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巫洵


    人来人往的客栈里,坐在角落的慕时一只手托着脸,面前摆放着美酒佳肴,只有巴掌大的月芽儿正在大饱口福。


    天炙城近日外客很多,慕时在打听最近去临疆的路时得知,城中不日有秘境大开。


    所谓秘境,是前人留下的机缘,于世人是寻觅宝藏之地。设下秘境之人,是将自己留下的东西盖上封印,藏于世间。过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封印便会随时间破裂。伴随星象异变,后人便会寻来。


    秘境虽现,但秘境之主用来筛选有缘人的障碍还在,所以进入秘境有门槛,进入后也危险重重。


    星官测算出秘境的位置和提前预知时间后,便会昭告天下,有意者便会提前到来。


    此次秘境之地便是处于天炙城最中央的荣安王女陵墓。


    据史料记载,荣安王女是五千年前天下未定时,当时安国之主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天资聪颖,三岁习剑,五岁破境,十七岁便已是乘黄境巅峰,是整个安国最有望得道飞升之人。


    奈何二十七岁这年,诸国混战,她披襟上阵,于城门前一人一剑,抵抗敌国两万大军,守城三日油尽灯枯,硬生生拖到援军到来。


    她被当时的安国百姓誉为战神,因此陵墓修建在了天炙城的最中心,受安国百姓世世代代瞻仰。


    哪怕后来安国覆灭,她的陵墓也完整地留了下来。


    如此受人爱戴的传奇人物,陪葬宝贝无数,如今秘境大开,世人自然趋之若鹜。


    虽然很心动,但慕时没打算凑这个热闹,毕竟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在此滞留几日,等月芽儿体力恢复,她便立刻赶往临疆。


    看着月芽儿吃饭的间隙,慕时的目光被同时走入客栈的三人吸引。


    两男一女,衣饰特别。中间被搀扶的男子衣着华贵,雪青长袍坠着不少银饰。


    “两间上房,另外请城中最好的医师过来,要尽快!”


    三人匆匆上楼,收了一锭金子的店小二立马跑了出去,不到两刻钟,就带了医师回来。


    慕时眼看着被带上楼的医师摇着头下来,店小二又忙去另寻,一连三个都忧心忡忡地原路返回,显然束手无策。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的店小二累得倚靠桌边休息,她顺嘴问道:“这是怎么了?”


    店小二是个实诚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跟她说道:“来了个受了重伤的客人,让我去找医师,我这找来了也不顶用啊!”


    “我瞧他们打扮特别,也是外地的吧。”


    “听他们说话那调调,貌似是临疆那边来的。”


    这家客栈开了许久,店小二见过天南海北的客人。久而久之一听人说话,就能把对方来处猜个八九不离十。


    慕时略加思索,临疆那带光怪陆离,虽下定决心要去,但心中难免忐忑。若有本地人指引,自然事半功倍。


    瞧受伤那人打扮,定是有些身份的。她去卖个好,给他治一治,但也不完全治好,合理让他短时间内离不开自己,自然能让其为她所用。


    虽然做法不太厚道,但是可行。


    “不如让我去瞧瞧。”


    店小二讶异,“姑娘是医师?”


    “算是吧。”慕时嫣然一笑,“试试呗,万一我能行,也省得你继续跑。”


    “那自然是好,姑娘跟我来。”


    慕时跟着他上二楼,那临疆来的三人就住在她隔壁。


    他们屋里的气氛很严肃,左右两个大概是贴身侍卫,寸步不离地守在卧榻边。


    在床帘后半躺着的是个容貌隽秀年轻公子,半阖双目,气息微弱。


    慕时瞥过他肩胛处的伤口,看着像是抓痕,还有妖力弥留,应是强大的妖兽所伤。


    “这是旧伤复发?”


    “是!”左边侍卫闻言些许激动,“姑娘可有办法?”


    慕时假意为难,继续问道:“可能告知,具体是什么所伤?”


