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①③个吻 薄如蝉翼的睡衣


    日子不紧不慢, 一周过完,岑礼提前和檀砚书打过招呼,周五晚上,她有几个同事来家里做客, 届时有劳大厨下了课早点回来, 晚上尽他所谓的义务帮她巩固同事关系。


    几个月后孩子会出生, 岑礼还要一直在志成所干下去,为了日后能少一些流言蜚语,她必须先声夺人。


    她可不想像徐远忱一样,一直隐瞒自己的情感状态, 弄得同事们私下里胡乱猜测,有人说她和徐远忱有一腿,也有说徐远忱性取向不正常的,总之毫无根据。


    正好趁着这顿饭,岑礼带大家见过檀砚书, 也能让律所里那些有关她和徐远忱的流言不攻自破。


    一连几天,檀砚书骑共享单车上下班, 早出早归, 岑礼上班前能在吧台看到他热好的牛奶和玉米, 回家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岑礼还以为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


    尤其他煮玉米有一手, 拿牛奶煮, 又甜又嫩, 岑礼因此对他赞不绝口。


    节假日过后的一周工作日只有四天,周五下班前,岑礼整理好材料,去陈琳女士家附近和她碰面, 两人敲定好最终的谈判条件以后,岑礼打算单独去找一下那位杜医生。


    之前因为那一撞,岑礼留了杜文韶的微信,她打算去之前问一下对方当不当班,尽力将这一场官司庭前就调解掉。


    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岑礼莫名相信那位杜医生,总觉得他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这也是她唯一可以撬动的豁口。


    岑礼在律所关系亲密的同事不多,周楠和苏青青和她工位挨着,几个人同时期进的律所,她没请旁人,只额外叫了佟律师的助理江临。


    江临是江阳律师的堂弟,今年刚来志成所实习,目前司法考试还没通过,就被他哥塞进律所做储备军。


    周楠对人江临觊觎已久,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岑礼借着新婚请客的机会,刚好把人凑到一起,准备晚饭后晚点游戏助助攻。


    临下班时,江临让她们女孩子先去,“我还有个案子资料要整理,半个小时弄好,周末就不用过来加班了,一会儿我直接打车过去。”


    岑礼居住的小区离律所近,地址发在群里,打车几分钟就到。


    岑礼没说什么,载着周楠和苏青青先一步到家。


    玄关处早备好了鞋套,岑礼将鞋套递给两个同事,坐在椅子上换鞋。警长站在鞋架高处,挥手欢迎两位美女。


    女孩儿都喜欢猫,岑礼拉着公主和警长两个一起到客厅陪姨姨们玩儿,她去厨房叫檀砚书。


    檀砚书在厨房备菜,客厅里的空调才开不久,他穿的还是白天在学校里的那身,连外套都没脱。


    岑礼把人叫出来,给同事介绍:“檀砚书,我老公,真的,活的。”


    周楠笑,“之前看结婚证就知道你嫁了个帅老公,今天见了才知道……姐夫比照片上还要帅!”


    这一身休闲穿搭,根本看不出年龄。


    “再帅能有你的江临帅啊?”江临没在,岑礼趁机发号施令:“一会儿还有个男生过来,饭后我们大家一起玩游戏,你们两个有点眼力见哦。”


    “明白,助攻呗。”苏青青看热闹一级积极,推着岑礼让她给介绍下家里的格局。


    当初岑礼低调搬家,这还是同事们第一次来岑礼家。


    果然是金屋藏娇,之前一直没说她有男朋友,现在却突然冒出个老公,岑礼这动作,律所里谁人不说一句佩服。


    时间过晚,岑礼没去泡茶,给同事一人拿了盒牛奶,让她们直接上桌,打开了吧台对面的投影放综艺。


    江临到的时候岑礼已经开始摆盘,敲门声响起,她喊周楠去开门,给人拿鞋套,周楠抱着公主走到玄关处。门一开,便愣在原地。


    江临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跟着江阳和徐远忱,三个人一人拎一只公文包,面上都带着笑。


    他们在门口买了箱果酒,此时先人一步进门,徐远忱第一个换鞋进来,搬着酒径直走到吧台去。


    公主看见徐远忱,突然从周楠怀里挣脱出来,跑着去亲近徐远忱。


    身后几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愣。


    看这架势,他无疑之前就来过这里。


    江阳拍了拍江临,两人套上鞋套,进屋。


    江临小声问了句:“什么情况?徐哥和岑律他俩……”


    周楠眉头一皱,看向江临,“不是,你带江律过来也就算了,怎么把徐律也给带上了?”


    在座的几个,谁没怀疑过岑礼和徐远忱在律所有一腿。虽然两人口口声声说只是什么师兄师妹,可自从岑礼进律所开始,徐远忱又是拜托佟律师亲自带,又是介绍案子,平时在茶水间你等我一会儿,我看你两眼的,这关系怎么可能简单。


    不过仔细回忆,近来两人确实疏远不少。


    江临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他才来律所不久,也不是八卦的性格,今天如果不是徐远忱这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他打死也没想过这两个人……


    “公主你去那边。”徐远忱放下酒,在洗脸台旁洗了洗手,因为马上要开饭,他不得不推开公主。


    众人又是一愣。


    他连岑礼家的猫都这么熟。


    公主朝岑礼跑过去,下巴蹭了蹭岑礼的拖鞋鞋面,“喵呜”一声,委屈了。


    岑礼伸手抚摸安慰,张罗大家先后洗手,落座。


    吧台不算长,里外一共六把椅子,少一把。


    江临尴尬,“不好意思,刚才你们走了以后我哥来找我,我说晚上要来岑律家里做客,庆祝岑律新婚,我哥就说想一块儿来蹭饭,然后顺便带上了徐律师。”


    江阳耸肩,“徐远忱这几天都住我那儿,我出来吃独食不带他,怕这家伙在家饿死。”说着看向徐远忱。


    “是嘛,徐律师和女朋友吵架了?怎么住到江律师你那儿去了?”岑礼最后一个洗完手,过来坐下。


    檀砚书这时候出来,单穿一件毛衣,端来最后一锅汤,恰好听到这句,手顿了顿,也看向对面的徐远忱。


    “徐律师……居然有女朋友?”周楠第一个反应过来。


    “老徐……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江阳也傻眼了,眼神像是审视。


    徐远忱两眼一闭,放弃抵抗。


    “还是隋甯,之前我和你说分手了,后面又和好了。”


    江阳“啧啧”两声,眼神鄙夷,“和好了你不告诉我,这都快两年了吧,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孤苦无依。早知道你这么不敞亮,我就该不该收留你!”


    “就是,徐律你不敞亮!你有女朋友的事儿全律所都没人知道。”苏青青又补了一刀,提议罚酒。


    徐远忱寡不敌众,认栽,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吹了一瓶。


    “我都已经认罪伏法了,你们还看着我干嘛?”徐远忱欲哭无泪,被这几道目光看得不自在,起身去客厅推了把转椅过来,自觉道:“行,我是多余的,我坐这个行了吧。”


    接下来大家先后动筷,话题从讨论徐远忱的女朋友到他们吵架的原因,江阳还好心想给他支招哄女朋友。


    “隋甯这个人我之前打过交道,人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说实话和这样的人的人谈恋爱挺累的。”


    此言一出,几个女孩儿纷纷朝他看过去。


    周楠问:“那和什么样的女孩子谈恋爱不累,您给说说呗?”


    江阳头一偏,看向岑礼,笑道:“那当然是我们礼礼这样的,明明有公主命,却没有一点儿公主病,性格好,心胸还宽阔,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才轻松呢。要不人家这么年纪轻轻就被人娶走了,妹夫还这么帅。”


    “岂止是帅啊,还年轻有为呢。”周楠补充道,眼里全是羡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只有岑礼笑容僵在脸上,为江阳那句乍一听像是夸奖她的话忿忿不平。


    性格好,其实是说她老好人、没脾气。


    心胸宽阔,是因为她一个新人律师,根本没有计较的底气。


    说和她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轻松,说明男人在择偶方面,大多还活在父系社会的梦里,喜欢那种好掌控好驾驭的,他们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其实内心盘算的就是怎么样可以在付出最少的同时还能得到最多的回报。


    江阳在律所是出了名的精于算计,这恋爱、结婚,哪样在他眼里不是生意。


    檀砚书没说话,却将一切尽收眼底,默默往她碗里夹了两只盐水虾。


    这一幕被苏青青捕捉到,对方起哄:“啧啧,哪有女孩子结了婚还自己剥虾的呀,姐夫你不要偷懒哦。”


    檀砚书被点名,对岑礼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又把虾夹了回来,戴上手套将虾壳剥落后再将虾肉夹给她。


    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苏青青也是个八卦的,兴奋地将酒瓶子凑近,主动去和檀砚书碰杯。


    “姐夫,今天我们可算是见到你了,之前就说吃饭,礼礼一直说你工作忙,听说你是沪江大学的老师呀,快给我们讲讲你和礼礼是怎么认识的,恋爱故事一定很浪漫吧?”


    岑礼推了推檀砚书,赶忙接过话茬,详细地叙述起他们剧本里的“恋爱经过”,檀砚书安静吃菜,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偶尔点头回应。


    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快,话题往酸臭的方向发展,周楠问:“姐夫,你平时在家怎么称呼礼礼呀?是叫老婆、亲爱的,还是别的什么甜蜜称呼?”


    她问问题,眼睛瞥向江临,是八卦也是取经。


    “礼礼你别抢答,让姐夫他自己回答。”猜到岑礼要抢话,周楠伸筷子拦住她。


    再去看檀砚书,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了红。


    明后天没有工作,他又不用开车,晚上难得人多热闹,他也开了瓶酒。


    岑礼连忙给他使眼色,檀砚书却没看她,轻声回道:“我叫她礼礼。”


    岑礼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里送给他两颗白眼。


    骗人,他明明只有在别人面前才会这么叫她,私底下他只会一本正经地叫她岑律师。


    自从上次他们探讨过夫妻义务话题以后,一连几天,晚间短促的几个小时里,檀砚书都是这么叫她的,和之前的温良恭顺差之千里。


    难怪岑肃山之前说他这人性格冷得很,之前没有长久待在一起,她还觉得是岑肃山对人家有意见故意编排,现在看来,不仅如此,檀砚书这人还记仇。


    非要岑礼也同意履行他之前提出的“夫妻义务”,他才答应和她一起招待她的同事们。


    但是显然,这样的回答他们并不买账,同事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苏青青摇摇头,“就这啊?我们平时在律所都这么叫啊,而且不光我们,就连徐律平时也是这么叫的。”


    岑礼:“……”


    徐远忱:“……”


    江阳:“老徐,你平时都这么叫岑律师?那我以后可也这么叫了啊,都一个学校毕业的,都是学长,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徐远忱干咳两声,偏头看向阳台,没作答。


    周楠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岑礼,心道糟糕,还好岑礼主动圆上:“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这么叫我,不分男生女生的,我和徐律认识的早,他从那时候起就这么叫了。”


    江阳又问:“那你们平时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学妹你是律师,人家是大学老师,平时是不是没有共同语言啊?”


    岑礼连忙回答:“我们呀,经常一起看书、给毛孩子洗澡,偶尔一起买菜做饭收拾房间。”


    檀砚书补充:“虽然我平时忙于课业,礼礼她忙于律师工作,但是下了班我们住在一起,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徐远忱低头喝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微微一笑,终于将头抬起来,但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怀疑。


    “听起来你们在一起是很和谐,但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的互动更像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夫妻。”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纷纷望向檀砚书。


    一向缄默的檀砚书眉心颤了颤,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徐远忱的敌意,比前几次见面时还要更加强烈。


    而岑礼同事们的反应也很奇怪,似乎,好像……再不说点什么,他就是真的绿而不自知了。


    “不是夫妻,难不成是兄妹嘛?我和礼礼是领过证盖过章的,白天各自工作,晚上回家睡的也是同一张床。”说着檀砚书笑笑,拿起酒瓶去和徐远忱碰杯。


    一时间,窄小的吧台周围火药味弥漫,夹杂些许就连当事人都未曾察觉的醋味。


    周楠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主动提出:“我们来玩点酒桌游戏吧,这样喝有点太干了。”


    说着弯腰又去拿了瓶未开封的果酒递给岑礼:“今天别躲哈,这可是你们的喜酒,今天不把你灌醉可说不过去。”


    话音未落,两个方向,两只手同时伸过来,抓住了周楠手里的酒瓶。


    这一次,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怎么回事啊,徐律师今天这状态……和女朋友分手不会是因为咱们礼礼吧?”


    “刚才礼礼说他们是闪婚……不会是为了气徐律师才……”


    苏青青和周楠用眼神传递信息。


    就在这时,檀砚书松了手,微笑着将酒瓶推到徐远忱面前。


    “哥,谢谢你给礼礼挡酒了,我替宝宝谢谢舅舅。”


    “哦对了,爸白天在学校还问我,哥你这周末回不回去,要是回,我们就一起;不回,我们也就自己在家过二人世界了。”


    檀砚书故作无意地随口一提,瞬间将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推向更加扑朔迷离的局面。


    “宝…宝?”


    “舅…舅?”


    檀砚书终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给大家鞠了一躬,拿起酒瓶说敬酒词。


    他是大学老师,并非不会说话,只是生活中相对安静,善待嗓子。


    “感谢各位今天来我们家里做客。谢谢大家平时在律所对我们家礼礼的照顾,今天礼礼不能喝酒,原因呢……嗯,其实我今天不说,再过一段时间大家也能看出来。因为礼礼怀孕了,所以我们订婚、领证稍微有些仓促,但我今天向大家保证,礼礼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说到这里,檀砚书看了眼岑礼,整张脸因为酒精作用已经开始有些泛红,表情却真诚无比。


    又贡献出一幕影帝般的演技,岑礼心想。


    她也举起自己的牛奶,笑着缓解气氛:“我们家檀教授脸皮薄,但是秀色可餐,一时间把持不住,被绑来结婚了……大家别学我哈。”


    反正在岑肃山和徐远忱的认知里,她和卫宇哲的事情还不清不楚就和檀砚书有了孩子,怎么都是她道德上存在瑕疵,檀砚书只是“被三”情有可原,所以她并不介意给同事们留下一个“不矜持”的印象。


    正好她一向温软可欺,在感情方面主动,也不失为一种反差。


    檀砚书喝完酒,放下手中的空酒瓶,轻叹了口气,又重新朝徐远忱看过去,向他赔礼:“不好意思哥,我知道你这个人平时比较低调,不喜欢把私人生活和工作混在一起,但是……我觉得你和礼礼的关系也没有必要瞒着大家,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明,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重组家庭,你觉得呢?”


