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君临境一脚踢上殿门,抱着江寄雪的两条腿,把他悬空抵在门上。


    江寄雪好像不太适应这个姿势,两手撑着他的肩膀,有点局促。


    殿内光线昏暗,他们看不太清彼此的脸,但是对方的心跳,体温,呼吸,身体的味道和触感都融在一起,两人都出了汗,湿腻腻的胸膛紧贴着,蒸出来的味道却甜腻腻的,一呼一吸间,那种炙热和躁动,与大殿内的陈旧阴冷极为不符,反而使氛围更加缠绵悱恻起来。


    君临境仰起脸,逼近江寄雪,两人鼻息交缠,他轻轻吻上江寄雪,很温柔地含着他的唇瓣,缓缓地吸吮,慢慢加深,直到江寄雪彻底放松下来,两臂环上他的脖子。


    他腾出一只手,环紧江寄雪的腰,那细瘦的腰肢被他揽在臂弯里,他一只手就能把江寄雪的侧腰攥住,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腰摸起来也能有这样柔韧纤细的触感,他攥住江寄雪的侧腰猛得一捏,江寄雪轻哼一声,立刻软得一滩水一样挂在他怀里。


    他这才开始解江寄雪的衣襟。


    江寄雪呼吸急促,领口衣襟散乱,从敞开的衣领看过去,胸口的皮肤上闪着莹莹的汗渍,手感一如白玉一般光滑细润,他手移向肋下大手捏着江寄雪薄薄的胸肋他感觉江寄雪在他手里细细地战栗,呼吸渐渐不稳。


    他松开江寄雪的唇,黑暗中,炙热的目光像狩猎的狼一样明锐地盯着江寄雪。


    江寄雪胸膛挺了挺,把自己送向他。


    君临境另一只手松开江寄雪的腿,任由他滑落下来,然后用一条腿抵上去,江寄雪几乎半坐在他那条腿上,不安地夹紧他。


    两人都在欲望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们交颈相拥,混乱颠倒的喘息就浮在对方耳边。


    君临境抱着江寄雪,感觉他们一起漂浮在汹潮澎湃的海面上,随着激烈的风暴沉沉浮浮,江寄雪柔美的身体在他怀里不断绷紧,君临境知道他要不行了


    江寄雪腰身一颤,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舒适的呻吟,歪在他怀里。


    君临境笑他,“你怎么这么快?”


    江寄雪气得不行,趴在他肩膀上咬了他一口。


    君临境心里胀得难受,他咬着江寄雪的耳垂,啯弄舔舐,大手抚摸着江寄雪的脊椎骨慢慢往下划,感受到江寄雪细细地战栗,在他的撩拨下难耐地扭动着身体。


    “师尊,让我试试吧。”


    江寄雪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很久没说话。


    君临境的声音低柔,近乎诱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呢?”


    “我会让你舒服的。”


    “师尊~”


    他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跟江寄雪说话了,嗓音清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江寄雪下巴绷紧,终于点了点头。


    君临境心里狂喜,其实他完全在骗江寄雪,他根本不了解这种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到底感觉如何,毕竟他一个正经男高,对如何让另一个男人怎么舒服怎么爽这种事并不感兴趣,他对此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那本跟他一起穿越过来的卷轴,但那本卷轴显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里面写的很多事恐怕都不可信,比如里面就曾直白地写过,江寄雪会在极度愉悦的时候会出水?书里管这个叫极品炉鼎体质?


    神经啊,这一看就很离谱好吧!


    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不试一试,他怎么知道这种事究竟体验如何呢?他也不是有心要骗江寄雪,毕竟这种事,他也不能先拿别人试一试,确定没问题,再来跟江寄雪试一试吧?


    君临境的指腹是有点粗糙的,他总跟谢运混在一起,两人闲着没事就是敲敲打打,搞各种没什么大用的小发明,免不了磨出些薄茧。


    江寄雪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两腿颤得厉害。


    君临境问,“可以吗?”


    江寄雪气息不稳,“……嗯。”


    君临境把江寄雪从自己肩膀上移开,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按在门上,他要看着江寄雪,把他的每一丝神情变动都看在眼里。


    “这里吗?”


    “还是这里?”


    “是这里对不对?”


    江寄雪紧咬下唇,眉头一时紧蹙,一时舒展,两眼泛着水光,颊边是不正常的酡红,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力道呢?”


    “嗯…嗯…”


    君临境坏笑着,“这样呢?”


    江寄雪,“嗯!”


    “快一点?”


    江寄雪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断断续续发出轻吟,握紧拳头轻轻咬在嘴里,神色说不上愉悦还是痛苦,他没经历过这种事,很明显还有些不适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江寄雪立刻紧张起来,身体无意识收紧。


    君临境“嘶~”了一声,放开江寄雪,任由他缩在自己肩膀上抱紧自己,只专注手里的事,“师尊,你最好咬紧牙关别发出声音哦,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好被人看见。”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来到两人身后的殿门外。


    一个内监问,“你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另一个回答,“什么怪声?”


    “这门是不是在抖啊?”


    江寄雪紧紧扒在君临境身上,他抖得厉害,身体越来越烫,两腿夹紧君临境。


    君临境却丝毫不顾及江寄雪的处境,不仅不放慢速度,反而下手更重。


    江寄雪不知道君临境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想求君临境温柔一点,但根本不敢开口,因为一旦松开牙关,就不知道会从嘴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剧烈地颤着,身体收尽,再收紧,两手抓紧君临境后背的衣衫。


    另一个道,“被风吹的吧,宫里门老旧了都这样。”


    然后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君临境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好像江寄雪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最后,江寄雪猛颤着,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然后整个人一松。


    君临境感觉手里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骨头,突然化掉了一样,软绵绵地歪在他怀里,他抱着江寄雪,像抱着一朵柔软的云。


    江寄雪已经说不出话,他余韵未消,目光涣散,浑身无力,君临境一手捞住江寄雪滑落的身体,另一只手抽出来,月色下,他指尖泛着清亮的银光。


    君临境捻了捻,他的世界观再次受到重创,他吻着江寄雪汗湿的额头和侧脸,帮他平息。


    等江寄雪回过神来,君临境拍了拍他,“转过去。”


    江寄雪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紧张起来,湿润的紫眸深处藏着些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被君临境掀翻过去,抵在门上。


    君临境扳着他的下巴,低头看着他红润的脸颊,和隐隐含着泪光的眼睛,从身后贴紧他,“放松点,师尊,你刚刚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他把江寄雪浓密的长发撩到胸前。


    江寄雪的神色很奇怪,是那种好像即将被人往要命的地方捅一大刀,但他又不能阻止,只能心甘情愿被捅,所以毅然决然英勇就义准备慨然赴死的表情。


    君临境只觉得江寄雪身体绷得太紧,他试图通过抚摸亲吻来帮江寄雪缓解这种紧张,他从后面抱住江寄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摸,江寄雪就越绷越紧。


    这样根本不行,君临境有点恼火,“放松,师尊,你不能只顾自己爽吧?”


    就在君临境束手无策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江墨行的声音:


    “阿雪!”


    在这种时候听到江墨行的声音,君临境瞬间精神起来,但他也在同时发现,江寄雪竟然在这一瞬间突然放松下来。


    君临境,“……”


    江寄雪重重吐出一口气,回头对君临境道,“不能被他发现你在这里,你从那边的侧门走。”


    君临境摸着江寄雪的脸,他感觉自己很兴奋,明明两个人正大光明在一起,现在却有一种在偷情的刺激感。


    “师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江寄雪握着他的手,掌心很热,喘息不匀,“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快走吧。”


    君临境低头亲了他一口,慢慢隐入黑暗里。


    等确定君临境已经安全离开,江寄雪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正门走出去,刚走出殿门,就见江墨行从不远处走来,“你搜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江寄雪摇摇头,“这里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墨行从不远处走过来,月光照亮两人的样子,江寄雪看到江墨行脸色铁青,盯了自己一眼,然后转向旁边的殿门,“他在哪里?”


    江寄雪心里一沉,“谁?”


    江墨行严厉的目光看向他,“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江寄雪想起什么,抬手捂住自己的侧颈,但问题根本不出在这里,他汗湿的额角,红润的脸颊,泛红的眼角,和明显不正常的唇色,以及凌乱的衣衫,浑身散发着情欲抒发后餍足的气息,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江墨行走到殿门前,一脚踹开殿门,大步走进去,他在里面找了一圈,江寄雪一直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最终,江墨行什么也没找到,气得一脚踢翻面前的一个木凳。


    江墨行发完脾气,压抑着怒火问江寄雪,“我以为让你和他分开一段时间,你就能冷静下来,头脑清醒一些就能重新审视你们的关系,没想到把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非但没让你头脑没清醒,还给你们添了把火是吧?他把你弄成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了?”


    江寄雪刚被搞完,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脸色难堪地站在原地。


    江墨行越想越气,“我这次饶不了他!”


    江寄雪道,“还是正事要紧,哥,我们先去和其他人汇合吧。”


    江墨行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正事?”


    “……”-


    兄弟两人搜查完含元殿,便重新回到一开始和众人碰头的含凉殿汇合。


    等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其他人早就已经等在那里,君临境抱臂站在角落,眉眼沉黑,目光却很明亮,看上去心情好极了,年轻英挺的面孔就显得格外招眼。


    江墨行看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这小子一拳。


    可除他之外,其余众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江墨行走上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鹤眠道,“九仙门又死了一名内监,和昨夜死去的宫女死状一样,我们正在等你们两个回来,一起去看看。”


    江寄雪和江墨行同时一惊,两人相视一眼,再也顾不上别的,和其他人一起朝九仙门赶去。


    第62章


    九仙门位于皇宫西侧,在仙居殿和沉香殿之间。


    那名死去的内监就歪倒在九仙门宫门旁边,上半身靠在宫墙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脸上的神色惊恐扭曲,眼球充血往外凸出,恐惧地大张着望着自己前方,眼睛口鼻都有出血,看上去异常骇人。


    八人围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宋鹤眠首先开口问道,“这内监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内监道,“就在刚刚,宫中龙卫巡逻时经过这里,发现了尸体。”


    四位府君里,以北庭府穆家家世最为显赫,以东圣府江大海最得圣心,但要论起威望,宋鹤眠长袖善舞又颇有功绩,听闻他之前在多地任职,办过很多大案,深得民望,所以要论四个府君个人政绩的话,要以西府观月府君宋鹤眠为首。


    相比起来,穆乘风自恃身份,谢运可以忽略,东圣府江寄雪和江墨行又资历太浅,所以八个人聚在一起,自然以宋鹤眠为首。


    宋鹤眠看着尸体道,“从死状看来,和昨夜那个一样。”


    江墨行道,“看来这东西凶性很大,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连杀两个人了。”


    江寄雪不语,默默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查看尸体上留下的伤痕,君临境跟在他旁边,发现这名内监指尖上沾着些白色的东西,于是指给江寄雪看,“师尊,他手指上这是什么?”


    江寄雪眉头一皱,捏着内监的手腕,把尸体的指尖靠近鼻子闻了闻,面色略有松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君临境见他神色,也跟着闻了闻,“有股奇怪的味道,是一股清淡的奶香味。”


    江寄雪用手指捻了下那内监指尖上的白色痕迹,道,“是酥油灯的灯油,干了之后黏在了她的手指上。”


    江墨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酥油灯这人是哪个监的?”


