,正经严肃地说:“我们是假结婚,你别又忘了。”


    “我记得,”檀砚书忽然笑了,笑意从眼尾慢慢化开,他说:“但是我对你不是假的。”


    “你不要说——”岑礼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唯恐他接下来说出什么她抵挡不住的山盟海誓。


    岑礼莫名难过起来,心里翻涌的情绪比海浪更汹涌,她不想拒绝他,所以只能求他不要说出来。


    可他偏不。


    檀砚书轻轻伸手覆上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他此刻高频的心跳。


    窗外红霞满天,照出一整片的橘子海。


    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这一场及时的日落。


    檀砚书将她的手紧紧攥住,贴着胸口,带着她一同去看窗外。


    诗里说,日落是世界动情时的颜色。


    而脸红,则是有情人无声的告白。


    檀砚书知道岑礼的心意,但他并不确定岑礼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所以他才想要郑重其事地向她表白,他想要告诉她那些吻都不是耍流氓,那些瞬间都不是错觉,他就是喜欢她。


    “现在,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他霸道地将人揽进怀里,不由她继续胡思乱想,带着她一同看向窗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夕阳坠入深海,再不说话。


    第34章 ③④个吻 ……让我爱你


    岑礼不让他开口, 檀砚书便不说,待夕阳终于沉入海底,他佯装一切都不曾发生,拉着岑礼出去透气。


    很有设计感的三层独栋民宿, 带露天泳池和咖啡厅, 民宿里任何一隅都是观海的好位置。檀砚书问岑礼要不要拍照, 民宿老板给他推荐了几个不错的机位,岑礼整理过心绪之后试着去放轻松,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始终不够放得开。


    檀砚书知道她有心事, 但却不明白她的小脑瓜里究竟在顾虑些什么,思来想去,好像也只可能是因为孩子。


    毕竟他早就已经过了岑肃山那一关,岑礼对他也有感觉,他们顺其自然地牵手、接吻, 他眼睁睁看着岑礼对这次出行充满期待,怎么实际到了这一天她又变了?


    她拒绝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 可檀砚书知道, 他被拒绝了。


    他甚至都没有按照计划将那四个字当面告诉她, 就被她拒绝了。


    岑礼明明知道他的心意, 却不敢面对他的直白……


    也许是他太心急了?檀砚书思来想去, 回忆起两人重逢后相处的这段时间, 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岑礼掌握节奏, 从重逢时的装不认识,到后来她主动提出结婚,在苏城时她那个含糊不清的吻……


    一定是他推进的太快了,岑礼心里没有准备, 所以弄巧成拙。


    檀砚书安慰自己。


    和在沪城一人一间卧室的情况不同,经历过傍晚那样的对峙,两人在外面还可以转移注意力,饭后回到密闭的房间,那种不自在简直无处遁形。


    民宿里已经没有其他的空房间,而这座小岛上也没有第二家民宿,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他们都必须要在这里待着,檀砚书想要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另一边岑礼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看上去像是在忙工作。


    檀砚书问她:“上次我做的那个胎教的歌单,你喜欢么?我另外又找了几首英文的,今天晚上要不要换着给宝宝听?”


    岑礼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迅速看了眼檀砚书又很快移开,“今天就不放音乐了吧,在车上不是已经听过了?”她撩了撩头发,问他民宿订了几天的。


    檀砚书:“岛上环境挺不错的,我想着你会喜欢,就订了三天两晚的行程。”


    岑礼点点头,“你很用心,但是……”


    “别说但是。”檀砚书也不想要她给他发什么好人卡,自己走到窗边去拉开一小片窗帘,去看晚霞离开以后的孤独的夜空。


    远离城市,岛上的天空可以很轻易就看见星星,虽然零星几颗轮落在不同的角落,但又默契地一同倒映在海里。


    岑礼知道如果心里憋着话,晚上他们一定都会睁眼到天亮,好好的一个周末也会因此丧失掉应有的滋味。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本,随檀砚书一起走到落地窗前,认认真真地道:“你看,城市里的夜晚总是灰蒙蒙的,抬起头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才会被城市中心那些绚烂的灯光吸引。但事实上那些灯光不是真的漂亮,天空那么广阔,你应该多去看看星星、月亮。”


    她自己是被宥困于城市的俗人,可是檀砚书不是,他的世界本该应有尽有。


    檀砚书却没听懂她这一番苦口婆心,只当她的不开心都是因他而起,一边委屈又一边自责。


    “我想了下,周一的产检还是我自己去吧,到时候你放我在医院门口下车,结束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岑礼思虑再三,觉得她应该主动降低对檀砚书的依赖。


    既然没有决定接受他,就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付出。


    檀砚书站在窗前的背影一寞,好半天才开口,似是含着笑。


    “你一定要这么着急拒绝我吗?”着急到哪怕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就上赶着要和他拉开距离。


    明明他已经收回了所有想说的话,可她还是不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檀砚书第一次知道,原来笑有时候竟是苦的,像冷风灌进肺里,呼吸都是疼的。


    “怪我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清楚。”岑礼手指绞着衣摆,厚着脸皮道:“之前我一直提醒你我们是假夫妻,提醒你不要入戏太深,其实只不过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其实我自己才是那个心里没有分寸的人。”


    “你也看《孕妇指南》,你应该知道孕妇在孕期激素紊乱,有时候我也情不自禁……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檀砚书,很抱歉之前给了你一些错误的信号。”岑礼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也已经骗过了自己,她不断给自己洗脑就是这样,也希望檀砚书能够顺着梯子走下去。


    可檀砚书只是一味地沉默不语,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外面风声起,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冒出来两个人,檀砚书拉上窗帘,只低声问了她一句。


    他问岑礼:“是不相信我会对你和宝宝好么?”


    岑礼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


    可檀砚书还是看清楚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他抢过话语权,替她坦诚,“是因为我和宝宝没有血缘关系,担心我以后心里有隔膜,担心我没办法把ta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你无非就是担心这些,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所以便也矢口否认自己对我的感觉,我说的对么,岑律师?”


    其实岑礼这些担心也不无道理,她自己就是在重组家庭里长大的,她和徐悦关系和睦可到底不是亲生母女,檀砚书换位思考就知道岑礼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受那样的委屈。这些日子檀砚书多少有些了解岑礼,也大概清楚岑肃山的脾气秉性,如非母亲早亡,岑肃山这样的老学究也万不会离异另取,岑礼作为他的女儿,大概感情观上也会遗传到一些偏执和无私。


    岑礼在分手后查出怀孕还毅然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就足以证明这个孩子在她心里的分量,所以哪怕卫宇哲去了美国,哪怕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他始终都会是岑礼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所以在岑礼的心里,任何其他的男人都不会比卫宇哲对这个孩子更好了,是这样吗?


    他檀砚书也不过就是那些其他男人里面的一个,也许他可以做到承诺的那样对宝宝好,可是再好,在岑礼心里大概也比不上宝宝的亲生父亲吧。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羁绊,是永远也无法撼动的事实。


    岑礼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檀砚书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的嫉妒简直爆棚。


    为什么,为时间这样不公平,他来晚了一步,就要永永远远被卫宇哲比下去?


    檀砚书的眼里难得闪烁出怒意,岑礼望着他,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陌生又充满攻击力,她莫名感到害怕,什么也不敢再说。


    她承认除了檀砚书担心的这些,她心里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杂念,可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拒绝他,一个理由还是一百个理由又有什么分别呢?


    岑礼深吸了口气,默默认下檀砚书所有的指控,然后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一个澡洗了好久。


    檀砚书听着浴室里经久不息的水声,心里的火却无声蔓延,烧得他整个肺腔都疼。


    他难受的不是岑礼拒绝了他,也不是岑礼一句话就否决了她曾经释放的所有心动的信号,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他难受的是他为什么就来晚了。


    是,卫宇哲人在美国,他现在当然不是他和岑礼之间的障碍,可是他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礼礼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证据,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人在时间面前就是这么力不从心,檀砚书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索性套上外套出了门。


    二月室外温度还很低,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撤回了本想往海边再走走的打算,就在民宿里来回踱步。


    好在客厅里有投影,檀砚书点了杯酒,一个人在茶水吧里坐到夜深。


    回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岑礼睡在靠窗的那张床上,面朝墙面。


    檀砚书不知道她是否是真的睡着了,他没进浴室折腾,只脱了外套挂在门边,穿着卫衣和长裤在床上靠了几个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民宿老板起得早,给檀砚书办理行李寄存的时候,视线落在他不用照镜子也想象得到的大黑眼圈上,“怎么?专挑情人节吵架?”


    “没有吵架。”檀砚书自认昨晚那并不算吵架,最多算他单方面破防。


    老板笑笑,“今天天气预报说风大,码头上午的船都已经取消了,要不要我帮你问问什么时候能离岛?”


    檀砚书想也没想就摇头,“我今天不走,如果因为有风今天有顾客取消房间的,麻烦帮我留一间。”


    是他带岑礼来的这里,回去当然也要两个人一起,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岛上?


    就算岑礼拒绝他,哪怕时候让他避险通知他搬出去,那也是后面的事情。


    眼下,即使她不想再见到他,他也做不到就这样将她撇下。


    他只是想要她周末剩下的一天可以过得轻松一些。


    他不在,她或许可以好好睡一觉,她想看日出就看日出,想出门晒太阳就晒太阳,他不希望她的一整个周末都被他毁掉。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她最开心的周末。


    岛上没有其他生态,檀砚书昨晚没有睡好,存好行李之后在茶水吧旁边的沙发上靠着补觉,一直到民宿老板的小女儿过来叫醒他。


    “爸爸说有个客人退房,让我问问哥哥你要不要住?”女孩儿大概七八岁,已经有了老板的架子,拉着檀砚书去吧台登记。


    那老板也是个热心肠的,看见檀砚书,特地提醒道:“刚才你女朋友过来退房,我告诉她今天风大码头没船,差一点她就丢下你走了。”


    檀砚书没什么表情,“她想先回去也没事,兴许是有事情。”


    “今天可是情人节诶,你就不担心她去和别人过?”老板眯着眼睛打量他,摇头道:“再怎么样也不该出来玩的时候和女朋友吵架,多扫兴啊,还刚好赶在情人节这样的日子,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


    听大哥这么说,檀砚书脸微微红了,无力地辩解:“我们真的没有吵架……”


    “没吵架订两间房?”大哥笑了笑,“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这岛上可没有花店,原本旁边那个大点的岛上有家花店,但今天风大,花店老板刚打电话过来说我们民宿定的花都送不过来了,你要是想赔礼道歉,恐怕得另想办法了。”


    听了这话,檀砚书自嘲笑笑,心道:花?他哪里还用得上花-


    檀砚书先行离开,岑礼一个人在房间待到晌午,去前台问了才知道檀砚书已经乘坐上午唯一的一趟船离岛了。


    可当她提出也想离岛的时候,却被告知今天岛上大风,一整天都没有轮船离岛,她只能被迫在这里再多待一天。


    岑礼回房间收拾了一番,在餐厅用过餐以后百无聊赖,去了岛上唯一的一条街给林双语踩点。


    林双语说这个岛刚刚开发,民宿也是年后才开张的,她下周也要和crush一起过来打卡,让岑礼先帮忙找找岛上有什么好玩的。


    电话里,岑礼的声音有些颓,林双语心思细腻当即就听出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岑礼实话实说:“檀砚书他……差一点就和我表白了。”


    “什么叫差一点?”林双语没听明白。


    岑礼:“就是……他带我来这儿过周末,原本是打算和我表白的。”


    “so?”林双语漫不经心道:“他要表白你就让他表呗,正好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蜡烛一点,把生米煮成熟饭,假结婚当真的过,多好的事儿啊!”


