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涧雪和张耀祖只见过一次。


    当时张春子还在世, 林涧雪下班路上看见春姨被一个男的纠缠,立即过去询问怎么回事。那?男的可能是达到?目的, 掐着几张钱头也?不?回的跑了,而春姨自觉家?丑不?可外扬,又不?想拿个人私事烦小少爷,就?笑着说没?什么,那?是我侄子,手头有点紧。


    只是一面,甚至连全?部长相?都没?看清。


    但?林涧雪过目不?忘, 愣是将面前这家?伙和记忆里的男人对号入座。


    春姨的侄子, 张耀祖。


    穿黑色背心和洗的掉色的牛仔裤,上面沾着不?知?是什么污渍, 油腻腻黑黝黝的。剃了光头, 满脸戾气,长的矮小但?精壮,两只胳膊都有纹身,还是左青龙右白虎的标配, 一身地痞流氓样。


    地痞流氓冷笑着道?:“没?想到?我还会来找你吧?”


    林涧雪回想三秒钟, 是有这么回事。


    准确来说不?是张耀祖找,而是张耀祖在见证人那?里发疯, 见证人给林涧雪打的电话,说有个叫张耀祖的男人,自称是张春子的侄子,对遗产分配有质疑。


    林涧雪就?让见证人转告,让张耀祖去公证处。


    然后就?没?消息了,一晃三个多月,直到?现在。


    林涧雪早在知?道?春姨有这么个侄子的时候, 就?暗中调查过张耀祖。吃喝嫖赌正事不?干,小学没?毕业就?跟社会青年一起鬼混,上了初中开始偷东西,因为未成?年只能批评教育。后来打架斗殴,当小混混到?处收保护费,三天两头进派出所,成?年后染上赌瘾,越输越多,被高利贷追的屁滚尿流,气死了自己爹妈,再逮着姑姑往死里吸血。


    林涧雪不?知?道?他销声匿迹这三个月,是不?是躲高利贷去了。


    “是没?想到?。”林涧雪说,“没?想到?你这么厚脸皮,还敢来找我。”


    张耀祖顿时怒火中烧的骂了句脏话:“姓林的,你别他妈以为你有钱有势,老子就?怕你!公道?自在人心!”


    呵?


    林涧雪差点被这六个字逗笑。


    这得是多么多么厚颜无耻的奇葩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六个字!


    “这房子是我姑的,我姑死了自然留给我。”张耀祖目光狰狞,“她就?我一个亲人了,怎么可能把房子过户给你这个外人?!”


    张耀祖狠狠指着林涧雪的鼻子,伸手要抓:“肯定是你搞的鬼,是你逼她签的字对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迸发出一声怒喝:“张耀祖!!”


    不?等林涧雪反应,只见一拳撞出,快出残影,在张耀祖的爪子即将碰到?林涧雪身体之前,重重的落在张耀祖肩上——


    “啊!!”张耀祖发出一声猪嚎。


    林涧雪被人拽的一个踉跄,“弱不?禁风”的狠狠跌入一个结实炽热的胸膛。


    邢燃右手搂着林涧雪的肩,把体弱多病的小少爷紧紧呵护在怀里,左手怒指张耀祖,带着雷霆万钧的威戾警告:“别他奶奶动?手动?脚的,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林涧雪欲言,被张耀祖就?地一滚嗷嗷直叫的模样弄得无语。


    江畔是个戏精,而这位耀祖好大孙儿,表演起来的功力跟江畔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可以原地起跳实现空中转体两周半自由落地后再平移三米,不?知?道?的还以为邢燃是巨型大货车,把他撞飞之后再来回重复碾压。


    他躺在地上直抽抽,用最虚弱的身体喊出最铿锵有力的嗓门:“啊啊啊我骨头断了,快来看啊杀人啦,杀人啦!”


    这一嗓门嚷嚷的,凡是能听见的全?过来了。


    附近几栋住户楼,凡是在家?的全?打开窗户往下张望,遇到?角度不?好的,急忙穿鞋爬下楼围观热闹。


    结果这一看,众人顿时一脸晦气:“草,这不?是张姐那?吸血鬼侄子吗?”


    “我还以为死外面了呢!”


    “小瘪犊子鬼嚎什么,打扰老子睡觉!”


    门卫的赵大爷喊道?:“快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傻德行,又想去派出所啊?”


    张耀祖跟石砖地面亲密接触:“我要去医院,我要叫救护车!他们打人,他们打人啊!”


    张耀祖突然想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阴险:“我还要记者,对,我要曝光你林涧雪!堂堂温莎集团二少爷为富不?仁,欺男霸女,你仗着有权有势侵吞我姑姑的房子!”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向?林涧雪。


    邢燃当场脑子一懵,秒变痴呆。


    第24章


    有人问:“什么温莎, 是我知道的那个温莎吗?”


    “是市中心?那片大厦的温莎吗?”


    “小林……呃,林, 林……”赵大爷瞬间不知道咋称呼了。


    全?小区的人都知道8号楼1单元搬进来个富家少爷,贼有钱,光是那辆频繁进出的兰博基尼就好几?千万。


    但知道有钱,和顶着某个头衔的有钱是两码事。前者只知道你有钱,后者能知道你多有钱。


    打个比方?就是,一个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嗯, 真有钱。


    一个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富二?代是比尔盖茨的儿子, 嗯?卧槽!!!