    一旁站着的内监道,“是内仆监负责点灯的,和昨夜死的宫女一样。”


    江墨行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管江寄雪和君临境,“酥油灯只有太后的佛堂在点,昨夜死的宫女是在含凉殿附近发现的,今夜这个内监又在九仙门,这两个地方,都离太后所住的寿康殿不远,难道那东西藏在寿康殿”


    众人都是一惊。


    太后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果怪物藏在她的宫殿,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穆乘风却道,“寿康殿我刚刚已经搜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这内监死在九仙门,而且才死不久,难道刚刚搜查的时候,就没人发现这边的异常吗?四府一齐出动,竟然在眼皮底下发生了第二起命案。”


    九仙门位于太液池西南方,在刚刚分配的搜查范围中,属于江寄雪和江墨行负责的区域,穆乘风这席话,是在暗指这名宫女的死,是江寄雪和江墨行的责任。


    江寄雪面色平静,道,“这名内监和昨夜宫女的死状一样,也是死前经过一段急跑,那么,很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遇险,跑到了九仙门,既然从他指尖上发现线索,不防诸位一起再去搜查一次寿康殿,袭击宫女的东西究竟藏身何处,要查了才能有定论,与其在这里胡乱揣测,不如尽快去查。”


    穆乘风哼了一声,率先朝寿康殿的方向走去。


    八人又一同来到寿康殿。


    寿康殿作为太后的寝殿,虽然位于皇宫最僻静的角落,但建筑却最为巍峨壮观,气势雄伟,宫院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气。


    因太后信佛,所以在宫院中另建了一座小佛堂,用来摆放佛像。


    八人经过请示,顺利来到寿康宫内,这次众人不再分配任务,而是很有默契地四散开来,各自搜寻异常。


    那名内监手上沾着酥油灯的蜡油,很有可能是在佛堂时沾到手上的,所以江寄雪径直朝佛堂走进去。


    进入佛堂,眼前是个巨大的须弥座,上面放置着一尊三丈多高的金佛,两旁还有两尊小一些的,满堂都是灯烛,映在金子做的佛像上,整个佛堂都金光闪闪金碧辉煌。


    跟着江寄雪一起进来的,还有君临境,宋轻舟,谢运。


    众人在佛堂内四处查看,江寄雪却只盯着最中间的那尊大佛。


    君临境见他神色凝重,紫色的虹膜上浮着一层异样的神彩,于是靠近江寄雪问道,“师尊,你是觉得这佛像有什么问题吗?”


    江寄雪依旧仰头看着金佛。


    君临境也看向佛像,只见这佛像高高坐在正中,神色肃穆,嘴角似乎带着微笑,但仔细看好像又没有,一双眼睛倒是雕刻的传神,微微敛着,嘴角上扬,慈眉善目的样子,似乎在注视着屋内的所有人,明明是一副慈爱的样子,却看得人心里发寒。


    江寄雪眼神冷厉如刀,抬头望着佛像的眼睛,“要试试才知道。”


    说着,他抬手就要朝佛像施法,却被宋轻舟及时叫下。


    “哎哎阿雪——这佛像可不能随意毁坏,这是江南西道节度使陈清泉送给太后的寿礼,听说太后很喜欢,专门为他打造了这个须弥座,放在佛堂中间,要是坏了可不得了。”


    江寄雪闻言收回手,慢慢踱步走到佛像前,伸手在佛像上敲了敲。


    金子质地柔软,敲起来声音闷闷的。


    君临境也好奇地跟着敲了敲佛像的另一条腿,佛像是盘坐的姿势,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运走上前来,两眼放光地道,“哇,这是实心的吧?这么大的一座纯金佛像,得多少钱才能铸成。”


    “金币十万两。”


    站在众人身后的宋轻舟沉沉开口道。


    谢运不由地感叹道,“怪不得敲起来这么好听。”


    君临境疑惑地看他,“好听吗?”


    江寄雪冷道,“人脂人铸出来的,当然好听。”


    他这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含义,其余三人闻言都沉默不语。


    宋轻舟打圆场道,“陈大人家里本就是豪门大族,十万金币,应该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不至于去盘剥百姓,这金佛大概是他拿自己的私产铸成,给太后的东西,他用的钱怎么敢来路不干净呢。”


    江寄雪手掌依旧贴在金佛上,神色平静抬头望着金佛的眼睛,声色冷脆,“他们永远也不会懂。”


    君临境,“不懂什么?”


    “真佛不在金像里。”


    君临境顺着江寄雪的目光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看到那金佛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


    这佛相那双眼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好像无论人站在屋里哪个角度都会被他盯着一样,但现在君临境却觉得那佛像在看着他,和他对视着,目光相交,凝固在一起。


    君临境扯了扯江寄雪的袖子,“师尊,这佛像好像在盯着我看!”


    江寄雪闻言抬头看去,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脸色却变得异常古怪,透着一丝担忧,“先出去吧,你别待在这里。”


    君临境觉得江寄雪反应有些奇怪,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感觉江寄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江墨行在这时候走进佛堂,“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江寄雪却道,“没什么问题,我们出去吧。”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佛堂。


    宋轻舟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佛堂内只剩下君临境和谢运两个人。


    谢运走到君临境的身边,看着眼前豪气的金佛忍不住赞叹,“你说,金子这个东西,怎么无论在什么世界都这么珍贵呢?我什么时候能收到这么一份大礼就好了。”


    君临境看向他,“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谢运道,“我想研究修士的身体构造,炁海是什么,经脉是怎么运行的,能不能人工制造出来,这些都是需要钱啊,我可太缺钱了。”


    君临境道,“你要真研究这个,恐怕会得罪不少人,那些掌握着修行结丹资料的世家,和当权的统治者怎么会允许你把这些东西公布出来”


    谢运道,“所以我在偷偷研究嘛,他们又没开启大航海时代,说不定大洋彼岸真的有个魔法世界,没准儿霍格沃茨都立校了,我们发展速度得跟上呀。”


    君临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这次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觉得这个金佛有问题。”


    君临境看向两人面前巨大的金佛,“这东西八成来路不正,陈清泉这名字听着就不太对。”


    “一年清部长,十万金加隆。”


    谢运道,“你觉得杀害宫女和内监的,就是这尊金佛”


    君临境看着金佛点点头,“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否山阵那么厉害,可以无视否山阵攻击的妖怪应该妖力很强大才对,而且还可能具备吞噬灵魂的力量,怎么一次只杀一个人?如果这尊金佛真的有问题,他应该要满足一些条件才能杀人,他杀人的条件是什么呢?”


    谢运也跟着看向金佛。


    那金佛依旧似笑非笑,目光似乎微微垂着,和二人静静对视。


    佛堂里阒无人声,一片沉闷的寂静。


    谢运突然“嘶”了一声,抱住自己的肩膀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阴森森的,怪害怕。”


    第63章


    但金佛除了看起来吓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八个人轮番查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很快亮了,第一晚四府合力搜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还在眼皮底下又死一人。


    皇帝大怒,在第二天朝会时斥责四大都护府怠忽值守,庸碌无能,原本就有问题的身体被气得一病不起,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当天朝会就这样慌里慌张的结束了。


    君临境回到绿野阁后,就一直觉得很困,他没多想,回到房间一头栽倒沉沉睡去,结果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身处寿康宫那间佛堂里,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佛堂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个人。


    在他左侧,离他最近的那人,是个穿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妇人,君临境隐约觉得这妇人眼熟,但没细看。


    妇人左侧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君临境蓦得感觉背上一寒。


    因为那人是他昨夜刚刚见过的那个内监——那个死去的内监。


    此时那个内监并没有他之前看到时那么面目狰狞,还是副正常模样,只是低垂着头,很虔诚地坐在佛像面前。


    内监的左侧,是个穿着宫装的宫女,也和内监一样,虔诚地坐在佛像面前。


    君临境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连手指都动不了。


    佛堂里很昏暗,正在君临境弄不清状况的时候,从佛像后面走出四个小和尚。


    这些小和尚只有正常人一半那么高,皮肤白得吓人,都长得白净清秀,但脸上表情僵硬,僵硬得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


    这四个小和尚一出现,跪在第一个位置的那个宫女便害怕地发起抖来,君临境正奇怪,就见四个小和尚每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剃刀,那刀细而锋利,带着一些弧度,闪着寒光。


    四个小和尚僵笑着盯着那个宫女,嘴里念念有词,机械地道,“生人片生人片”


    然后就朝那个宫女直直走过去,竟然开始活剐那个宫女!


    那个宫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君临境听得头皮发麻,他闭上眼睛,不断提醒自己,是在做梦,是在做梦……


    但惨叫声依旧没有停止,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君临境努力凝神,想要从梦里醒来,但直到那个宫女渐渐失去声息,他还是一动不能动地坐在佛像前。


    就见四个小和尚收了刀,笑嘻嘻地退到佛像后,消失了。


    君临境从这个梦中醒来后,惊魂未定,那种感觉那么真实,他竟然亲眼目睹了一场凌迟。


    君临境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怪梦,结果并不是,第二天,他再次进入了那个梦境。


    这次,那四个小和尚重新出现,僵硬地走到第二个内监面前,念念有词地道,“挖出……挖出……”


    君临境浑身发寒,挖出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四个和尚站在那个内监面前,手里拿着两把带锯齿的小勺,活生生在挖那个内监的眼睛!


    那个内监疼得脸都变形了,五官扭曲狰狞,变得跟君临境见到他的死状时一样。


    君临境拼尽全力想要站起身,但身体却沉得像是块石头,依旧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直到内监两只眼睛被挖出,君临境再次从沉重惊恐的梦中醒来。


    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梦,或许和皇宫里那尊佛像有关。


    但还没等他把这个消息告知其他人,就接到了荷女的急报,“临境殿下,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昨夜暴毙,陛下令四府一起赶往宫中彻查,限期今天必须找到妖物,否则依照办事不利重罚。”-


    就这样,君临境和谢运再次来到皇宫。


    他们到时,其他四府众人已经在寿康殿汇合。


    太后死在了自己的寝殿里,死状和之前的内监和宫女一样,都是七窍流血,面容惊恐,只不过因为她年老面容枯槁,所以看起来更加恐怖而已。


    太后身份尊贵,遗容自然不能像宫女和内监一样被众人随意翻检,所以大家只围在一起,听江大海给他们讲述了太后的死状。


    江大海道,“根据死状来看,太后和之前的两人一样,应该是被同一个妖物所害,这妖物太过凶残,今天必须抓到,请各位仔细搜查寿康宫,凡遇可疑之物,一律销毁,宫中不能再发生命案了。”


    听闻了太后死讯的众人都是一副惊恐不解的样子,穆乘风怀疑地问道,“太后和昨夜内监是同样的死因是同一个妖物所害”


    江大海点点头,严肃地道,“现在看来,是这样。”


    穆乘风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什么妖物竟然能在否山阵中杀了太后。”


    不仅仅是穆乘风,其他众人,诸如江墨行,宋轻舟,也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妖物也太强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君临境看着众人惊恐的样子,疑惑地问谢运,“杀了太后怎么了?难道太后也是修士而且很厉害”


    谢运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摇摇头,悄声道,“不是,他们有一种说法,叫法不可恃以制众,术不可施之于贵宗。”


    君临境问,“什么意思?”