    “林双鱼!”岑礼受不了她,呵斥她:“你的嘴怎么一点都没把门的。”


    林双语笑笑,“我开玩笑的啦,我当然知道你们家檀教授不是这种人,他又不是图你这个。”


    虽然现在的社会好像病了,很多帅哥和女孩子打交道都是图这个,还有一部分图人家的钱,但像檀砚书这样什么都不图还总想着往外掏的,真的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电话那端迟迟没有再说话,林双语愣了愣,叫她:“礼礼,礼礼你怎么了?”


    岑礼讷讷地顿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她。


    岑礼问林双语:“是啊,你说他图我什么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白,亲她都还要顾忌她肚子里的宝宝,生怕勒了碰了,更不要说有其他更进一步的非分之想了。


    如果他图的是这个,外面有大把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们只是假结婚,他甚至无需搬到她家里来,凭他的长相一天换一个也不成问题。


    林双语自认为已经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在她眼里,所有的男人在两性关系里都有所图,要么图美色,要么图钱财,要么图对方家里的帮衬,只有极少部分恋爱脑图感情。


    她不知道檀砚书是不是后者,但她知道像他这种品质的男人,就算图岑礼点什么,岑礼也亏不着。


    “早知道你后面能遇到什么极品的男人,我之前就不鼓捣你去那什么酒会了,要是你没去那个酒会也不会稀里糊涂有孩子了。没有孩子,你现在也不会瞻前顾后不敢接受人家檀教授了,说不定你俩一见钟情也能闪婚呢。”林双语自顾自地说。


    岑礼却是摇头,喃喃道:“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也不会找人假结婚了,就更不会认识他了……”


    那样,他们之间大概连交集也不会有。


    岑礼挂了电话,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裹着外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边。


    天公作美,日落之前,刮了一整天的海风终于止了。


    岑礼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在海边遇上了昨天船上的一家三口。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小男孩儿经过她身边,抬头巴巴地望着她,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前面的灯塔拍照?我妈妈说那里很出片,我可以帮你拍照哦。”


    岑礼笑着摇头,刚想拒绝,男孩儿爸爸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冲她抱歉地笑笑,“他是个小海王,见到漂亮姐姐就走不动道,您别介意。”


    孩子在家长怀里扭了扭,撒娇道:“我们带姐姐一起嘛,她一个人……都没有人给她拍照。”


    一句话像一根针,插在她心口最柔软的部位。


    岑礼抬眼,远处的灯塔被落日余晖渡成金色,细浪一下一下拍打岸边的礁石,碎成西西秘密的流沙。她忽然想起早晨收拾行李时,看见一堆零食旁边,那只崭新的,和两盒相纸放在一起的拍立得。


    她原本也是有人给拍照的。


    到底是她自己把人给撵走了。


    “唉……”孕妇的情绪波动太大,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已经开始自责、懊悔。


    她想起檀砚书之前提出要带她出来玩的时候眼里难掩的兴奋,再对比他昨晚离开房间时眼里的愤怒,她的心竟然后知后觉地跟着疼了起来。


    岑礼就这样徘徊在海边,一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亮色消散,三三两两散步的人都离开了海滩,她才迟迟往回走。


    却在摸出手机的瞬间,发现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终于找到理由给檀砚书打电话,岑礼掉转头回去沙滩上寻找,一边开着手电筒照在沙面上,一边抽抽噎噎地问檀砚书:“檀砚书……你还记得我昨天出门的时候手上有没有戴戒指吗?”


    “我好像……把戒指给弄丢了。”


    岑礼说不上来为什么丢了戒指会这样难过,可她就是难过,那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怅然若失感几乎快要将她吞没。


    不知是不是岛上信号的问题,檀砚书的回答伴随簌簌的风声,明明人已经离了岛,却像是近在耳边。


    他说:“在原地等我,两分钟。”


    没有迟疑,没有多余的问询,短短几个字就却让岑礼胸口猛地一烫。


    她几乎看到了檀砚书说这话时候的样子——他一定是在奔跑,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也许还收在口袋里。


    “哇哦,姐姐你男朋友来接你啦,不要哭啦。”从灯塔处返回的小男孩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朝岑礼眨了眨眼睛,用自己的袖子去帮岑礼擦眼泪。


    岑礼耳根微热,仓促应了声,抬头顺着小男孩的视线看过去。


    又起风了。


    风把她的长发吹起,飘飘渺渺模糊了她的视线。


    海边比白天更静,只剩潮汐声在耳边起伏。岑礼把外套拢紧,远处灯塔的光在这时突然亮起,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另一束手电筒光亮照过来时,岑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檀砚书从水泥路上两步过来,双脚陷进沙里,黑色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却抱着一束与他浑身气质极不相称的芦苇。


    不是玫瑰,不是月季,是蓬松的一捧芦苇,在夜色里泛着银白的光,像一小片纯净的雪,又像刚凝结的霜。


    “岛上没有花店。”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有点哑,“虽然你已经拒绝了我,但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收到一束鲜花。”


    岑礼是喜欢花的,檀砚书送过,他知道她收到花的时候唇角是会勾起的。


    她还会给花剪枝、插瓶、换水,她还会拍照发朋友圈。


    岑礼伸手去接那捧芦苇,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冷不丁往后一缩。风把苇絮吹得四散,有几缕黏在她发梢,檀砚书低头替她拂开,动作轻得像怕她碎了。


    “我还以为……”她声音发颤,“你已经走了。”


    “嗯。”他难得嘴硬,“本来是打算走的,可惜今天风大,没船了。”


    岑礼心口一沉,却听他接着道:“骗你的,有船我也不走,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月光落进檀砚书眼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怔然的她。


    檀砚书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尾漫漫化开,像破冰的春水,他问她:“你确定你下午是戴着戒指出门的?”


    岑礼愣了愣,看见檀砚书帮她拢紧大衣的手上,恰好就戴着一枚相似的戒指。


    不是最初她在他手上看到的那枚素戒,而是和她弄丢的那只相对应的男戒,名义上是他们的“婚戒”。


    他是什么时候戴上的这枚戒指?


    是一直戴着,还是刚戴上的?


    岑礼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她才是那个急于撇清关系的人。


    檀砚书替岑礼拢紧衣服,还嫌不够挡风,干脆脱下自己的大衣将岑礼完全裹起来,双手抱起她将人放到岸边的台阶上坐着,他转身蹲下来拿着手电去沙里帮她寻找戒指。


    夜幕笼罩,除了远处亮着灯的灯塔,一切都是模糊的。


    直到檀砚书捏着一枚戒指在她面前蹲下,他单膝跪地,无数颗星星从他眼里挣脱出来。


    他望着她的眼睛,终于开口:“礼礼,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就一次……让我爱你。”


    他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帮她找到了那枚丢失的戒指,也帮她留住了差一点就错失的缘分。


    岑礼没有说话,却再一次伸出了手,任由他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


    芦苇在她怀里轻轻颤动,像某种无声的应答。


    没有玫瑰,没有蜡烛,可日月、潮汐作证,这一刻就是情人节。


    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第35章 ③⑤个吻 信与回信


    岑礼不明白檀砚书为何能出现的这么及时。


    早上他离开时, 纵使动作再轻柔,一直睡得很浅的岑礼也还是听到了动静。她不发一言,闭着眼睛感受他下床,感受到他去沙发边整理行李, 他甚至没去卫生间洗漱, 大概是不想让水声吵醒她。


    岑礼问了前台, 被告知檀砚书乘坐今天唯一的一趟船已经离岛,她承认她当时真的有松一口气。


    可一个人在岛上逛了一圈,岑礼就后悔了。


    她就应该在捂住檀砚书嘴巴的时候将一切止于当下,她不该把话题延伸下去, 更不该把他们之间的路全部堵死。


    那种巨大的失落感向她袭来的时候,岑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海边。


    理智和情感博弈了一天,岑礼心里的难受终于在傍晚时分达到顶峰,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像是第一次去徐远忱的出租屋, 意外看见穿着睡裙在他公寓里的隋甯。


    她失恋了?


    可明明……是她自己要拒绝檀砚书的。


    直到在沙滩遇见之前一起乘船的那家人,男孩儿提出要帮她拍照, 她才发现原来失恋之后最难过的并不是对方离开的瞬间, 而是事后她那么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却在想起“如果不分开, 他们本可以”做的那些事情时, 莫名其妙湿了眼眶。


    而当岑礼发现她手上的戒指丢了的时候, 眼泪只是刚好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明明入目全是黄沙, 可檀砚书却轻易就让她的戒指失而复得,岑礼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昏黄的路灯找在他手里的铂金戒指上,很难说那一刻她在他手里看见的究竟是一枚戒指, 还是缘分的尾巴。


    檀砚书将外套脱给了她,他身上只着一件连帽卫衣,岑礼双手揣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指尖触到一丝冰冷,握上去才确定那就是她送他的那支钢笔。另一边口袋里也有东西,纸张被折叠起来,岑礼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在那里买的明信片之类,然而并不是。


    那是一封信。


    檀砚书写给她的,一封手写信。


    —————————信始—————————


    宽宏大量的岑律师:


    见字如面,替我问宝宝好。


    这里是檀砚书。


    中学以前在国内上学,老家偏远,写字都是铅笔和圆珠笔,五年级拥有第一支英雄牌钢笔,写出的字却配不上它的价格。后来去了韩国,与老家的玩伴通信困难,也尝试写过信件和明信片,但都未曾寄出,如今细想尤觉得矫情。好像社会默认的儿女情长皆是女儿情长,男性的情感必须缄默,直白或者热烈都显得不够稳重,因而我此时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希望不会被你视作巧言令色。


    昨夜风大,离开房间以后我独自在海边走了须臾,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确实不够稳重,但对你和宝宝的关心和在意实在发自肺腑。


    初次见你,我的反应慢半拍,未曾想起我们之前在街心公园就见过面(知道当时阴差阳错帮助的人是你,我很后悔当初没留姓名,否则也许可以更早认识你),但缘分就是这样,虽然险些错过,但好在只是险些。


    之前你送我钢笔,我起初想过以同等价值的礼物回赠与你,转念想到那样太过客气,你有可能再次回礼给我,这样来来去去难免浪费,所以最终没有回礼。原谅我的自大,最近这段时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无需客气的关系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可以回表心意,譬如这次的海岛周末,我原本胸有成竹地以为你一定会喜欢,然而好像因我的鲁莽将一切搞砸,也毁了你期待已久的周末,为此我愿尽力弥补。


    如果可以,我希望从这封信开始,我们都可以诚实一点。说过的话也许会遗忘,也许会做不得数,但写下来的文字却可以一直留存,我为我写下的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也甘愿在神明面前起誓——


    不论你的态度如何,选择如何,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麦家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但那都是遇见你之前。


    其实在回国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并不喜欢唱跳,也没有交好的朋友,甚至亲人之间感情都寡淡,好像独立于社会关系以外,直到你走进我的世界,我才突然间和这个世界真正有了联系。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高尚,传道授业解惑只是我的工作、立世之本,相比较做那些谁都可以做的实验和讲课,我其实更愿意和你一起躺在阳台的沙发上晒太阳,做一个无聊的废人。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远大的抱负,好像和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算虚度光阴。


    就像这趟出行,虽然我们不曾一起牵手海边漫步,也没留下可供回忆的照片,甚至昨天还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但能与你同船渡,我已倍感幸运。


    或许,有些人的出现,就是对方人生的意义。


    我想这应当就是爱情。


    至少是我理解当中的爱情。


    故:我希望岑律师可以明白,即使你有了孩子,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你可以一直拒绝我,但我永远有爱你、追求你的权利。


    只是一个无聊之人酒后的絮叨,现在回看有些不知所云,还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


    敬祝


    二月平安喜乐!