    说着他又看了眼岑礼,岑礼接上:“是啊哥,刚才你一进门其实就已经暴露了,公主跟你太亲了……而且你说你平时在公司总是叫我礼礼,同事们肯定心里也有疑惑。”


    “抱歉啊,我之前进律所的时候担心被大家说靠我哥,所以就没和大家说我们的关系。”岑礼拿过一旁的牛奶,以奶代酒说道:“通俗点来说,我们两个人就是《家有儿女》里面小雪和刘星的关系,大家别误会。”


    这句话岑礼很早就想说了,从年初她发现徐远忱并不是单身的时候,她就想澄清了。


    少年时期喜欢上一个人说不清道理,父亲沉默,后妈忙碌,曾经有好几年,岑礼都有一种错觉,似乎在这个家里,徐远忱才是那个最关心最疼爱他的。


    徐远忱大岑礼四岁,来到岑家时已经上中学,有好几年,她的作业都是他来辅导,他们一起看动漫,一起偷吃零食,她喜欢徐远忱就像上学时无意间喜欢上班里最好看的那位男同学一样简单。


    因为那时候,在她的世界里,徐远忱就是那个最聪明、最听话也最好看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人的眼界会越来越宽阔,她慢慢见识到徐远忱懦弱又虚假的一面,那种好感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从对他的喜欢中挣脱出来,岑礼就看到了好多好多同样优秀的人。


    以前在律所,不希望大家知道她和徐远忱是兄妹,是想着万一以后关系转变,可以省去许多议论。现在没了这个顾虑,与其再由着别人猜来猜去,还不如实话实说。靠哥哥怎么了,江临来公司不也是靠他哥?这年头不就是关系社会,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好,看以后谁在律所还敢轻视她,和她抢案源!


    徐远忱抿着唇,听岑礼大方承认两人的关系,料定是檀砚书的主意。


    这妹夫平时看着不怎么说话,但私底下枕边风没少吹,岑礼以前多乖巧,如今怎么做起事情说起话这么随心所欲。


    今天晚上气氛也是诡异,先是逼他公开和隋甯的恋情,又和盘托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所有的隐私都曝光在同事面前。徐远忱闷头喝酒,暗自后悔今天不该跟着过来吃这顿饭。


    和隋甯的这几年,分分合合,徐远忱不是想要故意隐瞒自己的感情状态,只是这状态变得太快,他不确定这一刻他有女朋友,下一刻他还有没有。


    所以不说,由着别人去猜,看上去是挺渣男的行为,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


    而和岑礼的关系,一开始也不是他不想说实话。


    妹妹长大了,好面子,当初不愿意学理走岑肃山的路,就是因为不愿意一直活在爸爸的襁褓里,现在也不愿活在他这个哥哥的荫蔽下。


    “哥,你也说两句呗。”岑礼把话茬递给徐远忱。


    徐远忱表情有些苦涩,抱歉道:“大舅哥看妹夫,总是喜欢挑些毛病,刚才的玩笑话大家别在意。”


    江阳替兄弟打圆场:“老徐和老婆吵架,心情不好,说话难免不中听了些,罚酒,罚酒。”


    饭吃到后半段,氛围终于被江阳江临两兄弟扳回来,不用岑礼和苏青青助攻,江阳主动给自家兄弟挖坑,说要玩游戏。


    接连提了几个,最后选定经典游戏——“东问西答”,按照顺时针顺序依次提问和作答,且答案必须与问题毫无关联,否则喝酒。


    岑礼倒了杯牛奶,也加入游戏。


    檀砚书这人看上去就不像是游戏高手,助攻周楠,只有苏青青一个人肯定不够。岑礼贴心对檀砚书说:“你如果不喜欢这种太嘈杂的活动,不是非要参加的。”


    檀砚书摇头,“难得家里来客人,一起吧。”


    说着身子挺直了些,左右看了看。


    座位的顺序是:周楠——苏青青——岑礼——檀砚书——徐远忱——江阳——江临——周楠。


    位置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专门为周楠量身定制。


    周楠忍不住嘴角上扬,从她那儿开启游戏。


    岑礼重在参与,但也绝不浪费问问题的机会,当她看着檀砚书深邃的大眼睛时,源源不断的问题就都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一连三轮,都没有人出局。


    到第四轮,岑礼突然勾唇一笑,问檀砚书:“进了我爸的科研组开心吗?”


    檀砚书脱口而出:“当然。”


    这种问题,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岑礼笑笑,“你还真是个科研脑。”


    檀砚书规规矩矩认罚,问徐远忱:“什么时候能喝到哥你的喜酒?”


    “饱了。”徐远忱胡乱答道,接着问江阳:“昨天那个案子可以让给我吗?”


    “休想。”江阳自己举杯干了,将棒子传下去。


    暖场暖的差不多,又有人认罚喝了酒,周楠看了眼对面笑得心无城府的江临,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下的回答。


    终于,江临朝她看过来,周楠脸涨得通红,心跳扑通扑通,根本就没听见江临问她的问题,开口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说:“我想请你看电影,江临。”


    “哇哦~”苏青青回头和岑礼对视一眼,带头起哄。


    一时间,游戏中止,几双眼睛一齐看向江临。


    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沾染上社会上的陋习,这会儿突然被同事间接表白,脸上微微也有些发烫。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姑娘下不来台吧?


    江临笑笑,点头:“行啊,现在吗?”


    檀砚书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江律师、周律师你们去看电影,我们散了?”


    “也好,礼礼既然怀孕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熬夜了,以后加班最好也能推就推。”苏青青帮着去收拣碗筷,给岑礼塞了个红包。


    周楠和江临也准备了,走之前递上,只剩毫无准备的江阳着急忙慌打开手机转账。


    徐远忱最后走,特地等檀砚书捣鼓洗碗机的空档,拉过岑礼,“之前订婚宴太匆忙,哥没时间给你们准备新婚礼物,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刚好我今天年终奖到账了。”


    “我不要,哥你存着早点买房,早一点和隋甯姐把婚结了。”女人最懂女人,岑礼看得出来隋甯和徐远忱感情的症结所在。


    徐远忱又不说话了,好半天,人都走到玄关了,又退回来,问她:“我最近清了一些基金和债券,加上她的存款,买房还是差一点,你们要是手头宽裕的话……”


    “呃……”岑礼算了算,心虚道:“哥,我前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案子,这个月工资到手连你的零头都不够。”


    “那他呢?”徐远忱望着厨房的方向,“叔叔说你这老公,年薪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几个,他不是答应了叔叔尽早买车么,手里肯定有钱,你和他说说挪一点给我先付首付,最多两个月,两个月等我手头这两个大案子提成到账我立马还给你们。”


    岑礼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徐远忱又说:“我知道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不少,明年有了孩子更是处处要用钱,你呢工作刚起步短期内肯定自顾不暇,到时候休产假拿生育津贴四舍五入等于没有收入,你老公一个人工资养活一家三口压力也不会小……这样,你去问问他,如果他见外,说这钱要给你们娘俩储备着,不愿意借,我也理解。”


    先说自己的困难,再退一步对岑礼目前的情况表示担心,不施压不卑微,这就是徐远忱说话的艺术。


    岑礼想起订婚宴那天隋甯脸上的表情,心里难免共情,另一方面,她也期待看到徐远忱实现他心心念念的买房愿望,真正做到自立自强。


    岑礼咽了咽口水,进厨房去问檀砚书。


    她没一开口就提借钱的事,而是借着刚才徐远忱的话,问他:“我哥刚和我说,你们大学老师年薪有二三十万,真的假的?我看网上不都说老师、医生这种岗位,基础工资都少得可怜?”


    檀砚书:“基础工资是不算高,但是加上各种补贴,二十几万是有的,等我进了科研组每个月还有科研补贴,但是老师这一行工资天花板低,肯定没有你们做律师的赚钱。”


    “对了,”檀砚书突然想起来,“我昨晚按照你教我的,去找我之前的房东协商,她已经把我两个月的房租退给我了,只是……押金没退,她说等房子装修好,合同还可以继续履行。”


    “也行,反正协商、转账的凭证你留好,万一以后有用。”


    “嗯。”


    檀砚书回到客厅,发现徐远忱还坐在沙发上,人没走。


    他看了看岑礼,小声问:“今天又不走了?”


    岑礼摇头,“走,但是吧……我哥有点事儿想麻烦你。”


    走就行。


    檀砚书心想,嘴角不自觉勾起。


    “我哥想问咱们借点钱付首付,年后还,你要是方便的话……”岑礼实在开不了口,毕竟婚姻是假,徐远忱是她哥,和人檀砚书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没想到,檀砚书问都没问金额,一口应下。


    “你不问借多少?”


    “你哥答应两个月就还上,应该不会太多。”买房子是大事,真差太多钱,徐远忱不会下手。


    “钱可以借,你妹夫点头了。”岑礼洋洋得意,挽起头发打算洗澡去,冲徐远忱道:“哥你晚点把银行卡号发我,手机银行转账给你,我不知道他的卡每天限额多少,要是不行就明天去银行转。”


    徐远忱起身,功成身退,庆幸自己走之前开了口,今晚终于不用再去江阳那儿蹭住了。


    “谢了啊。”徐远忱看着正在给公主和警长铲猫砂的檀砚书,由衷道。


    檀砚书忙碌中偏头目送他离开,脱口而出:“没事,都是自己人。”-


    洗完澡,岑礼擦完身体乳出来,看见檀砚书坐在沙发上正在给公主梳毛。


    “你去洗澡呗,卫生间我都收拾干净了。”岑礼手指划过脖颈,按摩促进身体乳吸收。


    洗完澡体热,客厅又一直开着空调,岑礼没立即穿上外套,薄如蝉翼的睡衣就这样再次落入檀砚书视野。


    纯黑色丝绸面料,袖口领口蕾丝镶边,v型领开得很大,檀砚书想到上回去敲她房门,她也穿着这身睡衣,他居高临下看过去,饱满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他莫名咽了口口水,收回了视线。


    “我等一会儿洗,你……”檀砚书想到刚才岑肃山打来的那通电话,犹豫着要如何向她开口。


    “怎么了?”岑礼凑近,等他后面的话。


    这些人,公主和檀砚书已经混的很熟,再加上老父亲心思细腻、投喂及时,公主现在对他格外友好。


    檀砚书手里动作很轻,公主舒服得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他舔了舔唇,说:“刚才岑教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


    “他说什么了?”


    “他说阿姨已经睡了,问你今天的针打没打。”


    岑礼一拍脑门儿,还真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只是……时钟显示已经十点零五分,这个点,徐悦已经睡了,她前两天懒得排队,都是拿着药回家直接让徐悦给她打的针。又温柔又不疼,打完针敷上蒸汽眼罩开车回家,就跟没打似的。


    医院里护士打针当然也不错,但是人多要排队,第二天她过去的时候还是个男护士给操作的,体验感不太好,岑礼有点不想去医院打。


    不行她就自己打吧,她看网上好多人都在家自己打,好像问题也不是很大。


    檀砚书放下梳子,手却还抓着公主的美腿不放,轻轻抚摸,说:“岑教授知道你不喜欢之前打针的那个男护士,说如果你没打,又不想去医院的话……他让我帮你。”


    最后几个字,音量逐字降低。


    檀砚书不敢看她,努力面不改色道:“我们做实验也经常给小白鼠打针的,我这个专业和医学有交叉,很多医疗方面的我也懂一点……”


    “噗嗤——”岑礼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


    “不是……檀教授,您知道这针是往哪儿打的吗您就要帮我?”


    檀砚书抿唇,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当然知道。


    那晚他在网上搜热敷方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第14章 ①④个吻 光看没意思……你得上手摸呀……


    檀砚书在确定住下来之初就制定过一份晚餐菜单, 岑礼当时没有异议,但是实践下来,一周里也只有周二一天,岑礼的晚饭是回来吃的。


    也就是她被男护士打针的那天。


    后来岑礼回家去找徐悦帮忙打针, 都是在那儿吃完晚饭才回, 檀砚书收到岑礼提前发来的不回家吃饭的消息, 连续两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晚饭,晚上在实验室多泡了几个小时,回到家时岑礼都在客厅听他的唱片。


    他脱鞋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然而公主和警长轮番上阵恭迎, 岑礼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但两人并无太多交集,唯一的对话,是当他发现阳台上两只猫砂盆都清理干净之后,给岑礼发了一条微信。


    【以后我回来晚,你给它们把猫粮和水加上就行, 猫砂等我回来清理。】


    岑礼还没睡,看到这里, 明白檀砚书的用意。


    她回他:【家里有一次性手套, 我清理之后也洗过手消过毒, 没事的。】


    檀砚书坚持:【以防万一, 下次等我回来做。】


    岑礼没再回, 两人默契地达成一致。


    檀砚书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租客的身份上, 秉承着寄人篱下的自觉, 直到……


    檀砚书回房间拿来一包一次性医用注射器,“你洗澡的时候我下去买的……”


    “我之前也买了。”岑礼不自在地摸摸耳后,“我觉得,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也行。”檀砚书终于松手, 放下公主。


    公主如释负重,小爪子挠了挠他,一溜烟跑走了。


    檀砚书如坐针毡,不等岑礼回卧室,他先一步拿了衣服去浴室。


    只是,热水源源不断流淌淋湿他,透明的玻璃门上雾气氤氲,他闭上眼睛,甩了甩脑海里有关于注射的全部理论知识和过往经验,勒令自己去想点别的。


    岑礼这个针不是预防针,也不是普通吊盐水,她需要注射的部位确实敏感,虽然之前有过更加亲密的举动,可是这也不代表岑礼愿意让他再一次触碰她。


    就像她警告过他的,别入戏太深,假的就是假的。


    可是……檀晏书脑海中黑色蕾丝一闪而过,画面由下而上,他想起那晚自己的手,就像他现在给自己涂抹沐浴露一样,也曾经缓慢、细致地探索过她的身体。


    想到这里,檀砚书的手一顿,慌忙拿来毛巾擦干脸,将花洒从墙壁上摘下,快速冲洗泡沫,出来。


    客厅空调关了,岑礼给他留了壁灯,他穿着贴身睡衣出来,往自己房间走。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亮光从岑礼的卧室透出来,她站在门口,叫他。


    檀砚书回头,“我在。”


    岑礼咬了咬唇,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我看到那个针心有点慌,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下。”


    她自己扎的话,推入过程肯定控制不好速度。


    檀砚书愣了愣。


    岑礼拉开门,让他进来,补充道:“我刚才找了条不怎么穿的裙子,给注射的部位剪了一块,你不用担心非礼勿视。”


    檀砚书脚下步子一顿,看向她穿在睡袍里面的那条黑色裙子,忍不住笑了。


    像是小孩子想出来的办法,有些说不出的童稚和可爱-


    周末,岑礼醒来时已经过了十点,房间里并不明亮,不用猜,又是一个阴天。


    洗漱完,岑礼进厨房,看见檀砚书放在水池里化冻的牛排。


    她拿了盒牛奶,又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照着前几天檀砚书的方式,倒水后插上了煮蛋器。