    谢运道,“就是说,像太后这种高贵的人,本身便被一种巨大的福报庇护着,普通术法妖物是不能攻击她的。”


    君临境嘴角一抽,怀疑地问,“真的假的?这也太封建迷信了吧?”


    谢运道,“鬼你都见过了,还在乎这个?不过我觉得这个说法是对的,贵宗和当朝掌权的人,的确受到一种神奇力量的保护,不过这种力量也不是不能打破,只不过有些难罢了。”


    君临境似懂非懂,“这么说的话,那白娘子传奇里面,许士林考上状元,法海就不能对他用法术,也是有依照的?”


    谢运点点头,“考上状元也算是入了贵宗行列了嘛。”-


    君临境犹豫再三,最终把这两天困扰他的那个怪梦告知了众人。


    众人听后都非常惊讶,七嘴八舌地讨论原来那尊金佛才是妖物,只有江寄雪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大变,很是紧张地看着他。


    君临境对江寄雪扬起一个轻松的笑,表示自己没事。


    江寄雪穿过人群走到君临境面前,这么多人在,江墨行不好阻拦他。


    君临境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道,“只是做个梦而已。”


    江寄雪脸色很差,他没头没脑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君临境歪头困惑地看着他,“对不起什么?这和你又没关系。”


    江寄雪垂下头,不再说话。


    知道是金佛在作怪,众人便重新聚在佛堂里,可江大海亲自用通灵术试探,也没在金佛上发现一丝邪气。


    江墨行跟在他身后,道,“怎么回事?这佛像我们昨天也查看过了,无论怎么试探,都没有任何邪气的反应,真奇怪,他现在也没有任何邪气或者怨气。”


    江大海面容凝肃,“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怨灵,不止一个,金佛虽然被很多人的怨念附身,但因为有了佛的金身,又受了香火祭拜,所以通灵术对他不管用,要么打破他的金身,要么想办法超度亡灵。”


    他们先是尝试了各种办法,符纸,阵法,雷击,火攻……


    但金子质地柔软,并不怕雷击火烧,被大力猛锤后几乎对金佛没有任何杀伤力,即使用火,金身融化后也能快速复原。


    显然物理攻击对这东西完全不起作用,这种无视物理攻击,无法战胜,怎么杀都不死的妖物,超脱于物相之上,属于无相甲等。


    江大海将视线落在金佛上,神情严肃地道,“看来只能超度了,不过超度的法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完成,在此期间,藏在金佛里的怨灵依旧会继续对下一个目标出手。”


    说到这里,江大海把目光投向君临境,“所以,临境殿下,你这三天很危险。”


    江寄雪祈求地道,“父亲!”


    江大海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免,我知道一种民间流传的方术,或许可以试一试。”


    江大海把江寄雪,江墨行,君临境单独叫到一起,给他们讲这个方术具体要如何施行。


    大概就是君临境这三天要待在一个房间里,不能出去,房间只能有他自己一个人,房间四周要撒上一圈盐,只要盐不被破坏,君临境不离开房间,那么他就可以平安躲过怨灵的攻击。


    江大海最后特意叮嘱他,“切记,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离开房间,我会找人在房间外守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接近这个房间,明白吗?”


    君临境点点头。


    江寄雪立刻道,“就让我在外面守着吧。”


    江大海道,“此术最关键的,就是守在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关系最好不要太过亲近,否则反而会给怨灵可乘之机,寄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寄雪固执地道,“我知道,但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更不能放心,这办法又不是万无一失,我不能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江墨行闻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江寄雪,“所以为什么你能保证你守着就一定没问题?”


    江大海也板起面孔,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江墨行质问道,“如果有意外怎么办?你打算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吗?”


    第64章


    场面发展成这样,君临境的处境就变得有点尴尬,人父子三个是一家人,他好像没什么说话的立场。


    好在江寄雪注意到他的处境,没再跟江墨行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有我的打算,不会以身犯险,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江寄雪回头对君临境道,“我们回绿野阁,你待在我的房间。”


    君临境也很担心江寄雪,他迟迟没有答应,“师尊,你有什么打算?”


    江寄雪抬头看他,只问,“你走不走?”


    君临境,“走!”


    江寄雪牵起君临境,抬脚就走。


    江墨行在两人身后大声呵斥,“江寄雪!谁让你走的?”


    江寄雪回头看了眼江墨行,目光决绝,“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违逆过你的任何要求,但是今天这次,我没办法再听你的!”


    说完,江寄雪牵着君临境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江墨行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身影,一脸冤枉地问江大海,“我对他提过什么要求?我不就要求过他这一次吗?”


    江大海干咳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回到绿野阁后,君临境被关在江寄雪的房间,房间所有的门窗缝隙贴上密密麻麻的符箓,在房间四周撒下一圈盐。


    以君临境现在的修为,辟谷三天还是很轻松的。


    江寄雪一直守在门外,反复叮嘱他,“我绝不会主动要求你走出房间,所以这三天,无论听到任何声音让你打开门窗,都不要理会,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听到我的求救或者惨叫,都是幻相而已,也不要理会,只要你不走出这间房,我们都是安全的,明白吗?”


    君临境坐在地板上,面对房门,觉得这事很简单,“我知道,反正别出房间就对了。”


    江寄雪,“嗯。”


    顿了顿,他又道,“我会一直守在这里,什么东西都进不去,如果看到什么,也不要害怕,都是幻象而已。”


    君临境,“我相信你,师尊。”-


    青白的月亮升上树梢,月色明亮,透过月洞窗的窗格照在地板上,窗上的糊纸映照着银色的月光,将竹叶的叶影投映在上面,窗外有些风,竹叶的影子微微摇动,月辉洒下,将房间内的昏暗变为澄澈的青蓝色。


    君临境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他眼皮有些重了。


    如果睡着的话,会不会还做那个梦呢?


    他不太想睡,翻过身看向门口,“师尊。”


    江寄雪的声音立刻传进来,“怎么了?”


    君临境道,“你困不困?”


    “不困。”


    君临境道,“我有点困,但不想睡。”


    “害怕做梦吗?”


    君临境惊讶江寄雪怎么这么清楚知道他的想法,“对,那个梦真的很吓人。”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江寄雪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对不起君临境,我没想到这件事会伤害到你。”


    君临境觉得江寄雪的话有点奇怪,但他眼皮越来越沉,头脑也不清醒,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就昏昏睡了过去。


    他一直往下坠,仿佛有无数支手拉扯着他,生生把他拽进那个梦里,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又出现在那个佛堂。


    他身体依旧一动不能动,只能扭动脖子,看到跪坐在他旁边那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君临境这次认出了她,是太后。


    就在这时,那四个小和尚再次出现,嘴里念着,“绞肉……绞肉……”


    君临境像是被人从脑后抡了一闷棍,遍体生寒,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要醒来,耳边再次传来惨叫。


    ……


    君临境猛得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好好睡在江寄雪的房间,他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有种想吐的冲动。


    他朝门外叫了一声,“师尊。”


    但没有得到回应,或许是睡着了吧,君临境想,他只好重新躺回去,盯着床帐出神。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很安静,所以有点细微的声音就显得异常清晰。


    一开始是很轻的“嘎喳嘎喳”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撕窗口的符箓,不止一只手,像是有好几只,君临境坐起身,朝窗口看了一眼,迎着月光,他看到窗棂上的符箓真的一张一张被揭下来,那些揭下符箓的手小小的,跟婴儿一样。


    接着是“嘎嗒嘎嗒”有人推窗户的声音,整个窗户都在微微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把窗户推开闯进来。


    “这里也有符咒。”


    “这里也进不去。”


    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低低念叨。


    君临境先是心里一惊,他突然想起江寄雪的话,意识到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幻象,又放松下来,起身走到窗前,想要检查一下窗户上的符箓,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江寄雪的声音,“君临境,你醒了吗?”


    君临境道,“嗯,刚刚又做那个恶梦了,吓醒的,师尊你还没睡?”


    江寄雪道,“外面睡着不舒服,你把门打开,我想回房间睡。”


    刹那间,君临境意识到什么不对,立刻回过神来,外面和他说话这东西根本不是江寄雪。


    可如果这东西不是江寄雪,那江寄雪去哪里了?他不应该守在门外吗?


    君临境走向门边,外面的东西好像知道他在靠近,继续道,“我真的好累啊,快把门打开吧,我好想进房间睡啊。”


    君临境他盯着门上江寄雪的影子,沉默不语。


    “开门吧。”


    “把门打开吧。”


    “放我进去吧,好不好?”


    江寄雪的声音从诱惑变得渐渐不耐烦起来,最后竟然猛力锤打在门上,门外响起指甲抓在门板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江寄雪的声调变得尖厉起来。


    “我让你把门打开!”


    “快把门打开!你个可恨的东西!”


    “真是可恨,他不开门怎么办?”


    “他不开门怎么办?”


    外面只有江寄雪一个人的声音,他好像在自言自语,接着便安静下来,风声轻轻吹着,窗外的竹影摇动。


    君临境稍微松了一口气,结果还不等他冷静下来,却听房门“嘭”地一声巨响!江寄雪的身影撞在门上,接着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绞肉……绞肉……”


    然后是江寄雪急迫的求救声,“君临境!快放我进去!快啊!快把门打开!”


    接着外面传来人倒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很熟悉的皮肉分离的声音,和江寄雪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快救救我君临境!好痛啊!好痛啊!痛死我啦!”


    空气中竟然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这种情况也是江寄雪特意叮嘱过的,君临境以为自己有准备,绝不会上当,但现在发现他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这些声音,即使他心里清楚这都是幻相,却控制不住脑海里涌出的画面,江寄雪的惨叫依旧在继续,每一声都仿佛把他放在油锅里煎烤,君临境急得在原地乱转。


    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他惊恐地发现一件恐怖的事,原本撒在房间周围,围住整间房的盐,竟然变成了黑色!


    他记得江寄雪说过,盐一旦变黑,就说明房间的阵法被破了。


    君临境抬头,脑子空白了一瞬,因为他竟然重新回到了那个佛堂,正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那四个鬼气森森的小和尚抬着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柱朝他走来,阴笑着念道,“炮烙……炮烙……”


    君临境依旧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四个和尚抬着那根烧红的铁柱贴近他,从铁柱上传来的热浪几乎要把他皮肤烧熟,那感觉是那么真实,他甚至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君临境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烤熟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灵魂是一个人最强大最高贵的东西,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别被幻象迷惑。”


    接着,那种滚烫的温度消失了,一个清凉的怀抱温柔地抱住他,君临境突然感觉好安全,他莫名觉得抱住他的这个人很强大。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君临境睁开眼,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绿野阁,眼前是江寄雪的房间,他正坐在地板上,而抱着他的这人,正是江寄雪。


    君临境扭头看了眼房门,门边密密麻麻贴着符箓,房门紧闭。


    君临境疑惑地问,“师尊,你怎么进来的?”


    江寄雪松开他,和他面对面坐着,月光从窗外投进来,照在他的发丝上,让江寄看起来特别温柔,他眼睛弯弯笑着,目光幽深而平静,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笑得跟个蒙娜丽莎一样,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君临境觉得眼前的江寄雪有点陌生,“你是我师尊吗?”