    整个小区的居民平时过着乏味可陈无聊至极的重复日常,现在突然爆出这种猛料, 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面面相?觑, 安静如?鸡。


    平日看起来清冷瘦弱的“五楼小林”,好像一瞬间变得伟岸了,不怒自威了,那被日头晃得格外白皙的面容都仿佛染上滤镜, 散发着尊贵无双的灼灼圣光。


    “发光”的林涧雪无视吃瓜群众, 看向地上目光坚毅,不屈不挠的张耀祖。


    耀祖好大孙在脑补什么呢?


    平凡的小屌丝虽穷但志气冲天, 遭遇不平等待遇后丝毫不忍气吞声,而?是勇敢的、坚决的对?抗强权。尽管对?方?是足以在燕州一手遮天的财阀,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资本!


    草,无脑热血漫看多了吧?


    林涧雪双臂抱胸的靠在车门旁,想笑?。


    还有刚才?那口号,什么欺男霸女,为富不仁, 别看张耀祖没读几?年书,口号喊得真漂亮。


    邢燃迈步走近张耀祖,用鞋尖踢了踢他?:“张耀祖,□□嗑多了吧?还是被催债的把脑子打坏了?”


    “我要曝光,我要找电视台,找记者!”张耀祖又想到什么,从裤兜里拿手机对?着林涧雪拍,“我要在网上曝光你的恶行!还有你邢燃,你就是资本的走狗,是他?林涧雪的狗!你帮他?堵我的嘴是吧,我不怕你们?!!”


    邢燃:“……”


    林涧雪:“……”


    这个脑子吧,是真的有点自我意识过剩,自我高?潮。


    邢燃:“行,你慢慢躺着,但我先说好,等会儿你被地面烫的脱层皮可不关?我事。”


    情绪激动的张耀祖才?反应过来皮肤火烧火燎的刺痛。


    这可是三伏天被太阳烘烤了一上午的地面!


    打定主意碰瓷的张耀祖呲溜一下窜起来,被烫的上蹿下跳,哎呦直叫。


    意识到计划落空的张耀祖脸色铁青,但他?本身就是个无赖,理直气壮地喊:“他?打我!大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众人:“啊?没看见?啊。”


    “……”张耀祖气的喷火:“你们?都是资本的走狗!!”


    张耀祖本就臭名昭著,这下地图炮把所有人轰个遍,众人别说帮他?了,不上去同仇敌忾都是他?们?有教养。


    邢燃不想搭理傻逼,但张耀祖鬼嚎起来也扰民,说道:“想去医院是吧,行,该检查检查,如?果拍了片子证明你屁事没有,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张耀祖:“你想干嘛?”


    邢燃笑?而?不语。


    张耀祖比林涧雪还矮上一个头,站在邢燃面前更衬托的宛如?小学生。一双走南闯北壮无数次气场的花臂,也变成了左青虫右白猫。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生生给张耀祖吓出一身冷汗。


    估计是“人以群分”,算是“同行”的张耀祖瞬间脑补出□□收拾人的残暴手段。


    邢燃不知道张耀祖在想什么,否则会比现在的表情更吓人——□□你奶奶,老?子是良民!


    “……你打我,我受伤了。”张耀祖声若蚊吟。


    林涧雪长眉挑起凌厉的弧度:“想验伤?”


    他?唇角甚至勾起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让张耀祖再次打个激灵,三伏天,体验了把畅快的透心?凉。


    邢燃没憋住笑?,走近张耀祖半步,居高?临下的说:“要么跟我去医院拍片子,要么跟林涧雪去警局验伤,一个急诊大楼,一个法医中心?,你选吧。”


    张耀祖汗流浃背。


    选什么?跟邢燃走,要么半路失踪第二?天在江上漂着,要么看完医生发现他?恶意碰瓷第二?天在江上漂着。跟林涧雪走,这他?妈的不是自投罗网么!


    邢燃:“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有点逼数,别干让自己后悔的蠢事。”


    张耀祖后跌几?步,汗如?雨下。


    林涧雪看张耀祖在邢燃面前气势全?无,像只瘟鸡,未免瘟鸡当场嘎过去听不见?,他?先说道:“张春子生前在公证机构将房产过户给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这套房子早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别再纠缠,记住了吗?”


    言简意赅。


    张耀祖恨恨咬牙:“你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扔下这句底气不足的狠话,张耀祖走了。


    人群也随之散了,邢燃转头看向林涧雪:“别怕,他?蹦跶不起来。”


    林涧雪诧异的眨眨眼,别怕??


    邢燃也反应过来,纯粹是本能说出这句话,咋说呢,实在是林涧雪的长相?太具欺骗性,我见?犹怜的娇花似的,天生就让人有种保护欲。


    邢燃笑?了声,调侃道:“俗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你这又有钱又是官的,谁干得过你啊。”


    林涧雪看着他?:“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你这又硬又横的,看把他?吓得。”


    邢燃心?说还挺押韵:“你唱rap呢?”


    林涧雪回想了下自己说的,也忍俊不禁。


    邢燃想起之前问林涧雪时,林涧雪说这房子一分钱没花,现在终于明白咋回事了。


    “张春子把房子过户给你,这么简单的事儿,我问你那么多遍你都不说?”


    林涧雪:“跟你不熟。”


    邢燃哑然。


    自己琢磨一下,确实只在林涧雪刚搬来那几?天追问过这个,那时确实不熟。


    邢燃再看林涧雪,他?穿着薄荷色的衬衫和浅色西装裤,从头到脚的线条美好到连最吹毛求疵的艺术家都挑不出毛病来。他?倚着兰博基尼而?立,背景是墙体都脱皮的老?破小居民楼,连地砖都是裂开的,但并不妨碍这是一幅无需修图的时尚大片。


    衬得整个小区都富丽堂皇了起来!