    侍卫一愣,看向榻上之人,后者点了点头,他才回答道:“九尾赤狐。”


    慕时抬眸,天底下只有一只九尾赤狐,天地孕育,天生强大。古往今来,想要猎杀它,然后剥皮取丹的人不计其数。


    它上一次出现在人前,还是十年前,被巫家寻到,举族之力围剿,但依旧被它逃脱,巫家还因此元气大伤。


    巫家,正是她此行去临疆的目的地。阿怜的负心郎,正是巫家长子,巫燕。


    此人若是巫家人,那她更不能轻易治好他了,慕时心道。


    她叹了口气,“难怪了。”


    她抬起手,掌心泛起淡淡紫色萤光,打向其肩胛。


    骇人的抓痕缓慢淡化,左右侍卫一个松了口气,一个面露惊喜。


    卧榻上的年轻公子闷哼一声,在短暂的忍耐之后,抬头看向她,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


    “公子,怎么样?”慕时主动问道。


    他点点头,“多谢姑娘。”


    “这就好了?”右边的女侍卫放心不下问。


    慕时诚然道:“九尾赤狐留下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治得好,只是暂时稳住。若要想根治,要花好一阵时间。”


    年轻公子微怔,“姑娘有办法根治?”


    慕时犹豫片刻,迟疑道:“我可以试试,得看公子信不信我。”


    他左右看了一眼,左边的男侍卫退后,关上了房门,并原地看守。


    屋里暗了许多,气氛瞬间紧张。


    月芽儿爬上慕时肩头,朝他们嘶吼,奈何体力还没恢复,身板太小,不仅吓不住人,还有些滑稽。


    慕时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莫怪。”年轻公子缓慢直起腰,“只是出门在外,需要谨慎些。”


    “我这伤是年幼时被九尾赤狐所致,当年家父求至医修世家越氏,才保下我的性命。越氏族人都无法根治,姑娘却说自己能,在下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慕时轻哼,“天底下就不能有比越氏族人更厉害的医修了吗?”


    她转身就走,“你不信就算了。”


    “等等。”年轻公子清了清嗓子,“姑娘说的是,天下之大,从不缺天才,敢问姑娘名讳与来处。”


    慕时坦然道:“苍岚宗,道玉真人门下,慕时。”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见他们面面相觑,她又道:“小门小派,公子没听说过也正常。”


    “是没听说过,但有姑娘这样的人才在,将来定会人尽皆知。”


    慕时莞尔,好久没见过嘴这么甜的人了。


    “在下巫氏行九,巫洵。”


    “临疆巫家,鼎鼎有名。”她轻飘飘道,“但你这个人我没听说过。”


    巫洵:“……”


    这姑娘显然不是个会吃亏的。


    “姑娘知道巫家便好,若姑娘真的能为在下根治此伤,在下必定重礼答谢。”


    慕时歪头,一本正经,“我也就试试,要花很多时间,很多钱,还不一定能成功。”


    巫洵:“……”


    这是一点责任都不想负。


    这伤十年不曾有动静,今日一靠近秘境就复发。他若想从秘境中取得他想要的东西,恐怕艰难。此人至少能暂时压制伤势,于他有大用。


    “我与姑娘有缘,我信你。”


    慕时憋着笑,“但愿我不会辜负公子信任。”


    “听姑娘说话,不像本地人,可也是为秘境而来?”


    “我是游历至此,正好碰上秘境。”慕时煞有其事道,“不瞒公子,听店小二说你们极可能是临疆人,我才主动来为公子诊治的。我本意接下来就去临疆,寻一些那里才有珍稀草药。但临疆奇诡之名在外,所以想找一二向导。”


    她丝毫不见外道:“既然公子出身大名鼎鼎的巫氏,身份如此显赫。我无偿为公子排忧解难,公子可能保我在临疆横着走?”


    巫洵挑眉,“怕是有点难,但保姑娘在临疆地界无恙,还是可以的。”


    “既然姑娘如此直言,我也就将话说明。我来天炙城为两事,一为兄长接亲,为其迎娶城主之女。但接亲队伍还在途中,我的身份不宜暴露,还请姑娘保密。”


    慕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其二,不瞒姑娘,我提前来此,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为荣安王女秘境。此行难免要受伤,不知姑娘接下来,可能伴我左右。”


    慕时沉思良久,问:“包吃包住吗?”


    巫洵:“?”


    他重新将面前人打量,此人穿着打扮虽简洁但不失素雅,“姑娘瞧着不缺俗物。”


    慕时叹息,“出门在外,能省则省。”


    真的,月芽儿真的太能吃了。


    “好。”


    巫洵目送她出门,身边的女侍卫忧心忡忡,“公子,此女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靠谱。”


    “可她能压制九尾赤狐的伤,这不是一般医修能做到的。”


    他沉声道:“这种级别的医修,交好没有坏处。只是……你去查查,是不是真的有个苍岚宗。另外,找机会试试她,除了行医,可还有别的本事。”


    “是。”


    半夜,溜去后厨偷吃的月芽儿啃着一块芙蓉糕,无意中吞下附在糕点上的小虫子。


    *


    “四师姐,你怎么成城主的女儿了!”