    意生身笑着道,“我是你师尊。”


    君临境更确定了这家伙有问题,江寄雪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你胡说,你根本不是我师尊。”


    意生身道,“我也不是你师尊。”


    君临境问,“那你是什么东西?”


    意生身道,“我是他,又不仅仅是他。”


    君临境看着眼前这个一比一复刻出来的江寄雪,他想到谢运曾经提起过的一种东西:意生身者,譬如意去,速疾无碍,故名意生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控制台玩家?


    君临境问,“你是意生身?”


    意生身很随意地坐着,“你们的确这么称呼我。”


    君临境在“这家伙是个挂”和“师尊竟然瞒着我买挂”这两个爆炸性信息的轰炸下,突然想起意生身的另外一个特点——感同身受。


    在君临境看来,他无法把意生身简单地等同于江寄雪,但他对江寄雪最初的好感来源,就是看脸,这个建模完美长在他的理想型上,以至于无论男女都无所谓的程度,但很奇怪,面对意生身,他竟然完全生不出任何杂欲,他只是单纯地好奇,“所以……”


    意生身突然道,“我要走了,不要把我来过的事情告诉他。”


    君临境呆呆地,“好,为什么?”


    意生身认真地道,“他会生气的。”


    第65章


    自从意生身来过后,君临境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怪梦,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过得异常平静。


    两天后,江大海成功超度了寄生在金佛里的怨灵,君临境终于安全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江寄雪站在门外,神色疲惫,在看到君临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像卸下千斤重担一样,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他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如今一口气松下来,就有点撑不住,踉跄一步扑倒在君临境怀里。


    君临境接住他,江寄雪困得几乎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阖着眼看着君临境地道,“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昏睡过去。


    江墨行这三天也一直陪着江寄雪守在门外,他看着江寄雪疲惫的睡颜,面无表情,目光里却透着沉痛和心疼。


    君临境抬头看向江墨行,“你要带他走吗?”


    江墨行面色复杂,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凝视着君临境,“你跟他小时候很像。”


    江墨行道,“让他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后告诉他来找我。”-


    江寄雪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江墨行留京已有近两个月,兖州军务繁忙,他不能脱身太久,离京的行程已经定好,江寄雪去千筠廊见他时,他正在书房收拾行李。


    “哥。”


    江寄雪站在门外,用不舍的目光看着江墨行,“你要准备回兖州了吗?”


    江墨行收拾了两本军书,回头看了眼江寄雪,“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这些天不是烦透了我吗?现在我要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听他这么说,江寄雪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外,苍白地解释道,“我没有烦你。”


    江墨行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正视江寄雪,“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根本不是喜欢他。”


    江寄雪怔怔地看着江墨行。


    江墨行嘴唇阖动两下,他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只是还不能从十三年前那件事里走出来,你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当初的你,你只是在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自己,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你或许应该和现在的他很像,你渴望和他一样,但却把这种渴望当成了喜欢。”


    江寄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愣,他眼里透着迷茫。


    江墨行道,“阿雪,忘记吧,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下呢?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这样痛苦地活着,现在的你,明明拥有那么多,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和父亲都愿意给你,你为什么宁愿喜欢他,也不愿意喜欢你自己呢?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而不是像这样把所有的爱和希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本来应该正常长大的自己?”


    有时候,最能直击要害的话,反而是最亲的人才能说出来,遥远的记忆翻涌着,江寄雪无意识地淌下泪来,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开心我就开心,看到他难过我就难过,那些我没有的,希望他都能拥有……”


    江寄雪越说声音越小,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君临境的一言一笑,一行一止,都在他脑海里快速地回放,这段时间他的确过于上头了,直到这一刻,才猛然意识到,他一直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江墨行却越听越绝望,他用一种“你完了,你没救了”的眼神看着江寄雪,“那也不能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吧?”


    江寄雪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把头一低,耳尖红透,一副羞涩的模样。


    江墨行一看他整这死出儿就气得想升天,他翻了个白眼,不想跟江寄雪谈论君临境的问题。


    江寄雪却道,“哥,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江墨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不会又跟君临境有关吧?”


    江寄雪缓缓点点头,“他想当皇帝。”


    江墨行真想给江寄雪脑门上来一拳,把他脑子里的淤血打出来。


    江寄雪道,“当今陛下最属意五皇子君临州,而诸皇子里,君临城背后势力最为强大,和他们两个相比,君临境目前似乎毫无胜算,但既然身为皇子,他有成为储君的资格,怎么让君临境获得这个资格,由我来做,但他毕竟威望不够,事成之后,我需要你和父亲的势力支持,来拱卫他掌政的根基,以免其他势力不服。”


    江墨行欲言又止地看着江寄雪,那表情仿佛在说,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生不能随便allin,“你跟他认识还不到三年,就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江寄雪看着江墨行,微微偏头,用一种甚是纯净的目光看着他,“哥,当初在江宁的时候,你和我认识也不到三年,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救我呢?”


    江墨行一噎,“那怎么能一样呢?你是唯一的我弟弟!”


    江寄雪道,“他是我唯一的徒弟。”


    江墨行注视着江寄雪,目光严肃却饱含纵容和宠溺。


    江寄雪问,“哥你能不能帮我。”


    江墨行道,“我说过,你想要的生活,我和父亲都愿意给你。”


    他很郑重地看着江寄雪,突然伸手摸了摸江寄雪的头顶,“阿雪,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吞舟如果知道,也不想看到你背负着那么多沉重的东西活着,如果她知道把你救下来,却让你这样痛苦地留在这个世上,吞舟会很难过的,当初,之所以非要给你找个徒弟,原本就是觉得你生活得实在太无趣了,想着有个小徒弟的话,或许能让你过得不那么冷清,我很高兴看到你还能喜欢一个人,但我不希望你把任何人看得比你自己更重要。”


    江寄雪明显开心起来,“你不打算带走君临境了?”


    江墨行冷哼一声,“我看到他就烦。”-


    这次风波,主要是因江南西道节度使陈清泉引起的,事发后,他聚敛民财以做私用还害死了太后,罪名是板上定钉。


    不过因为金佛事发太晚,等发现的时候,陈清泉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带着家人畏罪潜逃了,虽然朝廷发了海捕文书,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于是四府又忙着搜捕陈清泉,江寄雪几乎整天看不见人影,要么是在前府和四个掌事部署搜查计划,要么是出外差亲自去搜捕。


    君临境也没闲着,在绿野阁就练习撒豆成兵,去南宁府就和谢运商议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一系列改革大计。


    他充分发挥了勤奋好学的天性,和谢运两个人一起对比了英法俄三国工业革命的进程,再对照大邺的经济基础,权力结构,制度体系,制定了一份粗略的政治改革计划。


    他们收集了大量的户籍和账册,君临境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理清这些人口和税收,他想改变这个国家,最初的起因是江寄雪,但随着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君临境发觉他渴望改变这个世界,已经不单单是因为江寄雪。


    他的野心在膨胀,想做的越来越多,历史上那些光辉的人物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也许,他也能在这个世界,做个引领时代的大人物,成为拥有丰功伟业的一代英主?


    君临境向来行动力很强,他是个决定了一件事,就会毫不迟疑地着手去做的人,等他用半个月的时间,把大邺税收,以及经济基础全部理清,并且给出了一套看起来可行性很高的经济改革方案时,谢运看着他,感叹道,“你真是史上最牛高中生。”


    ……


    一段时间搜查无果,江寄雪疲惫地回到绿野阁,先去洗了个澡。


    每次泡完澡,他身上总萦绕着一种甜润醉人的香气,君临境很喜欢这种香气。


    每次江寄雪湿漉漉地靠近他,他都能感觉到身体深处的某种隐秘的欲望被唤醒,那股甜润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


    他必须做点什么……


    洗完澡后的江寄雪优雅地歪在沙发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长发湿漉漉的,衣襟松散,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胸膛,他累极了,毫无防备地舒展着身体。


    君临境鬼使神差般上前,抱住江寄雪,剥下他的衣袍,江寄雪完美的身形展示在他眼前,白皙的胸膛,细瘦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君临境眼前只剩下那性感的身体。


    江寄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挣扎起来,却被君临境更为强悍的身形压制,他把江寄雪死死按在沙发上,双手禁锢在头顶,俯首,吻上那两片红润的唇,唇齿相接的感觉异常奇妙,舌尖侵入,辗转,以让人不可抗拒的攻势,占据他的唇舌,手掌在前胸和腰侧抚过,手中劲瘦优美的曲线太过美妙,江寄雪被他吻得发出两声呓语,身体在他的抚摸下轻颤着,呼吸急促起来。


    君临境盯着那张被情欲浸透了的胭红的脸,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崩断。


    挣扎,呻吟,冲撞……


    江寄雪在颠簸中哭求,弯发披散,水波一样荡开。


    君临境却更加兴奋,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和征服欲像电流一样通遍他的全身


    然后,君临境就醒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外面在下雨,入秋后,邺都城一直在下雨,秋雨寒凉,打得窗框沙沙作响,雷声由远及近一阵一阵,房间里潮湿又沉闷。


    君临境起身朝浴室走去,他准备去洗个冷水澡。


    或许是少年人气血太足的缘故,即使泡在冷水里,君临境依旧无法压抑这股不知道从何而起的躁动,他靠在池壁上,两臂舒展,健美的线条怒张着,他叹了口气,把手伸到水下,脑海里都是江寄雪的身影……


    ……


    等他洗完澡走出浴室,头脑已经清醒多了,结果在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路过后廊,却见江寄雪正歪在沙发上看着他。


    这些天江寄雪总不在绿野阁,君临境看着江寄雪,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江寄雪穿着一件蝉翼睡衫,轻纱似的衣衫下白玉一样的皮肤泛着柔和细腻的光泽,他目光直白诱惑地看着君临境,“你站得跟个木头一样干什么?过来。”


    君临境这才意识到,江寄雪是真的回来了,就在他眼前,他走到沙发旁,江寄雪往里挪了一些,示意他一起躺下。


    君临境紧挨着江寄雪躺在他旁边,江寄雪的皮肤冰凉滑腻,他抱住江寄雪,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包裹住江寄雪微凉的身体,“怎么穿这么薄,下雨了,不冷吗?”


    听到这话,江寄雪原本挂在脸上甜丝丝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划过一丝尴尬。


    暴雨声无边无际,一阵凉风袭来,江寄雪打了一个寒噤,缩进他怀里,顺从地把头枕在他胸口,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抬眼看他,“怎么大早上的洗澡?”


    君临境吻他额头,“想你想的。”


    江寄雪笑起来,“想我什么?”


    君临境揽着江寄雪的腰,把他瘦长的身体往上捞了一把,低下头埋在江寄雪的颈间,用他粗粝的头发蹭着江寄雪细腻的脖颈,“我总梦见你。”


    江寄雪被他蹭得发痒,捧着他的头问,“是吗?在你梦里我什么样?”


    君临境回忆着,他趴在江寄雪的胸口看着江寄雪笑道,“你哭得可厉害了。”


    江寄雪紧盯着君临境,君临境刚洗完澡,浓黑的眉毛湿润润的,衬得他眉眼更加漆黑深邃,凌厉英挺的五官笑起来俊美得让人看了心砰砰直跳,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片结实精悍的胸膛,江寄雪曲起腿蹭他,神色邪魅,目光勾人,“是吗?你有那么厉害吗?”