    檀砚书


    20XX年2月14日


    —————————信末—————————


    路灯昏黄,照在洁白无瑕的纸上。


    不是专门的信纸,是他笔记本里的内页,没有横线和方格,但他的字如他的人一般始终端正,哪怕是在酒后书写,一撇是一撇,一捺是一捺,从头到尾无一个字敷衍。


    岑礼捏着信,逐字逐句地看完,心里又热又酸。


    抬头看向打着手电低头找戒指的檀砚书,岑礼抑制住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就只是望着他,等他也朝她看过来。


    他的确过来了,手里捏着那枚并不起眼的戒指,像之前他捧着鲜花出现在医院走廊时那样,他再一次单膝跪在她面前,只为了给她戴上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


    ——“檀砚书,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吗?”


    她的理智被风吹乱,被浪卷走,被怀里的芦苇花打败。


    这一次她没有闭眼,任心动涨潮满溢出来,打湿两人的唇-


    房门被重重关上,檀砚书没有第一时间将房卡插上,也没有放岑礼下来,而是就这样抱着人将人抵在墙上,抬腿撑住她不让她滑下来,继续风卷残云般掠夺她的呼吸。


    檀砚书捡漏的是间大床房,窗外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海,室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些些许许洒进来。


    “檀砚书!”岑礼扭过脸去,示意他去拉窗帘。


    檀砚书不理,单手去提起她身上罩着的他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岑礼捶他胸口,偷得一点空气,自己往窗边去。


    檀砚书无法,又怕她磕到碰到,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窗帘是全自动的,轻轻一触就自动拉上,檀砚书半坐在床沿上,岑礼跨坐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将亲吻的主动权收回来,辗转在他两瓣薄唇上。


    她喜欢这样和他亲吻,也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短暂地做自己、只考虑自己。


    “饿不饿?”窗外天完全黑了,大约已经过了六点,檀砚书抬腕看了眼表,猜测得到印证之后,去床头给前台打电话询问餐厅打烊的时间。


    因为是情人节,所以餐厅开到晚十点,檀砚书听到这里又不着急了,走去窗边自岑礼身后抱住她。


    “我现在还不饿。”岑礼伸手去捉檀砚书冰凉的两只手,扯着被子要给他盖上。


    檀砚书顺势往后一倒,扯着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上,躺进身后宽敞的大床上。


    刚才在海边找戒指,他只穿一件卫衣吹了好半天的风,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在风里也是一样单薄,好像那浪再凶猛一点便要将他吞噬。


    刚才一路抱她回来还不觉得,亲吻她的时候嘴唇也是热的,岑礼被亲得晕晕乎乎,全然忘了问他冷不冷,这会儿才觉心疼。


    “你手好凉,是不是因为你把衣服脱给我了……不会感冒吧?”岑礼被他这样抱着,双腿根本挪不动分毫。


    檀砚书在她颈边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没淡下来过,长胳膊一伸去开了床头的空调。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只是抱着吗?”


    窗帘拉着,外面是风浪捶打礁石,屋里是疾风骤雨不眠。


    黏糊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出门去餐厅。檀砚书重新穿上外套,弯腰,由着岑礼帮他理了理头发,陪她回自己房间梳头发。


    岑礼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信封,小心翼翼收进包包的夹层里,心里已经开始思量回信的内容。


    檀砚书盯着岑礼多围了条围巾才出门,又拿上之前留下的拍立得和相纸,终于在等上餐的间隙给岑礼拍上了照片。


    岑礼没有涂唇膏,一双唇却粉嘟嘟水嫩嫩的,檀砚书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整个盯盯怪。


    邻桌的小男孩嘴角还沾着奶油,就自告奋勇要帮两人拍照。


    一旁的模范夫妻相视一笑,女人开口.活跃气氛,问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在情人节的日子吵架。


    “是我不好,我嘴笨,说错了话。”檀砚书揽着岑礼,为自己早上不声不响出门、一天没主动给她发消息内疚不已。


    岑礼摇摇头,“不怪你,是我乱发脾气了。”


    这个年纪的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再正常不过,一旁经过的民宿老板也为自己今天助人为乐的行为自豪不已。


    “小年轻谈恋爱吵吵闹闹的都正常,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小男孩妈妈笑着戳了戳自家老公的额头,见怪不怪。


    是,都是第一次恋爱、结婚,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岑礼抬头,对上檀砚书歉意的目光,终于遵从本心,在桌下与他十指紧扣。


    —————————信始—————————


    啰嗦的檀教授:


    见字如面。


    写这封回信的时候是在律所的会谈室。午饭之后,她们去买咖啡,我回工位拿了新买的信纸和柔绘笔,又将你之前那封信的照片找出来重读了一遍,才提笔。


    明明提前打过腹稿,可真到下笔,却连开头都接连重写三回。很惭愧,明明是文科生,落笔成字却称不上好看,只能算是字迹清晰,和你比起来实在自愧不如。


    要怪只怪现今社会万事便利,有电子文档、打印机、Ai润笔,网上也开始流行无纸化学习,毕业以后很少再提笔写字,还请不要取笑。


    上岛之前,没意识到情人节的特殊意义,我还妄图揣着糊涂装明白,其实是我贪心。说假结婚的人是我,频频越界的人也是我,尤其苏城那一晚,我承认是我主动招惹的你,且意犹未尽、不知悔改,后来几次三番全是我明知故犯,错不在你。


    你是很好的人,从前素昧平生是你及时报警求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也遗憾没在那时候认识你。但就像你说的,缘分这样安排,我们只能接受。


    我送你钢笔,并不图你还我人情,除夕夜你给我和宝宝红包,在苏城你付钱买的沙发,还有你借我哥的钱……


    我知道如果细算,其实一直是我在占便宜,包括你用心策划的海岛周末,也差点被我亲手毁掉,为此我深感抱歉。


    上次我的话不合时宜,现在收回虽然已来不及,但庆幸你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我也愿意从今天起对你诚实,虽然不能保证一言九鼎,但会尽力说到做到,给你、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这也是我原本设想的未来。


    其实在你出现之前,我对恋爱结婚几乎没有设想,直到阴差阳错有了孩子,更是心满意足,觉得余生有孩子相伴已是幸福。


    但你像锦上添花一般地出现,说要和我一起养孩子,我深知这并不是你的义务和责任,虽然心动却也不忍。生儿育女是人生大事,也许你现在还没有实感,但将来万一后悔……请一定要告诉我。


    而在你后悔之前,我愿意再勇敢一些。


    我想我们可以试着恋爱。反正法律上我们早已经是夫妻,而我也打定主意只结这一次婚,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你我无缘,锦上无花。但人生在世重要的是经历而非结果,所以何不安心享受?


    昨夜梦里宝宝说喜欢你,想来ta并不反对我们恋爱,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同祝


    二月平安喜乐!


    岑礼


    20XX年2月17日


    —————————信末—————————


    第36章 ③⑥个吻 要不……今晚我们试一试?……


    从同心岛回来, 岑礼没有主动重提,但檀砚书在码头上车直接导航去的医院,陪着岑礼去产检。


    他下午两点多的课,担心时间上来不及, 临时找后两节课的教授换了课。


    如此一番周折, 他本以为可以听见宝宝的心跳。


    之前就做过功课, 檀砚书知道孕16w产检的时候会有多普勒听胎心,也就是听宝宝的心跳。所以即使出发前岑礼没要求他陪同,他也是坚持要去的。


    然而妇产科诊室男性止步,檀砚书站在门外等了好半天, 也没能打动那位对他印象深刻的杨主任。


    但孕三个月以后,岑礼的肚子生长速度明显上了高速,一些修身的内搭已经遮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而随之而来的身材焦虑,也让她着实烦了好几天。


    “檀砚书, 你会不会觉得……我胖了不好看了?”吃晚饭的时候,岑礼拿起筷子又放下, 对着碗里刚盛满的还飘着葱花的骨头汤, 皱紧了眉头。


    喝还是不喝, this is a question.


    檀砚书视线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而后帮她撇了撇汤里的油, 再重新看向她的眼睛, 真诚地道:“你一点也不胖。”


    前两天产检时各项数据表明, 岑礼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除了子宫壁依旧偏薄。相比较檀砚书刚搬过来时岑礼偏轻的体重,这段时间的增重反而是好事,就连杨静主任都夸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还会身材焦虑?


    檀砚书抿抿唇,提议:“要么以后周末我们一起去健身房做些简单的运动?或者出门逛一逛,逛街是不是也算运动?”


    岑礼觉得他的提议不错,欣然采纳。


    “逛街当然算运动了,很费体力的。”她想起林双语那个逛街不知疲倦的仙人,转而想起上次被杜文韶耽误没看完的电影……


    “那我们这个周末去约会吧。”岑礼思考片刻,重新将汤碗端起来,脸微微发热。


    上次海岛的周末被她的胡思乱想搅合了,虽然最后一晚救回来一些,但岛上冷,他们用完餐之后就回了房间,且是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短短二十四小时,岑礼内心忽上忽下,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颗心还乱糟糟的,她不可能主动邀请檀砚书去她的房间。檀砚书也是不敢,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单独待在一起一夜,他难保不打破自己一月两次的放纵频率。


    从海岛回沪,两人都有工作帮着分心,耳濡厮磨的事情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会儿岑礼提出约会,檀砚书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


    “后天我们院有一场宣讲会,有媒体过来拍照,院里的师生都得到场。” 檀砚书坐在岑礼对面,自觉岑礼脸上的表情并无不妥,可怎么桌子底下,她居然、居然在蹭他的腿。


    檀砚书忽然停了筷子,神情不自在地瞥了岑礼两眼。


    “那要不然周日也行。” 岑礼头也没抬。


    檀砚书喉结滚动,腿往回收了收,忽然坐得笔直,轻声求饶:“礼礼,吃饭的时候别……”


    岑礼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她一没抖腿,二没吧唧嘴,只不过是汤碗有点烫她没端起来喝,难道这也不行?


    檀砚书不好明说,可腿上毛绒绒的触感越发肆无忌惮,偏岑礼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仿佛桌子底下不是她在故意捉弄他。


    檀砚书受不住这样的撩拨,没几下就红了脸,起身要走。


    岑礼愣了愣,“你不吃了?”


    檀砚书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就那么站着看她。


    他也想继续吃饭,可担心再这么坐着,她就要探进他裤腿里去了。


    岑礼这才察觉到檀砚书的奇怪,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脸这么红?不舒服吗?”