    入夜,褚今今趴在屋顶上,揭开了两片瓦,朝下面的人低喊。


    抱膝坐在地上的姑娘闻声抬头,瞥见一张面带困惑的熟悉面庞,瞬间红了眼眶。


    “师姐你别哭啊!”褚今今手足无措。


    门口看守的两个侍卫被打晕,闻人鹤推门而入,鹿见汐立刻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喊着“师兄”,但无法靠近。


    他们这才发现,她脚下套着锁链,站的位置已经是能移动的极限了。


    在狮山镇附近寻不到慕时,他们便立刻赶来天炙城寻鹿见汐。因为她有一块自小挂在脖子上的圆镜,可用神魂驱使,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原本鹿见汐回天炙城探亲,是看望把她养大的奶奶。可闻人鹤和褚今今找去时,邻居却说奶奶已经死了,鹿见汐被人带走。


    根据邻居对带走她之人的描述,两人寻到了城主府。


    “就是这块镜子,他们说是我爹送给我娘,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我爹是天炙城城主,我娘是他的侍妾。”


    鹿见汐带着哭腔,本就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此刻落泪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来了才知道,天炙城和临疆巫氏联姻,城主要将女儿嫁给巫家大公子,但他唯一的女儿不愿意,城主夫人为了留下她的女儿,便费心思把我寻回来认祖归宗,让我替嫁。”


    “临疆本就奇诡,那个巫家大公子已经死过两任妻子,还将亡妻埋在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鹿见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也叫情深吗?迟早要闹鬼的吧!我不想嫁,他们就把我锁在这里,日日看守。师兄,我要回去,我要回无稷山!”


    “别哭了。”闻人鹤沉声道,“会带你回去的,先把镜子借我。”


    鹿见汐抹了把脸,师兄最是说一不二,得他此言,悬着的心立刻放回肚子里。


    她将镜子从脖间扯下,递过去,“又找师父吗?”


    这镜子之前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闻人鹤没有回答,接过镜子注入神魂,额间流出的纯白流光与镜面相连。


    “找的是小师妹。”褚今今朝困惑的四师姐挤眉弄眼。


    见她不明白,又借解锁链的由头蹲下身,比着让她凑过来的手势。


    鹿见汐配合地蹲下,同他一起小声蛐蛐。


    闻人鹤充耳不闻,紧盯镜面,慕时的身影逐渐显现。


    她坐在摇椅上,翘着腿,一晃一晃。右手拿了个桃子,自己吃,左手扔板栗,不远处立了条小白蛇,专接她丢的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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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挺惬意。


    鹿见汐一时忘了被锁,看着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松动,摇晃着褚今今的肩膀,“师兄他在笑!他是不是在笑?”


    “我……”褚今今被摇得眼前出现残影。


    他松了口气,看师兄反应,师妹肯定没事。


    “你能看出来她在哪吗?”闻人鹤回身问鹿见汐道。


    鹿见汐得以瞥见师妹真容,“好像是……画月楼,天炙城最大的客栈。”


    “师兄,看太久会神魂反噬的。”褚今今提醒道,“既然已经知道师妹在哪了,就停下吧。”


    闻人鹤颔首,欲收回神魂,却见镜面中的慕时停止了摆动,一个青衣佩银的男人入画。


    “天炙城有另一个名字,叫不夜城。晚间的景色比白日还要宜人,街道也更为繁华热闹。不知我可否有幸,与姑娘共游。”


    慕时转头望向窗户,月夜繁华,风景一线,确实不负不夜城之美名。


    “好。”


    她本欲鲤鱼打挺起身,却不料巫洵邀请的手递了过来。


    如此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自然要淑女一些。


    “别看了!”鹿见汐急忙抢过铜镜,“会有损神魂的!”


    “我无事。”闻人鹤淡淡道,古井无波的目光望去,朝她伸手。


    鹿见汐莫名紧张,向身旁的褚今今投以求助的目光。


    后者急忙躲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般挪开了一步。


    闻人鹤从她手中抽走铜镜,画面已至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提着一篮鲜花的小姑娘将他们拦住。


    “哥哥,给姐姐买朵花吧,祝你们花好月圆,长长久久!”


    慕时低笑,“都给我吧,你早些回家。”


    “谢谢姐姐!”