    直到这时候,君临境才反应过来,江寄雪为什么要在下雨天穿成这样在后廊等他。


    他看向江寄雪的眼神变得赤裸而火热,刚刚平息下去的欲望又蒸腾起来,揉搓着江寄雪光滑细润的身体,露出雪白的牙齿森然一笑,“上次在含元殿被搞得站都站不起来,骨头都酥了的不是你是吧?”


    江寄雪闻言目光怔忡了一瞬,躲开君临境的目光,把湿嫩的脸颊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道,“再给我一次吧,君临境。”


    第66章


    没想到,江寄雪主动求欢竟然是这副情态,君临境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烫人,他一手箍紧江寄雪的腰,用另一只滚烫的手掌探进江寄雪的衣襟,贴着他的凉浸浸的肚皮,感受到江寄雪平坦紧致的肚皮绷起来,“刚从涿州赶回来,不累吗?”


    君临境觉得江寄雪有时候社畜含量实在有点超标,公务一忙起来,几乎整天都一副疲惫的神色,没精打采,好像除了公务,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江寄雪抬头看向他,目光依恋,柔和缱绻,脸上的表情是催促和邀请,“我想要。”


    那一瞬间,君临境的呼吸都停住了,他目光停在江寄雪的嘴唇上,低头含住他柔软的唇瓣粗暴地吮吻着,江寄雪仰着下巴,热情地回应他,君临境越吻越深,江寄雪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寄雪难耐地扭动着身体,不断朝他贴紧。


    君临境放开江寄雪,垂眼看着他,江寄雪唇色鲜红,微微轻喘着,眼眸湿润地和他对视


    君临境往下看了一眼,江寄雪身上那件近乎透明的薄衫被他扯得敞开大半


    君临境觉得头皮一下子炸开,他盯着眼前的画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刷刷的大雨几乎是倾盆而下,池塘被瓢泼大雨击起一个个拳头大的水泡,廊檐外一排整齐的雨帘,玉线一样的雨幕不断朝廊下飞溅,雨滴打在荷叶上,雨大风急,打得满池荷叶响成一片


    君临境却在这时突然停下了,他太兴奋,那声音从他耳朵钻进去,顺着他头皮酥酥麻麻地划过,他吻上江寄雪,堵住他的叫声,直到江寄雪平息一些,才松开他,压低嗓音道,“别这么叫,师尊,我求你了,你想让我死吗?”


    君临境感觉自己真是受不了江寄雪这个样子,太勾人了,他用一只精悍的手臂箍紧江寄雪的腰,把他死死固定在自己怀里


    倾盆大雨没头没脑地直泻而下。


    江寄雪瘫软在沙发上


    君临境看着他这副样子,抱着他,从他的眼睛吻到下巴,最后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像只大狗一样用他粗粝的头发乱蹭


    很久很久,等廊外的雨声渐小,江寄雪目光才重新聚焦起来,他伸手,无力地揉了揉君临境的脑袋,那手指还是那么温柔,慢慢垂落下去,江寄雪呼吸渐缓,胸口微微起伏。


    君临境抬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君临境叹了口气,他实在太难受,又不忍心这个时候弄醒江寄雪


    江寄雪瘦长匀称的身体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两下,君临境只好停下来。


    他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江寄雪的胸口,看着江寄雪疲惫的睡颜。


    “你可真会折磨人。”


    君临境帮江寄雪简单清理了一番身体,又拿了张毯子把他裹上,然后抱着江寄雪热乎乎的身体躺在沙发上,他突然觉得这沙发有点小。


    廊外的暴雨无边无际,铺天盖地地砸落下来,湿润的风裹着水汽,远处传来车轮碾过桥洞一样沉闷的雷声,君临境心满意足地把江寄雪搂在怀里,眼皮也渐渐沉下来。


    师徒两人就这样,在无边的雨声里,缩在后廊狭小的沙发上相拥而眠-


    陈清泉潜逃的踪迹一直找不到,江寄雪似乎对这件事特别上心,每次各地只要有发现陈清泉踪迹的消息传来,他都要亲自查看,所以每天忙得不得了。


    他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批不完的回折,看不完的文书,以及各州道防线的布控都要自己安排,还不得不和关系素来僵硬的北庭府交涉合作,简直焦头烂额。


    君临境偶然跟他亲密两次,他都心不在焉地应付,要不是看他实在太累,君临境真想把他按在书房的桌子上直接办了。


    好在君临境这段时间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他看来,搞政治这件事毕竟和权谋小说不一样,那些阴谋阳谋,尔虞我诈在实际的政治斗争中其实很少见到,正所谓最高端的权谋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击杀方式——从物理上消灭敌方有生力量。


    虚假的权谋往往要谋划几个月,层层布局好几年,一环套一环,真实的权谋却是,皇帝把权臣骗到太后宫里敲死,老二把老大老四骗到家门口.射死……


    以君临境对古今中外历史的总结,历史上各种真实政斗中,由大数据分析可以得出以下三招最好用:


    1,搞偷袭


    2,装孙子


    3,先装孙子再搞偷袭


    夺权这种事,就是话也不说,上去就是一刀,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你准备那么多年,要是不小心撞上第二次工业革命,整个世界都能从蒸汽时代跨越到电气时代啦!局势可不等人啊。


    比如著名的玄武门攻略在如何体面地登基这件事上,就给出了最有效的执行方案,——把兄弟约到城门口,然后弄死。


    什么?你说这也不体面?这你别管,等我登基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社会评价这种东西,是跟着社会地位一起改变的!


    而真实的政治,最难的地方,往往不是这些争权夺利的部分,而是踏踏实实了解社会阶级组成,经济市场,法律制度,然后通过总结历史发展规律,一步一步制定出可施行的政策,并且利用好各阶级力量,规划好民众基础和成本资源,在保证社会安稳,国家制度正常运行的同时把自己想要推行的政策顺利推行下去。


    这些最不起眼的,沉闷无趣的东西,恰恰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有个名人曾经说过,凡真理都不装样子吓人,它只是老老实实说下去和做下去。


    毕竟,能不能当皇帝这件事受各种不可控因素的影响,不能确定,但既然有机会,他就要保证,在自己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他起码要对这个国家有一个最基本的了结,具备成为一国之君的必要条件。


    所以君临境要学习和了解的东西很多,简直比备战高考压力还大,毕竟高考还能靠刷历年真题摸个底,但他现在要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真题供他模拟。


    人生啊,注定有一场躲不过去的高考。


    这些天他和江寄雪一起待在书房里,江寄雪忙工作,他就抱着一叠叠账册和户籍,努力地学习……君临境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蹲在老师办公室里写作业?


    江寄雪是加班加不完的苦逼社畜,他是狂刷五三的高三备考生,书房里充斥着两人幽怨的气息。


    不过这些天江寄雪在指导他御术的时候,两人之间氛围确实变得有点奇怪。


    他还记得刚开始,江寄雪教他律令的时候,总是站在廊边,目光平静,面无表情,一副近我三丈之内定叫你立毙当场的冷傲姿态。


    而现在,他总是跟江寄雪一起坐在沙发上,他的撒豆成兵还是练不好,最多只能把豆子变成一群幻影,却没办法对敌人实施任何攻击,也没办法造成任何伤害。


    江寄雪被他抱着,指导他,“撒豆成兵是敕令中最简单的御令,是分身术的一种,你虽然觉察了灵识,但根基太薄,又不喜欢看经文,到现在也才刚刚突破地相第二层,太懈怠了!分身术对灵识的运用更高,需要神入炁穴,穷究天地之道,圣人体道深玄,故形神俱妙,人能静定虚心,故有常存……”


    君临境一听这个就烦,搂着江寄雪一顿乱摸,把头埋在江寄雪领口猛蹭,“怎么又是这一套啊,静修太难了,我不想学,师尊,有没有速成的办法?”


    江寄雪被他蹭得脸都黑了,严肃地道,“我道修行,静修是躲不过的大关,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办法通悟的灵识,但想要突破天相,必须过百日立基这一关,你必须静下心来,最起码李祖和吕祖的经文要全背一遍,心印经上讲,回风混合,百日功灵,没有这段积累,你绝无突破天相的可能……你别乱摸!我在跟你说正事,君临境!”


    君临境在他唇上轻啄一口,触感湿润柔软,“我知道我知道。”


    江寄雪一把推开君临境站起来,他衣服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浮着一层薄红,虽然神色凌厉,却再也没有任何为人师长的气势,“从今天起,授课的时候你不准跟我坐在一起,你坐这里。”


    说着,他踢了一脚脚边的软垫。


    君临境沉黑的目光直直盯着江寄雪,笑着乖乖道,“好~”


    江寄雪被他那目光盯得浑身发麻,丢下一句,“这些天先把李祖著写的经书全看一遍,到时候背给我。”


    然后左脚拌右脚地落荒而逃。


    第67章


    金佛事发已经过去一个月,陈清泉的踪迹还是没找到,江寄雪很为这件事头疼。


    时节已经是深秋,晓风轻寒,后廊下的竹帘被放下来,用来遮挡秋后的寒风。


    君临境和江寄雪围着一张矮案坐在廊下,师徒俩面前是一张棋盘,君临境手执黑子,盯着面前的棋局,悬腕凝滞不动。


    江寄雪静静看着他,“想好了吗?你已经盯了快半柱香了。”


    君临境突然泄气地道,“不行了,我又输了,这局我下哪里都是死啊。”


    江寄雪闻言不再理他,一颗一颗把白字收入棋盒。


    君临境虽然一直输,但却越斗越勇,立志要赢江寄雪一次,“再杀一局吧。”


    江寄雪道,“不,跟你玩真没意思。”


    被嫌弃的君临境哀怨地嗷了一声,“怎么会呢?我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江寄雪毫不留情地道,“你一次都没赢过,输赢都没悬念有什么意思?”


    君临境不服气地道,“这个我不擅长,我们换一个玩法。”


    江寄雪抬眼,神色挑剔地看着他,“什么玩法?”


    以江寄雪对君临境围棋水平的了解,就是换一百种玩法,他都赢不了自己。


    君临境道,“五子棋。”


    君临境把五颗黑棋连成一线,解释道,“就像这样,无论横着,竖着,或着斜着,只要能把五颗棋子连在一起就算赢。”


    在江寄雪看来,围棋的规则已经很简单了,只不过在对弈的过程中更复杂多变,而五子棋的规则可以说简单到无脑,但这种十招之内见生死,虽然规则简单,搏杀却非常迅速的玩法,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江寄雪,“好。”


    师徒二人兴致冲冲来了一局,结果——江寄雪竟然输了!


    江寄雪手执白棋,一双紫眸张得大大的,漂亮的五官全都透着不可置信,什么啊?他竟然输给了君临境!


    君临境笑看着江寄雪,他觉得江寄雪这副生动的表情特别好看,“你看,我这不就赢了嘛。”


    江寄雪斗志昂扬,“再来一局。”


    就在这时,荷女从前堂走来,来到后廊上,手里托着一摞文书,“大人,这是外府刚刚送来的急报,转碟使周掌事说,是关于陈清泉的逃窜踪迹,请大人尽快阅览。”


    “陈清泉的踪迹”


    江寄雪接过文书,打开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君临境观察着他的神色,挪到江寄雪身边,把脑袋挤到江寄雪肩膀上一起看,“这家伙逃到哪里了?竟然是往东逃的吗?之前以为他不是向西就是向北,如果朝东跑的话,他的目标是逃到哪里去呢?”