    懒人必备神器,岑礼买东西的时候逃不过的一个词条。


    煮蛋器是一个,扫地机器人也是一个。


    等待的时间,岑礼去客厅拆包装盒。


    扫地机器人是徐悦送他们的新婚礼物,实用又高科技。


    这几天檀砚书时常打扫,客厅已经比从前她自己住的时候要干净许多,虽然猫咪多了一只,但之前随地可见的猫毛却减少不少。


    檀砚书空了还会给警长和公主轮流梳毛,两小只的掉毛情况也有所改善。


    拆开盒子,岑礼先去研究说明书,然后按照上面操作一番,幸福感满满。


    檀砚书大汗淋漓地从外面开门进来,肩上的包一脱,直接搁到地上,换完鞋子,拿着东西回房间,然后很快出来,手里拿着要换的衣服和毛巾,直奔浴室。


    他一身运动装束,刚才冲锋衣搭卫裤,这会儿脱了外套在卧室,出来的时候上半身单薄一件背心,额头、脖颈、胸口到处是细密的汗水,浑身上下跳跃着荷尔蒙因子,显然是刚做完运动回来。


    岑礼呼吸一窒,朝他招了招手。


    “早啊~”


    檀砚书冲他礼貌笑笑,没做停留,进去冲澡。


    岑礼后知后觉地回到卧室,拿着ipad到客厅,坐到书桌前找了部韩剧看,一边给林双语发微信。


    林双语是个一周五练的健身迷,胸挺腰细屁股翘,纯天然靠吃和练保养的喷火级别身材。所以这些年她桃花一茬接一茬,基本没有人是她拿不下的。


    上次订婚宴,洗手间里,林双语随意夸檀砚书的身材时,岑礼明显不信,可刚才那几秒钟,檀砚书就这样穿着宽松的背心从她面前一晃而过,他胸口的弧线和他胳膊上的充血的肌肉清晰可见。


    林双语的眼睛果然毒辣,好像开了透视功能一样。


    岑礼忍不住向林双语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在下服了.jpg】


    林双语一周五练,全是工作日。她不用坐班,平时最喜欢工作日的晚上去健身房,先有氧后器械,每周四再参加一节拳击课,她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帅哥上前搭讪。


    但是周末,她绝不会踏入健身房半步,因为……


    “周末还去健身房报到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孤寡,别人都约会的约会,休息的休息,周末的健身房一向最冷清。”


    林双语说:“你看姐姐这样的,像是大周末没有人约会泡健身房的么?”


    周末上午,林双语最常做的事情是抱佛脚。


    作为一个自媒体博主,她的社交账号一直保持着一周双更的频率,而这两条视频,基本都在周六和周日的晚上发布。周末流量好,林双语工作日拍摄,周末剪辑、发布然后分析数据,可以说,周末就是她的工作日。


    岑礼发来消息的时候林双语正在剪片子,身上套了件宽松睡袍,窗帘紧紧闭着,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林双语窝在书房的沙发里,抱着mac,鼻梁上一副素颜黑框眼镜,遮不住她眼底的疲惫,可手却不能停,一帧一帧细细地调。


    看到任务栏闪烁,林双语稍事休息,喝了口水,打开了对话框。


    下一秒,看见岑礼新换的小松鼠头像,忍不住笑了。


    林双语是双鱼座:【你服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志成律师事务所-岑礼:【今天尤其佩服!】


    林双语是双鱼座:【怎么了?】


    【让我猜着了?】


    【你哥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志成律师事务所-岑礼:【……不是。】


    【檀砚书这人身材真不错!刚才他从外面运动回来,不小心被我看光了!】


    【星星眼.jpg】


    林双语隔着屏幕送她两枚白眼,【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一惊一乍的。】


    【你老公的身板一看就是练家子,只不过……】


    志成律师事务所-岑礼:【注意!是假老公!】


    【只不过什么?】


    林双语是双鱼座:【只不过光看没意思……你得上手摸呀!】


    岑礼脸一红,心虚地看向浴室方向,心里忍不住自证清白:我可没有这种非分之想……如果有,那也是孕激素作祟,与她无关。


    然后又一次站到体重秤上称了称。


    倒是重了1.1kg,不过在穿衣镜里看不出什么。


    得再多吃一点才行,岑礼摸了摸肚子,回忆起自己真正上过手的那个男人。


    好像、大概就是檀砚书这样的身材。


    只不过当时天气还不算凉,那人穿一身笔挺西装,皮鞋锃亮,她脱掉鞋子踩在他的皮鞋鞋面上,男人绷紧的下颚线,让她忍不住亲了又亲。


    说来真是幸运,人生第一次猎艳就遇到了那样上乘的质量,以后林双语再和她谈起性话题时,她不至于哑口无言,也终于有了一点属于她自己的小小心得,也敢口出狂言和她一起开开玩笑。


    譬如现在。


    志成律师事务所-岑礼:【虽然我和他是假夫妻,但毕竟领了证受法律保护的,我要是真上手,他没权利不给摸吧?】


    林双语是双鱼座:【嗯!所以大胆点,去摸!】


    林双语善意提醒:【感兴趣就早点上。】


    【大周末还去健身房,你当心假老公被别人撬走。】


    岑礼不以为意,反正只是假老公,她自己以后不嫁人当然是无所谓了,可说不定人家檀砚书以后还想恋爱结婚呢,她总不能挡他桃花不是?


    时间差不多,岑礼去厨房拿来牛奶和鸡蛋,坐在吧台那儿,就着韩剧享用。


    檀砚书洗完澡出来,站在洗脸台边吹头发。


    岑礼扭过头去问他:“今天中午吃什么?吃牛排吗?”


    吹风机声音大,檀砚书没听见,但透过镜子的一角,他看到岑礼正对着他,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和他说话。


    他关掉吹风机,拿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扭头朝她看过去。


    “你刚才和我说话了?”他问她。


    岑礼点头,“忘了你开着吹风机,听不到。”


    “你说。”


    岑礼咬了咬吸管,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我刚才问你中午吃什么,我看到厨房有解冻的牛排。”


    檀砚书揉着头发进厨房,打开冰箱门:“早上起晚了没去菜市场,冰箱里还有鸡蛋、土豆、生菜,还有些速冻的菜……你想吃饼嘛?”


    他办公室有个老师户籍是天津的,最喜欢吃煎饼果子,隔三差五早上就得拿着这个进办公室。冬天办公室门窗紧闭,香味儿经久不散,檀砚书被种草,有一回特地找了摊子排队去买,饼吃到了,做法顺便也偷学到了。


    岑礼困惑,“不吃牛排吗?”


    檀砚书抿唇,“牛肉这种东西,不熟,孕妇好像不能吃。熟了,又不好吃。你要是想吃,下午我去买点鲜牛肉,晚上做?”


    岑礼摆摆手,“我就这么一问,吃什么都行。”


    她喜欢吃面食,饼也行,面也行,什么都没有她点外卖也行。


    只是,嘴里咬着蛋白,她看见檀砚书回房间拿了个杯子出来。


    檀砚书进了厨房,倒了半杯凉白开进去,打开一个奶粉罐子,舀了一大勺“奶粉”进去,握着杯子来回摇晃数十下,然后打开盖子往嘴里倒。


    “你喝的是成人奶粉?”岑礼有些好奇,凑过去。


    奶粉补充各种营养物质,如果檀砚书推荐,她也可以买一罐回来尝尝。


    她感觉宝宝在她肚子里长的有点太慢了,她不想到时候产检,别人家的宝宝都长的又快又壮实,只有她肚子里的小葡萄籽又小又瘦。


    檀砚书两大口将半杯“奶粉喝完”,伸手擦了擦嘴,说:“不是奶粉,但也类似,这个叫蛋白粉,锻炼过后喝有助于补充蛋白质,长肌肉的。”


    檀砚书坦言:“我其实有点偏瘦,好在骨架大,不至于一眼看上去像竹竿。但是我从小到大都很难长肉,韩国那边卷身材、卷颜值,我想要增肌比一般人要困难,所以要找一找外挂。”


    “补充蛋白质的,孕妇可以喝嘛?”岑礼更感兴趣了,因为网上都说怀孕以后饮食要选择高蛋白质的,可是吃菜哪有直接吃补给来得快呀,既然檀砚书说蛋白粉是外挂,那她也想试试。


    “可以……吧?”檀砚书不放心,去找手机搜索,得到肯定答案以后,他拿了只新杯子,去给岑礼冲新的。


    “清水冲的味道太淡了,你肯定喝不惯,我用牛奶给你冲,你试一下。”


    “味道像奶茶嘛?”


    “不像。”


    “那好喝吗?”


    “难说。”


    “不会很难喝吧?”岑礼皱眉,看着檀砚书使劲搅拌。


    檀砚书递给她,真诚地说:“我觉得还好。”


    岑礼信他,接过来。


    她先是闻了闻,确定气味OK可以入嘴,这才往嘴里喂。


    然而下一秒,岑礼冲向水池,“yue……”


    檀砚书人一愣,后知后觉跟上去,依照本能去帮她轻拍后背。


    “怎么…了?”


    胃里那阵翻涌停止,岑礼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倒水,漱口。


    “好像……坏掉了。”岑礼眼里噙着泪花,看向檀砚书的眼睛里透着些许委屈。


    牛奶坏掉了?


    不会啊,这是他新买的牛奶啊,日期都是新鲜的。


    檀砚书低头去看自己手里她塞回来的杯子,犹豫着尝了一口。


    “没坏。就是这个味道。”


    “不是吧……这么奇怪的味道。”岑礼艰难地咽了口水,努力强迫自己忘掉刚才那个魔幻的味道,楚楚可怜地望着檀砚书。


    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就在刚刚,檀砚书和她,就这样共用了同一只杯子。


    第15章 ①⑤个吻 给前男友戴了绿帽子


    周一, 岑礼起床上班,眼睛还未全睁开,站在洗手间外洗脸池边刷牙。


    檀砚书拉开卫生间的门,一只脚刚跨出来, 又悄然收了回去。


    “早。”他动了动唇。


    岑礼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她嘴里含着牙膏, 含糊地应了一声, 然后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还蓬头垢面着,连忙又把脸转了回去。


    她平时早起脸都会轻微浮肿,加上怀孕,岑礼感觉到最近几天肿的更加明显, 又不能靠冰美式去肿,她正想向林双语求救呢,怎么就让檀砚书看见了呢?


    他看见了吗?就那么一两秒钟,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不过……他怎么这个点还没出门?


    岑礼吐掉一嘴的泡沫,漱了漱口, 摁下一泵洁面泡沫胡乱往脸上抹了抹,然后转身往洗手台边靠了靠, 给檀砚书让出出来的通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出门?”岑礼问他。


    檀砚书步子一顿, 刚走出去又回头,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我们学校的课程和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 教师从今天开始阅卷, 我可以晚点去学校。”


    之前檀砚书出门早, 是因为他的常常被安排在上午第一节,许多同学还在梦乡、起床困难的时间,把他的课排在第一节,一是为了减少第一学期他的课堂人满为患的情况, 二也是另一种督促学生起床的方式。


    岑肃山毫不低调地说:“我女婿的课,从点名到下课,根本没有学生睡觉的,整个课堂堪比高中的时候上公开课,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摄影机在录像呢,就是这么受欢迎。”


    岑礼没想到这一层,一直当檀砚书学习鲁迅,桌上刻了一个“早”字,每天天不亮就出门。


    这会儿得知人家即将要放长假,打工人的血液苏醒,岑礼羡慕不已。


    “那你是不是快要放假了?”她双手揉搓着泡沫,大眼睛眨了眨。


    檀砚书点点头:“我这学期只有一门必修课和一门选修课,选修课提前结课了,这一门我今天阅完卷上传分数,明天就不用去学校了。”


    “不过岑教授因为在学校还有行政职务,这几天都有会要开,大概要这周结束才能彻底轻松下来。”檀砚书补充道:“岑教授最近精神状态挺不错的,你不用担心。”


    有他帮忙照看着,岑礼当然放心,两人短暂在客厅吃了个早饭,岑礼出门。


    出门前岑礼提出可以送檀砚书一程,檀砚书笑笑,“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我找一个熟悉的学生借了他的电瓶车,就停在负一,你不用送我。”


    岑礼没再客气,到律所打了卡,整理了些资料,出外勤去六院找杜文韶。


    岑礼的当事人陈琳女士不出席,全权委托她来和杜文韶进行此次谈判。


    去六院的路上,岑礼被一辆法拉利嚣张抢道,气急败坏开了车窗要骂,被对方尾气给熏了回来。


    岑礼停在路边,被那尾气熏得干呕不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伸手一摸,脸上全是泪。


    她抽了张纸巾把眼泪才干,胃里还是难受,下车到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开盖喝了两口,去查看行车记录仪。


    岑礼给那辆车的车牌拍了张照,然后摸摸自己的肚子,和宝宝告状:“就是这个沪C####的车主,他欺负妈妈,宝宝你长大以后要记得帮妈妈报仇哦。”


    然后当即决定晚上回去就以宝宝的名义注册一个新的微信,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就在微信上面给ta留言,等ta以后识字了就给ta看。


    抵达医院,岑礼停好车,在马路地面的星巴克等杜文韶。


    医院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地方,她知道影响。


    医生虽然医术是首要,可如果私德不修,传出去,严重的能毁掉一整个职业生涯。


    虽说他在这起官司里是原告,也没有什么道德瑕疵,可真要是被医院里的护士们听着去,传着传着没准儿就变了味,最后变成他抛妻弃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岑礼知道杜文韶有个科室主任的父亲,为将影响降至最低,她也觉得这个官司存在商量的余地。


    等杜医生的空隙,岑礼有些馋,在网上搜了搜孕妇能喝的饮品,被推荐了他们家的红茶拿铁,不含咖啡因,孕妇可以适当少茶少糖。


    岑礼点了一杯,坐在靠窗处,看着窗外路旁的树,隐隐约约感觉到太阳穿透阴云,就快要挣扎出来。


    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与先前那张遮挡了车牌号的汽车尾气图并排放在一起,发了条朋友圈。


    没多大会儿,杜文韶推门进来。


    他先一步看到岑礼,径直朝她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岑律师。”杜文韶看向她手边的杯子,关心道:“孕妇还是尽量少喝点咖啡,对孩子好。”


    岑礼点头,“所以我点的是不含咖啡因的。”


    杜文韶穿的私服,一件铅灰色大衣,落座时衣摆都拖到地上,岑礼看了看他,夸奖道:“果然和我阿姨说的一样,杜医生这样的青年才俊,整个六院都没有第二个。”


    “谬赞了。”杜文韶看了眼时间,“我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一会儿约了病人家属商讨手术方案,岑律师您就开门见山吧。”


    “她那边有什么条件?”杜文韶问。


    领证不到半年,婚礼办完两个月,原本如胶似漆的小夫妻突然就关系恶劣到要对簿公堂的地步,岑礼作为一个外人仍觉得唏嘘。


    现在杜文韶一开口,不提名字不问近况,上来就是冷冰冰的问句,让岑礼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都打了水漂。


    不过也好,又不是她的当事人,她公事公办就行,多余的话都无须说。


    岑礼直截了当,“我的当事人希望和您庭前调解,不需要您撤诉,她只是想要和您商量彩礼返还的比例以及您主张的精神损失赔偿。”


    杜文韶手指在木质圆桌上点了点。


    “我诉状上写的金额,其实已经是顾念旧情给她打过折的,否则按照她隐瞒的情况,我完全有理由主张退还全部的彩礼。”


    说罢,起身冲岑礼道:“岑律师您先坐一下,我去点杯咖啡。”


    岑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的红茶拿铁,随手划开手机,看到朋友圈几条未读的红点。


    她有未读消息必须清零的强迫症,不看到不要紧,看到就必须第一时间阅读或者批量清理。


    朋友圈自然不能胡乱应付,岑礼点开评论,看到两个客户帮她一起吐槽那个法拉利车主,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评论来自大洋彼岸的卫宇哲。


    岑礼没回,等杜文韶点完单重新坐回来,她想起来今天的另一项安排,问他:“周一妇产科门诊人多吗?我一会儿要挂个专家号,我们谈完再去取号会不会太迟了?”