    她从袖口摸银两,却被巫洵抢先一步。


    “谢谢哥哥!”小姑娘兴奋地跑入人群。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说好的,在我身边,你的一切都由我承担。”


    上道,慕时心想。


    她没有拒绝,提着鲜花继续往前走,忽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巫洵亦回首。


    慕时摇摇头,“没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咳!”


    “师兄!”


    神魂反噬,褚今今急忙切断连接,扶住闻人鹤。


    闻人鹤眸眼晦暗,面无表情地用虎口擦过嘴角些许血迹。


    好得很,一声不吭跑了,就只是在别的男人鬼混……


    第19章 混乱


    华灯初上,慕时提着花篮,顺着长街,与巫洵并行。


    两人行至王女陵墓前,与来往的大多数外地人一样,献花祭拜。


    四面人声鼎沸,所议论之事不过两件。一是猜测秘境大开的具体时间,二是城主嫁女,天炙城将与临疆巫氏联姻。


    慕时轻嗤,“都说巫家大公子对亡妻情深意重,可葬了两个,现在又要娶第三个,算哪门子情深,又是对哪个情深?”


    巫洵听出了她的嘲讽,不羞不恼,坦然道:“兄长行事有他的章法,我没资格妄加评判。但我等行事,理当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哦。”慕时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经过你等如此牺牲和努力,巫氏在世家排名中……又下降了两位呢。”


    巫洵:“……”


    无从反驳。


    “慕姑娘好像对世家之事很是了解。”


    慕时面不改色,“前阵子到处都传,越氏出了天眼,世家将要大洗牌,甚至会惊起整个修真界的动荡。我了解一番,很奇怪吗?”


    “原来如此。”巫洵轻笑,揭过话题,“谣言罢了。”


    慕时微愣,“你的意思是,越家重出天眼是谣传?”


    “越家家主亲自辟谣,慕姑娘没听说吗?”


    怎么会,明明……慕时愕然。


    她前阵子一直待在无稷山,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血脉传承,天赋觉醒,几乎已经是世家之间的传说了。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越家,真的出了天眼,未必是好事。”


    慕时思绪飘远,没有回应。


    “上等法器,机不可失!秘境凶险,有备无患!”


    路边的店铺叫卖着。


    “怎么不见慕姑娘对秘境感兴趣。”巫洵状似无意地扫视过她的脸,“荣安王女留下的东西,可是倍受瞩目,尤其是那把王女剑。”


    荣安王女陵墓附近到处都是人,秘境随时都可能大开,自然先到者容易抢占先机。


    慕时亦张望,“你是为王女剑而来?”


    “那倒不是。”巫洵坦诚道,“听闻王女陪葬中有一颗不朽苍珠,能使容颜不老,尸身不腐,生机不散。”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似有几分怅然,“我有一株鸢尾,想要它永不凋零。”


    慕时挑眉,“莫非是心上人所赠?”


    “是亡母所植。”


    慕时顿时收敛笑容。


    “我幼时喜玩闹,偷偷跟着家人入山,却不料那一战对上的是传说中的九尾赤狐。我成了破绽,母亲为护我而亡。她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留给我的,只剩这株鸢尾花。”


    慕时越听越不对劲,“你说这些,该不是想感动我,让我帮你吧。”


    巫洵哑然失笑,“姑娘会吗?”


    “不会。”她毫不犹豫道。


    巫洵笑看着她,“可我觉得姑娘会。”


    “那你可看错人了。”慕时随口道。


    她脚步一顿,再次回头。巫洵跟随她的视线,也向后张望。


    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什么特别的。


    慕时眉头轻蹙,她总觉得有人窥视,背后凉飕飕的。


    忽地人潮涌动,大家逃命似的往反方向狂奔。


    “妖怪发狂了!”


    “退避!退避!”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慕时微怔,巫洵侧身挡在了她面前。


    坍塌的响声频繁传来,硕大的白蛇甩尾扫塌房屋,求救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身形巨大的白蛇鳞光闪闪,头顶的翡翠流苏夺人眼球,猩红的眼睛尽显癫狂。


    “月芽儿!”慕时震惊,下意识向其跑去。


    却被巫洵死死拉住,“危险!”


    慕时甩开他,眉头紧锁,手中结印,召唤主仆契。


    月芽儿额间闪烁,似感到疼痛般晃动了两下脑袋,砸碎了两座高楼。


    它瞬间找到了方向,迅速朝慕时拱来,庞大的身躯碾碎房屋、街道和避之不及的人,甚至径直朝慕时撞去!


    “慕姑娘!”