    她一直担心檀砚书那晚在海边吹了风,怕他感冒,那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檀砚书摇摇头,不自在道:“有点噎到了,我先去洗个澡,你吃完饭别进厨房,一会儿我来收拾。”


    说着飞速跑回自己房间去拿换洗衣物。


    岑礼摸不着头脑,喝完最后两口汤,听话地坐到客厅椅子上去打开了电脑,继续去看白天在律所没看完的几个案例。


    看守所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岑礼刚看完一个原配起诉小三被法院驳回的案例,虽然原告方手里证据不少,可被告及被告律师也不是吃素的,当庭质证得有理有据。岑礼最怕这种案子,尤其对方在道德上占据高位,天真得以为邪不压正,可法律讲究的并不是这些,法律只看证据、以及证据和案件的关联性。


    岑礼上周就见过了谢语琴女士,也终于明白了隋甯和江笑说的没有证据并不是开玩笑,所以要想打赢这个官司,前期少不了要做搜证工作。


    岑礼是律师,不是私家侦探,更加不是警察,她没有这样的自信,可却又经不住那样高额的代理费的诱惑,一直犹犹豫豫,至今没和对方签订代理协议。


    好在对方也并不着急,一方面她们母女也在想办法搜集证据,另一方面这样的情况其他律师也不敢接,就连徐远忱都避之不及。


    檀砚书这个澡洗的久了些,出来时担心头发上的水滴的地板上到处都是,又在洗手间外的洗脸池边吹了两分钟的头发。


    正月里没有理发,从镜子里看确实稍微有些长,他关了吹风机朝客厅探出脑袋,问岑礼:“周末我想去理个发,陪我一起?”


    岑礼刚要回答,手机再桌面上震动起来,她没作他想地接起电话,却在听到那边的话之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边说,闵雪婷主张要会见她的代理律师,让岑礼明天去一趟看守所。


    是闵雪婷,不是闵志远?


    人进了看守所,那就意味着涉嫌刑事犯罪,果真像岑礼一开始猜的那样,这个案子,闵雪婷必定深陷其中。


    只是陷进去多少,涉嫌的究竟是同伙犯罪还是包庇,这还得明天去看守所见了闵雪婷她才可能知道。


    岑礼并不惊讶案件发展到这一步,她只是惊讶,闵雪婷居然会让看守所给她来电话,而不是通过家属联系她,这样的情况倒也是岑礼第一次遇到。


    “怎么这副表情,谁的电话?”檀砚书将没吃完的菜和米饭归好放进冰箱,想着明早起来做成饭团当早饭吃,又将碗筷收进洗碗机,然后才回到客厅去。


    岑礼收起手机,淡淡地摇了摇头。


    “看守所的电话,让我明天过去一趟,闵……闵雪婷要见我。”


    “看来确实不只是她弟弟一个人有嫌疑。”檀砚书也早有预料,回了自己房间把窗边的那只椅子推出来,又拿了笔和本子,坐到岑礼身侧。


    “我只是担心,这寒假刚结束,都没上几天课呢,闵雪婷现在进看守所……人言可畏呀。”岑礼放下手机后再去看电脑屏幕上的字,眼前浮现案发之后和闵雪婷见过的几面,莫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檀砚书自身后帮岑礼捏着肩膀,力度不敢重了,担心她小身板不受力,轻声安慰:“只是拘留,兴许只是小问题呢,你也别太焦虑。”


    “还看电脑么?”檀砚书问岑礼。


    岑礼摇摇头,“看不进去了。”


    檀砚书推她去洗澡,特意叮嘱,“白天拆的那个按摩梳在洗脸台上,你今天不是要洗头?等下我给你吹。”


    岑礼头发长,吹干耗费时间太久,她一直站着肯定难受,檀砚书早就想好了,以后他来帮她吹头发,这样她就可以坐着,他甚至还可以练一练手臂。


    春天要到了,沪城的春天稍纵即逝,很快就是夏天,檀砚书的身材焦虑很快也要来了,现在临时抱佛脚,他还担心会不会达不到岑礼的要求。毕竟经过这一两个月的观察,他也发现了岑礼喜欢看到那些剧,男主角一个比一个身材好、颜值高,他如果想和那几位一起竞争岑礼的晚间时间,势必要做到内外兼修。


    岑礼才不知道檀砚书的这些心机,洗完澡出来,檀砚书已经将入门玄关处的换鞋凳拿了过来。岑礼乖乖坐着,任由檀砚书慢条斯理帮她吹着头发。吹的时间久了,她坐着不舒服,干脆抱着檀砚书闲着的那只胳膊,闭上了眼睛。


    原本洗完澡以后是泡脚时间,但吹风机停,檀砚书望着岑礼略显疲惫的脸庞,没忍心叫醒她,而是轻手轻脚将人抱回了房间。


    时间还早,檀砚书知道岑礼不会真的这么早睡,约莫只是洗完澡浑身放松、小眯一会儿,所以他将人放到床上,自己也没立即出去,而是胆大包天地脱了鞋躺到岑礼身边。


    岑礼感受到身畔多出来的人,嘴唇微微扬起,胳膊一伸,抱住檀砚书。


    二月室温不算冷,岑礼已经不开空调,因此被窝刚进去的时候并不暖和。岑礼洗完澡没有泡脚,也没穿袜子,脚甫一钻进被窝里就冷得往檀砚书那边伸,身体本能地往去寻找暖源。


    “冷?”檀砚书动了动腿,将她的脚掌贴到腿上,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岑礼“嗯”了声,贴近他,手也被他揣进怀里。


    没有人可以这样清心寡欲地躺在一起,尤其岑礼的脚无意识地划过他的裤腿,又让他不禁想起吃饭时她在桌子底下撩拨的动作,他越是压着她的腿不让她乱动,她就越是叛逆地拿脚指甲刮蹭他。


    “不困了?”檀砚书捉住她的手,起身拿了手机去放今晚的胎教音乐,然后重新躺回来。


    岑礼原本就没睡着,只是檀砚书浑身暖得像火炉子,抱着实在舒服,她不想撒手,至少不想这么快就撒手。


    胎教音乐舒缓,檀砚书却一丝困意也无,任由岑礼紧紧抱着。


    起初只是个试探性的额头吻,谁知岑礼突然就扬起了脸,自发地往上够了够,粉嘟嘟的嘴唇就这样近在咫尺,引、诱、他。


    檀砚书自认定力十足,却也忍耐不过三秒,张嘴含住的动作凶而猛。


    是过电一般的感觉。


    岑礼仓皇地收回捂在他腿间的脚,扣着被子,呼吸瞬间就乱了。


    檀砚书:“怎么了?”


    岑礼:“有点……痒痒的。”


    檀砚书坏笑一声,重新把岑礼的脚捉回来,终于忍不住戳穿她:“之前吃饭的时候不是很大胆么?现在怎么又不敢了?”


    岑礼:“?”


    什么意思?


    “你之前在桌子底下蹭我腿的时候,没想到我也会痒?”檀砚书伸手在岑礼脸上画胡须,一下一下,是惩罚也是撒娇。


    刚才吃饭的时候檀砚书表情不自然,岑礼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怎么竟然变成了是她在桌子底下蹭他的腿?


    岑礼眉头一皱,眼睛睁开。


    “我什么时候蹭你了?”她真的没有这么恶趣味好吗?!


    檀砚书戳她脸的手一顿,像是突然意识到之前那触感和现在的确不同,然后思考如果蹭他腿的人不是岑礼的话……


    两人面面相觑,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喵~”


    公主:没错,是我干的,快夸我!


    檀砚书眼里的尴尬一闪而过。


    岑礼绷不住笑,伸手去挠他腋窝,“原来你也怕痒。”


    下一秒,被檀砚书一把捉住手掌,拉到唇边亲了亲。


    “别五十步笑百步,我们都一样。”他作势也要挠她痒痒,岑礼连连求饶,往后一退再退,快退到床沿边时被檀砚书一把重新拉回来。


    “知道逃,看来是已经不困了。”这一次不再是询问,檀砚书冷眸一挑,忽然起身去调暗了她床头的那盏台灯。


    “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做点别的?”他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呼吸落在她耳畔。


    岑礼呼吸微乱,伸手挡在胸前,没说话,落在檀砚书眼里即为默认。


    他的呼吸比身上的温度更高,每一下打在她耳畔都像野火燎原,比刚才腿上的痒更为明显、难耐。


    岑礼扭过头去,不自在地推他,“……公主在看呢。”


    “公主想看就让她呗,又不是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檀砚书步步紧逼,嘴唇轻碰到岑礼耳垂的时候,再一次解锁了岑礼新的反应。


    她微微颤了颤肩膀,不自觉咬唇的动作,落在他眼里何止是娇羞。


    他太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了。


    比这个世界上所有可爱的东西都加起来,还要再可爱一百万倍。


    可她偏偏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地拉拉他胳膊。


    檀砚书以为她是想求饶,忍俊不禁,却意外听见她的主动。


    “昨天你的提议,要不……今晚我们试一试?”


    岑礼伸手捉住檀砚书的手腕,轻轻地、轻轻地将他的手拉着往下。


    檀砚书闻言背脊一僵,人也不自觉地往后撤了撤,不确定地望着她,“……真的可以么?”


    第37章 ③⑦个吻 拨开睡衣


    岑礼刚才还退避三舍的视线重新看向檀砚书, 抿抿唇,点头。


    檀砚书在她的鼓舞下轻轻掀开被子。


    “会不会太冷了?”檀砚书起身,去衣帽间拿了条毛毯过来,给岑礼盖着两条腿。


    岑礼没说话, 扯过来被角护住胸口, 只单单留出肚子给他发挥的空间。


    檀砚书低头, 贴在她薄睡衣外侧,试图先和宝宝打个招呼,征求一下ta本人的意见。


    但他贴了好久,并没有察觉到里面有任何反馈, 忽听岑礼开口笑话他:“这个月份还听不出来什么,医生说要是想听,可以买那种胎心监测仪,最好是可以调节声音的那种,可以听见宝宝咚咚咚咚的心跳。”


    岑礼上次产检时就在医生的操作下听到了, 可惜当时没有经验,没想起来给檀砚书录下来, 事后被檀砚书追问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也想听。


    檀砚书明显遗憾, “那周末我们去逛街的时候买一个。”


    岑礼:“医生说以后产检都会有听胎心的环节。”


    檀砚书快哭了, “有这个环节我也听不到, 必须买一个那个检测仪, 我想听。”


    说着轻轻掀开岑礼黑色绸缎的睡衣衣摆, 目光由她脸上下移, “我现在可以了么?”