    邢燃莫名有些呼吸困难,干咳一声,想到林涧雪突然揭露的身份,还真有点惊心?动魄的恍惚感。


    毕竟田小蜜天天温莎前温莎后的吹捧,结果温莎太子爷就生活在身边。


    这就是扫地僧的感觉?


    邢燃:“你爸是林磊?”


    林涧雪过了几?秒才?嗯了声。


    邢燃也没有问你那么有钱干嘛搬来这里,你爸妈不管你吗这些话。


    邢燃一直是个好奇宝宝,追着粘着你问这问那,现在突然情商上线尊重隐私,反倒让林涧雪不习惯了。


    不过,邢燃的这份体贴让林涧雪很受用。


    林涧雪从兜里拿出颗大白兔奶糖,正要吃,邢燃猛地问:“又没吃饭?”


    林涧雪:“吃过了。”


    “吃的什么?”


    邢燃问的可顺溜,带着大人审讯小孩的气势。


    向来凌厉到一个眼神就让整个法医鉴定中心?鸦雀无声的林科长,莫名心?虚:“面条。”


    警队常年储备的红烧牛肉方?便面,也算是面条吧!


    邢燃:“你这是下班回来?”


    “嗯。”


    邢燃拿手机看时间:“十二?点了,跟我来。”


    林涧雪被邢燃不由分说的带到元气早餐店。


    田小蜜站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看见?领头的邢燃和全?须全?尾的林涧雪,终于松了口气。


    她当时心?急火燎跑回来通风报信,邢燃撂下句“你看着店”,就摔了扫码枪夺门而?出。


    田小蜜急的来回渡步薅狗毛,蹂躏的柯基嗷嗷直叫,等啊等啊,幸好有惊无险。


    得知是田小蜜搬来救兵,虽说根本用不着,但林涧雪还是真心?的跟田小蜜道谢。


    田小蜜小脸一红:“不客气,应该的哈哈。”


    邢燃进厨房忙了十来分钟,出来时端着盘炒饭,还有一碗熟悉的绿豆汤。


    绿豆汤里两块冰,一勺半的糖,是林涧雪刚刚喜欢的凉度和甜度。而?那盘炒饭,一眼望去是惊为天饭的程度——大颗的焦黄鸡蛋粒,不含淀粉的纯火腿肉,煎至滋滋冒油的培根,颗粒均匀的黄瓜丁和胡萝卜丁,还有满满一层的大虾仁。


    至尊级豪华炒饭!


    邢燃:“早上吃面条了,中午吃米饭吧,趁热。”


    林涧雪吃过不少炒饭,中餐西餐都有,却头一回吃这么配料满满的炒饭。


    简直是在配菜里面找米饭!


    林涧雪拿勺子吃进一口,每一样配菜都有其独特的味道,米饭更是筋道适口,颗粒分明。


    再次被勾起胃口的林涧雪一勺接着一勺,吃的急了有点噎挺,正好有冰冰凉凉清清甜甜的绿豆汤解渴。


    看林涧雪吃了又吃,邢燃再次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就和第一次在医院送他?旺仔牛奶和旺仔小馒头时一样,后来的几?次投喂也是一样。


    邢燃发现林涧雪比较爱吃面食,包子饺子面条什么的,水煮爆炒或者油煎都可以,对?鸡蛋灌饼更是情有独钟。因为按照克数来算,上次的鸡蛋灌饼林涧雪吃得最多。


    林涧雪吃完最后一口炒饭,有点惊叹于邢燃的掌握量,给他?准备的炒饭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再配上一小碗绿豆汤,健康的八分饱。


    林涧雪问多少钱,邢燃随口道:“18。”


    几?秒钟后,收款音箱传来“微信支付到账48元”。


    邢燃回头叫人时,林涧雪已经走远了。


    邢燃再一回头,发现田小蜜站收银台里盯着他?看,笑?得一脸猥琐。


    “燃哥,你拿林医生当傻子糊弄呢?”


    邢燃心?说炒饭就是18一盘,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只不过他?擅作?主张的加了那么一点点小料而?已……


    “邻居住着,多给点料很奇怪吗?”邢燃撇大惊小怪的田小蜜一眼,说你总去买的那家凉皮,就因为去的多了,小贩照顾老?顾客,每次都多给。


    田小蜜随手拿个桃子啃:“你是多给点吗?那大虾仁都快把米饭淹了,夹带私货还不敢承认?还有啊燃哥,扫码枪有点不好使了,可不是我摔坏的嗷!”


    邢燃想起自己两个小时前对?扫码枪粗暴的对?待:“知道了。”


    田小蜜又是一笑?,用胳膊肘撞了撞邢燃:“燃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赶去英雄救美的样子有多帅?”


    邢燃心?里猛地一跳,均速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让他?呼吸都跟着乱起来。


    这会儿店里没客人,邢燃站在门口点了支烟。


    这些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却被混迹各大cp圈十年之久的田小蜜看了个一清二?楚:“燃哥,你别不好意思,老?实讲,是不是对?林医生有想法?”