    慕时纵身一跃,翻身踩上月芽儿的脑袋。它发狂般左右摇摆,毫不留情地要将她甩下。


    巫洵担忧地大喊,但脚步未动,深不见底的眸眼用目光紧紧跟随。


    慕时在癫狂的月芽儿身上站不稳,东倒西歪,紧紧扒着翡翠冠才没被甩下。


    月芽儿虽然能够变大,偶尔装出气势吓人,但不曾有过这种失控情况,甚至连她这个主人都不认。


    慕时无计可施,被颠得七荤八素,头脑混乱。


    “公子,现在看来,她只是个医修,没什么威胁。”


    侍卫无声无息出现在巫洵身边,“的确有个苍岚宗存在,其中最年轻的长老名唤道玉。”


    巫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把她救下来。”


    “是。”


    整个天炙城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得知消息的城主立马派了维护治安的队伍前来保护百姓,另有精锐队伍出动,追捕肇事白蛇。


    只是慕时还没看清他们的脸,月芽儿的尾巴就像巴掌一样把他们拍在了地上。


    百姓们四散而开,侍卫们无法近身,慕时独自在“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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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属下无能,根本无法靠近。”


    巫家侍卫混乱中被蛇尾甩了一巴掌,脸上还留着红印。


    巫洵眉头轻蹙,慕时还有大用,她不能死,看来只能他亲自救人。


    也好,卖个人情。


    “我去。”他踏风而行。


    慕时在无差别攻击的月芽儿脑袋上艰难睁眼,终于看清了人。


    “五师兄?”


    “嘭!”


    慕时认出褚今今的瞬间,他整个人被流苏缠上。


    “五师兄!”


    褚今今逃不掉躲不开,被流苏倒吊,随着月芽儿扭动的弧度剧烈摇摆,根本无法回应她,很快就口吐白沫。


    慕时:“……”


    五师兄在这,那师兄八成也在。


    她欲寻找,但被月芽儿卷起来的风刮得找不着北。


    情急之下,她扯着嗓子喊了声。


    “师兄!”


    剑光闪过,流苏被斩断,褚今今坠下地面。


    闻人鹤踩着他的肩膀跃向更高处,朝迷茫的慕时伸手。


    “慕姑娘,快抓住我!”


    另一边,巫洵同样向她伸出救援的手。


    不等慕时做选择,月芽儿头顶一个,尾抽一个,将两人拍进墙里。


    “我的乖乖……”慕时欲哭无泪,“你还有这种潜力。”


    月芽儿的攻击力竟然可以这么强?


    狼狈地从凹墙里爬出的闻人鹤和巫洵无意中对视一眼,无言中彼此警惕。


    “你给我停下!蠢蛇!”慕时气得口不择言,“前面是王女陵墓,你要是毁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月芽儿一个劲地扭动翻滚,破坏力十足。


    王女陵墓的守卫们列成方阵,聚势烈火箭齐发,意图直接杀死白蛇。


    慕时紧闭双眼,已经预料到自己要被波及。


    可震动感陡然降下。


    她试探地睁开眼,纯白流光如锁链般将月芽儿紧紧缠绕,它因身躯受制而不断嘶吼。


    “好霸道的通灵纵术。”巫洵低声呢喃,看向操纵之人,“竟还只是个乘黄境。”


    慕时抬眼,只见师兄玄衣猎猎立于阵前,施展控术,先他们一步压制月芽儿。


    巫洵乘势而上,踩着通灵纵术下尤有实物的白锁链瞬间移至慕时面前。


    “慕姑娘,你先跟我走!”


    慕时还未来得及反应,陵墓守卫万箭齐发,入眼一片火红。


    巫洵抬手布结界,罩住自己和慕时。


    利箭扎入肉身,灼烧的痛感迅速蔓延,月芽儿抬头怒吼,爆发出的威势刹那间震断流光束缚,随后朝守卫方阵窜去。


    率先遭殃的是阵前被反噬的闻人鹤,他在月芽儿脑袋顶来之时侧身一躲,拽住冠上流苏,借力跃上蛇身。


    月芽儿因疼痛愈发狂躁,巫洵维持施术吃力,结界在其一声咆哮后碎裂。


    慕时手上脱力,身体滑落,撞上刚刚站稳的闻人鹤。


    两人像车轱辘一样顺着蛇身滚落,闻人鹤抓住一支扎进蛇身的箭,另一只手揪住了慕时后衣领。


    “王女!”