    岑礼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去拿东西呀。”


    床头灯亮,檀砚书在岑礼的指引下去拿来那瓶已经用了小半瓶的妊娠油,拧开盖子凑近鼻子闻了闻。气味还是刺鼻, 他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念头,倒了些在手心里。


    “先搓热。”岑礼躺的直直的,伸手去拽住被子往腰上又拉了两公分,然后才再度拨开自己的睡衣下摆。


    檀砚书的手法生疏,却一下一下做的细致,岑礼从他眼里看到预料当中的专注和认真,直到肚子涂完,妊娠油的气味挥发在空气里,愈发浓郁,岑礼从他手里抢过妊娠油。


    “行了,我不困了,你去外面帮我把笔记本拿过来吧,我在看一会儿案例再睡。”


    她没好意思说,妊娠油不只是需要涂肚子,还有些其他的部位,现阶段让他帮忙好像不太合适。


    檀砚书单纯地去客厅给她拿电脑,但没立刻回来,而是先去了厨房给她将牛奶热上,又帮她把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换上一杯新的55度温水,一齐拿进房间-


    去看守所之前,尽管岑礼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接下来的案件发展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是说,你弟弟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闵雪婷点点头,“志远刚被找到的时候人很紧张,他……是我的话错误地引导了他,我一直认为是他做的,所以说出来的话就让他以为我是想让他担责。”


    她的表情里似乎没有多少震惊,只有叹息。


    岑礼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她作为闵雪婷的代理律师,此时此刻不能再放任这个案子的疑点闭口不谈,现在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岑礼没有办法看到更多的案件线索和证据,但对于警方对闵雪婷的拘留行为来看,警方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一部分闵雪婷的涉案证据,可她却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这和案发当天她的状态比起来实在奇怪。


    “一直没有问你,案发当天,你曾经给我发过微信求救,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岑礼一直记得那几条她没来得及回复的微信,要说闵雪婷一整晚都在自己房里,那她肯定是不信的,只是发消息的时间距离案发时间多远,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耐人寻味。


    闵雪婷抿抿唇,咽了一口口水,说起那晚。


    “寒假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给隔壁小区的一个阿姨家的孩子补课,所以作息一直还算正常,志远白天写寒假作业,晚上吃完晚饭总是会去附近的同学家里看动漫,或者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玩,那天他很晚了都没有回来……”


    闵雪婷洗完澡躺在床上背单词。上了大学以后,闵雪婷明显感觉到父亲闵勇健日益消沉的精神气,尤其在知晓弟弟闵志远长期被父亲家暴以后,她就一直想救弟弟于水火。可外婆那边因为舅舅舅妈的关系路走不通,她只能暂且忍着,一边为了奖学金和保研提前做准备。


    九点,闵志远没回家,闵雪婷给志远的同学几个家里一一打去电话,最终得知他玩累了在同学家里睡下了,这才松下一口气。


    闵勇健到家的时候大概十点多,带了个与闵雪婷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女人。对方浓妆艳抹的,分辨不出具体年纪,但也能明显看出与闵勇健之间的差距。


    闵雪婷听到两人开门进来,连忙躲进房里去了。


    ……


    “可你还没说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岑礼听到最后,依然不解。


    闵雪婷叹口气,终于没法再转移话题,难以启齿道:“夜里我出来上厕所,他也出来了,一身的酒气,跌跌撞撞的,一看就是又喝多了,他……他把我当成那个女的了。”


    接下来的话,岑礼不用再逼问也能联想得到。


    “可你是他女儿啊……”岑礼想起自己,母亲早逝,岑肃山事事都为她考虑。


    可闵勇健却不配做一个父亲。


    果不其然,闵雪婷的欲言又止证明这其中另有隐情,她摇摇头,很冷漠地说:“我不是他女儿,我妈和他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两岁了,我外婆说我亲爸是个混蛋,我妈是带着我改嫁过去的,他只是志远的爸爸。”


    这也是她为什么对闵勇健的死只有恐惧而没有悲痛的原因。


    岑礼自知幸运,从小到大生长在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岑肃山再婚也没给她找一个恶毒的后妈,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她这么幸运,譬如闵家这对姐弟。


    岑礼在看守所一直待到下班,才从闵雪婷口中听到当晚真实的原委,事实证明闵志远当晚并不在案发现场,而当他第二天一早被同学家爷爷送到家的时候,闵雪婷正反锁在自己房里,两人甚至没见过面,所以闵雪婷才怀疑弟弟是凶手。


    然而经过调查,闵志远在案发当时人并不在家中,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已然排除了嫌疑。


    岑礼心里的疑问渐渐团成一个更大的雪球,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真的……不是你做的么?”


    闵雪婷坚定地摇了摇头,坦言:“我后来真的一直在房间里,男女力量那么悬殊,知道他喝醉了,我不可能还敢出去。”


    岑礼认真看了看她的眼睛,提醒:“律师的作用是帮当事人争取权益,而不是帮凶手脱罪,所以我希望你对我诚实一点,因为有些谎一旦上了法庭,如果连你的代理律师都措手不及,那想赢官司就很难了。”


    岑礼点到即止,给闵雪婷留了些时间思考问题。


    ……


    周六,岑礼醒来不见檀砚书,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窗外艳阳高照,窗帘甫一拉开,房间便一下子亮堂、温暖起来。


    岑礼起床,洗漱过后吃了碗保温桶里的五红粥,敷了张面膜,带衣帽间里精挑细选衣服。


    自怀孕以来,很多紧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她打入了冷宫,还有些必须要搭配高跟鞋穿的套装她也再没上身过。上个周末去海岛,因为提前看见檀砚书准备的穿搭,她为了配他所以就也穿了大衣,现在檀砚书不在,她自己选衣服,很容易就陷入了纠结。


    檀砚书上午学校有讲座,据他说可能会拖延到一点左右才结束,而且大周末的学校门口肯定没有共享单车,岑礼不想他饿着肚子来回跑,干脆开车去学校找他。


    因为下午要一起去逛街,岑礼主张在学校食堂简单吃个午饭。


    沪江大学是岑礼的母校,虽然毕业好几年,法学院和生物工程学院也不在一个校区,但因为岑肃山的关系,岑礼对院里的一切无比熟悉。


    她径直走到食堂大厅里去占了个坐,边玩手机边等檀砚书那边的讲座结束。


    快一点的时候,食堂迎来一波人流,岑礼朝门口望去。


    学生们都是三五成群地进来,先占座后去窗口排队,尤其男生犹如饿狼扑食,甚至有百米冲刺去到窗口的,嘴里还满是抱怨。


    “大周末的整这破讲座,饿死我了!”


    “大早上眼睛还没睁开就在讲堂里了,心累。”


    “饿死了,再晚一会儿食堂都要关门了。”


    岑礼摇摇头,趁还有位子,起身去换了个女孩儿多的地方。


    这边多是讨论讲座内容的,要么就是边吃饭边聊下午休息时间的安排,岑礼没偷听,却意外听到了檀教授的八卦。


    “今天一二排那群老师,一排最右边那个就是细胞生物学的檀教授,你注意到没有,他后面……我看坐着的也不是咱们院的学生,那张紫妍不是隔壁经管的系花么,一猜就知道为什么来的,可我看,好像人檀教授也没什么兴趣。”


    “啊,可是张紫妍那么漂亮……别的不说,那身材那么顶,檀教授也不多看一眼?”


    岑礼抿抿唇,耳朵刚要撤离,就听见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也有可能是装的,现在很多男的都假正经,表面看上去禁欲、端庄,没准儿课后就悄悄递了房卡。”


    岑礼听不下了,凑过去插话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们讲座是一起结束的么?”


    为什么檀砚书还没出来,她真的希望他也能听听自己这些谣言。


    虽然男性被造黄谣的概率比女性要低得多,可就这么落进她耳朵里,也很不舒服。


    虽然她亲眼看见檀砚书和女学生走在一起心里也会短暂不悦,可她比谁都要相信檀砚书的为人。


    旁边的女孩儿瞥了眼她岑礼,点点头,但看她一身装扮又不像是学生的样子,脸上慢慢浮现出疑问。


    岑礼笑笑,故意道:“不好意思没有故意偷听,但我听到你们好像在说檀砚书教授……”


    “你也是为他来的?”对方反应了两秒,看向岑礼的表情立即掺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岑礼点点头,开玩笑道:“之前就追了他好久,但我是法学院的,知道随便造谣或许要负法律责任,刚才你们说的,据我所知都不是事实,你们确定你们是景仰他而不是憎恨他?”


    说完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小姑娘,出了食堂,去给檀砚书打电话。


    “我突然不想在你们学校吃饭了,我们去商场里吃吧。”这个点一些不那么火的餐厅已经走了一波客人了,现在去正好。


    檀砚书正往食堂走呢,听到这话,也不恼,停在原地,“那我现在往校门口走?”


    两人半路碰上。


    正午时分,温度正好,檀砚书脱了羽绒服,就穿一件黑色毛衣和工装裤,腰线好高。


    岑礼里面穿了套针织套装,上衣下摆是岔开的,不显腰身,下面的包臀长裙之前穿着略宽松,现在倒是刚刚好,外面披一件羊绒大披肩充当外套,所以刚才在一众学生装扮里显得成熟。


    檀砚书旁若无人朝她靠过来,眼睛看向她白嫩的手,忽然皱眉:“你怎么没戴婚戒?”


    岑礼嘟嘴,“怕再丢了。”


    其实是忘了,有时候戴着,洗脸或者洗头发的时候摘下来放洗脸台上,后面就忘了。


    檀砚书定定地看着她,见她还不主动挽上自己的胳膊,一气之下往旁边撤了两步。


    “生气了?”岑礼凑过去。


    檀砚书表情淡淡的,“没有。”


    岑礼笑笑,两步走到他前面去,转过身来挡住他的去路。


    “小气鬼……”


    被檀砚书直接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停车场走。


    第38章 ③⑧个吻 不信你晚上来我梦里检查……


    mini的后座空间并不宽敞, 檀砚书关上门,警惕地将岑礼细心安装夏天用来遮阳的小窗帘一一拉上,然后人才倾身压上去。


    自然不能全压上,檀砚书人坐在岑礼身侧, 只上半身朝她压过去, 一只手在背后撑住她, 压上她红润饱满的唇。


    “唔——”岑礼伸手去推他,反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还说不生气!”岑礼扭过头去,不愿在这人来人往的停车场里和他这么亲昵,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


    檀砚书拿她没有办法, 不亲了,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抱着,摇头道:“在你心里,我脾气这么不好,竟然这么容易生气?”


    岑礼没说话, 由他抱着,心跳噼里啪啦像放鞭炮。


    檀砚书叹口气, 松开她, 还记得帮她把胸口的披肩扯一扯, 然后才去开车。


    岑礼说了个商场名字, 檀砚书打开导航, 对她这车已经很熟悉了。


    岑礼松一口气, 还以为他要多腻歪一会儿。


    毕竟他这个人, 抱上了就不愿意撒手,比公主还要粘人。


    檀砚书表情稍显失落,刻意扭头去看了一圈后座,叹息道:“是要买辆大点的车了, 空间大才好……”


    才好……什么?


