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闻岁之抿着唇移开视线, 不去看他镜片上倒映出的缩影。


    陈远峥伸手搭在闻岁之后背上,带着她起身揽在自己怀里坐着,他低颈凑近, 贴着她的唇用力吻下去时, 泛着凉意的镜框蹭过她眼下的小片皮肤。


    闻岁之下意识紧了紧眼皮, 抬起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气息凌乱地往后一躲,“眼镜。”


    陈远峥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梁, 指腹在她微潮的眼尾处摸了两下,抬眸望着她蒙着水层的眼眸, 很轻地笑了声, 接着往后靠了几分,“bb,帮我摘掉。”


    闻岁之抿了下湿润的唇, 抬手捏住纤细的镜腿往下摘,面前的男人配合地往后仰了下脖颈, 明亮的灯光顺势落在陈远峥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他脱离镜片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邃清晰,连眼神都变得锐利了些。


    眼尾和双眼皮褶痕很浅地往上扬了下。


    一侧镜腿划过他的下巴后, 陈远峥放在她后颈的手倏地用了下力, 距离骤然拉近,两人鼻尖贴着鼻尖,他偏了下脸颊, 唇角弧度收敛,再度含着她的唇用力吻了起来。


    她拎着镜腿的手指紧了下,又在他舌尖抵进自己唇间时蓦地松开,眼镜轻“砰”地一声落在松软的被子上。


    陈远峥一只手握着闻岁之的肩膀, 将人往前按去,在她后背即将贴上床面时,扶在她颈后的手抽了出来,拇指轻抚着她湿润泛红的唇边。


    他手臂撑在她身侧,视线相碰时,两人默契地喘息着笑了笑。


    “好钟意你bb。”陈远峥拇指抵着闻岁之的下巴,话落未等她有所回应,便凑近压着她的唇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另一只手沿着她腰侧弧度往下抚,握住细伶的小腿往上抬了抬。


    闻岁之喉间不由自主溢出一声短促的音节,脖颈往后仰了下,顶光刺得她眼皮闭得很紧,睫毛根部微微湿润,两人胸口紧贴着,隔着薄薄皮肤和肋骨,分不清谁此刻的心跳更快些。


    墙角花几上木托盘的金属片上托着一支线香,白色烟丝缠绕着徐徐往上散,就像是他们起伏不断的呼吸声。


    闻岁之额头抵在陈远峥蓄力的肩膀上,指尖压出明显白痕,她像是没入海水般生出一股窒息感,呼吸很细很轻,但也很急促。


    想叫他的名字,但“陈远峥”三个字却融化在喉咙。


    像努力运作却卡动的小齿轮,在奋力摩擦里隐隐发烫,滋出若有似无的火星。


    陈远峥似有所感知,低头在闻岁之耳侧温柔地吻着,牵过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缓缓十指交扣住,温柔声线里夹着克制不住的沉哑,“bb我在。”


    他后背肌肉收紧,额角和脖颈的青筋也清晰地绷着。


    许久后,他抓紧她被自己扣在床上的掌心,倏地失力覆在她身上,灼热呼吸急促地落在她耳窝以及肩颈处。


    干燥的室内像是飘进来细密的雨丝,似降了一场小雨,空气逐渐变得潮湿,鼻翼扇动时还能闻到一丝微弱的土腥味,逐渐冲散了卧室里薰香燃出的雪松月桂味。


    随后,房间里陷入一阵长久的安静,床上的两人靠得很近,呼吸急促,四肢交缠,陈远峥缓了会儿呼吸后,抬起捧起闻岁之的脸,低头在她眉心很轻地吻了下,指腹顺势抹去她眼角的泪迹。


    他起身半靠在床头上,接着将人揽进怀里,扯过一旁的山羊绒毛毯搭在闻岁之的身上,修长的指节挑出她掩在毯子下的长发,拂开她额角和颈间黏着的几缕发丝,手掌顺势落在她后背上安抚般地轻拍着。


    闻岁之靠在他怀里,眼皮微沉地垂着,好半晌才觉得方才失效的感官回笼,她抿了抿微干的唇,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往上揽了下,刚仰起头便被陈远峥贴唇吻了一下。


    两人的唇分开时,她弯起唇角笑了下,眼眸在光下显得尤为明亮。


    陈远峥笑着拢了下她的手指,“有话要讲?”


    闻岁之点头,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问,“你仲记唔记得我们在津安河滨道那晚?”


    她声音轻微透着点哑,尾音还带着些绵软,像一团细雨蒙湿的棉絮。


    陈远峥“嗯”了声,“记得。”


    那晚等司机将车子开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同其他情侣那般在河边台沿靠肩坐了会儿,风徐徐打在身上,脚下是缓慢推涌的海浪声。


    同今晚的氛围很像,两人安静地靠在一起,身上潮润,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一种长久,流动又安稳的感觉。


    闻岁之唇角又扬了扬,抬眸看着他说有一点像今晚,她的脸颊笼在暖调的光晕里,眼瞳像映在水面的月亮那般清润明亮,她反握着他的手指,继续说:“坐着吹风,拖住手压马路,我们好似好少这样。”


    陈远峥轻应了声“嗯”,搭在闻岁之肩上的手抬起,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喜欢?”


    她弯着唇点头,“喜欢。”


    陈远峥也跟着抬唇笑,低头在她眼皮上吻了下,嗓音混着笑地说:“我也很喜欢,bb。”


    他抬起颈,退开几分距离,垂眸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可以将今晚变得更似那晚一些。”


    话落便抬手去按床头铃,吩咐佣人送两杯红酒上来。


    手指松开按铃,陈远峥托了下闻岁之的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边往浴室走边垂眼看着她,温声说:“在此之前,抱你去洗个澡先。”


    等他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才还凌乱的大床已经换上了新的床上用品,羊绒毛毯也已经熨好叠在床尾软皮塌上。


    落地窗前的雕花柚木桌上搁着水晶鎏金醒酒器,以及两只倒入红酒的水晶高脚杯。


    陈远峥直接抱着人坐在墨色软皮椅子上,捏过两只高脚杯,将其中一只递给她,杯子轻碰一声后,两人扬颈饮了一口红酒。


    他捏着酒杯的手搭在闻岁之背后靠着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指腹往她脚背上抚了下,稍微有点凉。


    “觉唔觉得冻?”


    “唔冻。”闻岁之捏着酒杯晃了晃,闻言抬头看着他答。


    对上她的视线,陈远峥心脏莫名浮动了下,他弯起唇,低头在她眼皮上吻了吻。


    闻岁之往一旁倾了下身子,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收回的手臂顺势环在了陈远峥脖子上,她贴过去抱住人,陈远峥垂眼轻笑了声,将酒杯换了下手后,抬手回抱住怀里的人。


    她半垂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安静的卧房里,两人时不时讲几句小话,就这样待了好一阵。


    直到闻岁之眼皮开始变得绵重起来,讲话时呼吸像温风似的一簇簇落在他颈间。


    “有少少困了。”


    闻言,陈远峥“嗯”了声,扬颈将杯子里的酒液饮尽,放下高脚杯后,抱着人起身朝床边走,他垂眼看着她笑了下,“走了,我们去训觉。”


    她回笑了下,眼尾也翘起弧度。


    屋内顶灯熄灭,两人的唇短暂的贴了贴,静谧里温声交换了一句goodnight。


    *


    步入十二月后,港城高楼大厦陆续挂上圣诞气息的装饰,造型各异的圣诞树立在大街小巷,夜色暗下来后变得亮晶晶,像是星星落满了整座城市。


    兆辉大楼外也立了一棵二十多米的圣诞树,楼内也应景地融入圣诞氛围。


    因为晚上要同祝初雨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闻岁之结束了在荔湾区一场救场的同传后,便直接让司机将车子开到了兆辉楼下。


    陈远峥正在会议室开会,是祁津下来接的人。


    同上次一样,闻岁之待在顶层的私人会议室,手边一杯美式和一包从茶水间拿的王林苹果冻干片,她点开SmartCat,进入工作室的其中一个项目里,开始校译里面的笔译内容。


    开完会回到顶层办公区,陈远峥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神情专注,快速敲键盘的人,他不由抬唇无声笑了笑,眼神温和得像此刻落在闻岁之身上的阳光。


    他没进去打扰她,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看了小半晌,随后便回了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闻岁之将SmartCat里的内容校译完,摘下两只耳机,反背过手想要微紧的腰上锤两下时,余光扫到了靠在门口的人影,她不由抬眸看过去,恰好对上了陈远峥含笑的目光。


    他没穿西装外套,灰色衬衫外是一件黑色马甲,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


    闻岁之笑了下,“忙完了?”


    话落,她回眸看了眼电脑屏幕左上角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


    陈远峥淡笑着“嗯”了声。


    他走过去靠在桌边,将人拉起来搂在怀里,手指在她后腰轻轻地揉按着,“腰唔舒服?”


    闻岁之“嗯”了声后往前靠进男人怀里,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颈侧温热的皮肤,低着声音说坐太久了。


    鼻息间是他身上温暖又干燥的柏木香。


    “嗯,晚上返屋企热敷下。”话落,陈远峥低颈在她额角上轻轻吻了下。


    二十分钟后,闻岁之和陈远峥抵达餐厅的时候,祝初雨和Jamie已经等在包间了,包间内的弧面落地窗让海港的落日景象一览无余,金黄色霞光落在正凑头玩游戏的两人身上。


    闻声,他们放下手机,笑着立起身打招呼。


    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富豪榜上的人,冲击感还是非常大的。


    若是工作场合见到陈远峥,祝初雨大概率会避开,他不是自己目前能力可以攀上,并且长久维护关系的人,与其弄巧成拙,倒不如混迹在人群里,旁观别人的热闹。


    不过这次她带着“考察好朋友对象”的想法,那些担心影响职业生涯的顾虑不由减少了许多。


    在听到闻岁之英文介绍陈远峥的时候,哪怕心里紧张,但祝初雨面上还是挺落落大方,用英文说:“陈先生您好,我是岁岁的好朋友,祝初雨Raina。”


    陈远峥抬眼看过去,礼仪性地颔了下首,“岁之的男朋友,Lucian Chen。”


    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自我介绍,但闻岁之心里还是水波涟漪似的轻轻波动,抬眸看向身旁男人的目光里不自觉蒙上了一层笑意。


    闻言,祝初雨眉心下意识轻扬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满意,不论陈远峥是故意讲场面话,还是下意识把岁岁摆在前面,都或多或少能显露出一分重视。


    她笑了下,拉了下身旁男友的手,给他们介绍,两人指间的铂金情侣戒映起小抹光亮,“岁岁,陈先生,这是我男朋友,Jamie Daddario,capital markets的律师。”


    接着又继续用英文给Jamie介绍闻岁之和陈远峥。


    Jamie头发是淡金色,微分碎盖,眉毛和睫毛也是很浅的金色,眼睛是漂亮的湖蓝色,薄薄的唇弯起,唇角挂着两个小括号同他们打招呼。


    “Hi,so glad to meet you all, I’m Jamie Daddario,Raina’s boyfriend。”


    寒暄结束后没多久,服务生咚咚敲响包间门,礼貌询问是否需要点菜。


    祝初雨看着服务生送进来的菜单本,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下,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开口说:“陈先生,我和Jamie对这边不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晚的菜您来点,您看可以吗?”