    月芽儿冲破守卫方阵,一头扎进陵墓,眼看蛇尾要甩上王女石塑,众人惊惶尖叫。


    可下一刻,白蛇巨大的身躯骤然消失。


    “它闯进秘境了!”


    “秘境开了!”


    破败的城内只剩人声鼎沸。


    慕时重重摔在地上,仿佛浑身的骨头都已震碎。


    睁开眼,旁边是遍布蜘蛛网和霉点的墙,地面铺着臭烘烘的稻草,还有破碎的碗。


    好像身处乞丐窝。


    她扶着腰坐起来,天地间没了色彩,哪怕是墙角顽强生长的小花,都是灰败的颜色。


    落地之时师兄用身体给她垫了一下,她已经算摔得轻的。身旁的闻人鹤和慢一步进来的巫洵头破血流,此刻都已人事不省。


    被未知力量降伏的月芽儿缩小回了巴掌大小,仍不老实地在她脚边扭动着身躯。


    慕时气得踢开它,又凝气为针,将它扎得没有余地。


    它终于老实,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忽地痉挛,吐了口口水,连带着一只小虫子掉了出来。


    慕时倾身将其捏起,小虫子生龙活虎,差点逃掉。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蛊虫?


    她瞥了一眼昏迷的巫洵,随后将小虫子收进瓷瓶,同月芽儿一起丢进荷包。


    “师兄?”慕时回身扶起闻人鹤。


    她将掌心附在他胸口,黛紫萤光流窜入他的身体。


    没过半刻钟,闻人鹤便缓缓睁眼。倚靠在她肩膀上,一动不动。


    “师兄,你怎么会在。”


    “碰巧。”他气若游丝,“本是来找你四师姐的。”


    慕时歪头,“找四师姐?那我呢?我都不见了你不找我吗?”


    “你还好意思说。”闻人鹤没好气道。


    “你都不担心我?”慕时不可置信。


    闻人鹤轻哼,“祸害遗千年,你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你再说一遍?”


    闻人鹤侧首,在她耳畔一字一顿道:“祸、害、遗、千、年……嘶!”


    慕时忿忿将他推倒,转而去扶起巫洵,同样掌心聚力,催使他醒来。


    闻人鹤单膝落地,撑起自己站起来,“他谁?”


    “我顺手救的小郎君。”


    巫洵醒来时刚好听见慕时的回答。


    “俊俏吗?”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睁眼。


    慕时笑意盈盈道:“俊俏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最难得的是,他、嘴、特、甜!”


    巫洵感受得到她的手摁在他肩胛旧伤处,看来她知道他已经醒了。


    “郎君?”慕时温柔唤道。


    “咳。”


    巫洵缓缓睁眼,诚恳道:“得遇姑娘,真是在下的幸运。姑娘一次两次搭救,在下无以为报,若姑娘有所愿,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亦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慕时满意地减轻了按在他旧伤上的力度。


    还挑衅地瞪了一眼冷眼旁观的人。


    闻人鹤:“……”


    烦。


    还有,她不长心吗?这能是什么好人?


    第20章 死里逃生


    万万没想到,荣安王女离世几千年后,再一次庇护此城,解了城中危难。


    白蛇无意中打开秘境,半刻钟内,无数人闯入其中,丰富了秘境中的色彩。


    很快有人认出,秘境中是五千年前未亡的安国。


    有贩夫走卒穿街走巷,有耄耋老人坐在巷口闲聊,有玩闹的孩童举着拨浪鼓葫芦跑过长街……


    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只是没有色彩。


    所有闯入秘境的人因多彩而与五千年前的人分割开来。闯入者能看见这些仿佛历史中的人,但摸不着也无法与之交流。


    每一个没有颜色的人都重复着自己一天的生活,感知不到闯入者的存在。


    “不是寻宝吗?宝呢?”


    慕时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对着灰蒙蒙的人做鬼脸,但无人理会。


    巫洵走在她身侧,耐心道:“每个秘境的布置和破解的方式都不同,源于秘境布置者的用意。荣安王女从小便是与众不同之人,她留下的秘境,定然不简单。”


    路遇夫妻吵架,妻子站在门口朝丈夫泼了盆水。


    慕时下意识躲避,后退一步,正好踩中闻人鹤的脚。


    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看清是谁后,非但没有歉意,还质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不在场也就罢了。”闻人鹤振振有词道,“我若明知你随时可能遇险,还袖手旁观,将来如何跟师父交待?”