    岑礼脸一红就要瞪他,想起昨晚他不安分的手,心里刚压下去的热又死灰复燃。


    “四月份沪城有个新能源的车展,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看吧,宝宝出生之前我得拿到新车,否则在爸面前就食言了。”


    檀砚书话题忽然一转,收起狼爪,一本正经道。


    岑礼关注点倒不是在于买不买车,而是他称呼的变化。


    “现在怎么不叫岑教授了?”他这转变得未免太快。


    檀砚书笑笑,“在学校里叫教授,出了学校,我想跟着你叫。”


    “我爸今天也来了吧,你怎么没和他一起?”岑礼这才想起关心自家老头。


    檀砚书:“之前休息的时候爸提前回去了,好像是爷爷身体不太舒服,他过去瞧一下。”


    岑礼没接话,檀砚书怕她担心,又道:“我本来要和爸一起去的,他说是小毛病,没让我跟着。”


    也不方便,他现在还没买车,既不能送岑肃山过去,又没办法接上人送医院。


    由此可见,家庭用车确实要买空间大宽敞些的,以后宝宝出生后座还要放安全座椅,岑礼这小车确实不太够用。


    岑礼点点头:“爷爷腰不好,老毛病了,疼的狠了才会给我爸打电话,但他这种情况不能手术,吃药也没多大用,唉……”


    老人年纪大了总会这里疼那里疼,却又不想麻烦儿女,能忍则忍,岑肃山作为儿子都不算尽心,岑礼作为孙女更是自愧对老人关心不够。


    “阿姨是专业的,估计和我爸一起去给爷爷按按能好一些,我们就别去瞎起哄了,免得奶奶还要买菜做饭招待我们。”


    车子发动,岑礼忽然就忧愁起来。


    檀砚书心里有数,照原计划将车子停到市区一家商场,给岑肃山打了个电话询问爷爷的情况。


    岑肃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按照徐悦建议的去帮他热敷缓解疼痛,爷爷为了不让怀孕的孙女婿担心,抢着电话说自己没事。


    檀砚书不放心,猜想这种西医没法解决的病症兴许中医能有办法,打算提前问问中医专业的几个老教授,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中医馆,他这两天抽空带着爷爷去一趟。


    打定主意以后,檀砚书开了车门牵着下车,先在一楼的甜品店买了两枚蛋糕,然后才上五楼去找餐厅。


    岑礼想吃烤肉,这两天超级超级想吃那种滋滋冒油的烤肠,还有烤菠萝、烤猪五花……


    想到这里,她真的差点就要当场洒下口水。


    不是说檀砚书的厨艺不佳,相反,檀砚书做菜很合岑礼的口味,只是家常菜总有吃腻的时候,既然都出来约会了,岑礼当然要先满足自己的胃。


    可她往日和林双语、卫宇哲他们出来吃烤肉、火锅之类的,都是对方烤了她坐享其成,现在对面的人变成檀砚书,岑礼满心期待地等着。


    檀砚书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你想先吃哪个,我来烤。”檀砚书在首尔读大学期间,寒暑假在烤肉店里打过工,对每种肉的炙烤时间可以掌握到秒。


    他看出岑礼对这顿烤肉觊觎已久,笑道:“其实你早和我说你想吃,我们也可以在家里烤的。我们买个那种可以烤肉可以煮火锅的电锅,可以在阳台上烤,调料什么的超市里、网上都有卖的,肉我当天买菜的时候买新鲜的,未必没有商场里面的好吃。”


    “你说好吃,我信,一会儿就可以去楼下超市买。”


    “网上买吧,一会儿逛完母婴店,没有手拿那么大的锅。”


    “我可以拿,不就几步路,到了车库放后备箱就好了呀。”岑礼咽下一大块肉,逞能道。


    檀砚书凶她一眼,“你的手是用来挽我胳膊的,不是用来提东西的,请知悉。”


    岑礼吃的心满意足,两人再去逛母婴用品店。


    檀砚书抓着岑礼的手挎在自己胳膊上,在售货员的引领下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看过去。


    檀砚书心系之前岑礼说的那个胎心检测仪,问了售货员,几个牌子的优缺点一听,他毫不犹豫了拿了那个最贵的,放进购物框里。


    岑礼觉得浪费,“我看那个也挺好的呀,干什么要买那么贵的,能听见就行呗,又用不了几个月。”


    檀砚书才不听,“我买了自己用的,又不是给你买的,就买贵的。”


    说着伸手去隔着毛衣摸岑礼的肚子,柔声道:“买了这个东西呢,以后每天晚上爸爸就可以给宝宝打电话了,宝宝喜欢么?”


    每天……


    檀砚书这是想赖在她房间,不走了。


    昨晚是事出有因,岑礼才同意檀砚书在她房间过夜的,她可没说过以后都一起睡!


    “喜欢呀。”檀砚书一人分饰两角,朝岑礼露出个得意的表情,“宝宝都说了喜欢,你说,我能好意思不给ta买么?”


    岑礼拿他没有办法,再不和他客气,把这两天计划要买的东西统统装进购物框里,最后又红着脸走到孕妇装的区域,去挑内衣。


    网上说怀孕四五个月差不多就会升杯,上次产检以后岑礼就想着要买两件孕期用的小内内,又担心网上买的舒适感欠缺,或者货不对板,就想着来商场里挑。


    可在岑礼的预期里,檀砚书自会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并不会一直这样跟着他,明知这边是内衣内裤专区还要跟过来。


    在家里,檀砚书抬头看见阳台上晾着的她的内衣裤都会不好意思,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究了?


    岑礼推推他,“你去收银台等着吧,我自己挑。”


    檀砚书才不走,光明正大地跟随她的目光,看着她上手摸上一件淡紫色文胸。


    无钢圈的软支撑款式,云朵花边设计,简单中带一点小心机,售货员说聚拢效果极好。


    檀砚书微微走神,想起很久之前她穿的那套黑色绸缎睡衣,内里那条吊带单薄,遮不住她的满园春色。


    昨晚他帮岑礼涂妊娠油,使坏地往上探了探,被岑礼一掌推开,那触感他都来不及回味,只觉得比想象当中的还要蓬勃、绵软。


    岑礼趁檀砚书分神之际,选了两件,又受不住那些小衣服小鞋子的可爱,提前给宝宝买了一整套的小衣服。


    还不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岑礼选了水蓝色的一身,让檀砚书给意见。


    檀砚书手里捏着小鞋子,用手指模拟宝宝的一双小脚,套上,“踩”在岑礼的肚子上,一步,两步地往上爬。岑礼配合地唱起黄鹂鸟,心情格外美丽。


    逛完商场,两人将车子开去武康路,就停在很久以前岑礼停的那个小学旁。


    这个季节地武康路萧瑟中带一点新绿,路两旁人依旧多,来往的年轻人可谓是时尚标杆。


    檀砚书和岑礼牵手走在人群里,依旧显眼。


    “上次走到这里的时候,你说过你喜欢喝咖啡,去买一杯吧。”这家咖啡馆的生意一年到头都是爆满,门口排队的青年妆容精致,一个个像是来出席时装周的。


    约会就是这样,没什么目的地闲逛,吃吃喝喝走走路。


    檀砚书和岑礼站在咖啡馆外,听着岑礼说最近律所里发生的几件小事,时不时附和两声,排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队。


    “好喝吗?” 五十八一杯的美式,岑礼想知道和九块九一杯的有何不同,是能不苦还是怎么的?


    檀砚书耸耸肩,“味道没什么了不起的,看样子是地段好,营销得厉害。”


    檀砚书一手捧着冰美式,一手牵着岑礼,在路上找理发店。


    连锁的理发店价格高,理发师的水平也都是参差不齐的,檀砚书吃过两次亏,后来更愿意找那种老街上的小理发店,随随便便理个发清爽就行。


    檀砚书洗完头发,套上围布坐到镜子前,透过镜子去打量身后的岑礼。


    岑礼也望着镜子。都说理发店里的镜子有美颜效果,她往耳后拨了拨碎发,问檀砚书:“你说我也剪个短发怎么样?”


    怀孕肚子沉,洗头发吹头发费时费力,岑礼现在都有些厌了,更遑论以后生完孩子坐月子。预产期在夏天,到时候顺产还是剖腹产都未可知,要是剖腹产刀口疼一直不便洗澡洗头发,那这长头发可真就成了灾难了。


    檀砚书思索片刻,没鼓励也没阻拦。


    他就这么透过镜子看着岑礼,淡定道:“如果你是腻了长头发,想剪个短发换换风格,那我肯定支持。但如果你喜欢长发,只是担心打理起来麻烦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以后一直帮你。”


    长发剪短容易,可再想留长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了。


    岑礼伸手捋了一截头发,食指绕着圈圈,微微点头。


    “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有长发情节?”


    檀砚书愣了愣,“……什么是长发情节?”


    岑礼:“就是,幻想当中的伴侣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


    檀砚书:“……”


    他条件反射地想反驳,可转念想起万颂集团酒会的那一晚,她汗津津的长发,甚至有几根被汗水粘在她唇角,还是他用唇帮她拨开的。


    后来那些梦里的女孩就有了脸,也有一头乌黑犹如瀑布的长发。


    可……


    檀砚书一本正经地盯着她的唇角,摇头,“什么长发情节短发情节,我只知道我梦里的人是礼礼,不信晚上你来我梦里检查。”


    岑礼被他这么一说,一张脸红得彻底。


    好在理发师是个经验老道的中年大叔,对他们小夫妻间的私房话没那么强的探索欲,一双眼睛紧盯着檀砚书的颅顶,生怕分了心一剪刀毁了一个大帅哥的头。


    岑礼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翻出手机去搜檀砚书在烤肉店说的那种烤肉火锅一体锅,下完单见檀砚书头发已经理了一半了,贴心地递过去他喝了一半的冰美式,问他接下来去哪。


    “去之前那个街心公园?”周末那里会有喷泉,这个时节那边桃花全开了,檀砚书看到好几个老师朋友圈都发了带孩子出去踏春的照片。那一片空旷,散步也好,放风筝、野餐都是好去处。


    既然出来约会,怎么也要拍几张照片留念。


    岑礼没有异议,只是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在冰箱上看到的那张便签纸。


    没有横线和格子的正方形便签纸,用冰箱贴固定在上回海岛上拍的那两张拍立得的下面,依旧是钢笔行书,飘逸生动,大抵是一首诗。


    不写信了改写诗,岑礼看到便签纸的第一时间就拿手机拍了下来,她喜欢这样简单却用心的表达……也喜欢他。


    ~·~·~


    散步,吹风,看日落。


    这些在遇见你之前,


    叫作走路,刮风,和天要黑了。


    ~·~·~


    第39章 ③⑨个吻 “忘不了,我做实验都戴着。……


    檀砚书在中医学以为即将退休的教授的推荐下, 终于找到一家针灸治疗腰间盘突出效果明显的中医馆,只是医馆离市区较远,单程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檀砚书将后面的课排了排,工作日也只有周三下午时间上方便。


    周三中午, 檀砚书草草吃过午饭, 去律所借了岑礼的车去接爷爷。


    担心老人怕麻烦不愿意去, 确定了周三爷爷在家,檀砚书没提前预告,直接开车过去抢人。岑建邺刚吃完饭要回房间里躺着,被这胆大的孙女婿直接扛上了背。


    “我有个朋友说有家中医馆治腰间盘突出效果不错, 我带爷爷去瞧瞧。”檀砚书没坐下来,也没要奶奶去泡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奶奶笑笑,回屋就去给岑肃山打电话,埋怨儿子还不如孙女婿对老头儿上心。


    岑肃山嘴角微杨, 满心满意的自豪。


    “那这好女婿也是我自己带出来的,也是咱礼礼眼光好, 自己挑的。”


    老人家也很欣慰, 难免拉踩, “是比卫家那小子成熟稳重, 也比咱家阿远心细脾气好。”


    好脾气的檀砚书特意在后座放了靠枕, 给爷爷垫着, 一路上没有多话, 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岑建邺想起订婚那天他开来接他们二老的车不是礼礼这辆,问起来,檀砚书直说:“当时爸说会有街坊邻居的凑过来看,知道礼礼的车邻居们肯定认识, 我就临时租了一辆宽敞的。”


    听到这里,岑建邺眉头一皱,“那你自己没有买车,平时就一直开礼礼的?”