    话落,她不动声色的朝对面看过来的闻岁之轻抬了下眉。


    陈远峥没注意到她们两人的动作,应了声“可以”后,抬手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厚重的皮封菜单,他垂眼看着菜单,不时低声用粤语报一道菜名。


    港式烧鹅,笋尖虾饺,鸡油蒸珍珠斑球,还有其他几样菜品,都是合闻岁之口味点的。


    陈远峥侧头看着她,“还有要加的吗?”


    闻岁之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她搁在手边的手机便亮了下屏幕,点开后是祝初雨发来的信息。


    Raina:陈先生还不错,在口味上还挺了解你的,都是你爱吃的。


    接着又弹出来一个比奇堡路人鱼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她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祝初雨递过来的含笑目光,闻岁之一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有几分闪躲,指下用力将屏幕按灭。


    大概得益于是见好朋友男友,几人工作又都是或同金融沾边,共同话题并不缺,这餐晚饭吃得异常地顺畅,饭桌上几乎没冷场。


    这边离陈远峥投资的一家私人马球会所不算远,饭后几人便搭车去了那边。


    高昂会费筛选出同圈层,社交精准,包间门一关谈天说地,会所里人很少,轻而易举营造出阶级感,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热情等在会所门口的经理,标准微笑一路带到陈远峥在顶层的私人包间。


    闻岁之和祝初雨坐在棕皮沙发上闲聊,面前矮几上是刚才点的几份甜品和饮品,两个男人没有去打扰她们,坐在不远处的酒柜前,桌上是酒侍刚倒好的两杯加冰威士忌。


    方才席间闲聊,Jamie得知他之前负责过一个L股IPO项目,恰巧是陈远峥出资的企业,因此倒是有话可聊,气氛倒是不尴尬。


    祝初雨抬手往耳后别了下蓬松的羊毛卷发,麂皮短裙下的细腿交叠搭在一起,短靴的尖头鞋尖慢悠悠晃着。


    她捏起珐琅柄的勺子,切掉焙茶巴斯克的一角,一口抿掉,手遮在唇前低声同闻岁之说:“说实话,在知道你男朋友是陈远峥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震惊,我后面更多的是担心。”


    第72章


    祝初雨曲臂搭在沙发扶手上, 朝闻岁之那边靠过去几分,鞋尖点着地毯,她又压低了些声音, “你以前没谈过恋爱, 头一回就来了个大的, 而且有钱人嘛,难免会对他们有stereotype,像陈先生这种量级的上位者, 手段肯定更高,有时候就会担心你玩不过他。”


    “不过——”她暗示地挑了挑眉, “今天这么接触下来, 感觉陈先生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也挺gentleman,不管以后咋样, 最起码现在来看,我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


    想起同父母坦白恋爱时, 他们也是同样的担心,闻岁之不由垂眸沉默了几秒,指甲在指腹上很轻地掐了掐, 开口袒露了自己的想法, “以前我没想过恋爱的事,是遇到他以后才渐渐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正喝着红苹果清酒,祝初雨闻言脑中灵光像脆苹果爆汁般炸开, 蓦地抬眸,从杯口看着她,“A second,所以之前我加Jamie ig的时候, 你们俩是不就认识了?”


    闻岁之笑着“嗯”了声。


    祝初雨放下酒杯,恍然大悟道,“原来!我说呢,你怎么突然开始想谈恋爱的事了!”


    闻岁之微垂下长睫,拎唇笑了笑,“跟Lucian确认恋爱关系之前,我也犹豫了很久,不是担心玩不过他,也不是怕外界的压力,这些我都不在意,我担心的是走不到最后。”


    在很多事情上,她很现实,也是一定程度的唯结果论者,享受过程,但更享受结果。


    了解,动心和磨合是辛苦且长久的过程,如果一段关系注定会结束,在投资回报率极低的前提下,故事没有必要发生,可不曾想对待同陈远峥的关系时,感性出现了压过理智的迹象。


    祝初雨捏着勺柄又切了一角巴斯克,抿到嘴里,问道,“那后来呢?”


    闻岁之将指间雪茄蛋卷的透明包装捏得轻响,静了两秒后答,“后来找到了说服自己的论据,同别人谈恋爱,可能一无所获,但同他恋爱,感情若是没了,但陈远峥三个字带给我的,会永远留在我这里。”


    闻言,祝初雨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禁咧唇笑了声,“行,我这下是真放心了!”


    闻岁之也跟着抿唇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陈远峥那边落了下,声音浸了几分笑意,“而且他确实很好。”


    “我愿意相信他。”


    见状,祝初雨眉眼弯起来,一脸嗑到了的笑容,手掌不禁往下巴上撑去,她歪了下头,凝视着闻岁之脸上此刻柔软的神情,唇角也跟着拎得高高的。


    她不禁感叹了句,“真好。”


    “嗯?”闻岁之抬眸看过来,“什么?”


    祝初雨笑着拖长音“嗯”了声,“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遇到了很喜欢的人,真好。”


    看到你现在比以前愿意表达了,真好。


    闻岁之也抿唇笑着颔了下首。


    祝初雨和Jamie第二天上午要搭配飞机回津安,几人便没在会所玩到很晚,陈远峥提前安排了司机送他们回荔湾区的酒店。


    升起车内的挡板,陈远峥抬手握住闻岁之的手,“今晚开唔开心?”


    闻岁之点头“嗯”了声,在他干燥又温暖的掌心里动了动手指,反手回握住,拎着唇问他,“你呢?”


    陈远峥凑近在她弯起的唇上印下一吻,碰着她的鼻尖说:“我也很开心。”


    “你开心,我会更开心。”


    闻言,闻岁之唇角笑意更明显了些,她侧过身子,抬手环在他腰上,脸颊贴着他颈侧温热的皮肤,陈远峥微垂眼,无声笑了笑,抬起手回抱住人。


    她的目光越过茶褐色车窗,看着街道光影变幻的霓虹灯牌,忽然想起不久前陈远峥在包厢桌球房里弯身打斯诺克的画面。


    他压低着身子,侧胸贴杆,黑色马甲上垂下来的怀表链轻轻晃动,左臂往前伸直,右手往后曲弯着,西裤包裹的长腿笔直,明亮的顶光直直打在他青筋明显的大手上。


    目光沉稳又锐利,手臂自然牵动,精准出杆。


    “噔”一声红球入袋,那一瞬球杆击中的似乎不止是桌上的球。


    想到这里,闻岁之心率隐隐变快,她从他怀里退出来,拉开些距离,看着他问,“之前仲以为家里的snooker hall是装着玩的。”


    别墅负一层除了停车场和影音室,还有一间斯诺克球房和保龄球室,周末时两人玩过几次保龄球,但从没见他碰过斯诺克。


    陈远峥淡淡笑了声,“确实是for fun。”


    “母亲仲在世的时候安排了很多course,snooker就是那阵学的,从英国回来刚接手Zenith那阵,经常待在秋风,后来渐渐就不怎么打了。”


    他捏了捏她细瘦的手指,“想唔想学?”


    闻岁之弯唇笑笑,眸心被他身后车窗落进来的光映得清亮,“你教吗?”


    陈远峥不置可否地小幅度抬了下眉,凑近在她鼻梁的小驼峰上吻了下,嗓音低沉温和地应了声“Sure”。


    黑色幻影驶入昆玉山世元68号,裘叔将车子停在了别墅负一层的车库。


    下车后,两人直接去了桌球房,休息区的茶几上放着佣人提前煮好的一壶红豆水,陈远峥走过去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闻岁之。


    见她喝完后,陈远峥取了根球杆,斜拿球杆擦了些chalk,低声同她简单讲着斯诺克的规则和击球顺序。


    闻岁之接过球杆,模仿着陈远峥在马球会所的姿势俯低身子,接着身后便贴上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他调整了下她架球杆的手指姿势后,掌心直接覆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后伸着,握住了她搭在球杆尾端的手上。


    “cue ball是唯一可以直接用球杆击打的球,击球时虎口贴住,手部要放松,大臂稳住,小臂自然发力。”


    陈远峥边低声说着,边手臂发力,同着她一起牵动球杆,轻推出杆击打白球。


    白球撞上目标红球,红球滚动入袋后,陈远峥又带着闻岁之试了中台球和长台两种发力,这才松开手,他直起身子,单手撑在球桌边上,原本要问的那句“有一点感觉吗”,在看到她眼眸里的光亮时,话停在了唇边。


    陈远峥很浅地抬了抬唇,“岁之,你自己试一下。”


    闻岁之点头,“好。”


    陈远峥后退了两步,侧身靠在球桌旁,眸光含笑地看着面前俯低身子的人,偶时出声纠正一下闻岁之的站姿和手架,室内明亮的光打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立体的眉骨在她眼皮上投下一点阴影,唇瓣轻轻抿着,聚精会神地抬眸盯着杆前的白球。


    那一刻,他的心脏是与之相反的热闹,希望时间定格,希望一辈子能久一点。


    清脆一声出杆,红球缓缓滚动,“噔”一声落入袋中。


    看到球入袋后,闻岁之唇角立时拎起弧度,她笑着站直身子,弯唇看着他说:“Lucian,I potted the red!”


    看着她脸上雀跃的表情,眼中凌凌波动的光,陈远峥也跟着笑了起来,起身,迈几步过去将人揽进怀里,温声夸赞一句“Excellent bb”。


    闻岁之弯唇笑了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后,出声问道,“你钟意打snooker吗?”


    “唔算钟意,又唔算唔钟意。”


    陈远峥唇角落着淡淡的笑,抬手拨开闻岁之垂在脸颊上的碎发,目光落在她的眉眼处,手指也在她眼尾处蹭了蹭,“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闻岁之摇了摇头,松开球杆,抬手搂住陈远峥的腰,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语气轻柔地说:“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闻言,陈远峥垂眼笑了笑,手掌在她后腰处轻拍了下,“仲想再玩阵吗?”


    闻岁之摇了下头说手臂有点酸,接着抬起头,下巴抵在他胸口处,眸光盈盈地看着他说:“你来clear table,好唔好?”


    “好。”陈远峥颔首应声。


    不过他拿起球杆后,抬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贴在她身后将人一同压低,覆在她手背上,球杆在虎口处来回摩擦了几下后,几杆暴力灌袋,将台面上剩余的球快速击入袋。


    下一秒,他收紧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指节扣入她的指缝。


    在闻岁之侧颈望过来时,陈远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从她的下唇吮吸到上唇,另一只手搭在她后腰处,隔着衬衫,顺着她脊骨骨节一粒一粒往上抚去。


    他松开她泛红的唇,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气息有些急促地沉声问,“在这里来一次,好唔好?”