    邢燃手一抖,烟灰烫到了指腹。


    田小蜜偷偷打量他?,伸手郑重的拍拍老?哥的肩:“我也知道贫富差距有点大哈,但燃哥你是谁啊,出了名的铜皮铁骨自我膨胀,论自信心?和洒脱,你称第二?没人敢喊第一。”


    邢燃斜眼看田小蜜:“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田小蜜把桃子咽了:“当然是夸了,我没有说你脸皮厚没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邢燃:“……”


    “燃哥,虽然你是个长得凶神恶煞穿的随随便便生活一塌糊涂爱多管闲事总是唠唠叨叨不解风情不懂幽默难怪活到快三十还是单身狗的糙老?爷们?儿。”


    田小蜜转眸看向邢燃,敛起所有轻浮的玩笑?,认真的说:“但是燃哥,你值得最好的。”


    邢燃一愣。


    田小蜜是个疯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整天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想不到孩子也会说出这么挖心?窝子的话来。


    田小蜜只正经一秒,下一秒就原形毕露:“知道什么叫缘分吗?茫茫人海中,两个阶层处在天壤之别的人能成为邻居,并且相?处的越来越亲密。知道什么叫天造地设吗?就是成为邻居还相?处亲密的两个人,连名字都这么有cp感。”


    “邢燃,林涧雪,燃,雪,懂?”


    邢燃:“……”


    他?不太懂。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好像是有点配啊!


    第25章


    邢燃朝地上掸了掸烟灰, 嘴唇勾起似笑非笑:“你知?道?林涧雪什么出身吗?”


    田小蜜:“什么?”


    邢燃:“燕州的首富有两?个儿子,长子林空谷经常出席各大?宴会, 还在微博上有账号,粉丝不少?呢,目前在集团做事。但次子就非常低调,几乎没再公众前露过脸,有记者?采访过首富关于二少?爷的信息,首富说他没有接管家业的意思,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了。”


    田小蜜:“啊?”


    邢燃低头看田小蜜:“林涧雪, 就是你整天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求而不得望眼?欲穿的温莎品牌小少?爷。”


    “?!!”田小蜜下巴一塌, 嘴里的水蜜桃噼里啪啦的落地。


    *


    林涧雪听同事闲聊才记起来,今天出伏。难怪气温下降, 不如前几日燥热难受了。


    在解剖室工作一整晚, 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差,燕州下辖的小县城发生命案,当地设备简陋人手?不足,需要?市局领导亲临指导。


    林涧雪到的时候, 王局长亲自夹道?欢迎, 笑呵呵的说久仰大?名,终于把您盼来了。


    负责这桩案件的刑警队长看林涧雪细皮嫩肉的, 长的清瘦不说还是开兰博基尼来的,而且有洁癖,下车时鞋跟蹭到淤泥立即着手?去擦,这么爱干净还当法医?


    这印象分不禁一跌再跌。


    就这?燕州的传奇人物?


    力破3.12灭门惨案、7.18聚众吸//毒案、9.23连环强、奸案、凭细致入微的侦查能力和惊为天人的学识,在关键时刻从尸体上找到最有力证据的鬼手?法医?


    队长很怀疑,队长充满保留意见,甚至怀疑是不是林科长没空, 上头派了个宛宛类卿过来。


    结果到案发现场,这位有洁癖的富家子突然像被鬼附体,穿上鞋套就往泥潭里踩,又腥又臭的淤泥点子蹦的他LV的裤子上到处都是,他理?都没理?,全?神贯注的在现场搜证。


    经过林涧雪带头的努力,众人成功搜到被分尸的受害人的骨盆,还有其他身体组织。


    然后队长就看见,这位脸色苍白好像气血不足随时都会晕倒的富家子,二话不说亲自把尸袋扛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山。


    队长刮目相看,队长心悦诚服。


    两?天后,林涧雪在王局长和刘队长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送别下返回市局。


    林涧雪人才回到科长办公室,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拉去出现场,路上,坐副驾驶的江畔递面包给他:“先吃点东西,听报案人描述的现场,咱们有的忙了。”


    林涧雪胡乱垫吧一口,半个小时后抵达案发现场,叫上助手?一起投身工作。


    忙起来没个时间,等?再回到警局,解剖完尸体,再把尸检报告交给江畔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点钟了。


    趁着清闲时间来之?不易,林涧雪去休息室睡了会儿,醒来时助手?买了馄饨回来。


    师徒俩一边吃馄饨一边聊案情。


    馄饨的汤底儿很清澈,上面飘着少?许葱花香菜和紫菜,馄饨的个头很小,隔着面皮能看出肉馅瘪瘪的,面皮也泡的发白,看着叫人食欲大?减。


    林涧雪心说自己多半是被邢燃惯坏了,觉得馄饨就该皮薄馅大?,上面还得飘着厚厚的紫菜和硬币大?小的虾仁。


    其实这才是饭店的正常水平。


    林涧雪咬一口,有些愣住,卖相不怎么样,味道?还不如卖相。


    皮的口感像糊糊,肉馅少?得可怜,而且齁咸齁咸的,一个都吃完了愣是没尝出什么馅,还是仅凭面皮的褶皱里幸存的红色颗粒,猜测可能是鸡肉胡萝卜的。


    林涧雪本想凑合吃得了,但一言难尽的口感和满嘴齁咸加香精味的肉馅,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味蕾,实在难以下咽。


    助手?问他怎么不吃了,林涧雪只说不太饿,去倒了杯水漱口。


    边清洗口腔,边想起邢燃店里的包子和馄饨,包子皮暄软可口,肉馅鲜美多汁;馄饨皮晶莹透亮,隔着皮就能看清又大?又饱满的肉馅。


    这么一想,竟一发不可收拾。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鬼使神差的下载了外卖APP。


    活这么大?,他第一次下载这个,第一次注册用户……


    页面刷新的刹那,林涧雪恍然想起这个时间,邢燃不营业。


    更让林涧雪当场傻眼?的是——元气早餐,不在外卖配送范围!