    檀砚书脸一臊,“那不能。之前是一个人租房子住,就在学校边上,平时上下班走路就到了,所以一直没有买车。现在是听爸的建议打算买一辆宽敞点的大车,等礼礼空一点我们就去看车。”


    岑建邺:“车是要买大一点的,以后带孩子出门方便,而且你爸和阿姨也没有车,平时要是去哪里,现在没有孩子还方便,等孩子出生了,礼礼这小车哪里挤得下。”


    说着又体恤他们,“也不用专门开车来我,现在地铁公交都方便,礼拜三地铁里也不挤,你说你把礼礼车子开走了她上班要是出去多不方便。”


    “我是说去接了您我们打车过去的,是礼礼想着您年纪大了,腰又不舒服,挤来挤去的万一更严重了。”他忧心地透过后视镜看一眼,解释:“礼礼今天时间上不方便,原本肯定是要一起陪您去的,现在她人没法来,让她鎵出个车子尽尽孝心也是好的。”


    “爸这个年纪按理说开车也没问题的,他没有驾照么?”檀砚书之前就想问这个了,岑肃山平时多有应酬,有辆车总归要方便些,且他的年薪和待遇买车、养车也没有负担,怎么就不舍得给自己买辆车。


    “哈,他!”老爷子笑了,好像腰也不疼了,直接在孙女婿面前揭自己儿子的短处。“你爸这人胆子小,别说是开小汽车了,就是让他骑个电瓶车,超过二十码他都害怕,手碰上方向盘就抖,让他去考驾照还不如让你阿姨去呢。”


    檀砚书也跟着笑,陪着爷爷聊了一路。


    到了中医馆,比爷爷年纪略小的老中医寻医问诊了一番,然后和爷爷、檀砚书商量着开始针灸,老人感念孙女婿的一片孝心,乖乖顺着。


    针灸的时间,檀砚书坐在一旁陪着,为分散爷爷的注意力,不让他一颗心都揪在针尖上,他又主动和爷爷聊了好半天。


    这回聊的是岑礼。聊她小时候,聊徐远忱还没来到岑家以前的光景-


    爷爷的腰病靠针灸想要有明显效果,起码要一个月的功夫,一周三次,周三和周五下午檀砚书陪着去,周日换成徐远忱,几次下来,腰痛减轻许多。


    三月初,徐远忱将之前借的那笔钱一次性还清,没特意给利息,却送了点东西过来,说是隋甯找代购买婚包的时候特意给岑礼也挑了一只双肩包,不算贵重但胜在容量大,以后当妈妈包用好看又实用。


    月中,沪城开了许多樱花,朋友圈新花替旧花,檀砚书也陪着岑礼去拍了一回,可惜那天没风放不了风筝,即使放得了也只能他放。


    孕期到二分之一,宝宝发育比前几个月都要快,檀砚书每晚帮着岑礼抹妊娠油,总觉得每一天都能看见ta的成长。宝宝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只眼睛比一般四五个月的胚胎看着明显要大,许主任前两天给岑礼做检查时,看着那b超图就夸宝宝会长,只可惜嘴严得很,没用“漂亮”这类词语暗示性别,岑礼为此很是不安了两天。


    岑礼喜欢女孩儿,檀砚书也喜欢,否则也不会家里两只小猫都是妹妹。


    但说句实在的,男孩儿也挺好的,没准儿会像妈妈。


    周五,岑礼在看守所会见完闵雪婷之后没回律所,溜班去学校接檀砚书。两人下午一起陪爷爷去针灸。


    岑礼到得早,最后一节课还有一刻钟才结束,她停完车先去岑肃山那儿瞄了眼,岑肃山正要和同办公室的两位教授一起去食堂,明知邀岑礼岑礼也不会一起,干脆不费那口舌。


    两位教授都不是第一次见岑礼,自然知道她和岑肃山的关系,可她来学校如果只是顺便看岑肃山……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岑礼显而易见的孕肚。


    岑礼今日穿了身最基础的职业装,上身是件白色衬衣,下身一条西裤因为有调节扣,现在放大半码腰刚刚好,因为正是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温度当属一天当中最高,所以岑礼下车时干脆把外套留在了车里。


    沪城春天短,一晃天就要入夏,岑礼没瞎买孕妇装。网上那些宽松遮肚子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实在休闲,不符合岑礼的职业习惯,孕期贪图好看买回来也就只能周末穿一穿,回头生了孩子以后她就再也不会穿了,把钱花在这上面实在铺张,因而她最近穿衣服都还在以前的那些搭配里翻,有些确实显肚子。


    从前和檀砚书假装夫妻,岑礼还很有些在意旁人知道她怀孕的反应,现在好了,她和檀砚书真谈起了恋爱,四舍五入等于是真夫妻了,她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了。


    反正婚都结了,怀孕生子再正常不过。


    “我是来接砚书的,下午我们带爷爷去做针灸,您要去么?”岑礼装模作样问岑肃山。


    提到檀砚书,岑肃山不得不做出介绍了,指着岑礼冲旁边两位同事道:“这是小女,嗯……之前一直没好意思说,因为还没办酒所以谁都没说……”


    旁边的女教授笑着挥手,“我就说呢,你家女儿去年来学校接你的时候看着还像个学生呢,这就结婚了,果然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您这不声不响都快要当外公的人了。”


    “嘿嘿……”岑肃山也笑,“是说呢,老了,老了。”


    “女婿是咱们学校的么?”另一教授机敏地问起。


    “是,就是咱们院的小檀。”岑肃山故作不经意地道:“也是巧了,教了一辈子书,给自己划拉了一个女婿。”


    说着给岑礼指了指檀砚书上课的那栋教学楼,“咱们一起过去吧,到前面路口那里你往西我往北,就不耽误你们小年轻腻歪了。”


    一刻钟后,岑肃山被一左一右两位教授八卦的目光架了起来,纷纷询问是不是真的,怎么没听说这事。


    檀砚书,怎么说也算是他们学院教师队伍里最亮眼的一个,不说人家外貌优越衣品一流刚来沪江大学就引起一堆话题,就说人家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毕业还能回国报效祖国的一片丹心,那也是值得所有教师学习和赞扬的品质,况且还那么帅,主要是帅,帅得出类拔萃、声名赫赫。


    另一边,被夸得天花乱坠的当事人一无所知,投影仪上的课件ppt讲到最后一页,教室里一片求知若渴的氛围,学生们做笔记的做笔记,拿手机拍照的拍照。


    岑礼远远地透过后窗望向讲台,看见站得笔直长腿远高于讲台的檀砚书。


    如果说后窗的玻璃是一块屏幕,那么檀砚书被罩在屏幕里,风华正茂、朝气难掩,像哪位历史人物自史书里穿越而来,明明一身着装现代得引领潮流,却偏偏给人一种想要静下心来深呼吸的念头。


    又像一本封面精美的厚实的书,初看只觉书册设计的好,读过了才知道内容更是绝妙。


    岑礼靠着墙壁等了数十分钟,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上的字字句句,看着那些练字帖,也给檀砚书写了张便签——


    ~·~·~


    那就祝风华正茂的你,


    骄而不燥,傲而不负,


    恰逢春朝不悲秋,


    自有自的圆时月。


    有蔚蓝苍穹,有无垠海,


    不为花衰木朽而忧,


    不因暮日梨落而哀。


    静待花开,守得方见云月。


    ~·~·~


    下课铃声响起,长长的两声,像弓箭放出,惊起一片闹声。


    是旁边的教室里先有学生走出来,一窝蜂的,很快就攻陷了整条走廊。


    岑礼站在靠墙的一侧,避着人流,收起手机去看檀砚书。


    他手里拿着支教棍,乍一看有些像鱼竿,纯黑色的看着像哪种木质,他背对台下也背对岑礼,讲完最后两句,紧绷着的左手松懈下来,只是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有些突兀。


    檀砚书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偏细,肤色很白,没有密实的小绒毛,也没有多余的痣或者疤痕,微微透出点青筋,有学生将之形容为“性张力”。


    岑礼就这么等着,等到他课上的学生们也纷纷收起书本离座,稀稀拉拉地离开教室。


    檀砚书却不得空,依旧被学生们围着问问题,更是有不少后排的学生得空挤到前排去,近水楼台地拿着笔记本挨个提问。


    檀砚书礼貌地回答了两个,面对学生们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各种问题,他难得没了耐心,频频看向教室后面的窗户。


    檀砚书也早就看见了岑礼。


    他担心岑礼等得急,担心她饿,心里踌躇两秒,伸手比下“暂停”。


    “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不好意思,我太太在等我。”


    手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出动人的光泽。


    还没走的学生们纷纷震惊。


    太太?


    他们怎么不知道檀教授已经结婚了?


    沪江大学生物系不算冷门,教授队伍一直很拿得出手,但这位一年半以前新来年轻副教授还是独树一帜。颜值上乘,穿搭有品,自打他来了沪江大学,他的课就一直座无虚席。


    只可惜人却冷漠不易接近。


    最初的大半年,外院有女学生争先恐后来刷存在感,妄图拿下这朵高岭之花,皆以失败告终。


    后来檀砚书为了整肃课堂,每堂课除了点名以外还数人数,这才少了外院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学生来凑热闹。


    不过从前檀教授食指上常年戴一枚素戒,许多被拒绝了的学生就猜测他是独身主义,如今怎么素戒不见了,还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太太。


    可檀砚书那眼神分明又和授课时的他判若两人。


    少了严谨和严肃,多了温情和柔软。


    众人随着檀砚书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直在后窗等着的岑礼。


    第一眼是觉得熟悉,像是从前在学校里见过,但又不够深刻,不确定是不是在檀砚书身边出现过。


    是学生么?看衣着打扮不太像,更像是刚毕业不久的,或者新来的哪位老师。


    檀砚书关上教学投影,拿了书本走出教室,旁若无人地走到岑礼身旁,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教室?”


    “来的时候碰到我爸了,他给我指的路,说你平常这个课都在这边。”岑礼挽上他胳膊,两人一起下楼。


    “啊……檀教授不声不响,居然孩子都有了。”


    身后失落声和八卦声渐渐消散,岑礼唇角勾起,笑着问檀砚书:“檀教授这么受欢迎,每堂课下课都被围着不让走么?”


    “今天的课比较难懂而已。”他手里还拿着教具,说要绕一下先回趟办公室,岑礼陪着一起。


    “当我是傻的呀,什么难懂,我看不过是人家想和你说话找的借口罢了。”岑礼故意拿他开玩笑,看他反应。


    檀砚书也不慌乱,一本正经道:“找借口没有用,简单的问题我不回答,难的问题一两句说不清楚还不如发邮件。”


    他就是这样,所以长此以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没再厚脸皮尝试。


    岑礼挽上去的手被檀砚书拿下来,两人换成牵手姿态。


    岑礼捏捏他手,“看你课堂上的氛围都和隔壁教室不一样,檀教授果然受欢迎嘛,但是你别忘了……”


    别忘记你现在名草有主!


    “你以为我是你?”


    檀砚书抬手露出左手的婚戒,笑容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 “忘不了,我做实验都戴着。”


    第40章 ④ 0个吻 道貌岸然檀教授


    岑礼去了一趟沪江大学, 还没到天黑,贴吧里之前有关檀砚书的那个帖子就再一次被顶到了首页。


    也有开新帖的,短短几个小时就冒出两千多条讨论,岑礼晃着手机给檀砚书看, 遗憾道:“就你这人气, 当初没留在韩国出道真是可惜了。”


    想起这个, 岑礼掩饰不住好奇,“你之前说你做练习生的时候伤了腿,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跳舞了?”