    杜文韶抬头,“你要挂哪个专家的号?”


    “杨静杨主任的号。”


    “杨主任每周一都在急诊,而且都是晚班,现在人还没上班呢。”


    杜文韶问她:“你过来做产检的吗?如果是,也没必要每次都挂同一个医生,普通门诊也可以。”


    岑礼摇头,“上周不太舒服过来检查,医生说我孕酮低要打针,让我一周之后过来复查看看打针的效果。今天正好满一周。”


    “那你随便挂个号去查一下孕酮就可以了,反正结果也不会马上出,你可以晚上下了班以后再过来,拿着报告单直接到急诊去找杨主任。”


    岑礼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安心坐下喝咖啡,继续之前的话题。


    谈感情、谈责任,岑礼尽量站在自己当事人的角度,代替陈琳将病情和家庭情况坦白从宽,她承认:“我的当事人在事发之后一直非常痛苦,也非常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骗您。”


    陈琳是外地人,准确来说是有着高昂彩礼习俗的江西人,家里父母健在,还另外有一个同样患病的弟弟。


    陈琳本科学历,大学靠贷款入学,大学期间自给自足,后来靠写网络小说挣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三年前陈琳因为心脏病发入院,病情进入严重期,医生建议她静养暂时放弃工作,从那之后她开始全职写作。


    认识杜文韶的时候,陈琳已经完结了好几本长篇小说,并且有了自己的出版书,年收入达到沪城的平均水平。


    两人并非通过相亲认识,而是因为陈琳的好友骨折入院,陈琳来医院照顾,和杜文韶互生好感,两人自由恋爱。


    结婚是杜文韶提的,年过三十以后家里一直催促,老父亲退休在即,一直希望他能在事业稳进的同时能成个家,为此没少替他张罗相亲,他也去过两次,但最后都没有了下文。


    遇到陈琳,可以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打破了老人家传统的只找本地人的观念,抛开了对门当户对的执念,杜文韶一度以为自己是那可以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的情种。


    结果这才多久,谎言被撕开,事实血淋淋。


    岑礼和当事人见过几次,都是在她租住的小区附近,和檀砚书之前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也是老小区。


    杜文韶听到岑礼和他打感情牌,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一软,看向她。


    他问岑礼:“岑律师可有被男朋友骗过?”


    他想起那天在住院部看到的向她求婚的男人,改口道:“不对……应该不能说是男朋友,未婚夫?”


    岑礼大方抬起手,给他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纠正道:“他现在是我老公,前不久,我们已经领证了。”


    她不确定之前徐悦想要牵线搭桥的时候有没有明确和对方说过她的名字,大概率有,没准儿还给对方或者对方长辈看过她的照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极有可能,第一次在医院被那个老人撞到的时候,杜文韶就认出了她。


    他那么早地步入婚姻,尽管现在马上又要踏出来,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动作就是比她快。


    岑礼不服,想要靠檀砚书扳过这一局来。


    杜文韶没察觉出岑礼那点小心思,道了句“恭喜”,说:“之前结婚给她家里的三十八万彩礼,还有金饰,还有她母亲来沪城看病,前期我们家给他们垫付的几万块钱,加上办婚礼的花销……现在我们家只要求退还三十二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麻烦你转告陈琳,如果她可以主动退还这笔钱,我们可以向法院撤诉,找个时间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就行。”


    “不行。”岑礼回答得很干脆,“我的当事人明确表示,她要求上庭,也愿意接受败诉的结果,到时候法院判定撤销婚姻,对您来说之前的这段婚姻即为无效,这样对您之后的择偶影响更小。”


    说白了,就是头婚和二婚的区别,这在相亲市场可是两种不同的价格。


    “我的当事人是真心希望您好的,也希望您可以看在这一点上,也为她考虑一下。”岑礼叹口气,再一次为陈琳身后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而感到痛心。


    女儿的彩礼钱,老人拿来给弟弟买学上。


    小县城的重点高中,按照她弟弟中考的分数,要多花十几万才能入学,可老人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这么把钱花出去了。


    剩下的,陈琳母亲住院、手术又花去一部分,现在她能拿出来的,加上自己之前写文的一点积蓄,也不过就二十万。


    岑礼提出:“就十八万一口价,首饰可以全部退还,也别要什么精神损失费了,您这边答应调解,我当事人今后绝不会纠缠。您考虑一下吧。”


    说完,岑礼拿着咖啡起身,见杜文韶一脸的不明所以,这才拿出杀手锏,说:“杜医生,据我所知,您主张我当事人隐瞒重大疾病的证据,是一张体检报告单。”


    杜文韶愣了愣,听见岑礼继续说:“那张报告单我看了,签名栏字写的很潦草,但是我知道你们医院主检医师就那么几个,对比一下名字就知道这个体检报告是谁泄露的,杜医生……”


    “如果真到了开庭那天,您提供的这份体检报告,还有我当事人提供的体检报告,两份完全不同的报告,法官需要判定真伪,是需要这位主检医师的证词的。我之前已经联系过这位何医生了,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出庭作证,而且……我知道对方是您父亲的学生,但是无论如何,泄露病人的隐私都是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情,如果您起诉我当事人的证据被法庭采纳,那么官司结束以后,我们会立即向这位何医生提起诉讼,到时候恐怕您这位前辈的执业证书难保。”


    岑礼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留给杜文韶自己权衡。


    和杜文韶分开,岑礼按照他建议的,去妇产科挂了个普通号,抽血送检后她回家陪徐悦吃了个午饭,徐悦和她说起徐远忱买房的事,说昨天已经付了中介定金,这周和房东签订完协议就去办理贷款手续,年前房子就能过户。


    岑礼也替他们高兴,只字未提徐远忱那天来借钱的事。


    下午律所还有事,岑礼回去继续整理材料,中间被佟文涛拉着开了个结案小会,针对之前那个法援案。


    不过几十分钟,等她从佟文涛办公室出来,外面叽叽喳喳议论声不止。


    岑礼觉得诧异,回到工位,见周围同事都望着她,低头拉了拉苏青青的胳膊,“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话音未落,前台行政过来叫人,“岑律师,麻烦您来下三号会客室,有人找您。”


    岑礼莫名其妙,再看苏青青,对方支支吾吾,陪着她一起往会客室走。


    她去洗手间,和岑礼同方向。


    路上,苏青青终是没忍住,问她:“礼礼,会客室那个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她说她儿子一个月前还和你谈着恋爱呢,说你骗了他们家彩礼钱……然后还给她儿子戴了绿帽子。”


    “骗彩礼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出来的啦,但是礼礼……”苏青青想起那天在岑礼家里见到的帅气男人,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真的把你前男友给绿了?”


    “还有啊,你之前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啊,要不是那个阿姨拿着你和她儿子的照片来律所,我们……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你单身,还误以为你和徐律师……”


    岑礼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脚下步子一顿,已经透过玻璃门看清了里面的人。


    卫宇哲的父母,她从小到大叫了十几年叔叔阿姨的人,此时正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她。


    第16章 ①⑥个吻 我老公来接我了


    岑礼推门进去, 迎向两位老人。


    “叔叔阿姨……”


    于红菱眼皮一翻,“叫谁阿姨呢,谁是你阿姨呀?”


    一旁的卫长河推了推她,示意她别太过分。


    于红菱剜了老头儿一眼, 看向岑礼, “真要是把我们当长辈啊, 也不会这么大的事情独独把我们给瞒着,要不是我今天在公园听到老李他们在聊,我都还不知道自己家的儿媳妇早和别人跑了。”


    “阿姨,您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岑礼伸手试了下桌子上两杯水的水温, 还是热的,恭恭敬敬在他们面前坐下。


    该来的总会来,岑肃山之前就预告过会有这么一天。


    卫宇哲出国前的那一番半真半假的表白,说实话挺有杀伤力的,所以岑礼才会内疚、才会难受, 才会陪着林双语去参加那什么酒会,一失足成……不算千古恨, 岑礼有时候反而庆幸, 如果没有爱情, 能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几个月后再收获一个小宝贝, 其实也挺好的。


    爱情从来就不是当代年轻人的必需品, money才是。


    她得努力为肚子里的宝宝挣奶粉钱, 所以她必须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除此之外, 岑礼也很在意和卫宇哲这么多年的友谊,所以领证那天她在发那条官宣结婚的朋友圈之前,不假思索地将卫宇哲设置成了“仅聊天”。


    卫宇哲这一年工作很忙,岑礼知道他会刷朋友圈, 但她不常发朋友圈是事实,只屏蔽他几天,等过两天再将朋友圈对他打开,依照卫宇哲的性子,并不会刻意点开她的头像往前翻。


    说不出来为什么,岑礼不愿意对卫宇哲撒谎,但要是直说她和檀砚书是假结婚,她又担心会给卫宇哲不该有的期待,更担心他会抛下美国的工作回来……


    岑礼想一直瞒着,尽可能瞒到孩子出生,瞒到她和檀砚书分道扬镳,等卫宇哲回来,她会让孩子管他和徐远忱一样都喊舅舅。


    人生未必只有两个选项,她爱的,爱她的,她都不想选。


    她只想选她生的。


    于红菱刚才脾气爆发也事出有因,进来律所的时候,卫长河再三叮嘱她要文明、礼貌,不能着急,要和岑礼有话好好说,可谁知一进门就遇上拦路虎。


    前台小姑娘是个直性子,听说两位找岑礼,进去帮忙叫人,同事说她在开会让稍等,于红菱一听就急了,非要说岑礼这是在躲他们,执意要往里闯。


    前台拦人,于红菱从包里拿出一张岑礼和卫宇哲的照片,站在门口就开始击鼓鸣冤。


    但是最激怒他们的,还是当属徐远忱。


    徐远忱从外面办事回来,进律所时在门口撞上二老,于红菱二话不说拉过来徐远忱,质问他:“礼礼呢,你把礼礼叫出来,我问问她还没和我儿子分手就和别人结婚是怎么回事儿!”


    徐远忱一脸懵,说:“宇哲出国前和礼礼已经分手了,这事您和叔叔不知道?”


    “不可能!宇哲什么事情都和我老两口说,分手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瞒着我们?”说着就要去打电话问卫宇哲,一看美国那边时间是深夜,于红菱又放下了手机。


    其实没有什么“绿帽子”,也没人提到彩礼,但来来回回几张嘴这么一传,到苏青青耳朵里的时候,就变了味道。


    于红菱是有提到钱,但她说的是岑礼房子装修时的一笔装修款,这也是他们这趟来找岑礼的目的。


    岑礼听完也是愣了愣,随即拨通电话问卫宇哲。


    卫宇哲那边接近零点,他还在加班,看到岑礼的来电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电话接通,扬声器里传出卫宇哲低沉的声音。


    “卫宇哲,你爸妈有事儿问你。”岑礼将手机搁到于红菱面前,见她一时语塞,替她开口问:“你之前和你妈说的那笔装修款是怎么回事儿啊?我那房子装修可没找你借过钱哦。”


    那边也是一愣,很快意识到他爸妈在岑礼边上,尴尬地说:“爸妈你们什么情况?钱的事儿有什么你们不能直接问我?”


    “问你你会说吗?”于红菱想起徐远忱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哼道:“分手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没告诉我们,你还记得我这个妈吗?”


    岑礼自诩是外人,他们一家三口说话,她自觉要退出去,被于红菱一把拉住,“礼礼你别走,有什么事情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摊开来说一说,如果是阿姨误会你了,阿姨向你道歉……”


    岑礼还能说什么,只好留下,听卫宇哲解释那笔钱的去处。


    事情的起因是半月前,老两口报了个云贵川旅行团,中途到玉石店消费,于红菱看上一只翡翠镯子,镯子品质极高证书齐全,十几万的价格她也毫不含糊,和卫长河商量以后儿子结婚时作为聘礼送给岑礼。


    两口子看着岑礼长大,得知她和卫宇哲谈恋爱的时候那真真是高兴的一宿都没睡,在玉石店里看到那只镯子的时候也是激动不已,说岑礼这种高知家庭,送玉比送黄金什么的要有品味。


    卫长河也赞同,两人一合计,找卫宇哲要钱买镯子。


    两人之前存了几十万在卫宇哲,像岑肃山那样一把拿出前来给孩子买新房的本事他们没有,但几十万结婚钱他们还是有所准备的。


    可卫宇哲一听,就觉得这镯子不靠谱,担心二老被旅行团和店主合伙诈骗,谎称这笔钱他提前给了岑礼,用作了房子装修,一时间拿不回来。


    儿子都这么说了,二老也只能放弃镯子,可没想到旅行回来没多久,就听说岑礼和别人订了婚,这下于红菱是彻底坐不住了。


    为人父母,总是倾向于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子女,再加上她对徐悦的意见,于红菱第一反应就是岑礼被后妈教坏了,骗了自家的傻儿子,前脚出国后脚就红杏出墙,她就想来为儿子讨个说法。


    可……


    这么多年看着岑礼长大,他们怎么就忘了岑礼的性格。


    “礼礼,你老实和阿姨说,是不是我们家宇哲出国这事儿你不同意,所以你们才分手的?”于红菱其实真心喜欢岑礼,这会儿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无法接受两个孩子分手的事实。


    岑礼任由于红菱握着手,人也惶恐,但还是说:“真不是阿姨您想的这样,我和宇哲分手,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确实不太合适。”


    “阿姨不信,你和宇哲从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们不合适这天底下还有合适的人吗?”她说什么也不让岑礼离开,执意道:“我们家宇哲这个人呢,上进心是强了一些,那还不是为了以后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其实他去美国这一年,我和你叔叔都是不同意的,你说你们毕竟在一起时间不长,真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时候他走,对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肯定有影响。”