    慕时白他一眼,往左挪动与他拉开距离,让巫洵横在两人中间。


    巫洵侧目,“这位兄台,你明明是关心慕姑娘,何必要说得这么拐弯抹角呢?既容易让人误会心意,又惹了人姑娘不高兴。”


    “你想多了。”闻人鹤别过脸,冷漠道。


    巫洵叹了口气,又回头朝慕时道:“慕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的师兄其实是担心你的,你莫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慕时轻嗤,“我不是明眼人,我眼瞎呗。”


    巫洵:“……”


    他只是不想在这奇怪的氛围做第三人,看似不可或缺,实则多余。


    “在下绝无此意。”


    “你个没脸皮的东西!说了不要赌不要赌,你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却拿娃的救命钱去赌,你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泼水的娘子怒骂,转移了他们的注意。


    “那点钱不够给咱娃治病,我也是想着凑钱才去的!谁知老天爷不开眼,半点都不眷顾咱!我也想给娃治病,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呀!”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的丈夫跪地捶胸,满是后悔和不甘。


    娘子回头看向摇篮里瘦弱的孩子,掩面而泣,“这可怎么办哟,咱娃只能等死了……”


    丈夫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钳住妻子的肩膀,“要不……要不你再去你娘家借一点,咱不能看着咱娃去死,你相信我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你还要去赌?”娘子不可置信,抄起水盆往他身上砸,“你个没脸皮!你个没良心!你个不知悔改的窝囊废!”


    “我……我……”丈夫抱头鼠窜,嘴里含糊不清地为自己辩解着。


    忽又锣鼓响,“感谢大家来贺我儿满月,内有好酒好菜,大家里边请!”


    慕时三人转身。


    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站在家门口,迎着客人,身边的妇人抱着熟睡的孩子,满脸慈爱。


    幺儿满月宴,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虽无色彩,但喜气洋洋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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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列的三人犹如界限,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这恐怕不是巧合。”巫洵轻声道。


    慕时讶异抬头,抬手触摸,不知何时升起无色屏障,画地为牢,将他们三人困在了两个场景之中。


    与此同时,半空中竖起点燃的一柱香,以正常的速度在燃烧。


    慕时扫视一圈,眼睁睁看着无色屏障逐渐缩小。


    “空间在挤压。”她肯定道。


    巫洵向边缘走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往里挤,“这是怎么回事?”


    闻人鹤环顾一圈,互不相干的两对夫妻重复着刚刚的画面。他若有所思,视线最终落在头顶的那柱香上。


    “速度差不多。”


    慕时点点头,“此香燃烧的速度就是空间缩小的速度。”


    她左右张望,其他闯入秘境的人好像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只是场景不同。


    有人身处两个姑娘之间,一个干活被爹娘嫌弃笨手笨脚,但依旧从早忙活到晚,另一个主动端菜时打碎了碗,不仅没被责怪,还因有为爹娘分忧的心而夸赞。


    还有人身处两个即将上考场的书生之间,一个被叮嘱照顾好自己,另一个被督促一定要考上,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


    俗世生活千姿百态,处处都有对照。


    “等这柱香烧完,这个空间也会消失。运气好我们会被弹出秘境,运气不好,就玩完了。”


    慕时指向右边,一个闯入者头顶的香已经燃尽,其人被挤压得变了形,最终成了个黑点,黑点又迅速扩大,将他所处的空间变成了黑洞。


    原本身处其中的人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是否健在。


    然而相反的方向,另一个闯入者头顶的香停止了燃烧。


    他处在两个过生辰的孩子中间,一个家人相伴,天真无邪。另一个对着爹娘的牌位三叩首,然后独自扒着碗,碗里是清汤寡水的长寿面。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两个场景慢慢相融,并且显露色彩。


    “他怎么做到的?”巫洵困惑不已。


    所有人都朝唯一成功的人看去,慕时也不例外。她感觉每一个空间都是被割成碎片的画卷,有的会被涂黑,有的会被上色。


    所处空间越来越狭窄,三人挤到了一处。闻人鹤和巫洵背立,慕时原本和巫洵面对面,眼看要贴上,闻人鹤忽然伸手,将她揪走。


    慕时在他胸前仰面,但他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行为,甚至没有看她。


    “师兄。”她踮脚环抱他脖颈,脑袋搭在他肩上,没有感情道:“我害怕。”


    闻人鹤:“……”


    她的身躯完全落入怀中,他动弹不得。


    巫洵闻声回头,瞅了一眼,与慕时大眼瞪小眼。


    “你要加入吗?”她邀请般地问。


    巫洵迅速摇头,“不……不了。”