    景阳府距离市公安局,太太太太远了。


    顷刻间,林涧雪有种?巨大?希望落空的恍惚感,从舌根一路堵到胃底,不透气,憋得慌。


    林涧雪落寞的放下手?机,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挑三拣四了?


    记得有次忙到深夜,终于腾出时间泡碗方便面,没等?吃就临时通知?出现场,回来后泡面早坨成一团糊糊,他愣是稀里糊涂的吃下大?半,匆忙洗洗手穿上解剖服继续工作。


    即便是休假在家,他也很少?有闲心吃顿好的,往往是被胃提醒该进食了,才临时搜罗搜罗有什么能果腹的。


    他不是对吃吃喝喝随意到“叫花子”的程度吗?


    甭管什么东西,管饱就行,对他而言,吃饭只是用来供给能量,维持生命体征的。


    林涧雪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吃。


    临下班前,也不知?道?是连日奔波辛苦,身体终于遭不住了。还是方才吃的小馄饨不新鲜,林涧雪有些胃疼。


    他心想忍一忍,等?到下班路上买点胃药就行了。


    回到小区时,记得家里还有两?袋胃泰,林涧雪就懒得下车,直接回家了。


    他没记错,确实有两?袋药,多一袋都没有。


    但两?袋全?是过期的。


    要?他下五楼去小区外面买药再上五楼……


    林涧雪突然想到可以点外卖!


    立即下一单。


    *


    外卖小哥停好摩托,朝路边卖爆米花的小贩喊:“给我留一袋!”


    正在买爆米花的邢燃回头一看,打招呼。


    外卖小哥经常在这片活动,几乎天天往元气早餐跑,早跟邢燃混熟了。


    邢燃顺口慰问:“还不下班?”


    “马上了,最后一单你们小区8号楼的,送完我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


    邢燃愣了下,本能问:“8号楼谁啊?”


    外卖小哥:“1单元502,就你家隔壁吧?”


    邢燃看到外卖小哥手?里拿的袋子,是药品包装袋。


    “不说了,我先去了。”外卖小哥一脚油门。


    邢燃看着那方向,若有所思。


    第26章


    林涧雪拿到?药, 立刻吃了。


    过了半个小时?,药效非但没奏效, 反而更难受了。


    他捂着?丝丝钝痛的胃,拿来胃药说明书看,上面清楚写着?饭后服用?。


    林涧雪无奈,只得翻箱倒柜暗中?祈祷家里能有应急食物,终于,在抽屉最深最深的角落里,找到?一包被遗忘多时?、但坚强不屈尚在保质期内的燕麦。


    林涧雪如获至宝, 立即倒进碗里, 烧一壶热水冲开。


    他胃里难受的厉害,除了疼还有些恶心感, 强忍着?吃了两口燕麦粥, 胃里灼烧的刺痛更加明显,一阵一阵的反胃。


    有电话响起,林涧雪看一眼来电显示,缓了几秒疼痛才?接听, 嗓音清凉淡漠, 不露痕迹。


    “妈。”


    “在忙吗?”


    “在家。”


    林涧雪以为妈妈下句话会?问“吃饭了吗”,因为江畔他妈每次来电话都是这些套路话, 下班了吗,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呀,早些休息别太?累了……


    “中?秋节快到?了,能有时?间吗?”


    林涧雪没听到?自己以为的话,一边无所谓的在心里笑笑,一边忍着?胃里更强烈的抽痛, 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


    逢年过节,林氏免不得要家庭聚会?,他得见爸爸,妈妈,还有林空谷。


    林涧雪那句“我不知?道”不是推诿,但也是相当好用?的挡箭牌。


    他工作?特殊,随时?都会?出任务,罪犯可不会?管你是中?秋还是国庆,大年三十晚上照样杀人放火。


    林母没再多说什么,在临挂电话前说道:“早点睡,别熬夜。”


    最简单不过的六个字,却让林涧雪心里一涩。


    胃很难受,像刀子割一样疼。


    林涧雪想回卧室床上躺会?儿,突然听见敲门声。


    林涧雪深吸一口气道:“谁?”


    “我。”邢燃的声音。


    林涧雪有些意外,扶着?桌子起身?问:“有事吗?”


    “你怎么了?”


    “什么?”


    “我听你声音不太?对,你没事吧?”


    林涧雪怔了怔。


    他的愣神,换来邢燃大力的敲门,语气染上担忧和急躁:“林涧雪,你没事吧?你开开门。”


    林涧雪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的邢燃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


    林涧雪被他风风火火的架势弄得有点晕:“我没事。”


    邢燃不信,因为林涧雪脸色白的厉害,嗓音沙哑虚弱,看起来累极了。


    邢燃本能问:“吃饭了吗?”


    林涧雪有些啼笑皆非,怎么每次跟邢燃接触,三句话不离吃。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邢燃的职业就是围绕着?吃。


    林涧雪正?想着?,就看见邢燃锐利的视线在客厅一扫,精准无误的落到?茶几上吃剩一多半的燕麦粥。


    林涧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糟糕。


    邢燃:“你就吃这个?”