    “这样,阿姨回去以后替你好好说说宇哲,实在不行我让他跟公司申请调回来,升职加薪咱们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可这儿媳妇要是没了,以后我和你叔叔上哪去找你这么好的闺女呀。”


    于红菱天生的表演型人格,这会儿语气哽咽,险些落下泪来。


    岑礼长叹一口气,“真不是阿姨……”


    于红菱眼泪婆娑地望着她,“礼礼呀,宇哲这才刚出国你就急着订婚,我知道这肯定是你爸爸和阿姨的主意,我听说男方是你爸爸学院的老师是吧?我知道像你爸爸那样的人呢,肯定觉得老师、医生这种工作体面、稳定,所以给你压力了,我们礼礼从小就乖巧、孝顺,一贯的不会忤逆长辈,你要是有难处阿姨去找你爸爸聊聊,大家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我代我们家宇哲好好道歉,你爸爸一定会理解的。”


    “阿姨,不是这样的。”岑礼再也听不下去,一心只想赶紧斩断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忍不住打断道:“阿姨,说出来您和叔叔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已经结婚了。”


    “就在年前,已经去民政局登记过了。”岑礼尴尬道:“很抱歉之前一直瞒着您,宇哲那边……麻烦您也帮我转告一下吧,我不太知道怎么向他开口,确实有点太快了,但是吧,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依照您儿子的能力,说不定明年回国就给你们二老带回来一个外国女朋友呢。”岑礼努力保持微笑,私心里愧疚于当初和卫宇哲假装情侣时没考虑后果,她不仅是给了卫宇哲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同样给了他父母不该有的期待。


    说起来,都是她想法简单,无辜牵连了一堆人。


    安抚好两位老人,距离下班时间不过个把钟头。


    于红菱执意要在会客室等岑礼下班,她和卫长河从云南给岑礼带了礼物,一起吃顿晚饭顺便为今天贸然来律所的事情向岑礼道歉。


    岑礼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吃这顿饭。


    只是,被二老这么一耽搁,手里的工作不得不加快进度。


    岑礼闷头编辑佟文涛交给她的案件分析报告,再抬起头的时候,距离下班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


    江临从卫生间回来,途径工区,贴到周楠身边问她:“晚上有空吗?我知道有家日料店味道不错,一起?”


    岑礼眼珠子一转,“哦呦,这就约上了啊?”


    周楠脸一红,“干嘛,只许你和姐夫新婚燕尔,不许我们单身人士互相慰藉啊?”


    一时间,岑礼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想起来晚饭不回去吃也没向檀砚书报备。


    想到这里,她连忙掏出手机,未读消息一条接一条,她没管顾,直接检索“tan”,找到和檀砚书的对话框。


    岑礼点开,刚准备发消息,被对方抢先一步。


    檀教授:【礼礼,我到你们律所了,在前台等你。】


    岑礼不明所以,手指再往上滑,看到他下午的两条留言以及……


    【今天复查,需要我陪你吗?】


    【提前阅完卷,一会儿我去律所找你,陪你去复查。】


    “檀教授”拍了拍我。


    岑礼想到会客室的于红菱和卫长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向檀砚书说明情况,正犹豫着,被一旁伸长脖子的周楠瞥到微信内容。


    “啧啧,姐夫好贴心哦,来接你下班诶。”周楠忍不住调侃,还她刚才的那一句打趣。


    岑礼摆摆手,“他们学校放假了,比较空,不是专门过来的。”


    周楠看了眼江临的工位,起身开始收拾包包,笑说:“还是当老师好啊,每年寒暑假那么长,比咱们律师安稳舒服多了,羡慕嫉妒恨呐。”


    岑礼依次保存文档,也笑,“可不是,我也羡慕。”


    打完卡,岑礼慢慢悠悠往外走。


    这个点,会客室难得灯火通明,岑礼刚一出来,于红菱和卫长河也起身,关了会客室的灯出来就要挽上岑礼的胳膊。


    岑礼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阿姨,今天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实在是不凑巧。”


    “啊?”于红菱不信,“礼礼呀,阿姨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冒昧了,所以阿姨是一定要请你吃饭赔礼道歉的呀,你不要和阿姨讲客气哦。”


    岑礼无奈,但于红菱这个人她了解,这顿饭一旦吃起来,那没有两三个小时肯定结束不了,吃完饭她一定要拉着她说这趟云南旅行的见闻,最后话题又会转到卫宇哲,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和卫宇哲复合,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医院复查?


    如此一想,更觉得檀砚书来的正是时候。


    岑礼转头看向另一间会客室。


    檀砚书也早在岑礼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见她没朝自己走过来,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也不张来望去。


    有晚下班的同事看到檀砚书,小声嘀咕着什么,岑礼猜测是夸赞他今天的一身行头,面包服搭一条深色牛仔裤,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刚放寒假的男大学生。


    岑礼无意识地一笑,被于红菱眼尖捕捉到,她趁机坦白:“不好意思啊阿姨,其实是……是我老公来接我了。我今天答应了陪他一起跟同事聚餐的,这不是马上就放寒假了么……”


    说完歉疚地看向檀砚书,朝他挥了挥手。


    于红菱和卫长河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噤了声。


    岑礼趁热打铁,去拉檀砚书出来,给于红菱介绍:“阿姨,我没骗您,我是真的已经结婚了。这是我老公——檀砚书。”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要去闵行那边吃饭,稍微有点远,也不顺路,要不我给叔叔阿姨打个车吧?”岑礼胡说八道,顺势往檀砚书那边靠了靠,伸手去主动牵住他,十指扣住。


    第17章 ①⑦个吻 每段爱的开头都不会太寻常……


    上了车, 于红菱强撑着的笑脸终于垮下来。


    透过车窗,远远看见目送他们的岑礼,以及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于红菱没忍住, 掐了卫长河一把, 问他:“你看看礼礼那老公, 那点比我们家宇哲好啊?那眼睛那么大,看着就不像是安分的人,你说礼礼怎么就这么肤浅?”


    人都有亲情滤镜,卫长河自然也觉得自家儿子更优秀, 摇头道:“我看呐,就是老岑看不上咱们家,知道咱家早些年投资亏了钱……”


    “行了行了,礼礼也是,这么大人了还是只知道听父母的, 找这么个华而不实的老公,我看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


    出租车消失在视野里, 岑礼长舒一口气, 偏头看向檀砚书。


    “抱歉, 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就要抽开手, 但没抽开, 男人抓得太紧。


    “他们是?”檀砚书问。


    “我爸他们隔壁栋的邻居……我前男友他爸妈。”岑礼舔了舔唇, 有些心虚, 岔开话题道:“我有点饿了,我们在旁边商场吃点东西再去医院吧,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他牵着她,径直往商场入口走。


    写字楼和商场挨着, 隶属于同一家地产集团,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


    “现在下班的点,楼上的店都要排队,我们随便吃点吧。”岑礼再度抽了下手,提醒似的捏了捏他,“没人了,你还打算牵多久啊?”


    “呃……”檀砚书低头,看向两人扣在一起的手。


    “抱歉我……”他连忙松开手。


    岑礼顺势将手揣进口袋里,余光瞥见檀砚书不自在、空握着的手,没忍住笑了笑。


    “怎么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了,檀教授不会跟女孩儿牵个手还紧张吧?”


    说完快走几步,转身去看檀砚书,竟然真的见到他红了耳朵。


    不是因为牵手他脸红,而是他居然牵得那么紧那么不自然,好像从来没和女孩儿牵过手似的。


    “不是吧檀教授,你真的没和女孩牵过手啊?”岑礼停下来,捂嘴笑他。


    檀砚书:“……”


    他的脸越发的红,却见岑礼就那么盯着他笑起来,本就昳丽的五官在商场的强光下显得越发明艳动人,那笑容仿佛有什么魔力,叫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喂,你不是吧?”岑礼像是听到了什么厉害的笑话,笑得刹不住车,没一会儿就笑得肚子发酸,忍不住弯腰舒缓。


    檀砚书以为她不舒服了,伸手去扶她,岑礼顺势搭上他的胳膊,“檀教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纯情,和你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啊?”


    “纯情?”檀砚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


    “我以为长成你这样,从小到大谈恋爱都该谈腻了。”岑礼拉着檀砚书往负一走,扶梯上,不乏回头张望的路人。


    檀砚书不自在地拉了拉卫衣帽子上的系带,抿了抿唇。


    “去吃饭吧。”


    岑礼笑够了,抬头端详他,越发觉得他的反应有趣。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视线躲闪,刻意转移话题,问她:“吃这个可以嘛?”


    是一家连他老家那样的延边小镇都有的连锁韩餐店。


    岑礼说好,跟着他进去,在唯一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我请你吧,说好了住在你那里饭菜我负责的。”檀砚书摸出手机,打开团购软件搜索,将可以选择的套餐给到岑礼。


    岑礼看了眼店里其他的顾客,摇头道:“我没吃过他们家,和你一样吧。”


    依照他的厨艺来说,他的口味应当也不会太差。


    两人简单吃了顿晚饭,岑礼没吃太多,倒是喝了不少自助的紫菜汤。


    檀砚书安静吃饭,中途帮岑礼拌了下紫菜碎,听岑礼对味道作出评价。


    岑礼吃饭时也不经常这么多话,平时在家,她习惯将ipad放在旁边,就着电子榨菜吃饭。这会儿在外面,没有ipad横在两人中间,岑礼也是觉得太安静像两个拼桌的人,所以一直在找话题。


    檀砚书隔两句应一声,虽没打开话匣,但听得很专心,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岑礼吃东西的时候没有包袱,一勺一勺大口往嘴里送,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她握着勺子的手白皙纤细,手指上戴着那枚他们一起去买的对戒,一晃一动间碎钻闪过璀璨的光,刚好落进他眼中。


    他想起刚才,他就是牵着这样一只手,走了好长一段路。


    但她说的不对,他不是第一次和女孩儿牵手,因为那天晚上,他们就曾经十指交握着,他抬头仰望她,除了她的红唇他眼里再也容纳不了任何。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嫌弃他手上的那枚素戒硌人,亲手替他摘了搁到床头……


    出门的时候,岑礼嘴角沾着几粒海苔碎,檀砚书抬手提醒。


    岑礼不以为意,没转身回去拿纸巾擦,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试图将那几粒漏网的海苔碎全部咽进肚子里,却始终不得其解。


    檀砚书没忍住,伸手要帮她。


    岑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檀砚书伸手往后一拉,稳稳拉进怀里。


    比之前松手的反应要快,檀砚书很快就将她放开,从抱着的姿势改为扶着。


    “你后面有小孩儿,我担心……他撞到你。”他解释地很没有说服力,但岑礼没有深究。待她站稳后,檀砚书回去刚才的店里抽了两张纸巾回来,递给她让她自己擦嘴。


    吃完饭,两人回去大厦停车场,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没人主动说话。


    车子空间密闭,尽管开了空气循环,檀砚书仍觉得周遭都是她刚刚落进他怀里时,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不是香水味,也不是她平常用的洗发水和身体乳……


    到了医院,岑礼按照上午杜文韶的建议去挂号、打印上午的检查报告,然后再一次走进那间诊室。


    檀砚书依旧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没有玩手机,也没有东张西望,安静等着。


    医生说从这次报告单上的数据来看,打这一周的黄体.酮针比单纯吃药效果显著,只是按照胚胎目前的发育情况来看,如果不继续打针,药物能起到的作用和胎儿生长导致的宫颈变薄几乎可以达到相互抵消的效果,等再过几个月肚子大起来,孕妇还是会有较严重的流产风险。


    “所以我建议啊,这个针,我们继续再打一段时间,起码再打两周。”医生看了眼岑礼的孕周,提醒道:“12周的时候妈妈要选择医院建档了,到时候要做第一次产检,NT也就是早期排畸,到时候我们再看一下是否可以停掉这个针。”


    岑礼点点头,再次拿着医生开具的单子去窗口取药。


    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再度降温,医院里人比之前多了许多,尤其是输液大厅,这个点还是人满为患。岑礼老远看见这样人挤人的画面,加之白天做检查时已经排队等过一轮,这会儿实在不愿和他们争抢,决定还是回家让檀砚书帮忙打这个针。


    该说不说,檀教授手法确实不错,扎针和拔针迅速,推进药物时缓慢,整个过程将不适感降至最低,天生的医者仁心。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有裙子遮掩,她也没有第一次时那样羞怯了。


    只是没有想到,那层遮羞布被自家女儿给扯了去。


    岑礼和檀砚书到家时时间还早,檀砚书去给毛孩子铲猫砂,意外在阳台看见岑礼的那条黑色裙子。


    黑色布料易粘毛,檀砚书捡起裙子嗅了嗅,然后拿远,犹豫着是要放洗衣机还是丢掉。


    岑礼洗澡的空隙,檀砚书回了趟自己的房间,但左右不知道做些什么,最后还是回到客厅,拿着本书胡乱翻看一页,没头没尾地在看。


    公主和警长熟悉起来以后就喜欢黏在一起,两小只一前一后现世安稳地爬着猫爬架,时不时跳过来绕着老父亲的腿边转一圈,檀砚书弯腰宠幸两下,两小只就心满意足地笑成小傻猫。


    玩得累了,公主就在檀砚书脚边躺下,警长跳到高处俯视一切,客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只能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以及……檀砚书仿佛隔着门就能看见里面的景象一般,莫名其妙加速起来的心脏打鼓声。


    岑礼头发长,洗头发总是要费些时间,从发根到发尾全部浸湿,然后挤上洗发露搓揉,按摩头皮,将泡沫全部冲干净以后上护发精油,将护发精油搓揉至吸收再用清水冲洗干净。如此一套程序下来,再洗澡,岑礼已经累得不行,可偏偏还要吹头发。


    岑礼套着睡袍出来,带子松散地系着,就去拿吹风机吹头发。


    檀砚书坐在沙发上,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他前后看了好几次手表,发现岑礼吹一次头发竟然要十多分钟。


    十分钟,光是举着吹风机手都酸了,更别说还要来回调换姿势。


    终于,吹风机停,岑礼梳着头发过来,蹲下身子唤公主。


    公主凑过去,亲昵地舔了舔她的脚,被岑礼夸了两次“好宝宝”。


    岑礼顺势也坐上沙发,偏头看见檀砚书在看书,问他:“我洗好了,你不去洗澡吗?”