    “我本身也不太喜欢跳舞,当初莫名其妙被公司带走大概是一时见钱眼开了, 但是做练习生对我而言确实吃力,腿伤……对别人来说也许是致命的,但我觉得还好,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对公司来说,与其再花成本在我身上还未必会有回报, 不如及时止损。”


    说到及时止损,檀砚书深深地望向岑礼。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 他从岑礼那里听到最多的一个成语。有时候两个人一起饭后溜猫, 岑礼看着路上过往的老年夫妻, 就会冷不丁冒出来这样的话术, 像林黛玉看见了落花担心零落成泥碾作尘。


    但他理解, 婚姻本来就是危楼一般的存在, 尤其他们还是从假结婚开始的婚姻。加之孕妇的想象力就是时而乐观时而悲观, 他能够做到的,就是每一次都坚定地看着她。


    “檀砚书。”她听出了他最后几个字刻意加重的语气。


    檀砚书趁胜追击,“别乱想,晚上我陪你睡。”


    岑礼很想戳穿他这句, 可一边心里烦躁于闵雪婷的案子,确实需要他在身边才能不胡思乱想,另一边也是真的有点习惯他睡在身侧,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说是给宝宝讲睡前故事,哪次不是满足她的好奇心?


    吃过晚饭,徐远忱来了个电话,问的是周末爷爷去针灸的时间可否推迟,如果不行,劳烦岑礼和檀砚书帮忙代一天。


    岑礼在客厅接的电话,檀砚书在厨房整理餐具后看到岑礼贴在冰箱上的新的便签,笑容一晃而过,没嘚瑟。


    岑礼听出徐远忱话里的意思,这个周末,他要和隋甯去做婚检,隋甯升职在即天天加班只有当天有空。


    好在岑礼和檀砚书周日也没安排大事,原本的打算就是悠闲地在家里歇着,下午一起出门逛个超市,晚上回家煮火锅吃。


    陪爷爷去针灸也不耽误晚上的安排,而且,如此一来不如带着爷爷一起去超市,买些食材去爷爷奶奶家里吃火锅,也陪一陪吐槽了好几次爷爷享福的奶奶。


    两人在客厅分别忙活一番,岑礼将临时改动的计划告知檀砚书。


    对方没什么异义,只是微微挽起两只袖子,也学着岑礼给自己也贴了张面膜。


    前天晚上他收了胎心仪之后贴脸去听宝宝的动静,可能是不小心下巴也贴了上去,微微毛孔蹭在岑礼滑嫩的肚皮上,被她质疑是不是最近粗糙了,皮肤竟然干燥了起来。


    檀砚书伸手摸了摸下巴,没说话,然后当晚就下单了两盒面膜。


    岑礼坐在沙发上泡脚,檀砚书转过椅子面对着她,在她哼起某韩剧声名远扬的bgm时,帮她充当翻译。


    他说:“据说胎教和宝宝一岁以前多以外语作为启蒙,ta以后的语言天赋可能会很厉害。”


    岑礼想了一下她平常在某书上刷到的那些会说两国语言的混血小宝宝,突然间就有了画面,可转念一想,孩子ta爹又不是外国人,如果宝宝生下来有语言天赋,那也是檀砚书后天教的好。


    檀砚书这人什么都好,有脾气有耐心,自从爷爷针灸以来,爷爷奶奶、岑肃山、徐悦、街坊邻居都快把他夸上天了,可他也没骄傲,依旧是那副和悦有礼的模样。


    在客厅磨蹭了会儿,檀砚书随岑礼一起进了主卧,并且再三确认了公主和警长都没偷摸跟进来,呼吸轻了轻,又在看见岑礼主动撩开衣服等他的时候又重了两分。


    好在卧室里,岑礼开了投影的屏幕,欢脱的综艺节目嘉宾们聒噪又有趣,吸引了岑礼的全部注意力。


    檀砚书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岑礼已经给他拿出来的妊娠油,不禁抿了抿唇。


    檀砚书去将屏幕往另一侧推了推,“这样不会挡着你看节目。”


    他心思多剔透,永远照顾着岑礼的喜好,但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帮她抹妊娠油的时候两人都害羞,岑礼开了电视机就是为了缓解尴尬,届时视线一定全程望着屏幕,如此更方便他今天偷摸干点别的。


    三月,沪城早晚已经暖起来了,但岑礼床上的被子还是冬天那床厚实的,檀砚书帮她把双脚盖上,提醒她:“阿姨说了现在换季冷一会儿热一会儿的,你当心感冒。”


    孕妇孕期感冒发烧都不能吃药,物理降温效果缓慢,檀砚书不希望岑礼受罪。


    岑礼摇摇头,“刚泡完脚,热。”


    说着就将睡衣往上撩了一截,催他:“你来不来?不来我自己动手了。”


    “来了。”檀砚书去拿床头柜上的东西。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的,晚间的胎教活动和涂抹妊娠油被檀砚书放在了同一环节,只因为20w产检时杨主任说了一句“爸爸妈妈感情好,宝宝能感受得到”,檀砚书就有了每晚进主卧和宝宝亲近的资格。


    岑礼担心影响檀砚书晚间的学习计划,善解人意道:“也不用每天都这样,你毕竟不是……没有这个义务。”


    檀砚书当即不悦,“你这是剥夺我释放父爱的权利,你敢大声和宝宝说么?说你不喜欢和我亲昵,所以以后这些事情都自己来,不是我不爱ta。”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岑礼百口莫辩。


    檀砚书更加委屈,“如果是以前,你我只是虚假夫妻,我不必做这些事情,可现在我们正经恋爱,说好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还总是想要把我往外推?”


    岑礼不说话了,听见檀砚书异常严肃的声音。


    他说:“是这个孩子让你想到假结婚,所以我们才会有交集,我是真心喜欢ta的,在我心里ta就是我檀砚书的孩子,任谁来了我都会这么说。”


    此后,岑礼便再也没有再说过这种见外的话了。


    如此一来,檀砚书胆子渐渐大起来,偶尔做完胎教就赖在主卧不走了,趁岑礼迷迷糊糊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檀砚书搓着手里的妊娠油,待掌心温热,轻轻贴上她白皙滑嫩的肌肤,岑礼紧绷着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怎么了?”檀砚书不明所以,被她这一反应打乱了接下来的计划。


    岑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都已经熟悉了他的掌纹和力度。


    岑礼轻轻咬着下唇,视线虽然还一直盯着屏幕,但心思早已飘远。


    她想起前两天看的《怀孕大百科》,因为近期的一些心理变化,她忐忑地趁着檀砚书没在的时候翻到有关孕期性.欲和性.生活的那几章,细细阅读过后才发现自己最近的敏感反应并非不正常。


    岑礼的孕反在四个多月时完全消失,且随着孕·酮水平的提高雌激素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线,食欲增长,只睡眠比从前差了些。一来是肚子渐沉,有时候翻个身就醒了,二来则是有些夜晚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岑礼心里紧张,难免会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想想也就罢了,偏偏最近天气暖起来,檀砚书健身的频率也多起来,有时候岑礼下班回家没多会儿,就见檀砚书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脖颈额头全是汗。有时候他在浴室外面先一步脱了外衣,单单穿一件宽松的纯色背心从岑礼面前来回两趟,岑礼看书的心思就被打乱了,脑海里全是过往林双语调侃她的那些虎狼之词。


    “冷?”檀砚书觉察到岑礼的不自在,是电视节目都无法分散的奇怪反应,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依旧纤细的双腿。


    岑礼连忙将被子踢开,脸红道:“热。”


    不止身体热,心里更热。


    檀砚书掀开她裤腿探了探,确定她真的不冷,这才没坚持给她盖被子,继续手上的动作。


    岑礼屏住呼吸,突然感觉到那双温热的手继续往上,又将她单薄的睡衣往上撩了几寸。


    岑礼后背一僵,脸唰的就红了。


    “你干嘛……”岑礼想要拿开檀砚书的大手,可又怕他拿开之后以后就再不尝试了。


    说实话,他的力道恰是刚好,比她自己涂的还要仔细认真。


    果然,檀砚书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她:“帮你按摩。”


    他像站在讲台上讲课那般正经,只耳朵微红,泄露他内心的那一抹紧张。


    岑礼别过脸去,没推开他,只是身子往上缩了缩,挺了挺胸。


    谁知这一举动落在檀砚书眼里竟成了鼓励,他清明的眼眸倏地一暗,手里力道一下子没把控好,催出一声轻哼。


    声音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岑礼率先做出反应,推着檀砚书的手离开皮肤表面,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紧紧咬住下唇,脸红到耳朵尖。


    檀砚书真想给她拿个镜子来照照,装傻道:“怎么,我刚才按疼你了?”


    岑礼:“……”


    不是疼。


    檀砚书确实一语点破她,“害羞?”


    他想起当初在酒店的那一晚,灯光昏暗,檀砚书只当她脸上的红是酒精上脸,当时还以为她是个老手。毕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他,又主动拉着他去开房,檀砚书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心慌。


    现在想来,也许那一晚她也是害羞的。


    也许那时候她和卫宇哲早没了感情,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岑礼推推他,“好热,你离我远一点。”


    檀砚书伸手抚上她的脸,迫使她面对面看着自己,笑着问她:“我离你远一点就不热了?什么道理?”


    岑礼看着他眼里渐渐漫出的笑意,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她这样说,好像就等于是承认了是他让她热起来的,这……像什么话啊!


    岑礼想逃,作势就要往旁边挪,被檀砚书一把拉回来,拉进怀里。


    檀砚书低头亲上去,抱着人一转,姿势一调换,靠回到床头的靠枕上。檀砚书仰头看她,笑意不减反增,落在她越来越红的脖颈上。


    他微微挪了挪腿,让她往前滑了滑,上身一倾,他的吻便从嘴唇滑落到颈间。


    温热的,细密的,像绵绵春雨。


    好像……更热了。


    岑礼伸手攥住他领口的扣子,努力平复被打乱了节奏的呼吸,却赶不走周围越来越热的空气……


    直到这样抱着的姿势持续太久,空气中的迷迭香气味都散了大半,檀砚书抱着她起身去拉被子,一直拉到盖住胸口,挡住她不知何时完全泄露的大片春光。


    已经是春天了,相比较之前在酒店见到的状态,已然是春光大涨。


    从阳台上晾晒的她的文胸型号也能知道。


    檀砚书竭力忍耐着想要揉一把面团具体感受变化的冲动,在心里默默预习下节课的重点内容,歧途分散些心里的渴望,却不成想,有了被子遮羞,岑礼竟然主动握着他的手往上去了。


    两人只脖子以上露在被子外面,免去岑礼直视的尴尬,再加上长时间的亲吻帮助她脱敏,也就没有先前那般窘迫了。


    反正早晚要到这一步的,岑礼脑海中再度闪过《怀孕大百科》里面的文字,坦诚面对自己这段时间陡然升高的雌激素水平。


    孕期渴望亲密关系,她喜欢亲近檀砚书也是正常情况,况且两人恋爱至今一直清心寡欲,拉手、接吻越来越不足以表达她对檀砚书的喜欢,想必他也一样。


    想到这里,岑礼不自觉仰起脖子,主动去吻檀砚书的……喉结。


    她抬头便看见的部位。


    岑礼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唯一的那晚因为喝了酒她已经记不太清,不知道亲这里对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知者无畏。


    檀砚书却是冷不丁呼吸一窒,全身一僵。


    那晚大胆的岑礼又回来了。


    她压着檀砚书的手,在他掌心蹭了蹭,半知半解地追问他:“满意了吗?道貌岸然檀教授。”


    檀砚书笑容还凝在脸上,想到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终于才长舒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重新掌握按摩的主动权。


    之前他没能反客为主,这一次却不愿再那么被动。


    他伸手往下,纤薄的皮肤微微渗出薄汗,吸附着纤薄的睡裤贴在皮肤上,而她不知何时夹紧的双腿,仿佛也在向檀砚书昭示些什么。


    他们两个,好像谁也不比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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