    闻岁之垂着的长睫轻轻颤了下,脖颈的热度隐隐往脸颊上蔓延,低着声音说这里没有dom。


    “有。”


    话落,陈远峥扣着她的腰将人提起来搁在球桌上坐着,球杆被碰到,一端打到桌上未清理的球,撞出接连砰砰几声,打破了球房的安静。


    他曲指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含住她的唇,舌尖扫过唇缝抵入她的齿关,重重吻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熟练地折翻起她及膝的窄裙,手指顺着膝窝慢慢地抚了下去。


    闻岁之一只手臂圈在陈远峥颈后,吻像热风似的一簇簇地落在她的颈侧,还有肩窝处,她后仰着头,红唇莹着水迹,下巴贴着他浮着层薄汗的额角,细腿曲着,纤瘦的脚踝倏尔刮过球桌边沿。


    她另一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攥紧马甲布料,纤细骨节绷出一片白色。


    球房里的灯光偏黄调,略显朦胧地落在两人的身上,在绿色球台和灰色羊绒地毯上投下他们亲密的影子,两只浅口羊皮皮鞋接连掉落,在喘息声里只砸出消音的闷闷两声。


    男士薄底皮鞋在地毯上轻微摩擦,随后陈远峥抱起闻岁之,边朝休息区的沙发走去,边扣着她的后颈用力吻着。


    走到休息区,他俯低身子,拉开沙发旁的矮柜,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方盒。


    闻岁之再次被隔在球桌边上坐着,在男人低头吻下来时抬手遮在他的唇上,她抿了下泛红的唇面,气息不稳地问,“这里怎么会有?”


    陈远峥抬手圈住她的手腕拉下来,边低头去吻她,边低沉着声线回答,“让佣人拿过来的。”


    “你……”


    闻岁之的话还没讲完,便被贴唇吻住,在她手撑着球桌,立着脚尖站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时,陈远峥在她耳后的小片皮肤细密吻着,并不算多诚心地道歉,“我知错了bb。”


    随后,灼热的呼吸伴着吻落在闻岁之的后颈,抵在她膝窝下的手臂搭在球桌边沿上,灯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将指节和手背上的脉络照得清晰。


    她粉光珍珠似的后背皮肤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掐丝珐琅表盘上的指针一下一下走着,在安静的球房里显得尤为清晰,咔哒咔哒地催促着两人紧绷着的神经。


    陈远峥呼吸倏尔变得沉重,同闻岁之交扣的手指也更加用力,骨节泛白,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明显,他另一只手胳膊自前环着她的肩膀,额头抵着她的后颈将人往前压去。


    暖黄明亮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像蒙上了一层细腻朦胧的柔光滤镜。


    这是第一次,陈远峥在这间过分安静的斯诺克球房里剥离冷静克制,放纵情绪和欲望。


    耐心,理智,筹谋计长远是溪清言想让他学会的。


    闻岁之的眼皮像蔫了的花瓣似的垂下,颊侧黏着几根细发,她抿了下泛干的唇瓣,嗓音像糯米饭似的泛着绵,“Lucian。”


    陈远峥喘息着“嗯”了声,低头在她肩膀上吻了吻,“怎么了?”


    “好渴,想饮水。”


    “好。”陈远峥手撑着桌边起身,手指将闻岁之腰间皱叠着的窄裙抚了下来,这才微俯下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到身后的皮质沙发前坐下。


    他抬手拎起水晶壶往杯里倒入红豆水,接着端起海蓝纹琉璃杯,将杯口贴在她的唇边。


    闻岁之抬手虚抵了下微凉的杯底,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见她摇头,陈远峥收回了手,扬颈将杯里剩余的红豆水饮尽。


    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后,他收回手臂,扯过一旁叠放的咖色披肩盖毯,展开搭在她身上,隔着盖毯在她后背上轻拍着安抚。


    等闻岁之呼吸慢慢平稳后,他才抱起人搭电梯回到二楼卧房。


    *


    翌日醒来时,初晨泛白的日光顺着半遮的百叶窗,透过薄纱窗帘落进卧室里,在人字拼的木地板上落处深一道,浅一道的光影。


    闻岁之眯起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往床头柜的时钟上扫了眼,刚过七点钟,她刚要回身,便被身后的男人收拢手臂搂住,他低颈将脸颊靠进她温暖的肩窝处,鼻梁在她耳垂上蹭了下,讲话时嗓音透着些沉倦,“醒了。”


    “嗯。”她往后靠了靠,脸颊往他脸上贴了下。


    两人小声讲着话,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后才起来,早餐是肉丁炒蛋花生酱三明治,配一杯橘皮冷萃,饭后喂宝珠吃了一颗柠檬黄瓜,跟它在泳池玩了会儿水后才上楼换衣服准备去机场。


    到机场后,陈远峥在地库等着,没同闻岁之一起上去,期间接了一通工作电话,十几分钟后透过茶褐色车窗,在昏光里看到一道人影朝这边走来。


    闻岁之穿了一件黑色短款外套,无袖针织衫下摆收进微喇牛仔裤里,走过来时黑色长发被风带地微微往后扬起。


    司机将后车门打开,她弯身上车,刚拉出一截安全带,便听到陈远峥问,“下午要同Martin那边打个video call,要唔要同我一起,有几个英方的officer也会在线。”


    闻岁之怔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他的用意,“可以吗?”


    陈远峥抬了下唇角,“作为interpreter出席,名正言顺。”


    回到别墅后,两人一同去了平日陈远峥常待的那间书房,后台运行的语料库拖慢了笔记本电脑反应速度,闻岁之起身拿起他闲置的那台深空灰笔记本,开机后不能用指纹,输入六个零后提示密码错误。


    闻岁之意外地抬了下眉,看着正在工作的男人问,“你reset password了吗?”


    闻言,陈远峥抬眸,侧脸时镜片映出一道短光,“嗯”了声,说:“新密码是7655288。”


    第73章


    “点解突然间换咗密码?”闻岁之边垂眸输密码, 边随口问了一句。


    陈远峥抬眉无声淡淡一笑,语气听着挺随意的,“以前个password太简单, 安全性低。”


    闻岁之没多想, 轻应了声后, 将刚才整理好的与会者bio接收过来后,继续整理下午关于低空经济产业视频会的术语表。


    下午的视频会议开始前,两人去衣帽间换西装。


    余光看到闻岁之拎下一件白色衬衫后, 陈远峥拿黑色衬衫手顿了下,从另一排衬衫里拎下一件白衬, 腕间戴着两枚蓝宝石袖扣, 外面是一件黑色双排扣枪驳领马甲。


    闻岁之转过身子的时候,陈远峥正弯身从领带柜里拿出一根黑色真丝提花领带,她看着他身上的白衬, 一时忘了自己要照镜子整理头发。


    她唇角水波纹似的抿起一点笑,“couple matching outfit吗?”


    闻言, 陈远峥偏过半分身子,不可置否地抬了下眉骨,他边熟练地往颈间系着领带, 边提步走了过去, “嗯,可以吗bb。”


    闻岁之唇角忍着笑,点了点头说sure thing, 在陈远峥走到自己面前时,抬手接过他手里的领带,有些生疏地将打了一半的温莎结系好。


    搭在她后背的大手稍微收了下力,他倏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低头含着她的唇温柔地吻了两下。


    随后,陈远峥松开揽着她腰的胳膊,拎起她搭在柜子上的西装外套,微抬了下手朝她示意,闻岁之抿唇笑了下,配合地转过身子就着他的手穿上了外套。


    他顺势将手搭在她肩上,揽着人往书房走去。


    继六月份颁布金融新政后,Martin近两日又得到消息,即将会推行新的低空飞行产业监管计划,以减少碳排放,并确保新技术的安全性。


    其中对他们项目影响最大的是无人飞机位置和数据的云端共享。


    Martin一行人在同一间会议室里,他那边也带了个年轻的男性口译员上会,是闻岁之三年前在伦敦共事过的一位口译员,邵东停,Brandon,海事组织的常驻口译员。


    邵东停没想到会碰到熟人,抬眸扫过显示屏,眼神在几秒内染上惊讶。


    对上视线时,闻岁之也不禁有些意外。


    虽然英国的中英口译圈不算大,做到顶尖的算是更是少,但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巧,两人轻微颔了下首,算打过招呼,随后便收回视线,各自进入工作状态。


    此前,Martin只是从罗茸和蒋观松那里耳闻这位闻小姐很专业,但这次几小时的视频会下来,他眼见为实,确实不输他接触过的官方口译员,甚至在某些细节方面更胜一筹。


    Martin这次对闻岁之的邀约是真心实意,“Solkatt,really looking forward to our future collaboration in Gong Sing。”


    退出视频会议后,闻岁之才问出疑惑,“罗先生要返港城发展咩?”


    陈远峥“嗯”了声,“Martin一直都有返港城发展的打算,佢妹同蒋家嘅婚事正好是个机会,两边business融合,一个往外拓,一个往回迁。”


    上世纪九十年代,罗家在港城也是大家,只是后期整个家族到海外发展,在港城豪门家族的地位和名声才渐渐没落。


    闻岁之点了点头,刚合上线圈本的黄色封皮,身旁的男人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同Martin带的那位interpreter是熟识?”


    “唔算熟,只是几年前同Brandon一齐做过会。”


    陈远峥轻“嗯”了声,用力拉了下她的手臂,揽着人坐在他膝盖上,闻岁之自然地靠在男人肩膀上,手指一下下拨弄着他的领带结。


    “腰有唔舒服吗?”陈远峥边低声问,边稔熟地探手进闻岁之的西装里,手指在她后腰处轻轻地按摩着穴位。


    她舒服地往他怀里贴了贴,捏着领结的手往后伸,环住了他的脖颈。


    “今日仲好,没什么感觉。”


    过了会儿后,闻岁之高速运转几小时后,有些迟钝大脑逐渐回笼,垂下的眼皮白翼般掀起,后知后觉地问道,“刚才是吃醋了吗?”


    陈远峥垂了下眼,语气平静的,“没有。”


    闻岁之唇角抿起一点弧度,手搭在他穿着西装的挺括肩膀上,直身看着他,“真的?”


    闻言,陈远峥垂眼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描摹过闻岁之含笑的眉眼,越过她的鼻梁,最后落在她弯着的唇上,他抬手握住她的后颈,边低头吻她的唇,边低声答了句“真的”。


    讲话时,他的唇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唇,话落又用力含住她的下唇,舔过唇缝去吻吮她的上唇。


    陈远峥右手从她后颈往上移,修长的指节陷入闻岁之低挽的发间,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另一只手拎起她腰间的衬衫,贴上她腰侧温热的皮肤。


    她坐在他怀里,变得越来越轻,像一脚栽进失重的梦里,四肢像逐渐融化的黄油。


    安静的书房里,沉促又绵长的呼吸声异常清晰,像煎馒头片上撒的薄薄一层盐,调味,增鲜,让人难以浅尝辄止。


    直到佣人上来敲门,这一吻才喘息着结束。


    饭后在影音室,闻岁之才看到邵东停发来的寒暄信息,她低头回复消息时,陈远峥端过一杯奶昔递给她,正好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他笑了声,“唔惊我吃醋了?”


    闻岁之就着他的手,捏住吸管吸了一口,将手机在一旁,在他放下杯子靠回来时将人搂住,她下巴贴在他肩上,“你真的吃醋了吗?”