    檀砚书合上书,起身挑了张胶片,启动唱片机。


    “我很快,等我洗完给你打针。”


    他说很快,就绝不会超过五分钟。岑礼听着音乐,缓缓闭上眼睛,伸手轻轻贴上肚子,感受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孕期不到三个月,肚子还没有明显隆起,但一想到在过几个月她的生命里就会迎来一个新朋友,那种感觉不实且遥远,让她不自觉地心里发慌。


    可是不知为何,当檀砚书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心里的那种慌乱总是会明显得到改善,比如这两次去医院做检查,比起第一次她孤身在妇产科做孕检时,她的心态发生了显著变化,就像……她真的可以依靠他。


    檀砚书是一个踏实可靠的人,这一点,和他过于耀眼的外在反差明显。


    檀砚书今天比平时要洗得久,原因不在洗澡流程上,而是冲洗完,他瞥见墙壁瓷砖上沾着的头发,帮着清理了一下。


    他擦干净身体,穿上睡衣,拿出手机检索“孕妇掉头发是否正常”,然后在这个话题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岑礼有个习惯,那就是洗头发的时候,会把掉下来的头发都沾到墙壁瓷砖上,以防下水口遇阻下水变缓。


    檀砚书记得刚搬过来时,他帮忙清理时还只是少许头发,这才过了几天,今天突然就掉了这么多……


    檀砚书不敢细想,好在网友们都说孕期脱发正常,多吃些黑色食物可以有效改善。


    洗澡完,又到了每天晚上的打针环节。


    岑礼进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打针战袍,出来问檀砚书看见没。


    檀砚书指了指地上的黑色裙子,尴尬道:“不知道是公主还是警长,应该是把你的裙子当玩具了,我看了下好像不能要了。”


    岑礼捡起来看了眼,第一反应也是去闻味道,然后差点眼前一黑。


    这裙子无疑是被玩坏了。


    可是……她的裙子都很贵,上哪里再去找一条舍得拿剪子剪开的?


    岑礼抬手卷起自己一缕头发,大脑飞速运转着,看向檀砚书。


    “要不,今天我们打针的位置往上移一点?”岑礼提议道。


    她看网上就有人是打在腰上的,这样她只需要把裤子往下拉一点,他应该也看不到什么。


    可檀砚书却一本正经地,“这个针需要肌肉注射,你腰上没肉……”


    “我腰上没肉你怎么……”知道。


    岑礼反驳的话信手拈来,可临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因为她看见,檀砚书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涌动着难以辨明的意味。


    “今天就在外面打针吗?”岑礼打破寂静,问道。


    “随你。”他反正在哪都行。


    “那就在沙发上打吧。”这样有公主和警长在旁边看着,气氛也不至于那么暧昧。


    对,就这样,岑礼安慰自己别想太多,你在人家檀博士檀教授心里,和他在实验室伦里扎的任何一只小白鼠没有任何区别,别说性别了,就连物种大概都是模糊的,她其实没必要这么扭捏。


    再说了,人家一个连女孩儿手都没拉过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孕妇图谋不轨嘛,她真的是小人之心了!


    然而,然而。


    当他温热的手掌贴上来,岑礼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尤其当他抓着她的手将睡裤微微往下拉,那一毫一厘的距离,时间仿佛都暂停。


    连呼吸都窒了一窒。


    就像唱片里唱的那样——


    “Love is always strange when it just starts.”


    每段爱的开头都不会太寻常。


    第18章 ①⑧个吻 “宝宝你好呀,我是……爸……


    檀砚书自认是个自控力强的, 可是面对岑礼,他身体的自控系统总是出现差错。


    那一晚是,现在也是。


    一针打完,他的手掌还贴在那儿久久没有移开。


    岑礼憋不住不了, 叫他:“檀砚书。”


    “我在。”


    “我知道你在, 我就是想问……针还在嘛?”他到底拔没拔啊, 怎么也没个动静,他不是在用手给她热敷吧?


    檀砚书被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她把裤子拉上, 然后转身又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蒸汽眼罩,拿过来递给她,画蛇添足道:“抱歉,刚才走神了。”


    岑礼拉了拉衣服,从侧躺着的姿势转为坐着, 看向一旁的唱片机。


    “这个歌是蛮好听的,但是……下次还是去我房间打针吧, 我怕你再走神给我顺便抽脂了。”岑礼开玩笑, 说完自己先笑, 刻意没去看檀砚书可能又红了的耳朵尖。


    人家可能真的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架不住人是纯情少年, 说不定内心全是“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让他给自己打针可真是难为他了。


    岑礼回到洗脸台前刷牙, 末了在卫生间敷上蒸汽眼罩,回到客厅,坐到书桌前去补上今天因为于红菱他们耽误的工作。


    客厅里暖气开着,可毕竟空间大暖气效果没有卧室好, 檀砚书去阳台上收了条毛毯,给她披上。


    岑礼没回头,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道了声谢。


    檀砚书却没走,伸手帮她把刚吹干的头发理到毛毯外边,又去厨房给她泡了杯枸杞茶。


    岑礼太过投入,伸手接过杯子的时候不小心再一次握到了他的手,她抬头,他低头,两人对视一眼。


    这一次,是岑礼迟疑了,没有及时松开手。


    不知道为什么,对视的那一霎,她好像被他眼里的温柔绑架了。


    他垂眸的时候,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黑色瞳孔里弥漫着深不见底的雾气,朦胧又缥缈,将她的不断往那双眼睛里拽。


    空气安静许久,直到警长看不下去,从高处豁地跳下来,两人同一时间将目光别开。


    岑礼这才松开他,看他将杯子搁下以后挠着头离开。


    “晚安。”岑礼冲他笑了笑。


    “晚安。”檀砚书回头看她。


    ……


    很难得的,这一晚,檀砚书入睡很早。


    可觉却不踏实,他做了好几个混乱的梦。


    起初背景是首尔的街道,他下班从学校回家,走在出租屋下面的那条小坡上,慢悠悠地打量着附近的餐饮店,纠结要走进哪一家店还是回去自己做饭。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檀砚书回头,被对方一把拉住领带,迫使他低头,双唇顷刻间陷入一片柔软。


    檀砚书瞪大眼睛怔在原地,呼吸被掠夺,完全忘记了自身原本应该做出的反应。


    岑礼丝毫不胆怯,拉着他,指向路旁一间旅馆,问他:“晕不晕,要不要去我房间喝一杯?”


    不等他拒绝,脚步已经先一步随她往前走。


    画面一转,又回到沪城。檀砚书去岑肃山家送礼,请求他能够批准自己进他的科研组,岑肃山皱着眉头看他,让他把酒拿回去,指责他:“我胃出血刚出院,你送我酒,是害怕我康复得太快吗?”


    檀砚书解释不清,差点给岑肃山跪下。这时,有人突然开门进来,看到他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很快走到他面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檀砚书手里还拎着被拒的茅台,正要往出走呢,被岑礼叫住:“檀砚书你回来。”


    檀砚书迟疑着,听到岑礼说:“都是成年人了,我以为我们只是露水情缘,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就那一晚你就要赖上我了是吗?”


    他没说话,心跳却被她一句话拨得乱七八糟。


    他闭上眼睛,没有张嘴,却听见有声音从他喉咙里冲出来。


    他居然大言不惭地“嗯”了一声。


    檀砚书在梦里翻了个身。


    最后一段梦,他终于踏踏实实地躺在了床上,复古的木质大床,床四个角上还有立柱,他认出来这是个女孩儿的房间女孩儿的床。


    眼前的布幔被人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嫩的手。


    那双手在松他的领带,剥他的衬衫,触上他的腰带。


    檀砚书像只弹簧一样猛地弹起,推她,“这样不好吧?”


    “你情我愿的事情,这有什么的?”女孩儿勾唇笑,红唇一张一合,口红比方才淡了好几分,全染到了他的唇上。


    檀砚书紧急护住自己坦露在外的肌肤,“不要这样。”


    对方笑笑,伸手捂住他的手,轻轻那么一推,整个人倒进他怀里。


    “装什么装,你明明也很享受。”她望着他的眼睛,滚烫的视线瞬间将他剥光。


    两人就这样滚在一起,从床上滚到地毯上,唇却一直连着,从试探的舔舐到相互撕咬,很快,她唇上的那抹残余也消失殆尽。


    她伏在他胸口坏笑,时不时还动手戳一下他的腹肌,问他:“肌肉充血和那里充血是一样的原理吗?”


    ……


    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檀砚书打开床头的台灯,没顾上擦汗,拿着条新内裤蹑手蹑脚去了浴室。


    凌晨三点多钟,沪城无数座写字楼里还亮着灯,月亮深睡,檀砚书站在花洒下静静搓着内裤,呼吸依旧急促。


    他不是一个纵欲的人,青春期以来,他一直保持着每月两次的纾解频率,而且基本不借助外力,固定在月中和月末的某两个早晨。


    每当这个时候,他还会刻意避开警长,或者去浴室解决,或者先把警长抱到门外去,从没有如此急不可耐,就连他自己都毫无准备。


    像这样一觉醒来内裤一片狼籍的经历,檀砚书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


    自从那场火灾,这已经是他在这套房子里的第九个夜晚,这么多天,他一直睡的不算安稳,今天尤甚。


    实话说,岑礼这里的居住条件比之前还要更胜一筹,房子里一切都是新的,电气智能,公共区域宽敞整洁,就连卧室里的床用的都是上好的床垫。


    他没有理由睡不安稳。


    浴室里空间小,水雾很快弥漫开来,将透明的玻璃推拉门糊上一层薄膜,檀砚书将搓好的内裤挂到门把上,挤了一泵沐浴露仔细清洗自己。


    重新钻进被子里,檀砚书闭上眼睛,突然又想起晚饭后的那一抱。


    他终于想起来那一刻在岑礼身上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海苔味。


    是她粘在唇角的海苔碎的味道。


    他晚上吃的也是一样的饭。


    他们的味蕾尝到的是一样的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没由来笑了。


    像亲到了一样-


    律所年终汇报,岑礼作为今年刚转执业的律师,业绩虽然没有垫底,但也岌岌可危。


    会后,徐远忱光明正大地叫住她,笑说:“得亏是劝你接了江律师同学的那个案子,否则你今天肯定垫底。”


    “你妹妹垫底你难道很光荣吗?”岑礼推着他去茶水间倒水,问他买房的事儿。


    房子已经付款过了户,原房东年后走完亲戚就搬家、交房,徐远忱和隋甯计划情人节前搬进去,也就一个月左右的事儿。


    “钱的事谢谢你们了,你们暂时不着急买车吧?我最迟三月份还,如果你们急着买车你和我说,我去找江阳拆借一点,我看他最近又接了个大案子,手里闲钱应该不少。”


    岑礼愣了愣,“买车?买什么车?”


    “你爸之前同意你们结婚的时候给你们家檀教授提的要求啊,孩子出生之前买车,五年之内买房,他没和你说过?”徐远忱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不太信的表情。


    “我不是有车么,还买什么呀,生孩子养孩子不要钱啊?”岑礼看得出来,买车对于现阶段的檀砚书来说并不是刚需,她不想他为了应付她爸牺牲这么大,毕竟买车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檀砚书这人损失几个月房租都心疼不已,她怎么能让他为这段虚假的婚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那车太小了,后排本来就挤,再放个宝宝椅,我妈和你爸一起坐进去都困难。”


    徐远忱真诚地说:“我觉得你爸这要求提的没毛病,也没要求他买多贵的车,买辆电动空间大的,日常开又省钱,以后你们上班各开一辆互相都不耽误。”


    岑礼点点头,暂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徐远忱又说:“去年过年隋甯在我们过的,今年我陪她回去待几天,最晚初四回沪城,表姑那儿拜年你们等我回来以后一起去吧。”


    岑礼还是点头。


    家里亲戚不算多,平常过年他们兄妹愿意起早去拜年的也只有一个表姑,其它关系再远一点的,岑肃山和他们偶尔还有往来,到岑礼这一辈近乎断交。


    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岑礼请了产检假。


    沪江大学里学生基本都回了老家,檀砚书已经好几日没去实验室,专心在家写一篇学术论文。


    岑礼没说让他陪着去做产检,檀砚书也没提出要去,可当天她吃完早餐换好衣服要出门的时候,他跟上的动作自然又流畅。


    她看着他,“你今天没事吗?”


    檀砚书手里还拿着本书,接过岑礼递过来的钥匙,“有事。”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今天的事就是陪你去做产检。”


    “哦对了……”岑礼突然想起来,这些天忙于工作,她都忘了问他:“你今年不回去过年,你家里真的没关系么?”


    “我去年也是在沪城过的春节。”檀砚书轻描淡写的一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


    岑礼没有细究,又听他说起他自己的那套理论。


    “既然结婚了,在世俗眼里我们就是夫妻,在医生眼里我就是孩子的父亲,我陪你去做产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今年在你家过年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我觉得你家里氛围很好,和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待在一起,我挺自在的。”


    岑礼纠正他:“明天见到我爸你别再叫叔叔了,你得叫爸,然后管他要红包。”


    檀砚书开车,岑礼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两人聊起过年安排。


    “听我哥说,你之前答应了我爸要买车?”她突然想起来。


    “嗯,四月份沪城有一场车展,到时候你如果有时间的话,陪我去看一下?”


    “没必要买,你上班也不需要经常外出,如果只是为了应付我爸,回头咱们租一辆糊弄过去就好了。”


    檀砚书有条不紊地开车,执意道:“买车的事情我已经答应过你爸了,信用这东西一旦开了口子那就会越扯越大,如果我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出尔反尔,你觉得你爸对我能放心么?”


    “我爸、我爸!檀砚书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暗恋我爸!他的话你怎么就这么上心?”


    “他是为你好。”


    两人沟通无果,到医院建档。


    等待做NT的空隙,檀砚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岑礼茫然接过,问医生:“NT检查不需要空腹吧?”


    “需不需要,问你老公呀。”护士笑着看向檀砚书,视线落在他手边合起的书上,“你老公都看这么专业的书了,他肯定知道的呀。”


    岑礼这才发现,檀砚书手里拿的不是他的研究资料,而是一本孕期指南。


    所以他递给她巧克力是……


    檀砚书问她:“还要等一会儿,你要不要喝什么,我去买。”


    岑礼摇头,“坐一会儿吧,我想和宝宝说会儿话。”


    她上网查了一下,NT检查需要宝宝在肚子里活跃起来,吃零食算是一项助力,另外,还可以通过抚摸肚子和宝宝沟通来达成。


    为了方便检查,岑礼穿的是件短羽绒服,里面的毛衣也是开衫款式,下面一条高腰牛仔裤,遮住刚有弧度的小肚子。


    岑礼伸手覆上,轻声细语地和宝宝说话。


    檀砚书突然被她的声音吸引,朝她看过去,问:“我可以和宝宝打个招呼吗?”


    以什么身份呢?她突然迟疑。


    檀砚书见她表情温和,像是默认,他伸出手,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撩开她的毛衣,温热手掌覆上去。


    “宝宝你好呀,我是……爸爸。”他抬头看了眼岑礼,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这么说。


    岑礼脸有点红,故作轻松地笑:“对呀,咱俩领证了,法律上你现在就是孩子的爸爸;世俗里,我爸他们也都以为这孩子是你的,所以你千万不能露馅。”


    给宝宝找这样一个便宜老爸,宝宝应该会喜欢的吧?