    江寄雪看着文书,道,“是历城太守发现了他的踪迹,陈清泉修习阵法,带家人在历城和人发生冲突,打斗的时候暴露了身份,历城太守的这封奏疏里说,历城的防守军力不足,没能立刻逮捕陈清泉,又被他逃了,但抓到了他的家人。”


    君临境道,“抓到他的家人有什么用?历城军备这么多人,连一个陈清泉都抓不到,真是没用。”


    江寄雪翻看着奏书,“不过,历城太守已经把陈清泉的家人关押在城中衙狱,据他所说,这所监狱后来两次遭到袭击,他猜测是陈清泉所为。”


    君临境道,“这么说的话,陈清泉很有可能还待在历城并且准备伺机劫狱”


    江寄雪以微不可查的弧度缓缓摇头,君临境的脑袋沉甸甸的,搁在他肩膀上,他脸上浮现一种担忧的神色。


    君临境看着他问,“怎么?师尊你在担心什么吗?”


    江寄雪道,“据历城太守的奏书所说,攻击衙狱的人不是一小批,估计有三百人,而且都是品阶不凡,这么大一批行动有素的人,陈清泉是从哪里找来的?我担心,朝中还有他的帮手,或许一直在帮他潜逃。”


    君临境问,“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江寄雪摇摇头,眉头紧皱着道,“我不知道,但能调动三百人去劫狱,恐怕不是个小人物,现在逮捕陈清泉的海捕文书已经广布天下,地方上应该没人敢去帮他,而且在陈清泉出事之后,大理寺已经查了他的交际人脉,往东跑,根本没有能帮他的人,所以,这批人很有可能是从京城出去的。”


    君临境道,“如果东面没有他的朋友可以收留他,或者帮他隐藏踪迹,那么,他为什么要往东逃呢?”


    江寄雪凝眉沉思着,“这一点的确说不过去,他要不是想投奔亲朋,还能去哪里呢?……该不会是……”


    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齐声惊呼,“他要出海!”


    江寄雪收起奏书,道,“这是最大的可能,不然说不通他为什么要往东走,绝不能放他出海……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历城才行。”


    君临境惊讶地看着江寄雪,“师尊你打算去历城”


    江寄雪点点头,“这件事要先报给祈安殿,然后通知政事堂,要尽快启程。”-


    第二天,江寄雪便启程前往历城,君临境和他一同前往。


    这次只有师徒二人一起出发。


    历城离邺都不算太远,早上御剑出发,不到日暮两人就已经到了历城郡守府。


    郡守府即是太守所在的官署。


    历城隶属东圣府辖区,因为属于繁华都市区,所以城区也设有禁止御剑的阵法,江寄雪和君临境御剑到城外,在城门处验了关碟才被放行进入城中。


    来到历城后,江寄雪没有在其他琐事上浪费时间,就直奔太守府。


    进郡守府见太守本人则需要验官印。


    江寄雪把自己随身官印拿给郡守府的文书小吏,等那小吏进府禀报没多久,便见历城太守带着一干府中众人,浩浩荡荡地亲自出门迎接,“灵玑大人,历城太守陈遥田恭迎大驾,少君请进。”


    说着垂首立在一侧,恭恭敬敬把江寄雪刚才交给文书小吏的那方官印又递了回来。


    江寄雪接过官印,抬脚径直朝郡府内走去,陈遥田带着府中一众人等跟在江寄雪和君临境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郡守府曲折的游廊上。


    陈遥田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红色官袍,带着官帽,脚踏官靴,一身齐整的官袍很明显是仔细整理过,专门来见上司的。


    江寄雪边大步穿过走廊边问道,“郡衙被劫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幕后究竟是什么人指使,查出踪迹了吗?”


    陈遥田紧跟在江寄雪身后,时不时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同样跟着江寄雪身旁的绿袍少年,少年眉目漆黑,身姿高大挺拔,他认出那身质地很好的精绣圆领袍是东府内门弟子的校服,心里揣测着君临境的身份。


    听说东府二公子只有一个徒弟,是当今临境殿下?想必这位就是了。


    想到这里,陈遥田刚好对上君临境冷冷瞥向他的目光,连忙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讨好又谄媚的笑。


    江寄雪看了陈遥田一眼,陈遥田这才答道,“当天劫狱的人虽然很多,但这些人来得很突然,走得也很快,而且行动有序,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有阵修和符修,双方配合的非常好,里面甚至有两个地相阶的术修,因为我们后来发现郡衙守备中,竟然有人被摄魂术操控过,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并没有捕获对方什么人……但是,郡衙中,陈清泉的家人还没被劫走,而且发生劫狱事件之后,历城便进入全城戒严,加固了城防阵法,现在整座历城只准进不准出,所以下官猜想,陈清泉和他的党羽,应该还藏身城内。”


    江寄雪道,“不是有三百人来劫狱吗?一个也没抓到”


    陈遥田兢兢战战道,“这个……”


    江寄雪并没有为难这位太守,见他支吾,便又问,“你说劫狱的人中,有两个地相阶御术师”


    陈遥田这次非常确定地道,“是,千真万确,当时郡衙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用敕令操控郡衙的守备军。”


    江寄雪脚步一顿,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一顿,一时不防,后面竟然有人撞到前面的人,顿时一阵骚乱。


    江寄雪神色变得认真严肃起来,“地相阶你怀疑他们是我东府弟子”


    陈遥田一怔,连忙道,“这倒不是,只是御术师散修很少有人能达到地阶,灵玑大人您也明白,我们平常遇到的,如果不是东圣府弟子,基本上也就会些通灵术,人字阶倒是很常见,地字阶几乎没有,所以……”


    江寄雪轻哼一声,“怀疑就怀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还有什么发现,把案卷拿来给我。”


    说着,一行人已经进了郡守府前厅。


    陈遥田给江寄雪呈上案卷,江寄雪坐在大厅主位上,默不作声翻看着案卷的细节。


    君临境站在江寄雪身后,江寄雪翻一页,他就看一页。


    陈遥田很有些紧张,站在二人下首的位置,在自己的官署里竟然显得有些拘谨,见江寄雪看得认真,大厅里没一个人发出声音,好像生怕打扰了他。


    这些人的样子,让君临境觉得江寄雪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只要不小心惊动了他,就会立刻被开肠破肚一样。


    但实际上江寄雪一身紫袍,只是安静地坐在首位,垂眸安静地翻看案卷,长长的眼睫垂落,轻薄的像蜻蜓的翅膀,他长长的弯发束起,自然地垂在身后,坐姿端庄优雅,周身并没有什么故意彰显出来的官派作风,反而像个家风严谨,行事低调的贵公子。


    大厅内安静极了,几乎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第68章


    案卷有些复杂,江寄雪翻了几页便撂下了,“如果发现任何陈清泉的动向,都要及时回报给我。”


    “是。”


    陈遥田给二人在郡守府内院准备了客房。


    天将入夜,暮色沉沉,郡守府内已经点上了灯。


    郡守府后院的客房内,一盏昏黄的烛台摆在案上,灯心跳跃着。


    江寄雪刚刚洗过澡,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案桌后,翻看着陈遥田给他的案卷。


    案卷里详细记录着历城衙狱被劫的始末,以及各种目击证人的供词,和历城狱中打斗造成的痕迹。


    此时时节已经是深秋,天气也渐渐转凉,但江寄雪刚坐下不久,便感觉呼吸有些不畅,身体也越来越热,他鬓边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江寄雪擦了一下额角的虚汗,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眉头紧皱起来,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很想再去洗一次凉水澡。


    这是噬火发作的前兆。


    自从九岁时那场灭门之祸后,江寄雪时不时就要承受噬火发作带给他的痛苦。


    江寄雪放下案卷,走到窗边推开窗棂,一阵西风吹过,他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望着窗外深秋时节萧瑟寂寥的庭院,和满院已经将要凋零的花草,江寄雪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十三年前。


    当时九岁的江寄雪被强迫服下吞舟的妖丹,然后便被吞舟裹在蛇身里,强行冲破北庭府设好的噬火阵。


    此阵是北庭府执行灭门任务时必备的阵法,从第一次现世后,从没有一个人能从此阵逃脱,即使仗着本身灵力强盛逃出去,也会因为噬火发作,被烧得全身血枯而死,因为噬火由内而外燃烧,燃料就是被烧之人本身的灵力,等人死后,身死气灭,噬火自然消散,所以死于噬火的人,往往是全身血液先被烧干,然后内脏被烧熟,灵力越强反而死得越惨,死状极其可怕。


    可以说是所有修士最害怕的一种死法。


    江寄雪被吞舟带着强行冲破了噬火阵,失去了妖丹的吞舟瞬间便被噬火焚烧成灰。


    江寄雪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逃出北庭府后来的围杀,他只记得自己一路狂奔,周围四面八方都是喊打喊杀声,他浑身像是着了火,喉咙像含着火炭,在江宁城横七竖八的巷子里乱撞,最后昏倒在江宁城的一条小巷里。


    再醒来时,见到的便是江墨行。


    那时候他刚刚从火雷噬杀阵逃脱,是噬火反攻最厉害的时候,几乎是每隔两个月就要发作一次,每次都是江墨行用自身灵力为他压制,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换冷水洗澡,还跑遍山南海北地找传说中可以克制噬火的雪莲,来为他制作丹药。


    江寄雪当时还很小,纵使有吞舟的妖丹护住心脉,也几乎被噬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初的两个月,他总是半梦半醒。


    第二次醒来,见到的是江大海。


    “江叔叔……”


    江寄雪大祸后见到江大海的第一眼,就是声嘶力竭地大哭。


    “我爹死了……吞舟也死了……我没有家了……”


    江大海只是默默抱住他,“以后你就是我儿子。”


    “庭玉,从今天起,你叫江寄雪。”


    江大海和江寄雪的父亲谢言鸣是至交好友,当年江大海被朝中敌对势力排挤,被贬到江宁任司马,只带着妻儿,因为家道贫寒,几乎要饿死在江宁,是谢言鸣多方周济才在江宁站稳脚跟,所以,谢家和江家一直关系不错,从第一次见到江寄雪起,江大海便视他如江墨行一样,形同亲子。


    后来,江寄雪为了隐藏身份,认了江大海为父,江墨行为兄,改名江寄雪,谢庭玉这个名字,便彻底消失在了世上。


    江寄雪知道,江家的恩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后来,有雪莲丹的调理,噬火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从半年到一年,再到两年。


    只是发作的时间不能确定,成了非常麻烦的事,江寄雪的噬火已经两年多没有发作了,却没想到竟然赶在这个时候……


    更不巧的是,这次出门,他没有随身带着江墨行给他准备的雪莲寒水丹。


    江寄雪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他胸口锁骨上浮着一层薄汗,映着皮肤更加细白,他正想再去洗个凉水澡,却见一个君临境端着一个托盘穿过院中的游廊朝他房间走来。


    “师尊。”


    君临境远远看到窗边的江寄雪,大步来到江寄雪房前。


    江寄雪只好给他打开门。


    君临境走进房间道,“我刚刚借了郡守府的厨房做了汤,师尊你要喝吗?”