    来了,他来了!


    邢燃脸色阴沉:“你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累了一天之后的晚饭。”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熟悉的唠叨开始了!


    林涧雪掀了掀嘴唇,莫名心虚:“燕麦很健康,是优质谷物。”


    邢燃立即反驳:“但它营养单调,没有动?物蛋白,你是干体力活的,不吃肉哪行?”


    林涧雪哪有精力跟他探讨营养学,敷衍道:“知?道了,你回家……”


    突然一阵难以忍受的胃部绞痛,来势汹汹,疼的林涧雪没忍住呻//吟出声。


    邢燃脸色大变,一把搀住他胳膊:“怎么了,哪里疼?肚子?”


    邢燃立即抬头寻找,在餐桌上看到?胃药。


    林涧雪咬牙忍住,额头溢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煞白的惊人。他借着?邢燃胳膊的力道勉强站着?,这条胳膊坚固稳定,如同公交车的扶手杆,还是“智能”的,让林涧雪放心的把自身?重?量交托给它,偷享片刻轻松。


    突然,他全身?一轻,双脚离地。


    邢燃左手托着?他的肩胛骨,右手托着?他的腿弯,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沉着?脸往外走。


    林涧雪惊呼:“干什么?”


    几个呼吸间,邢燃抱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已经冲到?一楼:“去?医院!”


    *


    二十分钟后,林涧雪躺在医院急诊观察室,打吊瓶。


    邢燃坐在陪护椅上,双腿微分,挺胸直背,一副威严的军官坐姿。


    那眼神如刀锋似的戳在身?上一秒不停,林涧雪浑身?不自在,不得不说:“只是胃痉挛,你别大惊小怪的。”


    “只是?”邢燃冷笑,“胃痉挛不管就会胃出血,然后胃穿孔,然后癌前病变,然后癌了,然后死了!死了你明白吗,有请天天接触死人的林科长发言讲解。”


    林涧雪:“……”


    邢燃再次冷笑:“医生说你太久没吃东西,胃酸都快把胃粘膜烧烂了,你可真行啊林科长,你跟自己有仇吗?就说说我遇上这几次,第一次是面包,第二次是小饼干,第三次速食燕麦,啥好身?体经得起你这么作?践?”


    林涧雪:“……”


    邢燃持续冷笑:“你甭用那眼神看我,胃病全是作?出来的!长期饮食不规律,饥一顿饱一顿,你才?二十来岁就胃病这么严重,到?老了咋办?”


    林涧雪本就病的难受,再被邢燃喋喋不休的叨叨叨,精神一度有些崩溃。


    恰好耳边传来小孩的哭声,他看向隔壁床,小孩因为急性肠胃炎入院,又哭又闹,父母围在他身?边心疼的又亲又哄。


    林涧雪垂下眼睫,自嘲的轻笑:“你跟我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


    邢燃一怔。


    林涧雪抬起眸子直视他。


    邢燃冷峻的眉峰拧起:“就凭我是纳税人!”


    林涧雪:“?”


    邢燃理直气壮地说:“我花钱养着?你们,当然有权关心你们的身?体健康了!”


    林涧雪目瞪口呆,大感震惊,居然无从反驳。


    邢燃自己也没想到?还有这个思路,草,老子简直太?牛逼了。


    有了合理的理由和坚定地立场,邢燃教训起“熊孩子”来更加振振有词:“为什么不吃东西?说!”


    林涧雪没吱声。


    总不好意思说他是因为挑食才?……


    邢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招!”


    林涧雪:“……”


    邢燃继续诱供:“你们市局不是有食堂吗,你还带我去?吃过,味道不算好吃但也没那么难吃,离你法医中?心楼也不远,为啥不去??”


    林涧雪:“食堂晚上关门早。”


    “那就到?外面买啊,24小时?营业的饭店有多是!要是你懒得走,不会?点外卖吗?”


    “麻烦。”


    “……”邢燃感到?一阵无话可说的无语,他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但看着?林涧雪愈发苍白的脸,还有那气若游丝的胸口起伏,生生将满肚子牢骚咽了下去?。


    林涧雪再看向邢燃,目光染上柔和之色:“你回去?吧,再不睡觉明早怎么营业?”


    “用?不着?你管。”邢燃态度恶劣,凶巴巴的道,“领工资的还管起我们纳税人来了。”


    林涧雪:“……”


    药物起效,胃已经没感觉了,可能有助眠的成?分在,林涧雪有些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间,依稀感觉身?旁的邢燃起身?走了。


    他心里忽的空了一下。


    不到?两分钟,邢燃又回来了。


    虽然这些全都是感觉,但他确信那就是邢燃,模糊的高大身?影,熟悉的柠檬味洗发水。


    与此同时?,他感觉药水推进血管的温度不凉了,暖暖的,滋润着?血管很舒服。


    心脏稳稳的落下,前所未有的踏实,不到?三秒就坠入梦乡。


    再醒来时?,凌晨四?点钟。


    林涧雪看向依旧守在床边的邢燃,他闭着?眼睛打盹儿,不可能睡熟,脑袋一点一点的。


    顺着?邢燃身?体往下看,看见他的右手拿着?一个热水袋,而热水袋底下垫着?输液管。


    林涧雪才?一动?,邢燃就醒了。


    “怎么样,还难受吗?”邢燃看一眼接近尾声的吊瓶,朝外叫护士来拔针。


    护士拔完针,自然而然的递给家属:“按五分钟。”


    邢燃接过来,粗粝的指腹贴着?输液贴,传递给血管温热的温度。


    第27章


    走出?急诊大?楼时, 林涧雪对邢燃说:“谢谢。”


    邢燃问:“不?回家?”