    陈远峥淡淡一笑,手臂顺势环在闻岁之腰上,“没有真吃醋bb。”


    手指在她抿在耳后披着的长发上抚着,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朋友,同事,或是合作方也好,我始终很开心你有自己的社交圈,不需要因为拍拖了而有所改变。”


    陈远峥侧低着颈,抬颚在她脖颈上吻了下,呼吸像热风似的落在她的皮肤上,鼻梁在她颈上轻轻蹭着说有时会有少少危机感。


    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闻言,闻岁之怔了一怔,垂下眼,还未等开口,便感受到颈间贴上他柔软的唇,随后顺着自己的脖颈一寸一寸吻了下去,将她喉间的话都烫了回去。


    摇摇欲坠的思绪也融化在了他温灼的呼吸里。


    大开大合间,她搂着男人的脖颈,印着齿痕的唇贴着他的耳廓,缓慢吐息出一句。


    “我只钟意你,陈生。”


    *


    十二月下旬,奚清语在圣诞节前夕回国。


    裘叔开车到港城国际机场接人,回世元道别墅前,先将行李送到了奚清语在荔湾区的海景大平层。


    晚上陈远峥和闻岁之回来时,奚清语的女儿奚奇思正蹲别墅门前的草坪上跟宝珠玩飞盘,闻岁之先前听陈远峥讲过小姨有个女儿,也知道小姨这次会带女儿回来,所以下车看到奚奇思时并没有太惊讶。


    奚奇思右耳边别了一只珍珠发夹,金棕色卷发散在肩后,配着身上蓬蓬的粉沙碎钻连衣裙,像草坪上开出了一朵挂露珠的漂亮小花。


    听到汽车驶进来的声音,奚奇思闻声望过去。


    看到陈远峥从车上下来后,奚奇思立时松开宝珠前爪,边叫了声“Lucian”,边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她仰起头又叫了声“哥哥”,声音甜得像融化的麦芽糖。


    陈远峥俯身,单手将奚奇思抱起来,淡笑着说长高了不少,抱着她走到闻岁之旁边,还没等他开口介绍,便听到小姑娘银铃晃动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你好pretty呀!你是Lucian的girlfriend对不对?Mommy给我看过你们一起拍的照片!”


    闻岁之下意识看了陈远峥一眼。


    她刚要出声讲话,便看到奚奇思礼貌地伸出小手,弯起宝石蓝的大眼睛,“还有,姐姐,我今年six years old,我中文名叫奚奇思,Mommy同哥哥平时都叫我Cheese,Cheese就是我的英文名!”


    奚奇思的学校位于德语区,幼儿园是德语和英语双语环境,奚清语专门给她请了中文家教,平时在家也会跟她讲中文,日常交流并没有问题。


    闻岁之拎起唇角,笑着握住奚奇思的手,“你好,Cheese。”


    静了两秒后,她模仿着奚奇思刚才的句式自我介绍,语气也跟着放软了几分,“我叫闻岁之,英文名是Solkatt,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奚奇思鹅蛋小脸挤出两个小梨涡,“Nice to meet you,姐姐。”


    “Lovely to meet you,Cheese。”


    金黄色霞光从一侧落在闻岁之的身上,她脸上像蒙了层柔光金边,眼睛像两颗黑色珍珠,莹润碧透,陈远峥垂眼看着这一幕,唇角笑意在几秒内流动到眼尾,眸光也跟着柔和下来。


    三个人转身要往别墅里时,奚清语正好走到门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很明艳的一张脸,眼窝深邃,红唇轻挑,她穿着一条极具垂坠感的米色高领长裙,颈间一侧系着一条同色长丝巾,顺直的长发别在耳后散下去。


    应了奚奇思脆生生的一声“Mommy”后,她不禁笑着道,“你们这样抱着Cheese站一起,还真是几似一家三口。”


    陈远峥无奈一笑,俯身将奚奇思放在地上,小姑娘踩着小羊皮鞋子嗒嗒跑过去抱住奚清语。


    他抬手揽在闻岁之腰间,环着人走过去,“Auntie,我女朋友,闻岁之。”


    奚清语松开拉着奚奇思肉感的小手,嘴角漾开一丝温柔的笑着,张开手臂,往前倾身给了闻岁之一个拥抱。


    “经常听Lucian提到你,今日终于见到本人,”她立起身,拉开一点距离,笑看着闻岁之,“岁之,你同Lucian一齐叫我Auntie就得啦。”


    闻岁之也弯唇笑着,闻言叫了一声“Auntie”。


    奚清语“哎”了一声,细长手指搭在闻岁之肩上,揽着她一起往别墅里走。


    客厅米灰色羊绒地毯上倒着一只蓝掌steiff熊公仔,几个拆开的牡蛎宝宝盲盒,还有一只奚奇思拆下来的粉色魔法蛋手表。


    厨房还在准备晚餐,美姨先盛了几碗响螺汤出来,给奚奇思的是一碗番薯糖水。


    晚饭是一桌粤菜,各式精巧茶点,陈皮烧鹅,避风塘炒蟹,豉汁蒸翘壳鱼,椒丝腐乳浸通菜,还有奚奇思最爱吃的脆皮流沙包,她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可爱小雀,叽叽喳喳,整餐饭吃得热闹非凡。


    饭后,奚奇思想去半山平台的小公园去玩,奚清语安排陈远峥在前面带着女儿,她则同闻岁之慢出一段距离在后面小声聊着天。


    浸润地平线的霞光将空气里的薄雾染上一层粉紫色滤镜,一阵风来,吹散几分,树叶也跟着扑簌作响。


    奚清语看着一手牵着陈远峥,一手捏着圆圆苹果冻干的女儿,眼神不由柔和一瞬,她几秒内收回视线,侧眸望了眼身旁的闻岁之,“Lucian父亲那一家人应该来找过你吧?”


    闻岁之颔首,“有来找过。”


    奚清语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在心里恶声道了句果不其然,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岁之,Lucian同你提过Solene吗?”


    闻岁之“嗯”了一声,“提过一点。”


    奚清语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听着很远,缓缓道,“我姐的病逝是意外,但也是人为。”


    半山腰弥漫的雾像入了冬,薄薄一层萦绕在闻岁之的皮肤上,潮润润,冷冰冰地顺着毛孔往皮肤里钻,连睫毛都染上一层湿意。


    她两只手交握在身前,指甲蓦地掐紧另一只手的掌心。


    耳边继续传来奚清语清冷的声线。


    “Solene生产那阵,陈家的business仍然需要我们家帮扶,虽然陈国善觉得有了孩子就绑住了她,但为了我们家的资源,还有陈家的形象,他明面上不敢露马脚,但其实他不爱我姐,甚至厌恶她,所以人前sweet talk,人后cold violence。”


    奚清语嘴角凄苦一动,“这对一位患有产后抑郁的女性来说,就是一场慢性他杀。”


    “后来,陈家利用我们家的资金和人脉在港城重新站稳了脚跟,陈国善也就没了顾及,得知Solene再次怀孕后,立马同刘好缇登报结婚,还将她带回了陈家,导致Solene受刺激流产,”她顿了两秒,喉间隐隐泛酸,声音轻了几分道,“其实流产本来不会致命,但Solene身体已经被熬垮了,所以最后没能挺过来。”


    “那年我刚满二十三岁,而Lucian只有十二岁。”


    话落,奚清语静了几秒,过了会儿才似释然般地轻轻呼了口气,空气里的雾气也散开一小片。


    奚清语抬眼看向闻岁之,看着她拢紧的眉心和眼里明显的难过,冲她安抚一笑,“别多想岁之,我姐的事过去很久了,现在我同Lucian已经能平常心对待了,我讲这些是想告诉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家长大,他还能爱上一个人,我很意外,也很庆幸。”


    “所以当Lucian同我说他拍拖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反对,反而一直想同你说一句谢谢。”


    闻岁之眼里的情绪被疑惑覆盖,她微张开唇缝,脚下的步子也不由放缓,似是很意外奚清语会这样讲。


    奚清语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语气里浸着笑意,“你们拍拖以后,我能感觉到Lucian比以前放松了,爱人是一项双向幸福的能力,我很庆幸他还没有丧失这项能力。”


    她拍了拍闻岁之的手臂,“岁之,你尽管放心地同Lucian在一起,不管是拍拖还是结婚,都随你们的心意,我们家不在乎门当户对,只要他自己钟意就好。”


    “况且退一万步讲,依你现在在事业上的成就,如果生在同我们条件相当的家庭里,你怎样都不会比Lucian差,超过他也大有可能。”


    话音落下,两人不由同声一笑。


    闻岁之弯唇笑看着奚清语,眸光比此刻的晚风还要柔软,“Auntie,多谢你。”


    “谢什么,Auntie早就把你当一家人了。”


    察觉到陈远峥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奚清语不由轻笑了声,意有所指地朝前面抬了抬下巴,提着步子往前走,“我们过去找他们,再不过去,Lucian该觉得我在为难你了。”


    闻岁之朝前面望去,恰好对上昏光里他递过来的目光,不由抿唇轻笑着应了声“好”。


    前面平台处的小公园其实是个迷你儿童游乐场,设施不多,只有滑梯,秋千,跷跷板和攀爬架,但小朋友很容易满足,仍旧玩得乐此不疲。


    大约是下午落了阵雨的缘故,晚间雾气比平日重一些,来小公园玩的小朋友不多,除了奚奇思,还有菲佣陪着出来玩的一大一小。


    奚奇思斜挎一只柠檬黄Kelly Doll,站在绿色跷跷板的一端,同另一侧的年纪小的小女孩来回踩着压高跷跷板,陈远峥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她吃了一半的苹果冻干。


    余光察觉到熟悉的人影靠近,他下意识侧颈看了过去,恰好对上闻岁之望过来的视线。


    路灯暖调的光落下来,她深色的眼眸仿佛风吹过白毛羊胡子草,毛绒绒的亮色轻轻拂动。


    在闻岁之走过来时,陈远峥娴熟地抬手环上她的腰,“怎么了?”


    第74章


    闻岁之摇头笑了笑, 看到奚清语过去扶从跷跷板上跳下来的奚奇思,她才垫起脚尖,稍稍抬起下巴, 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什么, 就是有少少挂住你。”


    闻言, 陈远峥眼皮风吹火苗似的颤动了下,随后笑意从眼尾溢出来,他揽在她腰侧的手指收了几分力度, 不由低声回应道,“我也挂住你, bb。”


    薄雾飘动的昏光下, 他们像辟出一小方天地,耳际的声音渐渐飘远。


    直到被奚奇思欢快地跑过来扑住,她汗津津的蛋型小脸仰着, 脸颊热得像顶着两颗红番茄,嗓音甜得像糖沙翁。


    “哥哥,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呀?”


    奚清语跟在后面走过来,伸手拨开奚奇思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拿纸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迹, “Cheese,你打扰哥哥和姐姐拍拖了。”


    奚奇思扭过牛奶凤梨似的脸颊,茫然地眨眨卷翘的金色睫毛。


    “What does ‘拍拖’ mean, Mommy”


    奚奇思的中文家教先教的普通话,最近半年才开始教她学粤语,大多数都是生活对话,“拍拖”一词超出了她的词汇储备。


    奚清语笑了笑, 指背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Its like dating or being in a relationship。”


    奚奇思小脑袋像敲木鱼似的点了点,接着扭回头,望着陈远峥和闻岁之清脆地笑了两声,粉唇旁的两枚小梨涡又挤了出来。


    闻岁之弯低身子,抬手拨开她挂在唇角的发丝,“还要再玩一会儿吗?”