    江寄雪低头看了一眼君临境手里的托盘,“刚刚已经吃过晚饭了。”


    君临境径直走向江寄雪的案前,“因为我看师尊你当时没什么胃口,我也有点饿了,就当是宵夜。”


    君临境来到案前,看到江寄雪放在书案上的案卷,他放下手里托盘,拿起案卷看了起来,“这案卷乱七八糟的线索虽然多,但没什么关键的东西,别看了,先吃点东西吧。”


    君临境看向江寄雪,却见江寄雪又起身站回了窗边。


    江寄雪此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是一段白皙得像牛奶一样的皮肤,窗外的游廊上点着灯笼,灯光照在他的脖子和前胸,可以看到皮肤上闪着一些碎银似的汗渍。


    江寄雪倚在窗棂上,面色泛着些不正常的红,灯光勾勒出他清雅的轮廓,他似乎呼吸有些急促,紫眸亮晶晶的看向君临境,依旧漂亮,又有一种平时少见的诱人风情。


    “我的确没什么胃口,你把汤拿走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寄雪说完,掉过脸去,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君临境感觉江寄雪有些不太对。


    虽然陈遥田的确给他们俩准备了两间客房,君临境住在不远处的另一间,陈遥田不知内情才会这样安排,江寄雪心里应该清楚他们该住一间吧?


    君临境辛辛苦苦做了宵夜给他送来,结果刚进门就被下逐客令,他心里有点生气,“我熬了半个多时辰才熬好的,你尝都不尝一口吗?”


    江寄雪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他需要尽快调息,平复自己炁海里汹涌反噬的灵力,以免体内的噬火借着灵力彻底发作。


    但身中噬火可以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并不想让君临境发现他有这样一个弱点。


    这和亲疏远近无关,隐瞒弱点是每一个上单战士的本能。


    这么多年,知道他体内有噬火的也不过就是江大海和江墨行,这种事被太多人发现,对江寄雪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寄雪勉力支撑着,尽量不露出任何破绽,但他的额角已经被汗水打湿,“我太累了,要睡了,你走吧,毕竟出门在外,你先回你自己房间,旁的事等回京城再说。”


    “好吧。”


    君临境有些失落,他看了眼桌上的汤罐,任谁精心准备好饭菜却被这样冷淡地应付,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他赌气地端起托盘,转身朝门外走去。


    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寄雪,江寄雪脸色明显泛红,额角和锁骨上浮着越来越明显的虚汗,君临境放下托盘,大步上前,走到江寄雪面前,问道,“师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寄雪觉得自己呼吸变得更热起来,他没想到君临境明明已经走到门边,竟然会突然折返回来,因为害怕被君临境发现破绽,脸上不自觉划过一丝惊恐,连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我没事,只是有些热,准备去洗个冷水澡,你自去休息。”


    江寄雪眼底那丝惊恐和害怕被君临境精准的捕捉到,他从没在江寄雪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江寄雪一直都很强大,身居高位,掌控一切,这一瞬间的恐惧让他看起来有些与以往不同的脆弱。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君临境伸手搭上江寄雪的小臂,但他刚刚碰到江寄雪的皮肤,便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弹了出去。


    “我叫你出去!”


    君临境被江寄雪的灵力震得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江寄雪。


    江寄雪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几乎是怒视着君临境,“别随便碰我。”


    君临境不明所以,面色不悦地蜷了蜷手指,“你到底怎么了?”


    江寄雪和他对视片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君临境,只好缓声道,“我这段时间太累了,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君临境见江寄雪态度坚决,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等房门被从外面关上,江寄雪倚着窗棂看着君临境渐渐远去,直到君临境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他才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脱力,顺着墙边瘫倒在地。


    噬火已经开始发作,江寄雪感到从炁海传来一阵内脏被烹煮的痛感,顺着他的经脉遍布四肢百骸,他刚才动用灵力给了噬火可乘之机,发作得比往常要快很多。


    历城的事还没办完,他绝不能让噬火在这个时候发作。


    江寄雪靠坐在墙边,忍受着越来越汹涌的噬火像岩浆一样流经他的四肢百脉,他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浮现,顺着脸颊淌到下巴,他咬紧牙关,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而痛苦,江寄雪在这时才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伸手抚向自己的炁海,掌心化气为刃,利刃径直穿过腹腔,一股血顿时涌出来,顺着他的指尖滴落,江寄雪疼得伏倒在地。


    ……他生刨了自己的内丹。


    留在他体内的噬火只是余毒,毕竟不是真正的火雷阵,发作依靠的是他的灵力,把内丹刨出来,灵力和炁海切断,噬火自然也不会发作,只是在此期间,他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没有任何灵力。


    第69章


    当天夜里,历城竟然下起了大雨。


    次日清晨。


    江寄雪打开窗子,迎面便是一阵裹着湿漉泥草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天色阴暗,他走到廊下,仰头朝外看去,只见中庭上方的四角天空中,一层厚厚的云正在缓慢南移,沉闷的滚雷声从云层里时不时传出。


    秋雨总是带着冷意,这场雨尤其阴冷刺骨,西风一扫,沿着屋檐滴落的雨幕朝廊下飞溅,有几滴溅到他的衣摆上,洇湿了他的薄衫,风把他的衣摆吹得飞起,江寄雪换了一身干净衣袍,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


    “师尊。”


    江寄雪回头,见君临境挺拔俊秀的身影从游廊尽头朝自己走来。


    君临境走到江寄雪面前,“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站在这里?看,衣服都湿了。”


    江寄雪脸色苍白,扭头看了君临境一眼,想起昨晚君临境被他气走的样子,他心里有些愧意,“对不起,我最近太累了,并不是有意……”


    刚开口说到这里,江寄雪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下巴抬起脸,接着唇上便落下温热的一吻,江寄雪眼睫抖了抖,看着君临境明亮的笑脸,他呼吸一滞,心突然跳得厉害。


    君临境两手搓着江寄雪的脸,道,“我知道,你脸色太差了,一眼就看得出来。”


    对于一个天阶修士来说,突然失去灵力,变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这种落差带来的不安,让江寄雪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简直和这天气一样阴冷,但现在他却觉得有股暖意从心底升上来,鼻头一酸,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份酸楚让他想落泪。


    君临境笑看着他这副样子,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眼睛却憋的通红,“怎么啦?”


    江寄雪仰脸看着他,“我觉得你像小狗。”


    君临境,“啊?”


    江寄雪又道,“像不管发生什么,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小狗。”


    君临境看着江寄雪被打湿的衣摆,揉了揉他的头发,“饿了吗?厨房准备了早饭,陈太守叫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他好叫人把早饭送来。”


    江寄雪顺着长廊朝前厅的方向走,“他怎么自己不来?”


    君临境犹豫了片刻,“他或许是不敢吧?”


    君临境一直觉得这些地方官对江寄雪避如蛇蝎,简直把他当洪水猛兽看待。


    师徒二人顺着游廊来到前厅。


    陈遥田已经率人等在这里,见到江寄雪,立刻笑脸相迎道,“灵玑大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昨夜雨大,不知道有没有吵到二位。”


    江寄雪走到侧厅餐桌旁坐下,对陈遥田道,“把南侧的槅门打开。”


    陈遥田殷勤地推开南侧一排槅门,外面湿润的雨气立刻透进厅来,侧厅里顿时清爽不少,但因为雨声太大,又加上外面屋檐角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声音有些嘈杂,谈话就有些听不清。


    陈遥田跟着江寄雪来到侧厅,他似乎有些踌躇,像是有什么话想跟江寄雪讲,又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这雨下得这么大,想必陈清泉必然不敢趁此时有什么大动作,恐怕,没办法尽快把他逮捕了。”


    陈遥田其实有些自己的心思,江寄雪身为东府少君,这么独特的身份养在自己府上,他真是愁得坐立难安,简直跟坐在领导办公室干活一样半刻也不敢松懈,生怕有什么地方出现一点小疏漏就身家难保,每天战战兢兢,一日三餐都谨慎伺候,祈求着这个时候历城可千万别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乱子。


    江寄雪才不会在乎陈遥田的这些小心思,他坐在桌边,轻轻摇了摇头,“不,我认为,他恰恰会趁这次大雨动手。”


    陈遥田有些诧异,“为何?”


    江寄雪道,“陈清泉这次出京后既没有向南也没有向西,而是马不停蹄地向东走,我怀疑他的目标是东海,瀛洲。”


    陈遥田惊异道,“他要出海?”


    江寄雪道,“对,但是东海水流受风向影响,冬天由于东北风盛行,由东出海,更适合顺流南下,在夏天,则会受东南风和西南风影响,水流向北或者东北,而陈清泉原本就放弃了南逃,他不会顺流南下,如果等到冬天再走,必然要逆流而行,出海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凛冬将至”


    江寄雪望着槅门外被西风吹得东斜的雨丝道,“他必然会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出海,这也是他此次急于向东逃窜的原因,他的时间比我们更紧张,所以,这次大雨对他来讲或许是个机会。”


    陈遥田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江寄雪道,“陈太守,历城周边的要道渡口你是不是已经命人松懈了防备?”


    陈遥田的确在早上下了一道命令,减少了历城各处城门的守卫,他觉得这样的大雨天气,陈清泉定然不会有什么动作,而下面的兵将也已经谨慎地守了半个多月,加上大雨,多有怨言,所以他只好给一批人放了假,此时江寄雪突然问起,陈遥田还以为江寄雪是要训斥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下官立刻就命他们增加兵力,严守各城门。”


    江寄雪笑着摇头,“不必,只需要调兵布防郡守府衙狱即可,但明面上要抽掉监狱原本布防的一半兵力。”


    陈遥田立刻明白了江寄雪的意思,“灵玑大人是要让陈清泉以为我们趁着大雨松懈防备,好引诱他来劫狱救出家人?”


    江寄雪道,“正是,历城毕竟太大了,漫撒网犹如海底捞针,与其围堵,不如引他自己出来,从现在起,抓捕陈清泉要明松暗紧,敌在暗我在明,要把他引得动起来才行。”


    陈遥田躬身道,“好,下官这就去办。”


    陈遥田正想退下,江寄雪却叫住他道,“等等。”


    江寄雪道,“抽调完人手之后,历城辖内每天抽调一次户籍,如有可疑人立刻关押,松的同时,也要给陈清泉施加一些压力,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险招。”


    “下官明白。”-


    陈遥田告退后,侧厅里便只剩下江寄雪和君临境师徒两人。


    外面的雨声像是春蚕咂叶啮桑的声音,沙沙不断地响成一片。


    君临境坐在江寄雪对面,手里捧着一碗粥,“师尊,陈清泉真的会上当吗?你怎么确定他会趁着这次机会来劫狱”


    江寄雪也捧着粥碗,望着外面的雨地,“可能吧,我也不确定。”


    君临境问,“如果陈清泉不上当怎么办?我们要继续等下去吗?”