    只是……


    “檀砚书,”岑礼忽然开口,问他:“你喜欢小孩儿吗?”


    第19章 ①⑨个吻 “一个给礼礼,一个…给宝宝……


    在林双语的认知里, 现代社会男性的生育需求普遍是生物的繁衍本能,受社会文化影响,渴望将自身基因延续下去,与自身喜不喜欢孩子关系不大。


    虽然当代社会也有一些家庭煮夫, 女主外男主内在沪城这样的开放大都市早已屡见不鲜, 但是那毕竟还只是少数。


    受林双语的影响, 岑礼也观察过周围已婚已育人士,发现愿意带孩子、喜欢小孩子的男人实在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男人在孩子出生以后就做起甩手掌柜,能负担起教养的费用都算是靠谱的, 有些连老婆孕期都偷奸耍滑,更有甚者在这时候背叛家庭。


    岑礼之前看过很多离婚案的案例,近在眼前的就说闵雪婷家里的事情,男人真正喜爱孩子的少之甚少。


    然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岑礼感觉到檀砚书在对待警长和公主的时候耐心细致, 几次陪她到医院检查也体贴备至的,现在又自己拿着孕期指南在看……


    他应该很喜欢小孩儿吧?


    岑礼问他, 意外对方没有立即回应, 而是思考了好一会儿, 才犹豫着回答:“我也不知道, 应该……会喜欢的吧?”


    韩国的生育率也全球最低。檀砚书在韩国待了十几年, 对于结婚生育从来没有过规划, 不算抵触, 但在岑礼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好像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喜欢小孩儿吗?他不知道。


    有时候觉得自己也不过刚步入社会,工作、社交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好像自己还是个不够成熟的孩子。也曾在岑礼说出怀孕的第一时间思考过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用极短的时间逼自己成熟,但很快被证明是他想太多,孩子……


    “你呢,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儿?”


    檀砚书反问她。


    前男友出国,她找人假结婚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应该是很喜欢孩子吧?


    或者……她很喜欢那个男人。


    那他算什么呢?


    他们那一晚算什么呢?


    算她酒后失态,还是算她一时开的小差?


    是她不愿意承认那一晚,还是说……她真的把他忘了个干净?


    “对呀,我喜欢小孩儿,我表姑家有对龙凤胎,每次来我们家玩儿的时候,爷爷奶奶、我爸、我阿姨都争着抢着要抱,都轮不上我。”


    “我觉得生一个孩子,看着ta从小小一点长大成人,爱护ta、教育ta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岑礼顿了顿,说:“我很小就没有妈妈了,但是我永远记得小时候,我妈说她很幸福是因为有了我……”


    失落突如其来,檀砚书没顾得上安慰她,轮到岑礼进去做检查。


    孕期满三个月,岑礼的孕吐症状得到缓解,这两天胃口好起来,心情也好。


    医生说宝宝一切正常,为他们预约了下个月的产检时间,临了特意叮嘱道:“虽然医学上说孕中期可以适当过夫妻生活,但是你这个情况还是要小心,子宫壁薄本身就比较容易流产,为了孩子,你们大人要忍一忍。”


    岑礼听到这话,脸唰地就红了。


    “你老公挺帅的,我看你们都挺年轻的……如果实在忍不住,尽量选择不压迫腹部的体位,动作要轻,时间也不宜过长,要格外注意卫生情况……”杨主任对檀砚书印象深刻,这会儿午休时间到了后面没有其他病人,和岑礼一起走出诊室。


    后面这两句,不偏不倚被檀砚书听到。


    这还不够,杨主任还特意看向他,问他:“爸爸都听到了吗?这种事儿要以妈妈的感受为主,千万不能心急。”


    檀砚书鲜少听到这样直白的话,也和岑礼一样红了脸,却还要故作淡定地对着医生连连点头。


    岑礼忍俊不禁,直到两人上了车,脸上的烧才渐渐褪去。


    快要过年,两人在附近吃过午饭,檀砚书提议去逛商场,买些年货。


    “明天早上我先去接爷爷奶奶,老人家起得早,你就别跟着一起了,快开饭了我回来接你。”两人给爷爷奶奶一人买了两套保暖秋衣裤,又给岑肃山和徐悦一人买了部新手机,算作新年礼物。


    岑礼嫌贵,要自己付钱,被檀砚书拦下。


    “进了科研组,我每个月多了两千的科研津贴,给老人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毕竟一年也就一回。”


    岑礼囊中羞涩,这个月发完工资和少得可怜的年终奖,买了些孕妇保健品和猫粮、交了物业水电费、今天在医院又花了一千多,买东西的钱如果由她来付,那可真就是一点都不剩了。


    她于是没再推辞,由着檀砚书买单,嘴上和他谈条件:“那既然东西是你买的,明天他们给你的红包你就别再给我了,是多是少都是给你的。”


    檀砚书笑笑,“好,他们再给我我就收着。”


    两人逛超市,檀砚书推了辆推车,岑礼往里放零食,拿了许多坚果和蜜饯。家里的日用品岑礼一般都在网上买,之前趁快递还发货,她特地在网上买了拜年的白酒和牛奶,檀砚书一连几天都在拿快递。


    逛到米面粮食区的时候,檀砚书又拿了些面粉和面条,岑礼嫌多,他说:“阿姨让我买的,她说你喜欢吃她包的饺子。明天我和面擀饺子皮,大家一起看春晚包饺子。”


    志成今年年假多放两天,初十开工,岑礼打算从初二起开始宅家,等徐远忱回来一起去表姑家拜个年,其他时间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上午在门诊等报告的时候在闲鱼下单了一本《怀孕大百科》,买完东西上门去取,然后又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颗榴莲,满载而归。


    上楼的时候,岑礼要去提东西,再一次被檀砚书拦住。


    “怀孕了不能提重物,我来拿吧。”


    当初他提出包揽快递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檀砚书有劲儿,一个人提上所有东西,让岑礼去按电梯。


    岑礼问他:“你平时经常健身吗?这么多东西我看你提着毫不费力。”


    “之前有课的时候一周去个两三次,放假之后,最近倒是每天都去。”说到这里,檀砚书想起来什么,问她:“我前两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阳台柜子里有瑜伽垫和泡沫轴,你平时也会健身?”


    “之前上过瑜伽课,有时候周末在家里跟着视频跳跳操什么的,对了……”岑礼开门,让他先进,说:“我以前比较喜欢徒步,周末偶尔会跟团一起爬个山什么的,还有骑行和飞盘,不过自从怀孕以后就没去过了。”


    户外运动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年轻人才会有的兴趣爱好,岑礼通过参加这种活动拓展人脉,挖掘潜在客户,之前还真给自己挖到一个案源,可惜那时候她还没转执业,那个案子是她和徐远忱一起做的,最后她只拿了一半的提成。


    “登山这种的确强度太大,”檀砚书将买来的东西分类整理好,问岑礼:“现在要吃榴莲吗?”


    岑礼摇头,已经翻开了她的工具书,开始恶补之前错过的知识。


    榴莲没吃,第二天岑礼带着回了家。


    檀砚书起得早,把爷爷奶奶送到岑肃山那儿才八点半,他陪着喝了杯茶,帮着贴了对联之后出门去接岑礼。


    岑礼定了九点的闹钟,起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连公主都还睡着。


    她给自己热了一盒牛奶,边喝边化妆,一阵捯饬过后,檀砚书来敲她房门。


    岑礼打扮好公主,问他:“要不要把警长也一起带着?”


    警长看着公主头上的卡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檀砚书心软,点头,看着岑礼也给它整了个发型,穿上了公主的小衣服。


    待檀砚书将大门和卧室分别贴上对联和福字,一家四口出发去岑肃山那儿过年。


    车上也贴了一路平安的对联,檀砚书说:“上午接爷爷奶奶的时候加了个油,送的。”


    勤俭持家小能手!岑礼给他点赞。


    到了停车场,岑礼领着两个毛孩子先走出来,檀砚书提上后备箱的东西,跟上去,笑说:“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停完车一直没找到电梯厅,害爷爷奶奶跟着我一起绕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爷爷找到的地方。”


    岑礼指了指标识,“我一般比较喜欢停在b区,那边空位多,出来就是12栋的电梯厅,但不能从那个上,要顺着出口方向走几十米,才是我们这栋的电梯。”


    说着走到12栋的电梯口,岑礼又指给他看楼栋标识。


    一抬眼,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于红菱和卫长河。


    “哎呀,礼礼回来了呀?”于红菱先看到她,而后才看见她身旁的男人和猫。


    岑礼礼貌问了声好,檀砚书连忙也跟上。


    “新年好哦于阿姨,我祝您和叔叔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岑礼嘴甜,对那天的事情不计前嫌。


    于红菱却是皮笑肉不笑,轻飘飘地扫了眼檀砚书,“阿姨也祝你们早生贵子!正好你阿姨退休了没事情做,你们抓紧时间让她抱上外孙!”


    岑礼抿抿唇,和他们错开。


    往电梯厅走的那一小段路,两人都很沉默。


    最后还是岑礼先开口,解释道:“我和我前男友分手的时候他爸妈不知道,上次他们到律师来找我,是听说我结婚了以为我脚踏两条船,结果发现是误会。”


    “嗯。”檀砚书蹲下来,帮警长调整了一下一枚发卡的位置,好似并不在意一般。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岑礼点头,“我爸担心他们知道了会来家里闹,让我们先瞒着,反正现在冬天衣服穿的厚,遇见了也看不出来。”


    “能瞒得住吗?”毕竟两家住的这么近,等孩子出生,没两天邻居不就都知道了。


    岑礼耸耸肩,“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呗,没准儿到时候人儿子就回来了,让他们儿子自己和他们说。”


    岑礼想好了,到时候就让卫宇哲和家里坦白,说他们之间从来就没真的谈过恋爱,就说那是朋友之间为了推掉相亲扯的谎,她岑礼也好,孩子也好,都和他们卫家没有任何关系。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岑礼说者无心,檀砚书却放在了心上。


    岑礼的孩子是她和前任的孩子,孩子不仅涉及他们两个人,也有关对方父母,如果对方是不讲道理的人,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来和岑礼抢孩子。


    檀砚书自动脑补出一部大型家庭伦理剧,一直到进了家门,还一直回味着岑礼刚才说的那番话。


    年夜饭在晚上,中午檀砚书掌勺,做的拌川。老人家爱吃,对檀砚书这个外孙女婿赞不绝口。


    奶奶偏心,趁着徐悦上厕所的功夫,对岑肃山道:“今年阿远不在,家反而更像个家了。去年阿远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呀,一点都不活络,和我们话都说不到三句,我到现在都不记得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不像我外孙女婿,虽然看着话不多,但是一看就孝顺,还给我们买这么好的保暖衣,真是有心。”


    檀砚书不好意思,看向岑礼,“都是礼礼买的,我只是帮着提上来而已。”


    奶奶笑着戳了戳岑礼的额头,“如果不是你提醒,囡囡哪里会想到给我们买这个?她脑子里向来只有脑白金。”


    而且只在初一那天拜年的时候提过去,平时倒是偶尔会买些水果上门去,但衣服这种东西,她都默认是身为儿媳的徐悦该做的事。


    事实也是如此,年前徐悦就带他们去了一趟商场,给买了一整身的新衣服。


    岑肃山出钱,徐悦出力,这个家的分工向来如此。


    不仅爷爷奶奶有礼物,饭后,岑礼将新手机拿出来,严厉声明:“手机也是你们女婿给买的,我就不居功了,我现在每个月那点工资你们也知道……”


    徐悦脸上表情一软,真心被感动到了。


    下午岑肃山陪老爷子下棋,檀砚书给徐悦打下手,准备年夜饭。


    期间徐远忱打来视频,和隋甯一起给长辈们拜了个年,顺便展示了一下山东人的年夜饭菜式。


    徐悦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徐远忱说最迟初四晚上,又让隋甯和她说了两句,才挂电话。


    檀砚书在一旁安静做事,冷不丁被徐悦提问:“小檀啊,你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你家里人都同意?”


    檀砚书点头,徐悦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毕恭毕敬的。


    年夜饭开饭早,五点钟就开始动筷,檀砚书被迫加入喝酒队伍,被岑肃山和爷爷两个挟持,三个人分了一瓶茅台。


    岑肃山胃不好,徐悦没让他多喝,只喝了二两到微醺,剩下的酒爷爷和檀砚书差不多一人喝了小半斤。


    饭桌上发红包是传统,作为小辈,岑礼和檀砚书一人收了四个红包,长辈们人均一千,她喜提半月工资。


    岑礼收好自己的红纸包,又帮着檀砚书将红包揣进口袋里。


    爷爷年纪大了,喝了酒就打瞌睡,奶奶扶他进了徐远忱的房间,让他先睡着,饺子煮好了叫他。


    其他人一起围着包饺子。


    檀砚书没怎么喝过白的,这会儿强撑着擀饺子皮,脸色却并不好。


    岑礼凑过去,拉住他,“要不你也去房间睡一会儿吧,晚点我叫你。”


    檀砚书听话放下擀面杖,睡觉前还特地冲了个澡,换上岑肃山给他拿的一套全新的睡衣。


    他一个澡洗得太久,岑礼被徐悦推着去查看情况,“我看小檀是喝的有点多,别是在卫生间睡着了,你去看看。”


    岑礼脚步迟疑,“我……怎么看?”


    “当然推门进去看啊,怎么……你老公洗澡你还害臊啊?”


    岑礼人僵住,被徐悦推到次卫门口。


    她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人往后退了半步,进退两难之间,门开了。


    檀砚书脸上的红色褪了一半,一双眼睛却更迷离,望着她的脸辨认了好半天,才确定道:“礼礼。”


    岑礼叹口气,搀他回房间,一步还未走出,却被对方一把抱了起来。


    岑礼吓了一跳,两只手下意识勾住他脖子,“……你干嘛?”


    檀砚书笑笑,却依旧不清醒的样子,没说话,径直往房间走。


    岑礼指着方向,“那一间!那一间是我房间!”


    目睹了这一幕的奶奶眉眼弯起,戳了戳一旁的儿媳,笑说:“你看他们小两口感情多好。”


    徐悦趁机开口:“礼礼啊,既然小檀喝多了,你们晚上就留在家里住吧,正好明天早上送爷爷奶奶回去,顺便去给邻居们拜年,省得回去再折腾。”


    岑礼欲哭无泪,“没事的阿姨,我没喝酒我可以开车。”


    徐悦擀面皮的手一顿,摇头,“不行,小檀这个大个人,喝多了你弄不动他的,回头撞到你和孩子可怎么得了?”