    “不要了姐姐,Cheese累了。”


    奚奇思笑着摇摇脑袋,回答完又看向陈远峥,“Lucian,你可以抱我回去吗?”


    陈远峥笑了下,“可以。”


    随后他弯下身,单手将她托抱了起来。


    大概是真的玩累了,回去的路上,奚奇思就靠在陈远峥肩上睡着了,奚清语干脆直接让裘叔开车将他们送回了荔湾区的海景大平层。


    奚清语从陈远峥怀里接过女儿。


    “你们进去吧,听日白天我带Cheese去space museum玩,夜晚过来食饭。”


    *


    深夜,二楼书房内,陈远峥正在通工作电话。


    见状,闻岁之要敲门的手落了下来,她走进去将蛋奶酒放在书桌上,刚要转身出去便倏地被陈远峥抬臂搂住。


    他手臂收了下力将人往身前带了下。


    闻岁之手指顺势搭在他胳膊上,垂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正淡声回应着电话那端的人,镜片后望向自己的眼睛却浮着一层笑意。


    十几秒后通话结束,陈远峥放下手机,将闻岁之揽进怀里坐着,他看了眼杯内绵密的淡黄色酒液,“Egg nog?”


    “嗯。”闻岁之往前俯了下身子,一只手搭在桌边,另一只手端起玻璃杯,“美姨话以前Christmas,家里都是煲mulled wine,今年想做点唔同嘅,让我们先试下味。”


    陈远峥就着她的手,低头抿了一口,“仲可以,有啲sweet。”


    闻岁之也喝了一口,“是有少少甜,等阵同美姨讲下,美姨还做了个无酒精的egg nog mille crepe,准备听日给Cheese食。”


    陈远峥摩挲着她细长的手指,安静听她低声讲着话,舌尖的甜味像是顺着喉咙流进了心里,他不由动了动唇角,然后眼尾也小幅度扬起了弧度。


    他手指往上移,捏了下她的掌心,“Auntie今日有没有同你讲咩?”


    闻岁之很轻地上扬着“嗯”了一声,拇指曲起,在玻璃杯上慢慢刮了两下,避重就轻地答,“Auntie话她支持我们拍拖。”


    陈远峥从她手里接过酒杯,放在桌上,握着她掌心的手指收了下力度,重又松了些力摩挲了两下,他抬起眸,“Auntie同你讲咗我母亲的事,係咩?”


    闻岁之眸心闪过一瞬惊讶,还是点头“嗯”了声。


    伤口结痂复原了,也还是伤口,她原本打算不主动同他提起,若是他不提,那这件事就悄无声息地就此翻篇。


    闻岁之抿唇看着他,鼻子不由一酸,眼底像涨潮似的在几秒内涌起酸涩,随后像是怕他发现似的移开了目光,眼皮也跟着垂下,却在下一秒被男人捧住了脸。


    陈远峥看着她闻岁之轻抿住的唇,似是轻叹了一声,“最怕的就是你哭。”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就像一把握住了她的心脏,酸软得让潮气在眼眶慢慢膨胀,从眼角盈盈晃着溢了出来,蓦地打湿了陈远峥抚她眼睑下的指尖。


    母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已经不再有当初那般强烈的痛苦,可此刻看着她泛红的眼皮,他心脏还是被大雾一般的闷涩包围住。


    陈远峥抬手将人揽进怀里,感受到闻岁之湿润的脸颊贴上他的脖颈,他抬起手,掌心在她后脑和脖颈处安抚地抚摸着。


    “会唔会怪我,以前没有主动同你提过。”


    闻岁之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在他肩窝处摇了摇头,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不由收紧了几分。


    陈远峥淡淡地抬唇笑了下,下巴在她耳朵上蹭了蹭。


    他没有再重复提起那些事情,而是同她讲起了母亲奚清言,“我母亲是一个温柔又坚韧嘅lady,如果她仲还在世,你们大概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闻岁之也心有灵犀地没有提及,只是靠在陈远峥肩窝处轻轻“嗯”了声,低声问着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眼底和鼻腔的酸劲也慢慢退了下去。


    当晚两人在书房聊了很久。


    翌日醒来,闻岁之抬手揉了下微微发涩的眼睛,刚要伸手拿手机看时间,便被身后靠过来的男人压在了怀里,随后干燥的唇贴在她耳后吻了几下。


    闻岁之眼皮颤了下,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刚醒的嗓音微有些哑,“现在几点了?”


    “六点几,仲早bb。”


    话音落下,陈远峥宽大的手掌扣住闻岁之的手背,吻从她后颈逐渐落到她的唇角,他另一只胳膊撑起身子,胸口随后贴上她光滑的后背。


    陈远峥含着她的唇吮吸了下后,稍抬颈,鼻梁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道,“One more?”


    但没等她回答,他再次贴着唇吻了起来。


    昨晚没将百叶窗拉严,光亮顺着透光床帘照了进来,细长的光斑落了个尾巴在卧房的大床上,随着被面的起伏而变幻形状。


    闻岁之颤着睫毛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陈远峥撑在枕边的大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微弯着弧度,他手背上的青筋因蓄力而比平时明显,手臂肌肉线条明显,因受力而露出清晰的纹理。


    她抬手想摸他手背上的脉络,指尖刚虚碰到,便被男人反手握住了,修长指骨穿过指缝用力扣住。


    窗前的雕花柚木桌上有一只槲寄生玻璃花瓶,上个月在一场冬季拍卖会上拍来的,半透琉璃面映出的光斑,跳跃着落在闻岁之的眼皮上。


    她像是阳光下逐渐融化一块牛奶酥油,四肢轻得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感官也跟着被风卷走了。


    落在她脖颈和后肩的触感,一时分不清是吻,还是温热的风。


    安静下来的卧室内,陈远峥胸膛随着喘息而起伏,他一只手环在闻岁之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她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从指根抚到指尖,复又抚回去。


    他时不时低头在她潮润的额头,眼皮,还有脸颊上落下一吻。


    缓过神后,闻岁之在男人再次低头时抬起头,贴上他的唇,对视间两人低笑了声,陈远峥手掌托住她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一吻结束后,他起身将人抱起,朝浴室走去。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已经临近九点钟了。


    今天是平安夜,客厅落地窗上挂着红色圣诞星灯,角落的巨大的圣诞树也挂上了应景装饰,树边围了一圈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几个佣人蹲在一旁调整盒子的位置。


    宝珠脖子上也挂着应景的淡绿色叠纱围兜,耳边卡着红色蝴蝶结发夹,兴奋地围在圣诞树四周左跑一下,右跳一下。


    餐桌中间摆着一棵苹果圣诞树,冷杉枝尖挂着水晶吊坠。


    佣人先给两人盛了一小碗燕窝鹧鸪粥,闻岁之舀起一勺,山药肉茸加了燕窝,口感细腻,她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凤凰糕,“今日仲要返公司咩?”


    陈远峥夹起一粒虾饺,“不用,今明两日公共假期。”


    闻岁之这才想起港城同内地放假习惯不同,咬着豆沙苹果角应了一声。


    奚清语和奚奇思晚上来别墅一同用晚餐,过平安夜,白天陈远峥虽然不用去公司,但内地圣诞不停工,他还是有工作需要处理。


    闻岁之也有下月初的终轮面试要准备。


    两人各自占一间书房忙到午后。


    下午美姨在厨房同佣人一起烤潘纳托尼甜面包和圣诞曲奇,闻岁之也尝试着做了一些,外形虽不够靓,但味道相差不大,想拿出去给陈远峥尝一尝。


    她切了一小块潘纳托尼,淋了一点蛋酒酱,又夹了几块坚果曲奇放进甜品碟里。


    客厅里,陈远峥穿了件浅咖色青果领毛衣,靠在沙发上翻看一本财经杂志,小博美靠在他腿边睡得香甜,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他时不时抬手在宝珠身上抚两下。


    落地窗外的阳光映进来,在他发丝,睫毛还有手指上加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闻岁之走过去时,男人恰好抬眸望过来,平静无波的瞳面水纹似的散开笑意,他低声问道,“端的什么?”


    “咸芝士夏威夷果球酥。”


    闻岁之坐下后,捏起一颗喂给他,“好味咩?”


    陈远峥点头应了声,手臂自然地环在她腰上,“bb做的?”


    “东西都是美姨准备的,我只塑咗个形。”闻岁之看着大小不一的球酥,没忍住笑了声,抬眸看着他说,“外形有些不好看。”


    陈远峥也低笑了声,低头在她鼻尖上吻了下,“像似缩小版的太阳系。”


    闻岁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由扑哧笑了声,她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对视道,“在陈生这里,是唔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陈远峥轻抬了下眉骨,“唔一定。”


    他从她手里接过甜品碟,朝前俯身将碟子放在矮几上,靠回来将人重新搂在怀里,低头要吻上她时,低笑着补充了句,“分人。”


    话音落下,他稍偏了下头,两人的唇在溶溶阳光下贴上。


    下午六点多钟,奚清语和奚奇思过来吃晚餐。


    餐桌上,每个餐碟旁都放了个圣诞拉炮,奚奇思雀跃地拉住一边拎起来,奚清语配合地拽住另一边,“砰”一声拉开,里面放着一个纸质王冠和一个圣诞挂件。


    奚奇思拿出里面的红色王冠戴在了头上,侧过头,笑嘻嘻地问,“Mommy,我漂亮吗?”


    奚清语笑了下,“好靓啊sweetie。”


    奚奇思又扭过头去问陈远峥和闻岁之漂不漂亮,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腮边两枚小梨涡更加明显了。


    将粤菜上齐后,佣人又将盛着Sunday Roast的餐盘一一放在几人面前,里面多添了火鸡肉,培根卷香肠,孢子甘蓝还有蔓越莓果酱。


    晚饭后,奚奇思迫不及待地蹦下椅子,朝客厅的圣诞树小跑去,身后还跟着一只凑热闹的小博美。


    她身上穿着件亮彩灯的Christmas Jumper,跑起来像一棵移动的闪光小圣诞树。


    奚奇思坐在圣诞树旁的短绒地毯上,拆完大毛绒袜子里的礼物,又去拆树边扎着丝带的礼物盒,边拆边哇奥哇奥,引得在场人轻笑出声。


    闻岁之知道奚清语喜欢香水,送给她的是一瓶Haute Luxe香水。


    明亮灯光下,香水瓶里的金箔熠熠生辉。


    “Oh lovely,it’s literally mint!好靓好in啊!”奚清语笑着抬手抱了她一下,“我几钟意呢份礼物,thank you 岁之。”


    “唔使客气,auntie。”


    奚清语将香水放回绸缎盒里,手掌撑在软皮沙发上,倾身拎过被丢在沙发角落的银扣lakis,掀开包盖,从中拿出一个方正的黑色丝绒盒子。


    她将丝绒盒打开,将盒子在掌心掉了个方向,笑着递给闻岁之。


    “我母亲之前拍了一块玻璃种的紫翡翠,拿来做了两枚同款式的brooch,Solene这枚我一直替她保管住,我替我姐见了儿媳妇,现在也替她将这份见面礼送出去。”


    第75章


    闻岁之有些惊讶微张了张唇, 随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抬手接过盒子,她垂眸看向黑色绒布上的胸针,紫色翡翠上攀着一只通体镶钻的猎豹, 紫钻点缀, 露着尖锐牙齿, 柔美里透着一股力量感。


    她忽然想起相册里奚清言一张参加晚宴的照片。


    泛黄的彩色照片里,奚清言一身暗松绿软呢西装,盘发红唇, 颈间三圈珍珠项链,她曲着臂里弯夹着黑色手拿包, 背后是宴会厅里体面男士的觥筹交错。


    奚清语端起蛋奶酒抿了口, 玩笑道,“婚前的东西都算个人资产,唔好便宜了Lucian。”


    闻岁之回神, 抿唇轻笑了声,陈远峥这时正好接完工作电话回来, 恰好听到后半句,“唔好便宜了我什么?”