    林涧雪看了眼腕表:“我直接去上班了。”


    邢燃欲言又?止。


    为了工作辛苦劳碌,尽责尽职, 兢兢业业,他没资格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目送林涧雪坐进出?租车。


    “你……”


    林涧雪等他说话。


    邢燃有些笨嘴拙舌,想?了半天,还是说出?他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给我。”


    有事, 打?给我?说的什么几?把话啊!


    打?给你干啥, 你能干啥?邢燃暗自恼怒,后?悔不?迭的给林涧雪甩上车门。


    出?租车开往市公安局, 林涧雪坐在后?座, 下意识抬起右手,手背上的输液贴还没撕掉。


    输液贴被邢燃严谨的按了五分钟。


    上面好似还存着邢燃指腹的温度。


    林涧雪用手指轻轻摩挲,直到回科长办公室也没摘掉。


    助手:“师傅,你感冒了?”


    “没有。”林涧雪按了按输液贴, 让它粘牢一点, 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走向解剖室。


    “眼结膜有典型的针尖样出?血点, 嘴唇紫绀,初步判定是窒息……”


    助手正记录着:“怎么了师傅?”


    林涧雪:“今天空调开的高吗?”


    “没有呀师傅,还是平时那个?温度,你热了?”


    确实是平时的温度,可也不?知?怎么了,很暖,连一向冰冷的掌心都暖洋洋的。


    捂的解剖刀都热乎乎的。


    今天的工作不?繁重, 下午很清闲,只做了一个?伤情鉴定。


    傍晚,他跟江畔在走廊上遇到,江畔才出?外勤回来,问他是不?是要下班了。


    林涧雪:“我今晚值班。”


    江畔说:“趁着食堂有饭,先去吃点。”


    在窗口随便要了份盖饭,江畔边吃边吐槽。


    食堂大?厨水平发挥极不?稳定,除了个?别几?样江畔推荐的,其他全是开盲盒。


    江畔不?止一次跟领导反映过,说咱平时风里?来雨里?去的,一日三?餐至少?得吃点好的吧,能不?能招些靠谱的承包商?结果被领导说人均五块钱的食堂还要啥自行车。话是这么个?话,可江畔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江畔正义凛然的道:“比起昨晚那个?入室抢劫杀人案,我现在更迫切的想?查一查食堂承包商,是不?是市局哪个?领导的亲戚。”


    林涧雪:“……”


    炒饭油太大?了,也就上面薄薄一层勉强能吃,下面简直是油泡饭。


    林涧雪艰难吃两口垫垫胃底,宁可回办公室跟助手啃小饼干。


    市局位于商业中心,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八大?菜系可供选择,但林涧雪兴致缺缺,连点进外卖平台的冲动?都没有。


    毕竟他最想?吃的那家店不?在配送范围内……


    还不?如啃小饼干。


    夜深了,同事们陆陆续续的下班,林涧雪本想?冲杯咖啡提提神,但想?到昨晚才因?胃病进医院,还是乖乖的喝起白开水。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林涧雪注意力全在电脑屏上,随手接听,里?面传来邢燃的声音:“还没下班?”


    林涧雪莫名紧张了下,纸杯里?的清水溅出?来几?滴。


    “我值班。”


    “吃饭了吗?”又?是这四个?字,但是并不?烦,还很好听。


    林涧雪:“吃过了。”


    邢燃:“我要听实话。”


    “……还没。”


    “那正好,你现在下来,我想?上去他们不?让啊!”


    林涧雪猝不?及防,本能起身走到窗前往下看。


    邢燃就站在法医中心楼楼下,仿佛知?道他会看似的,正仰着脸朝他挥手。


    他看见邢燃嘴唇一开一合,听见耳边近在咫尺的声音:“你慢点走,别着急。”


    林涧雪根本不?慢,双腿不?由自主的加快步幅,下楼梯,走出?一楼大?厅,迎上等待他的邢燃。


    林涧雪:“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邢燃呲牙一笑,带着些未卜先知?的得意,猖狂的晃了晃手里?提的食物:“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吃饭,让你照顾好自己,你全当耳旁风,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你爱吃的鸡蛋灌饼,双蛋双肠加鸡柳加肉松加海苔加沙拉酱加双倍芝士的全家福,我刚烙的,助你横扫饥饿,火力全开!”


    “还有这杯豆浆,刚磨出?来的,加了三?大?勺糖,保你从这正步走到西藏,再也不?会低血糖。”


    邢燃高大?的身体被路灯照亮,影子印在地上,拖的又?长又?伟岸。


    他头发湿了,晶莹的汗水挂在坚硬的发茬上,一双黑瞳如同夜幕下逐次点亮的霓虹灯,梦幻而耀眼。


    林涧雪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跳的格外的快,也格外的软。


    第28章


    中秋节, 林涧雪还是回家了。


    兰博基尼驶入老宅,管家远远瞧见就迎了上来, 恭恭敬敬的说了声:“小?少爷,欢迎回家。”


    车停好,林涧雪跟着管家走进别墅,先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脱去外?套,临进客厅前刻意放慢步速,深吸了口气?, 做足准备才迈步进客厅。


    他爸林磊正跟唐伯聊天, 他妈施静也在和?两个表姑说话。


    富丽堂皇的客厅都是自家人,七大姑八大姨的, 有?些经常来往的亲近, 也有?平时见不到面的远亲。


    既是亲戚,也是股东。


    “涧雪回来了。”表姑笑着打招呼。


    姨妈问道:“从?哪儿来的?”