    江寄雪道,“他的目标如果真是瀛洲,出海必然要走滨州,从历城到滨州,每道关卡都收到了命令,他逃不掉,我想,陈清泉心里应该也清楚,他的行踪既然已经在历城暴露,那么他逃往海外的打算就必然落空,他现在依仗的,不过是那位在背后偷偷协助他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到了如今这种境况,他背后的那位大人物,还会不会继续保他出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杀了陈清泉,或许比救他更划算一些。”


    君临境道,“我明白了,所以陈清泉和那个帮他逃脱的人之间,也会生出嫌隙,这么说来,陈清泉现在处境很危险啊,如果他被人这么悄无声息地杀了,那背后保他的人,岂不是永远都查不出来了?”


    外面的雨声突然变得更大了,天上的雷闷闷滚动,一阵急雨洒落,外面屋檐下的玉帘更密了,疾风裹着湿润的雨丝从南侧打开的槅门吹进厅里,风里透着凉意。


    江寄雪缩了下肩膀,轻轻吸了口气,虽然动作很小,但君临境还是注意到了,话说,从今天早上第一眼见到江寄雪开始,君临境就觉得江寄雪今天脸色有些憔悴,按理说,有内丹护体的修士,应该不会这么怕冷,但江寄雪唇色发白,从他裹紧衣襟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觉得冷的。


    “所以,陈清泉如果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应该自己跳出来,现在他只有落在我手中,才有可能保住自己家人的命,如果他悄无声息地死了,他的家人也会被灭口……”


    江寄雪放下粥碗,把手拢进袖子里,“希望陈清泉能看清自己的处境吧。”


    说完,江寄雪就站起身,似乎是准备回自己房间。


    君临境看着江寄雪拢在衣衫里的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点凉风,连自己这样地相阶修为的人都不怕,江寄雪竟然会觉得冷


    他问,“师尊你觉得冷吗?”


    江寄雪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还好。”


    就在这时,江寄雪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源环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和他十指相扣。


    江寄雪回头,就见到君临境近在咫尺的脸,关切地问道,“师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君临境紧抓着江寄雪凉得吓人的手,他更确定江寄雪的身体一定出现了问题,“你从昨天夜里就有些不太对,你身体不舒服吗?”


    单比力气,江寄雪根本挣不开他的钳制,惊慌地想要甩开他,君临境强势地抱住江寄雪,把他冰凉的身体搂在怀里,“身上也这么凉?难道是蜕皮期又要到了?”


    江寄雪想要推开他,“快放开,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君临境不放,紧紧抱着江寄雪,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看到就看到,怕什么?”


    其实只要君临境向江寄雪体内输入一点灵力,就能发现江寄雪现在体内炁海空虚,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江寄雪也正是害怕这一点,才会想要甩开君临境,噬火发作是个重大的弱点,如果他现在的情况被人发现,那么历城里很多人都可以随时取他性命,没有灵力护持,让他天然处于紧绷的防备状态,丝毫不敢松懈。


    但是君临境的拥抱却让他逐渐放松下来,感受着君临境热烘烘的体温,他把脸埋在君临境的肩窝里,也抱住君临境。


    第70章


    当天晚上,因为阴天,黑沉沉的。


    君临境竟然遇到了刺客。


    一个君临境从来没见过的绿袍官员当晚闯进郡守府,径直就往江寄雪房间冲去,被守在游廊上的君临境拦下,两人打了个照面也不说话,直接就交起手来。


    君临境化气成刃,数十道金光直击对方面门。


    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常人相貌,穿着一身黑衣,见到君临境的招数,显然有一瞬惊讶,跳起来纵身在空中翻了一圈,躲过君临境的金刃,才刚落地,就有一道天雷当空劈下,直击顶门——


    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的庭院里甩出一根绿藤,那人抓着藤条快得连虚影都看不到,躲过了这凶险的一道雷击。


    那人道,“等等!”


    君临境看着眼前站在藤条上的身影,真的停下了攻击,“你会御藤”


    那人拱手行礼,“下官拜见临境殿下。”


    君临境收手,看着来人从藤上跳下,来到游廊上,他问对方,“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下官东圣府镇武司防御使,赵行,御刃术是本门绝技,非亲传弟子绝不外传,下官一见殿下出手,就知道殿下是少君唯一的亲传弟子,临境殿下。”


    原来是自己人,君临境顿时放下戒心,“原来是赵掌事,你怎么会在历城”


    赵行举止有礼地道,“这次厉城之行,我一直跟在少君左右,听从少君调遣,只不过一路潜行而已,这样,少君在明,而我在暗,更方便行事。”


    君临境心下一凛,心道原来江寄雪准备得这样充足谨慎,赵行的潜踪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他面上依旧如常,问道,“这么说的话,赵掌事是有什么重要情况来找师尊吗?”


    赵行道,“正是,就在一个时辰前,陈清泉带人围攻了历城监狱。”


    君临境一惊,立刻带着赵行去见江寄雪-


    江寄雪面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和赵行相对而坐在正厅里,外面的雨一直没停,江寄雪外面裹了件斗篷御寒。


    赵行气质悍厉,说话也干脆利落。


    他一板一眼地向江寄雪汇报道,“可惜,陈清泉攻进监狱的时候,历城太守陈遥田大人正在巡查布防,结果被陈清泉抓住做了人质,我们虽然已经在监狱外布置了大畜阵,却没能把陈遥田大人救出来。”


    江寄雪靠在椅背上,面孔冷峻淡漠,开口语气矜贵,“你们做得很好,陈遥田被抓做人质,是他无能,和你们无关,能及时把陈清泉困在历城监狱,你们动作已经很迅速了。”


    被夸了的赵行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弧度,又立刻咬紧下唇恢复了一贯严肃的神情,“现在陈清泉以陈遥田的性命要挟,要我们放他出城,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寄雪看向赵行,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赵行思索了一下,“如今我们东圣府带来的兵将,有一千人,如果强攻,定能活捉陈清泉,可是陈遥田大人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江寄雪摇摇头道,“不行,陈遥田死不死不要紧,可如果我们东圣府直接武力镇压,致使历城太守因公丧命的话,回去不好交代,更何况这位陈清泉大人,还有一个隐藏在朝中的好帮手。”


    赵行有些为难,“这样的话,只能先围着他们,反正我们有得是时间跟他们耗。”


    君临境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江寄雪和赵行同时把目光转向君临境。


    君临境看向赵行问道,“赵掌事,陈清泉这次劫狱,一共带了多少人?”


    赵行道,“大概三百人,和他上次劫狱出动的人差不多。”


    君临境道,“这就好办了,陈清泉既然用陈太守要挟我们放他出城,那么他带的这三百多人,肯定都要跟着一起出城,这三百个人,必定是他留在京城的那位神秘的幕后帮手派给他的,所以,这次出城,他必定会带上这三百人,因为这三百人一旦有人被活捉,那么幕后帮陈清泉的那位神秘人就有很大风险暴露,但人一多,变故也就更多。”


    君临境见江寄雪眉头微拧,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赶紧言简意赅地道,“我们不防同意他的要求,陈清泉肯定不会选择白天放行,因为白天放行他即使出城,行踪也很容易暴露,所以我猜,他一定会选择傍晚,或者天黑之后更晚一些才会让我们开城门放行,这样的话,虽然他的行踪难以捕捉,但我们的行动陈清泉也更难捕捉,更何况我们还可以提前做好计划。”


    赵行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殿下有什么计划?”


    君临境道,“我们可以趁着夜色,派一批自己的人混进陈清泉的队伍里,他有三百人,即使多上几十一百个,夜色中很难辨别,他到时候肯定会和我们约定好在什么地方放人质,我猜想,应该是在历城城西的汎河边,那地方必定已经出了历城阵法的范围,他们就可以御剑逃脱,我们只需要命藏身在队伍里的自己人提前按照方位站好,在陈清泉交出人质的时候,立刻结阵,控制住他们,然后我和师尊还有赵掌事一起出手,先制服陈清泉,那么,剩下的三百人群龙无首,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赵行听完君临境的计划,兴奋地转向江寄雪,“少君,我觉得临境殿下这这计划是可行的,陈清泉修为不高,哪怕不用少君出手,我自己便可以制服他。”


    江寄雪听完,似乎有些顾虑,但最终点点头,“好,就按这个计划行事。”-


    商议定后,君临境,江寄雪,赵行三人在当天便一起来到历城监狱。


    历城监狱位于历城东侧,临近东城门,四面城墙宽厚高大,监狱外还设着大畜阵,防守可谓严密。


    君临境和江寄雪一起来到监狱的城墙上,往监狱中间看去,见陈清泉和几十个黑衣蒙面修士正站在监狱中央的中庭。


    大雨还没有停,江寄雪打着伞,在磅礴的雨声中朝下面的陈清泉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陈清泉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修为的确不高,他抬头望了眼站在城墙上那道高瘦的紫色身影,笑了,“江寄雪……”


    他声音苦涩,似乎带着恨意,“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赶尽杀绝堂堂东圣府二公子,亲自追到历城就算了,竟然还带了自己人提前来围困我?抓我回去,皇帝能给你升官不成?小小年纪何必如此急功近利?”


    江寄雪神色沉静,瞳膜上蒙着一层冷光,凄风卷着冷雨打湿了他伞下的半边衣袖,“皇上会给我什么奖赏就不劳陈大人操心了,陈遥田呢?他还活着吗?陈大人要和我谈条件,总要让我看一眼人质吧?”


    君临境看着江寄雪被打湿的衣袖,突然一个怪异的想法跃上心头,他盯着江寄雪的侧脸,不免担忧起来。


    陈清泉听江寄雪问起这个,明显来了些兴致,但又不想表现的太过雀跃,只好沉下气道,“当然活着,不过在你看人质之前,我们可以先谈条件。”


    江寄雪不紧不慢,“在没有看到人质之前,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陈清泉一噎,脸色顿时红胀起来,气咻咻地对旁边一人道,“把陈遥田带来!”


    紧接着,中庭的连廊上,便有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影被推了出来,推到中庭的倾盆大雨之间,那是陈遥田,两三下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他双臂被缚,腰间有一圈金黄色的阵法紧紧锁着他。


    陈清泉道,“他身上的阵法只有我才能解开,江寄雪,你不要想着耍花招,如果被我发现,我立刻就能腰斩了这位陈太守!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京城那边交代。”


    陈遥田见到城墙上的江寄雪,立刻开始哭诉,“灵玑大人!是下官无能,竟然被逃犯抓了做人质,灵玑大人不必顾虑我的性命,尽管诛杀逃犯要紧!”


    一旁的陈清泉听到这话,气得当场从屋檐下冲进中庭,一脚把陈遥田踹倒,“你给我闭嘴!”


    然后又转向江寄雪道,“江寄雪,我要求今晚天黑之后放我出城,我们在城东汎水边上交人质,这位陈太守身上的阵法会一直有效,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给他解开。”


    陈清泉的要求竟然和君临境猜测的分毫不差。


    城楼上的赵行闻言气道,“我们凭什么信你?如果你逃脱之后,又把陈太守杀了怎么办?”


    陈清泉道,“我和陈太守无冤无仇,我怎么会杀他”


    赵行看向江寄雪,低声问道,“怎么办?少君,我们没料到这陈清泉竟然还有这招,要答应他吗?”


    江寄雪冷冷看着中庭的两人,道,“不用管,直接动手吧。”


    “什么!”


    江真和君临境同时惊讶地看向江寄雪。


    江寄雪冷冷地下了最后的指令,“现在就动手,给我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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