    奚清语说:“你阿婆之前给我同Solene条胸针,现在转交给岁之。”


    陈远峥走过来, 在闻岁之身边坐下, 垂眸看了眼盒子里的胸针,母亲结婚十周年时曾拿出来戴过一次。


    他从绒布上取下胸针,直接戴在了她的胸口处, 稍侧过身看了眼,淡声笑着说:“好靓啊,it looks stunning on you。”


    闻岁之也抿唇笑了起来。


    奚清语无声笑着扬了下眉,又从包里又拿出了个礼盒, 还有一个厚实的红包。


    她先将红包递过去,“我听讲内地见面要派利是,咱们家也不能miss咗这个传统,10001万里挑一,”接着又将另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递过去,“这份是Auntie单独给你的圣诞礼物。”


    闻岁之怔了一怔,没想到小姨考虑得这样周全,“多谢Auntie。”


    “客气咩呀,ok啦,你们两个拍拖吧,我去陪Cheese玩一阵。”


    奚清语和奚奇思在昆玉山待到了深夜,在别墅顶层露台看了场海港的圣诞场烟花,远观只有皇冠大小,胜在能看清全貌。


    佣人将发光烟花泡泡机送上来,伴着远处烟花声,奚奇思抱着快赶上她一般高的泡泡机按着,吐出流光溢彩的细密泡泡。


    临近十一点钟时,裘叔开车将她们送回了荔湾区。


    二楼书房内,闻岁之将胸针收进了保险柜里,转过身,看到陈远峥靠在门边看着自己,她弯唇笑了下,“怎么了?”


    陈远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带你去拆你嘅礼物。”


    他牵着人一路来到衣帽间,玻璃面中岛柜上搁着一个银色的方形礼盒,扎着亮金色丝带,大概二十厘米高。


    闻岁之抬手捏着丝带一角扯开,抬手将上面的盒盖拿下来,盒壁自然散了下来,木质托盘上是一棵珠宝堆起的小型圣诞树,珠光宝气。


    灯光照下来,火彩明亮耀眼。


    她惊讶地抬手遮唇,不由侧颈看向陈远峥,“陈生,你——”


    陈远峥垂眸淡淡笑了下,环着人往前迈了两小步,他拿起最顶端的那条黄钻项链,慢条斯理地戴在闻岁之的颈间,“明年再给你搭一棵更靓的。”


    闻岁之下意识抬手握住微凉的黄色钻石,扭过颈看着他,眼角被彩宝火彩映得微亮,“已经好靓了。”


    “你搭的吗?”


    他“嗯”了声,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吻,“Merry Christmas,bb。”


    闻岁之顺势在陈远峥怀里转过身,手搭在他腰上,她抿了抿唇角,眼底湖面起雾似的微有些潮,低着声音回了句“Merry Christmas”。


    她往他颈间埋了下脸颊,声音微有些闷,“陈远峥,谢谢你。”


    闻言,陈远峥扶在她后颈的手轻轻捏了下,侧过颈在她耳朵上很轻地碰了碰,偏低的声线里含着一份笑,“谢什么,钟意唔钟意?”


    闻岁之轻轻“嗯”了声,鼻尖在他颈侧皮肤上蹭了下,“钟意。”


    陈远峥松开人,拉开一点距离,垂眼笑着看她了一会儿后,凑近想要吻上她的唇,却被闻岁之抬手抵住了唇。


    他微疑地抬了下眉骨。


    闻岁之收回手指,“我仲未拎礼物给你。”


    她朝自己那面衣柜走去,打开藤编柜门,伸手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陈远峥转过身,轻轻倚在玻璃中岛柜上,眉宇舒展,淡笑着看她走过来,唇角轻轻抬起些弧度,“是什么?”


    闻岁之抿唇笑了笑,将盒子递过去,“你打开看看。”


    陈远峥唇角笑意深了两秒,抬手接过丝绒盒,垂眸将盒盖掀开,黑色绒布上摆着的是三样西装配饰。


    鸢尾花镶石领带针,祖母绿驳头眼花扣,还有一对白贝母镶蓝宝的袖扣。


    闻岁之也垂睫去看绒布上的配饰,因买不到这样的一套,风格有些不统一,她抬手拿起那枚领带针,捏着一端穿过他衬衫领口两个小扣眼,另一只手将旋扭旋上。


    她唇角不由拎起弧度,“平安夜快乐,陈生。”


    陈远峥落在闻岁之脸上的目光柔和得似煦阳拂落,闻言抬手握着她的脖颈,往前倾身在她唇上吻了下,“我很钟意,bb。”


    两人唇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彼此鼻端。


    闻岁之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眼角含着一点浅笑,眼眸幽深,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被温热掌心轻轻抚着,心脏缓缓涨大,她扬起下颚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越来越喜欢送给他配饰。


    在严肃社交场合会被他不经意间碰触,像是一个高调又隐晦的微小印记。


    她垫起的脚落地之前,倏地被男人握住了后颈。


    陈远峥掀起眼皮,唇角轻抬着望了闻岁之一眼,随即凑近含住她的唇,边吻边扣着她的腰提抱起来,转身转身将人搁在中岛柜上坐着。


    他一只手撑在玻璃柜边上,另一只手压低她的脖颈,微仰起头,用力抵开她的齿关。


    唇齿交融,鼻息时轻时重地打在对方脸上。


    落在两人身上的灯光也变得越来越灼热。


    *


    翌日上午各自忙完工作,下午两人去斯诺马会会所骑马。


    平时闻岁之会议排期不密集,得闲时会过来上私教课,她同Caine配合得也越来越默契,已经从快步,跑步到现在能熟练地跳场地障碍,有时也会同陈远峥去莱茵跑马场的草地赛道跑跑马。


    换好马术服后,闻岁之和陈远峥去马房牵马。


    大概午睡刚醒,Caine在卧在干草堆上,长睫毛还有些困倦地半垂着。


    看到来人是熟悉面孔后,Caine立刻扫动了几下尾巴,前蹄吃劲一跃而起,迈步到门口,它转动两只耳朵朝向闻岁之,凑过脑袋舔了下她的手,又用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


    闻岁之笑着后仰了下身子,抬手在Caine脸侧,还有脖颈上抚了几下,它舒服地发出重重地哼声。


    跟她亲昵完,Caine又伸着脖子去找陈远峥,在他伸过来的手上嗅嗅又蹭蹭。


    Caine最近在减肥,闻岁之没有给它喂胡萝卜,只喂了一点苜蓿干草。


    随后,她同陈远峥一人牵一匹马到洗浴区。


    闻岁之拿小毛刷给Caine刷了刷毛,戴上护腿,汗屉和马鞍等装备后,她牵着Caine先去上一节盛装舞步的私教课。


    陈远峥则带着一匹纯黑马去跑草地场地障碍,荷兰温血马肌肉发达,动力很足,跳障碍时不打杆,动作干脆利落。


    盛装舞步课结束后,闻岁之带着Caine到户外草场。


    两人骑着马在草场外围慢悠悠散着步,阳光顺着小叶榕的树叶缝隙细碎地落下,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


    将马送回私人马房,闻岁之准备去换下马术服,却被陈远峥握了下手腕拦住,“岁之,先等一下。”


    她抬眸看着他,疑惑地“嗯”了声。


    陈远峥没多言,只抬起唇淡淡笑了下,握着闻岁之手腕的手改为牵住,拉着她的手往马房外走去,他边走边侧过颈,淡笑着说:“先带你去个地方。”


    闻岁之颔首应了声,跟着他来到阳光充盈的户外草地场,抬眸之际,视野里闯入一抹发光,甚至耀眼的银白色。


    一匹通体珍珠白的小马站在绿色草场上,阳光下流光溢彩。


    闻岁之愣了下,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这是——”


    陈远峥淡淡抬唇笑了下,松开闻岁之的手,环住她的肩膀,带着人朝白绸段子似的小马走去,“之前讲过要送你一匹baby horse。”


    闻岁之立时抬眸,目光落在他立体的侧脸上,心脏像是有赛马奔腾般砰砰快跳。


    下一秒便见他垂眸,轻抬了下唇角,“钟意吗?”


    她望着他看了几秒,才轻着声音答了句“好钟意”。


    靠近幼年小马驹时,它眼皮成倒V形,两只耳朵下意识背了过去,闻岁之抬起手,缓慢地靠近它的脸颊,见它不排斥,这才用指背在它脸侧轻轻地抚了抚。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靠近小马驹的鼻子,它好奇地耸动鼻子闻了闻,耳朵慢慢放松下来,往两侧下垂了一点,甚至微低下头,温顺地用鼻子蹭了下闻岁之的掌心。


    她分出几分视线去看站在一旁的男人,“它今年几多岁?”


    陈远峥淡笑着答了句“一岁”。


    他也抬起手,轻着力道用指背蹭了下小马驹的侧脸,“它还没有名字,要唔要给它起个名字?”


    闻言,闻岁之微讶地抬起眼睫,陈远峥见状淡淡笑了下,“送给你的马,自然要你来起名字。”


    前年带她来骑马时说要先买一匹年轻小马,回去后他安排人去找血统纯正的珍珠白马驹,去年在苏格兰的一家马场挑中了这匹小马驹,它完成基础训练,能自主进食后,接它回国的事紧跟着提上了日程。


    闻岁之手指无意识抚着小马的脸颊,思考了会儿后,她抬起眼,眸光明亮地看着他,“Charming Opal,中文就叫’查明奥宝’怎么样?”


    “好。”陈远峥笑着点头。


    一岁的幼年马还不能骑乘,但Charming Opal的简单指令响应的训练已经完成,可以在户外草场牵引慢步。


    午后暖调的日光落在它身上像撩起了一片闪闪发光的银河。


    闻岁之牵着它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停下来摸一摸它,叫一叫它,让Charming Opal熟悉一下自己的名字。


    陈远峥跟在一旁,垂着目光,视线在闻岁之弯着的唇角,眉眼处描摹着,感受着她此刻类似雀跃的情绪,他唇角也不自禁抬起了些。


    阳光越过马术头盔,落在他脸上,衬得眉眼处神情愈发温柔。


    回程路上,闻岁之垂着视线,指尖滑动屏幕,弯着唇角在看练马师帮忙拍的他们同Charming Opal的照片,她侧过脸去看身旁的男人,“它真係好靓啊。”


    陈远峥放下手里的平板,掀了下唇角,“咁钟意?”