    说着去帮他们开了房门和灯,指向里头,“你的房间我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单什么的都是新换的,你们将就睡一晚,我让你爸去给公主猫砂换一下。”


    岑礼被稳稳放到床上,门被徐悦贴心关上,外面响起两道笑声,徐悦说:“你陪小檀躺一会儿吧,包饺子用不了这么多人,一会儿煮饺子的时候我来叫你。”


    岑礼手摸在床边,一偏头,看见檀砚书蹲在床边,微睁着眼睛看她。


    “不能喝还逞强,真是的,我爸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都不知道反抗的。”


    她嘟嘴数落他,话音未落,床边的人突然凑近,额头相贴,她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轻刷在她眼皮上,薄唇翕动,呼吸滚烫。


    岑礼一把推开他,“……檀檀檀砚书,你想干嘛?”


    她心跳骤然加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莫名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喝醉酒的檀砚书,有点呆,有点木,但她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是否具有攻击性。


    毕竟社会新闻上酒后闹事的人屡见不鲜,岑礼作为律师,更是没少接触这样的案子……


    当然,比起突然被攻击,岑礼更怕他看过来的眼神。


    那么炽热,那么……蛊惑。


    男人笑笑,被她推着别过脸去。


    岑礼眉头一皱,下床去找垃圾桶,勒令他:“你离我远一点哦,一身的酒气。”


    檀砚书乖巧点头,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拿出什么,塞到她手里。


    是两个红纸包。


    红包的图案与饭桌上长辈们给的并不相同。


    岑礼捏着,睁着大眼睛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男人还是笑,笑着笑着低下脖子,往她肚子上贴,声音在酒精的酝酿下突然变得喑哑迷离。


    他说:“压岁钱,一个给礼礼,一个…给宝宝。”


    第20章 ② 0个吻 “别舔……痒。”……


    灯光下, 檀砚书的眼里洋溢着不可忽视的温柔,对视的刹那,岑礼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眼神, 也见过他。


    岑礼没和檀砚书这么近距离地贴贴过, 这会儿男人的脸就贴在她打底衫外, 隔着布料,温热灼人。


    岑礼往上撤了撤,小腿擦过他胳膊,人靠到床头, 轻咳了两声,声音划破一室晦暗不明的暧昧。


    “什么时候准备的?”岑礼扬起红包,问他。


    檀砚书就那样没头没尾地躺着,闭上眼睛,“之前就准备好了。”


    岑礼收起红包, 想着这两天做做功课下单个什么礼物回给他。


    礼尚往来是社交礼仪,上次他送她那么贵的唱片机她都还没还礼, 这次说什么也要给补上。


    喝了酒的人入睡快, 岑礼思考送他什么礼物的时间, 檀砚书呼吸已然平缓。


    岑礼下了床, 帮他把灯关上, 回了客厅。


    “怎么不先眯一会儿?”徐悦见她出来了, 抬头朝她看过去。


    岑礼:“我白天起的晚, 现在还不困。”


    客厅里包饺子大军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徐悦一个。奶奶年纪大了,困意来得早也回房间休息去了,岑肃山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 一边拿着手机不条条地回复学生们的拜年微信。


    岑礼没那么急,通常周一才开始给那些潜在客户群发拜年消息。


    大概这就是长辈和晚辈的区别吧,岑礼走进厨房,开了冰箱拿出装蜂蜜的罐子,给檀砚书冲了杯蜂蜜水解酒。


    岑家过年的习惯,是零点时一定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然后拍下一张全家福作为留念。


    所以睡不了几个小时,饺子下锅,檀砚书就得起来。


    岑礼端着蜂蜜水重新回房间,推了推他,“醒醒。”


    檀砚书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清醒了一些,自己起身去喝蜂蜜水。


    客厅一直开着空调,他们在室内都只穿着毛衣,这会儿房间里温度略有些低,岑礼掀开被子给他盖上,顺便帮他把拖鞋顺到一处。


    做完这些,岑礼出去帮徐悦包饺子,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天,又聊起徐远忱。


    “我哥房子既然已经买了,今年是不是得把证给领了?”


    徐悦连连点头,“是要结了,过年就三十一了。”


    “您之前给我介绍那个杜医生,多大年纪啊?”岑礼不知为何想起来那人,对方没给回复,年后案子就要开庭了。


    徐悦掐指算了下,“属龙的,比你哥大四岁,过年三十五了,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岑肃山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着她们冷不丁道:“那比我们礼礼大八岁呀,你这不是把礼礼往火坑里推嘛?”


    徐悦斜他一眼,“我怎么把礼礼往火坑里推了,人家三十五岁怎么了?不三十五岁能是副主任医师么?医学生博士后出站都要三十了呀。”


    岑肃山摇摇头,嘴角似有若无隐着笑,没提檀砚书,但岑礼隐约感觉到,他心里在檀砚书和杜文韶之间选择明确。


    哪怕那位杜医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正是因为这样,人家那样的家庭,绝没有除夕夜陪她在她家里过的道理。


    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也许对于岑肃山来说,她嫁给檀砚书或许是太过冲动也实在“委屈”,可从另一层面考量,怎么不算是一种明智呢?


    她要是给岑肃山找个强势、傲慢的亲家,那才是天天怄气呢。


    可是慢着!她怎么想的这么远,她和檀砚书……明明只是合约夫妻。


    岑礼有些头大,因为她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今天晚上如果留在这里,她必须再一次和檀砚书共处一室。


    和上一回在徐远忱面前演戏不一样,现在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之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解释不清。


    而且,她们还不得不睡同一张床。


    饺子包好,岑礼去洗了个澡,回房间时吵醒了檀砚书。


    檀砚书喝了蜂蜜水,人清醒许多,稳稳地站起来,出去上厕所。


    等他回来,岑礼已经脱了鞋子窝进被子里,檀砚书将蜂蜜水的杯子拿出去清洗,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陪岑肃山下棋。


    岑肃山性子倔,再困也要坚持守岁,檀砚书给他续茶的功夫给自己也泡了一杯,两人面对面坐着,又被老丈人训了话。


    “我听说你寒假里几乎天天都泡在实验室?”


    檀砚书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岑肃山的意思,主动交代:“工作日我都是等礼礼去律所了才去实验室,晚上也回得早,周末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家陪着礼礼。”


    说完又将昨天的产检结果反馈给岑肃山。


    “礼礼之前说预产期在七月底,到时候正是暑假,月子就在家里做吧,到时候我让你阿姨白天过去,晚上就你照顾礼礼和孩子,你可以吗?”


    檀砚书自然还是点头。


    岑礼看着有点娇,实际独立又坚强,他知道她不会真的折腾他。相反,他甚至有些失落她太过守礼,他倒是希望她能麻烦他、依赖他,别那么见外。


    十一点半,徐悦注意力从春晚上移开,去叫老人起来准备吃饺子。


    檀砚书洗澡的时候吐过,后面又喝了岑礼给泡的蜂蜜水,几盘棋结束人基本恢复正常,这会儿帮着徐悦烧水准备饺子下锅。


    爷爷披着外套出来,坐到沙发上去问岑肃山菜名出来没,岑肃山摇摇头,“老牌子演员一个个的都退出春晚了,现在央视找的这些年轻演员我都不认识,别说您了。”


    “我外孙女婿呢?”老爷子环视四周,“被我喝趴下了?”


    岑肃山笑,“去房间叫礼礼去了。”


    老人家眼里,这对新婚夫妻虽然感情基础薄弱,性格却十分相投,一看就是吵不起来架的组合。


    “礼礼性格软,要是找个你这样的,怕是以后少不了要挨欺负。”徐悦突然来这么一句,听着很明显是在抱怨。


    一整个晚上,岑肃山又是回微信又是下棋、看春晚,没说起来帮她一点忙,从前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徐悦从不抱怨,如今有了檀砚书作对比,她才一下子委屈起来。


    但毕竟是除夕,家里长辈和孩子都在,徐悦发牢骚归发牢骚,人却还是像个陀螺一样一刻不停。


    中国人的除夕,家庭妇女的劳动日。


    徐悦年过半百,虽然偶尔会有意识觉醒的时候,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岑礼看着,暗自庆幸自己还没被社会驯化到这种地步,尽管岑肃山是她的亲爹,她依旧可以客观地说一句,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但她没资格说什么,因为站在女儿的角度,她不可否认自己拥有一个很好很好很爱她的父亲。


    如果妈妈还在,如果操持一大家子家务的人是妈妈,岑礼相信自己会站出来指责岑肃山,但……她帮亲不帮理,面对徐悦,她只有十几年如一日的沉默。也许正因如此,在徐远忱的眼里,她也是这个家里欺压徐悦的人之一。


    一想到这里,岑礼心里就酸酸的。


    她知道这是她和徐远忱永远也无法走到一起的原因。


    “礼礼。”檀砚书夹着一只饺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岑礼抬眸,接收到檀砚书投喂的信号,她张开嘴,听见他说:“慢点咬,有惊喜。”


    果然,岑礼吐出硬币,周围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好呀,唯一的一个硬币让礼礼吃到了,今年生孩子必定稳稳当当一点儿罪都不受。”奶奶笑得眯眯眼,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和观众一起倒计时的声音,一年又过去-


    徐远忱初四回沪城,和隋甯一起回家吃了顿晚饭,约上岑礼初六去表姑家拜年。


    表姑一家定居苏城,家里还有位年纪更长的姑奶奶,所以按照惯例,要他们小辈先去他们家拜完年,表姑一家再来沪城拜年。


    苏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通常去一趟就是午饭晚饭吃两顿,然后晚上再和表姑一家一起回沪城。


    往年家里孩子都没结婚,岑肃山作为一家之主,带着妻子儿女去苏城拜年,总嫌路途遥远,今年岑礼成了家,岑肃山将拜年的任务传下去,让几个小的自己去玩。


    徐远忱带上隋甯,岑礼带上檀砚书,四个人开一辆车,环保。


    去之前,岑礼在家躺了好几天,元气恢复,提议大扫除。


    “前两年表姑来沪城都是在我爸那儿住的,孩子太闹腾,我表姑和表姑父也都睡得晚,去年我和他们一起出门吃宵夜,第二天人走了我爸给我好一通说。”


    岑礼提议:“去年我那房子还没住不了人,现在能住了,不如就让他们住我们这儿,这样咱们还能一块儿出去吃夜宵……或者在家煮火锅吃也行。”


    檀砚书正在给两小只拌驱虫药,回头见她拿着粘毛器在清理沙发,点头道:“我没意见。”


    “我表姑比你也大不了两岁,就是结婚比较早,孩子今年就上小学了,特别可爱,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


    “嗯。”


    两人默契地无需分工,在彼此一回头就能看见的范围内默默收拾。


    与此同时,扫地机器人也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


    公主过完年已满半岁,胆子渐渐大起来,她最近沉迷的游戏就是站在扫地机器人上滑行,时不时爪子一个误触就让清扫工作暂停,岑礼怎么教育它它都不听。


    对比之下,已经一岁多的警长则要温顺许多,像它的主人一样,唯一缺点是喜欢站在鞋架上迎接客人,有一回林双语来家里吃晚饭,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好在岑礼已经习惯,不至于被它的热情吓到。


    一家四口,各有各的性格。


    做家务这事儿平时谁做谁嫌,但春节期间为了待客不丢面子,家家户户都苛求完美。岑礼搬来新家不到一年,除之前开荒保洁以外,后面再没有这样大刀阔斧地收拾过,莫名来劲。


    自己的房子自己爱惜,岑礼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拿着抹布擦遍了她肉眼可见的每一个角落。


    “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别太累了。”檀砚书抢过她手里的抹布去清洗,提醒她:“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额完成了,你歇一会儿吧,泡个脚放松放松?”


    上午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逛到电器区域的时候看见泡脚桶打折,岑礼拿了一个。


    “下午就泡脚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岑礼看了眼外面,太阳还没落山。


    “你出汗了,现在去洗个澡出来泡脚,晚上……”檀砚书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今年春节档有个口碑很不错的电影上了第二部,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啊?是那部科幻电影吗?”岑礼前两天还和林双语说想去看呢,无奈林双语大年初一就和帅哥一起看过了,她一个人又不太想出门,一直刷着网友的安利贴馋的不行。


    檀砚书点头,“中国人自己的科幻电影,看着口碑不错,去电影院支持一下?”


    岑礼扭捏,“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


    “还有票。”檀砚书手机打开,在应用窗口找到购票页面,点进去快速刷新。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想问她了,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现在时间渐近,总算是逼他开了口。


    “那你现在买票,一会儿爆米花我来。”


    岑礼没作多想,回房间找了衣服去洗澡。


    离家五百米就有个电影院,吃完饭去看场电影,于她而言和饭后散步几乎没有差别。


    殊不知,有人为了问这一句话打腹稿就打了一下午,见她这么直截了当就答应下来,莫名懊恼起自己刚才的犹豫不决。


    岑礼洗澡的时间,檀砚书拆了泡脚桶的包装,接好热水,给岑礼把移动电视屏推了出来。


    泡脚的时间她可以看会儿电视,也不至于太无聊。


    泡脚时间十五分钟为宜,檀砚书将米饭煮上,回客厅短暂休息。


    客厅里安静无比,只有舒缓的影视ost和演员们毫无感情的念出台词。


    檀砚书呆呆地跟着看了几分钟,依旧没看懂剧情和人物关系,他想向岑礼取经,一偏头却看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泡脚桶早已停止工作,岑礼斜靠在沙发上,一双脚搭在泡脚桶盖上,微微屈着。


    檀砚书起身,轻轻帮她把腿挪到沙发上,替她盖上毛毯。


    做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妥,又去到阳台上收了双岑礼的袜子,犹豫着走到沙发边,去帮她穿袜子。


    檀砚书动作轻,第一只袜子穿好,岑礼毫无察觉,他于是长舒一口气,又拿起另一只,谁知这一次她的脚刚粘上袜颈,脚趾就条件反射地蜷起来。


    檀砚书一惊,手里动作暂停,唯恐弄醒她。


    庆幸是虚惊一场,岑礼没醒,只是嘴里含含糊糊嘟哝着什么。


    檀砚书没听清,快速给她套上另一只袜子,也不管穿没穿到底,拉过毛毯给她腿脚全都盖上,又将玩耍得正开心的公主引到他的房间去和警长玩儿。


    煮饭时间四十分钟已经过半,檀砚书回到自己房间,确认完电影开场时间后将原定的晚饭时间往后推迟半小时,定下闹钟。


    他靠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上网搜了一下岑礼正在看的这部电视剧,好不容易将人物关系厘清,却又被剧情的逻辑线困住。


    正要放弃之际,檀砚书感受到自己脚踝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像是在给他挠痒,越挠越痒。


    他低头,看见公主蹭在他腿边,一下下地舔着。


    他终于后之后觉地明白岑礼刚才说了什么。


    她说:“别舔……痒。”


    原来她怕痒。


    巧了,他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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