    非礼勿视,他赶紧转了回去。


    确定两个人都看不到她的眼睛后,慕时用自己的手遮在眼前,瞬现绿瞳,看向那个成功的闯入者,从他的记忆里寻找线索。


    而他只不过是向那个已无家人的小寿星诚心诚意说了一句话。


    “生辰快乐。”


    小寿星拿筷子夹面的手顿住,蓦然抬头,笑容灿烂。


    “谢谢,这是第一次有人祝我生辰快乐。”


    他的话音一落,燃烧的香便停下了,色彩开始在他所处空间里蔓延。


    “或许……”慕时放下遮挡眼睛的手,眼眸又只剩黑色,“荣安王女毕生心系百姓,希望她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安康常乐。替她守护她的子民,便是破解秘境的关键。”


    她侧目,盯着闻人鹤的侧脸,“师兄,你觉得是这样吗?”


    闻人鹤有些心绪不宁,草草地“嗯”了一声。


    “守护?”巫洵背对着他们问,“如何守护?给他们钱去给孩子治病?”


    他又马上否定,“可我们刚刚给乞丐银两的时候,那钱根本落不到乞丐的碗里。”


    虽然如此想,但他还是试了试,将钱袋递给坐在门槛上掩面哭泣的妇人。


    果然没用。


    “给她钱并不能解决她的问题。”闻人鹤回过神,冷静道,“说不定会被她的丈夫偷偷拿起赌,而不是用在给孩子治病。”


    “那该怎么办?”巫洵束手无策。


    慕时尝试直接治好她的孩子,向摇篮里输送灵力,但被弹了回来。


    “行不通。”她嘀咕。


    闻人鹤垂眸,“或许问题不在孩子,也不在女人,而在那个赌徒。”


    “你说的对。”巫洵镇定道,“如若他不戒赌,这样的困境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总有一天会摧毁这个家。”


    慕时歪头,“难道关键在劝他戒赌,改邪归正?”


    “劝赌徒回头,天方夜谭。”闻人鹤冷声道。


    慕时不服,“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凉薄道:“不如直接把他杀了,办了葬礼就能收帛金,既有钱给孩子治病,还能为这个家以绝后患。”


    慕时:“……”


    也太简单粗暴了。


    “那怎么能行?”巫洵否定道,“一个家没了男人,剩下孤儿寡母该如何生存?”


    “难道这个男人有利于她们生存?”


    巫洵噎住。


    他倔强道:“解决问题岂能一刀切,与人相关,自该循循善诱,不然会适得其反也说不定。”


    “慕姑娘,你觉得呢?”


    闻人鹤亦低头看她。


    “我觉得……”慕时趴在闻人鹤肩上,“郎君你说的对!”


    “那你们就去劝好了。”闻人鹤别过脸,无所谓道。


    慕时感受到了他在偷偷推自己,好像在跟她生闷气一样。


    巫洵蹲下身,试图与跪地捶胸顿足的男人交流。


    “赌桌无情,你若能戒去恶习,回头是岸,那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男人指天骂地的动作顿住,蓦然望向他,“公子!公子您一看就是好人,我家孩子重病,您借我点钱吧,哪怕当牛做马,我也会还你的!”


    “有戏!”慕时兴奋道。


    巫洵拿出钱袋,问:“那你可保证,永远不会再赌了?”


    “我保证!我保证!”男人急忙道,“其实我早就不赌了,可钱不够孩子治病,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唉!”


    “我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踏入赌场一步!公子您行行好,借我点钱给孩子看病吧!”


    巫洵将钱袋递给他,男人欣喜若狂地接了过去。


    钱袋一落入他手,头顶的香瞬间折断。慕时变了脸色,因为空间极速挤压,像有人推着她,强行将她摁进师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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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不平”。


    她慌张地抬起头,正好撞入他深邃的眸眼。


    “师兄,你……”慕时微怔,“脸红了?”


    闻人鹤僵住,目光躲闪。


    他扭头,瞥见拿着钱袋逃窜的男人背影,掌心聚力,以通灵纵术之流光,缠绕其脖颈,瞬间绞杀。


    头顶只剩分毫的香霎时熄灭。


    巫洵抬头:“?”


    这还真行?


    “咳。”闻人鹤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近在咫尺的人,在窘迫中声音低沉,“可以松开了。”


    慕时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松开他,背过身去。


    陷入沉默。


    巫洵各看一眼,心生古怪。


    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是命悬一线吧,他们死里逃生就这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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