    “嗯。”闻岁之朝他那侧靠近了些,她一只手撑在座椅上,另一只手在他深邃眉眼上抚了抚,眸光含笑地看着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闻言,陈远峥轻抬了下眉骨,唇角也缓缓扬起,“真系巧。”


    他握住她的手背,稍侧过脸,轻轻吻了下她的掌心,低声补了句“我都系”,随后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脱掉羊绒大衣后,闻岁之里面是一件深棕色斜肩针织衫,温热的吻顺着她肩颈线落在了她露出的半侧肩膀上,她脖颈微微后仰着,手指搭在陈远峥手臂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按键,米色遮光帘徐徐合上,车厢内也跟着暗了些许。


    陈远峥将人抱在腿上坐着,解开她束着针织衫的细腰带,金色金属扣顺着座椅滑到了地垫上,他宽大手掌抚上她后腰,手指半掩在针织衫下。


    茶褐色西装裤下是一双亮面尖头短靴,动作间小猫跟在他裤子上蹭出一点灰白痕。


    对望一眼,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陈远峥拉开一点距离,拇指抹去闻岁之唇边的水迹,薄唇提起一点弧度,讲话时声音偏低,还微微透着一点哑,“马上快年关了。”


    他边说着,边用手指摩挲着她后颈的小片皮肤。


    闻岁之抬睫看了他一眼,微仰颈在他唇上贴了下,耳垂处的耳环随着她动作而映出两点光斑,长发尾端轻扫过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


    “今年会早点回来。”


    “嗯?”陈远峥下意识抬了下眉。


    闻岁之唇角轻轻拎起,之前经他提起后,她在绿标上问了边忆伶和闻淙,他们当下没立即应下,前几天才发信息说春节有假,可以到港城玩一两天。


    她指尖勾了勾他马甲上的扣子,平稳语气里带着一点笑声。


    “医院春节放到初五,我爸妈同医院讲过了,他们会过嚟玩一两日。”


    第76章


    奚奇思听说陈远峥送给闻岁之一匹珠光白的小马驹后, 她好奇地要去马场看,还兴致勃勃地给闻岁之介绍自己在家里养的一匹白色雪特兰矮马,Pear Butter。


    照片里, Pear Butter圆脑袋上束着橙花发圈, 马蹄上穿着橙色中筒雨靴, 漂亮又可爱。


    介绍完自己的小马驹,奚奇思又兴冲冲地继续往前翻照片,一边翻一边介绍, 笑音雀跃,“姐姐, 这是Lucian牧场里面养的小鸡, 好可爱的,很像毛茸茸的鸡米花,这是黑鼻子小羊, 特别喜欢吐舌头,还有太妃奶糖颜色的小牛, 还有好多好多。”


    她眼巴巴看着闻岁之,“姐姐,等你来苏黎世, 我们一起去牧场玩, 好不好?”


    闻岁之伸手揉了揉她的金色卷发,笑着应了声“好”。


    奚奇思立时举手欢呼着“yeah”了一声。


    正说着,佣人端着餐盘走来, 把刚烤好的奶油蛋糕轻轻放在两人面前的矮几上。


    奚奇思拉了拉闻岁之的手指,笑眯眯地邀她一起吃蛋糕。


    话音未落,奚奇思就已经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跪在法兰绒软垫上, 捏着珐琅柄小勺子大口挖起蛋糕吃,她嘴角很快沾了一圈白生生的奶油,像只胡须挂上牛奶的小猫咪。


    元旦过后,奚清语带奚奇思飞回苏黎世。


    一月上旬,闻岁之收到港城大学招生办的面试邀请邮件,中旬到绍玉楼参加committee面试,到场的面试官有三位,拟申请博导何咏盈Prof. HE Eliana,同院教授方惠爽Prof. FANG Connie,以及学院主任赖莉雅 Prof. LAI Lydia。


    期间,Candidate半年公示期结束,闻岁之成为国际会议口译联盟IACI的正式会员,晚上工作结束回世元道别墅,她收到了陈远峥送的一大束厄瓜多尔红玫瑰,立着一张congrats的小卡片,饭后两人开了一支红头Leroy,小小庆祝了一番。


    吴月慈快马加鞭地给官网添砖加瓦,大手一挥给几日后的年会加码,多加了几份现金兑换券。


    工作室年会结束后,闻岁之在洲南多留了一日,手头的中英法Fintech平行语料库,是她跟几个同行共同在搭建,相较于对比语料库,平行语料库很有用,却不实用,它的建立非常的繁杂,尤其是要实现源语和译文内容对齐。


    几人线下碰了面,趁年关前把现存问题解决掉,又将后续工作细细敲定了番。


    语料库的事情处理完,她赶在兆辉年会当天返回了港城。


    到港城时,兆辉年会还没结束,闻岁之让司机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年会酒店的地库。


    闻岁之给陈远峥发了条信息,同他讲了声自己在地库等他,她重新按亮了半熄屏的平板,继续看语料库里每个术语和后面跟着的几条索引行。


    大约十分钟后,车窗倏地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两声。


    毫无心理准备,闻岁之被惊得颤了下身子,她下意识顺着声源抬头往车外看去,在几秒内同车窗外微俯身站着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见她望过来,陈远峥唇角浅浅掀起了点弧度。


    密闭安静的车厢里,闻岁之的心跳声立时变得清晰,像一下下落在耳侧,她怔了一怔,随后抿唇笑着将车门往外推开。


    陈远峥往一侧迈了一步,让开车门的位置,他刚站直身子,便被车里下来的人抱住了腰。


    “你怎么下来了,年会结束了吗?”


    陈远峥熟练地抬手将人回抱住,深邃眉眼变得柔和下来,他抬手在她后脑抚了抚,低声笑着说:“仲未,唔想让你等太久,”随后他又低声问了句,“累唔累?”


    闻岁之往后仰了下颈,看着他点了点头。


    地库昏暗的光线落在她脸颊上,将她长途奔波后的疲容衬得更加明显。


    陈远峥目光落在闻岁之脸上描摹了一圈,凑近在她眉心吻了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扶在她后脑处的手落下去,手指在她后腰上娴熟地揉着,“饿未?”


    闻岁之靠在他颈窝处,鼻息间是他身上混着一丝凉意的干燥木香,她眼皮半垂着,像倦鸟归巢般用鼻尖在他颈侧轻轻蹭了蹭,闻言应了句“有一点”。


    大概是在车里坐了太久,又盯了太久的电脑,她累得此刻说话的声音低低绵绵的。


    陈远峥侧了下颈,薄唇碰了碰她的额角,“我让Patrick给你打包了些餐食。”


    他边说着边探手将后车门打开。


    闻岁之这才发现祁津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她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下意识抬眼看了陈远峥一眼。


    祁津很识时务地朝车子对面走去,将另一侧的后车门打开。


    对上陈远峥温和笑意的目光,闻岁心里的不自在渐渐消散,嘴角抿起一点弧度,顺着他手臂的力道俯身坐进了车里。


    后座遮光帘合了起来,隔屏雾化也打开。


    车内明亮的顶光照在陈远峥那双骨节分明,正拆着食盒的大手,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一盒色彩搭配很丰富的果切,还有几角小巧精致的蛋糕。


    闻岁之右手接过陈远峥递过来的银叉叉柄,左手顺势抬起来握住他落下的手,陈远峥垂下视线看了眼两人贴着的手掌。


    他唇角很浅地提了下,没说什么,自然回握住,时不时用指腹摩挲两下她纤细的指节,另一只手则从她腰后将人环住。


    两人坐得很近,腿和膝盖都贴在一起。


    闻岁之提着叉子安静地吃着果切,偶尔叉起一块喂给他。


    陈远峥拇指指腹在她手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在她将银叉放回食盒里时,他摩挲她腕骨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揽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从地图袋里拿出一张湿巾撕开,拢起她细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有冇挂住我?”


    闻岁之看着陈远峥神情专注的眉眼上,唇角不自觉又细微地抿起一点,“你呢?”


    陈远峥淡淡笑了下,将她最后一根手指擦完,叠起湿纸巾放在一旁的掷物筒里,他看向她,低颈吻了下她的眼睛。


    “好挂住你啊,bb。”


    闻岁之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她贴近吻了下他的唇角,“我都系,好挂住你,陈生。”


    闻言,温和的笑从陈远峥眼里生了出来,像日光折射出的光晕,映得闻岁之眼尾弧度不由又明显了些,他曲指往上抵了下她的下巴,凑近含住她的唇吻了起来。


    另一只手解开她腰间系着的腰带,金属头受重力吸引掉落在脚边车垫上。


    他大手伸入她身上的人字纹羊毛马甲,隔着柔软的衬衫,指腹在她腰间来回抚摸着。


    灼热的呼吸扑落在彼此鼻端。


    车窗外隐隐透进来的车鸣声,叮叮声交织着车内的呼吸声。


    这个吻没带什么欲望,他们吻得缓慢而绵长,很单纯地安抚两颗长久不见的心。


    良久后,陈远峥离开闻岁之泛红的唇,拉起她的手吻了吻指尖,又凑近吻了下她柔软湿润的眼皮,还有眼角。


    他拉开几分距离,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了抚,声音透着一分哑,“返到屋企仲要好久,要唔要睡一阵先?”


    闻岁之动作很轻地摇了下头,呼吸仍有些凌乱的,“唔想训,想抱一阵。”


    “好。”


    话落,陈远峥抬手按了下按键,将另一侧的遮光帘打开,狭窄的车窗框进夜幕里的城市,快速驶过的欧式白建筑前缀满了新春灯笼,红彤彤雨帘似的。


    霓虹灯牌迷离的光,或近或远地照在低声讲话的两人身上。


    闻岁之此前没在港城过过春节,年二七她同陈远峥去逛了逛年宵花市,Euangelion公园装扮一新,高挂着正红色灯笼,夜晚亮起的灯像一只只停在半空中的萤火虫。


    “你之前来过花市吗?”闻岁之拂开脸颊上的几根发丝,抬眸看着他问。


    陈远峥闻言垂眼笑了下,“没有。”


    往年世元道别墅的春节装饰都是美姨打理,陈远峥几乎不过问,他同闻岁之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新春花市。


    见前面人群更拥挤了些,他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以免被路人撞到。


    别墅里美姨已经安置好了各种年花盆栽,闻岁之只买了几枝金边大红袍,包在透明包装纸里,深红花瓣里泛着点紫,同她带着的暗红色报童帽很衬。


    她晃了下臂弯间的花束,“好看吗?”


    陈远峥垂着眼,注视了会儿她脸上的笑容,眸色温和地“嗯”了声,“好靓。”


    走到人群稀疏些的地方,他驻足,低头吻了下她被风吹得泛凉的唇面。


    年二九,闻岁之飞回津安。


    家里门窗上贴满了热闹的吊钱和福字,除夕夜的爆竹声间断地延续到了第二天。


    年初一早上,一家人聚在奶奶何安华家里,在拜年前包了顿热腾腾的素味饺子,薄皮里透着点粉,电视里放着重播的春晚,背景音热热闹闹。


    小叔闻潺看着手机里的推送,“我看啊,这有钱人比我们迷信多了,这陈国善他们一家去寺庙上香被拍了,”他咬一口蘸了腊八醋的水饺,囫囵吞枣地感叹,“嚯!说是每年还捐不老少钱!”


    听到熟悉的名字,闻岁之夹饺子的筷尖顿了下,坐在对面的边忆伶和闻淙也怔了一怔,彼此对视一眼后,默契地都没搭腔。


    闻潺倒是没察觉他们一家不对劲,喝了口饺子汤后问,“大哥,边姐,你们这趟去港城打算玩儿多久啊?”


    闻淙说:“医院事儿多,待不了多久,明晚从岁之姥姥家直接去机场,初五就回来。”


    闻潺淡“啧”了声,惋惜道,“你们医生就是忙,玩儿都玩儿不痛快。”


    何安华端起面前的盘子晃了晃,以免里面的饺子粘在一起,闻言看了小儿子一眼,“你比你哥有空,你到现在还没成家,你那么些时间都用来干嘛来了?”


    闻潺举起筷子,笑着讨扰道,“妈妈妈,大过年的,你就别数落我了,再说了感情讲究水到渠成,该成的时候,它肯定就成了。”


    何安华晃完最后一盘,“别到时候岁岁都有对象了,你这个当小叔的还打着光棍儿。”


    闻潺一笑,“那不也挺好。”


    何安华嫌弃地抿了下嘴角,转头看向闻岁之时,她脸上立马挂上慈爱笑意,瘦得露出青色血管的手拍了拍闻岁之的手臂,“岁岁,奶奶不催你,对象这事儿急不得,要找个你自己真正喜欢的。”


    闻岁之弯唇笑,“我知道了奶奶。”


    顿了两秒,她垂下些视线,语气放轻了一分,“到时候带回家给您看看。”


    何安华瞬间笑得脸上皱纹像开了花,“好、好,奶奶等着。”


    上午拜完年,下午闻岁之一家启程去姥姥家,高铁六个半小时,到安阳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堂哥漆其齐开车在高铁站等着他们,回去后同姥姥姥爷一同吃了顿饭。


    饭后,堂妹戎克柔瘫坐在闻岁之旁边,揉着吃撑的肚子,“姐,早知道你今年初二就回港城,我也跟你们一起了,还能省点儿酒店钱。”


    闻岁之笑了笑,侧身看着她说:“以后也行。”


    戎克柔疑惑地“嗯”了声,“啥意思啊,以后春节你跟小姨小姨夫还去玩儿啊?”


    漆其齐端着一碟切开的橙子走过来,路过戎克柔的时候,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又踢了下她抻远的腿,“就你话多,有没有点儿样儿,坐好了。”


    戎克柔皱眉揉着额头,“七七哥!”


    漆其齐没理睬她,绕过茶几,走到另一侧沙发坐下,将橙子放在红木桌中间,“赶明儿几点的飞机?”


    闻岁之拿起手机看了眼航班信息,“晚上七点十五。”


    “行,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


    戎克柔咬了口橙子,鼓着腮积极举手道,“我也要一起!”


    漆其齐哭笑不得,“哪儿都有你,你去干嘛?”


    “送小姨小姨夫岁岁姐啊,然后顺道儿去买酸奶啊,不行啊!”戎克柔拿湿巾擦了擦粘腻的手指,随后环住闻岁之的手臂,梗着脖子像一只傲娇的幼年斗鸡。


    漆其齐笑,“我说’不’有用吗?”


    戎克柔咧嘴一笑,“当然没用啦。”


    翌日将他们送到机场,戎克柔买了十几袋各种味道的酸奶,最后由漆其齐拎回车里,她只管拿着一袋浆水酸奶,像小金鱼似的鼓腮吸着。


    晚上十点半,飞机落地港城国际机场。


    接机大厅人声喧嚣,灯火明亮,陈远峥着一身黑色西装,等在人来人往的出口一侧,时不时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不多时,他在拥挤人潮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与闻岁之目光相撞的瞬间,他镜片后平静的眼神一瞬松动,淡淡笑意水流似的从眼角落到唇角处。


    陈远峥提步走过去,伸手接过闻淙手里推着的行李箱,淡笑着温和道,“伯父伯母,一路辛苦了。”


    话落,他微微侧身,退两步让出方向,动作间不着痕迹地贴上闻岁之的指尖,在人流嘈杂间握了下,一瞬便松开,察觉后她唇角不由抿深了笑意,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边忆伶笑着点头,闻淙也客气回应。


    祁津等他们寒暄完,适时上前接过先生手里的行李。


    司机等在机场外,车上放着美姨准备宵夜,羊肚菌竹荪鸡汤,还有一小份凤凰千层糕。


    车窗外,霓虹灯牌像被拉长的水彩笔触,与同向的车流交织成一条流动的彩虹,淡淡光影落进车厢,映亮安静里暧昧流动的两道目光。


    闻淙和边忆伶婉拒了住在昆玉山的提议,早先在潮湾区订了酒店,闻岁之也同父母一起住在了酒店,两间房间在同一层,但并不相邻。


    办理完入住手续,祁津将房卡交给他们。


    房门关闭的瞬间,陈远峥抬手摘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俯身将人抱住,眼镜被他随手放进闻岁之风衣的口袋里。


    他鼻梁在她颈侧蹭了蹭,声音偏低,在黑暗里却尤为清晰,“好挂住你。”


    闻岁之在昏暗里仰起颈,下巴抵在他肩上,轻轻应了声我也是。


    闻言,陈远峥低低笑了一声,鼻尖蹭过她颈侧,薄唇贴上她颈窝皮肤,轻轻吻了起来,随后他直起身子,手捧着闻岁之的脸颊,偏过脸吻住了她的唇。


    他稍稍掀开眼皮,从她手里拿过房卡,稳稳地插入卡槽。


    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陈远峥用手遮在闻岁之眼皮上,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边同她接吻边带着人往里面走去,呼吸声伴随着脚步一同凌乱起来。


    陈远峥抱着人坐在落地窗前的亚麻沙发上,透光薄纱帘映进一点霓虹光影,模糊地打在两人身上,他吮过她的上唇,在她唇角,脸颊和眼皮上轻轻印下一吻。


    闻岁之抬起眼皮,笔直地对上他垂下的目光,对视时在他幽深眼瞳里看到了自己,她眼里同样是这样淡淡又温柔的笑意。


    像是霓虹跑进了他们眼里,黑眸染上了颜色,跃动的,明润的。


    她抬手勾住他靠近领口的一粒纽扣,“你今晚住在这里吗?”


    “bb想我住在这里吗?”


    话音落下,陈远峥唇角浅浅抿着一点弧度,高挺的眉骨投下小片阴影,衬得他此刻眼神愈发温柔,连额前吹落的发丝也闪着一抹柔光。


    她这样注视了他几秒,不禁伸高手臂环住他脖颈,低低闷闷的声音从他颈窝处传了出来。


    “明知故问。”


    闻言,陈远峥轻而短促地笑了声。


    他抱着人起身,边朝浴室走去边低颈,凑在她耳边说抱你去洗澡。


    第二日,闻岁之睁眼的时候刚过六点钟,陈远峥一条胳膊搂着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昏暗里查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


    察觉到身边人气息变化,陈远峥偏颈望过去。


    视线相碰,两个人长久地没讲话,随后陈远峥将手机随手掷在床上,侧过身子,轻轻吻在她眼角上。


    闻岁之闭了下眼睛,抿着泛白的唇笑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也跟着贴过去,在他颈间温热的皮肤上蹭了蹭。


    陈远峥垂眼笑着将人回抱住。


    早餐在潮湾区一家茶餐厅吃的沙爹牛肉公仔面,饭后在潮湾逛了逛,人禧街一整条街挂满了红黄中式灯笼串,灿亮阳光洒下来,将白日也照得灯烛辉煌。


    临近中午,陈远峥带闻淙和边忆伶去莱茵跑马场看赛马,跑马场内新年氛围浓烈,毛茸茸的醒狮队五叼着金边红幅祝福语,喜气洋洋,赛前表演结束后,首场开跑。


    他们在尊宝区的私人包厢内,边用午餐边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赛马,每人手边摆着一只小马毛公仔,还有一个装在红包里,写着财来运起的镀金风车挂件。


    晚上在世元道别墅吃完晚餐,佣人将餐后甜点和热茶送到客厅。


    小博美毛茸茸地躺在闻岁之腿上,脑袋靠在她小腹处,起初它还睁着圆眼睛看他们聊天,没十几分钟它便垂下了脑袋,缩成一团,像收起来的暖烘烘抱枕毯子,睡得小肚子海浪似的一闪一闪的。


    大概是怕吵醒他,几人讲话的声音也降低了些。


    过了会儿,陈远峥看了眼手机,抬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闻淙和边忆伶,“伯父伯母,小姨想同你们通个视频电话。”


    闻淙愣了下,从茶盏前抬眼,“今晚?”


    陈远峥抬唇笑了下,“看您和伯母的时间。”


    闻淙往前弯身放下茶盏,“那就今晚吧。”


    视频电话是在二楼书房里打的,视频接通后,屏幕内的奚清言轻轻颔首,略带歉意地对闻淙与边忆伶说道:“实在抱歉,之前不知你们春节要到港城,否则就晚些日子再回瑞士了,还能同你们见上一面。”


    她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随后闲聊般地同他们聊起奚家和陈家的旧事。


    “今日同你们提起这些,是想让你们两家放心,陈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干涉和牵制得了Lucian的感情,而且我和我女儿都很喜欢岁之,我不可能让Lucian钟意的女孩步我姐的后尘。”


    奚清言伸手从桌上拈起一份文件,透过镜头拿给他们看,纸页在阳光下微微透着光,“边小姐,闻先生,这是律师起草的赠与协议,里面列明了Lucian在瑞士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以及我额外添入的一些财产,这是我们家对岁之最大的诚意。”


    她温和地笑了笑,声音低而坚定,“岁之还不知道这份协议,我没争得Lucian同意,提前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两位在看待他们的关系时,能少一些对Lucian的顾虑。”


    不得不说,奚清言一向深谙谈判与拿捏人心,先以奚清语的事让闻淙与边忆伶心生动容,再以切实的财产承诺展示诚意。


    先退一步,再亮底牌,如此攻守之间,让人难以招架。


    屏幕另一端,边忆伶静静听着,眼神沉着,手指椅沿上很轻地摸索了几下。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奚小姐,你这么坦诚,我们也愿意开诚布公。老实说,作为父母,我们不算尽责,在岁岁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忽略了她,没尽到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底气去干涉她的感情。”


    “即便对远峥有所担心,我们也没真拦着。”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越过屏幕,落在奚清言身上,“奚小姐,你的诚意我们明白,也谢谢你这么看重岁岁,但是财产不是我们关心的事儿,不管有没这些,岁岁都有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自由些。”


    闻淙一直未插话,此时才开口,字字分量恰到好处,“就像我爱人说的那样,两个年轻人的选择,我们不轻易否定。岁岁清楚自己要什么,我们也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作为父母,我希望跟奚小姐有个君子之约。要是以后岁岁想结束这段关系,希望你们能尊重她的意愿,不要用权势勉强她,我们真正看重的是岁岁在任何时候,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他每一个字都像衡量过分寸才放下的一枚秤砣,温和严肃的语气里包裹着几分锋芒。


    奚清言听罢,浅笑着颔首,语气比先前更郑重,“闻先生,我答应你,两位也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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