    林涧雪如实说道:“警局。”


    姨妈雍容华贵的面色微变,往沙发?里挪了挪,别扭道:“是么, 诶你记得洗手呀。”


    林涧雪轻笑一声, 大步走近道:“是得洗手,我刚才才碰过高度腐败已经生蛆的尸体, 多谢姨母提醒。”


    姨妈顿时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几度作呕。


    “涧雪!”施静低喝一声,转头安抚亲姐姐,“这孩子就爱胡闹,他开玩笑的。”


    林涧雪:“蛆虫白?白?胖胖肉肉的,看着恶心,但其实蕴含丰富的蛋白?质。”


    “呕!”姨妈成功吐了, 捂着嘴巴落荒而逃。


    客厅里的上流精英贵族们全?都目瞪口呆,没吃过东西?的还好,但凡短期内进过食的,均是一脸菜色。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青年男人英朗的声音:“爸,妈。”


    众人为之一喜,林磊更是起身亲自迎过去:“空谷回来了。”


    林涧雪眉心一紧,心脏排斥的加快跳动。


    林空谷被林磊推进客厅。


    他长相英俊,气?质斯文儒雅,穿着纯手工定制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坐着轮椅。


    林空谷从?小?品学兼优,是同龄孩子中毋庸置疑的榜样。


    可遗憾的是早几年出?了意外?,伤了神经,下?半辈子要坐轮椅了。


    林涧雪移走视线,看向窗外?阳台上生机勃勃的君子兰。


    林空谷笑着说:“公司有?点事忙,我回来晚了,真是抱歉啊。”


    众人怎会跟温莎集团未来掌舵人计较,纷纷说着好话。


    林涧雪没什?么可说的,他无论性?格还是职业都跟所有?人毫不相干,因为话不投机,自然无话可说。


    偏偏亲戚们没有?这份默契,老生常谈道:“涧雪,你倒是学学你哥,趁早辞了你那份苦差事,回集团帮忙才对。”


    “就是,当警察能赚几个钱?还是法医,你堂堂温莎集团二少爷,干什?么不好跑去摆弄尸体?你不嫌脏,我们还嫌恶心呢!”


    “你也不小?了,懂点事,你爸爸岁数大了,你哥哥一人也忙不过来,你该学着为家里分担分担。”


    “舅舅说什?么?我爸身体很好,才五十多岁而已,至少还能打拼四十年。”林涧雪看向脸色发?沉的林磊。


    舅舅猛然意识到说错话:“姐夫,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涧雪:“还有?,我如果真的辞职,怕有?些人会不高兴,会焦虑的彻夜难眠。”


    端着酒杯的林空谷手一僵,面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


    林涧雪又看向刚才那位姨妈:“无论你多么光鲜亮丽,有?权有?势,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具尸体,所以?何必提前嫌弃自己,恶心自己呢?”


    姨妈顿时脸上挂不住,想?说什?么又没词,最后只能憋红着脸倚老卖老:“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扒拉了施静一下?,指望亲妹妹给她做主。


    然而施静一句话没说,只让保姆通知厨房准备开宴。


    林涧雪半笑不笑。


    无论如何,他是温莎集团的二少爷,是施静的亲儿子。


    姨妈只是姐妹,还是依附温莎的股票才享受荣华富贵的姐妹,却没个自知之明搞不清谁亲谁疏。


    况且林涧雪方才“无礼”过一回,施静也训斥过了,给过亲姐妹面子了。


    一顿家宴吃的味同嚼蜡,林涧雪一直盼着来通电话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前离席,可惜没有?。


    林涧雪干脆随便扒拉几口,等桌上最年长的老人们撂筷子,再等林磊和?施静吃完,他一秒都不耽搁,起身告辞。


    从?繁荣昌盛的市中心返回吵杂混乱的老城区,从?富人区到贫民巷,宛如两个世界。


    街上拥挤着摆摊卖水果的小?贩,人行道上有?小?孩在玩滑轮鞋,树荫底下?有?成群的大爷在下?棋,还有?两个环卫工人因琐事当街对骂起来。


    吵吵嚷嚷,喧嚣不停。


    但是,堵在林涧雪心口让他呼吸不畅的那团气?在不知不觉间散了。


    他降下?车窗,深深吸一口秋季的晚风,格外?清凉舒适。


    这里是春姨生活的地方,有?着和?春姨一样的气?息,是那种温柔,宁静,淡泊的气?息。


    往小?区东门?走时,林涧雪下意识看了眼把角的门?店,发?现那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居然是营业状态。


    林涧雪把车停好,走过去,田小?蜜最先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林医生。”


    林涧雪问:“你们晚上也营业?”


    田小?蜜:“今天不是中秋嘛,过节的时候客流多,林医生吃饭了吗?咱这有?蒸饺子和?煮饺子,还有?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和?毛血旺,啊忘了,燃哥说过你不能吃辣。”


    林涧雪心里微动:“邢燃不在?”


    “他去送餐了。”田小?蜜忽然想?到什?么,把手机里的两组球鞋照片拿给林涧雪看,“林医生我相信你的审美,帮我出?出?主意,哪个好看?”


    球鞋是男款。


    林涧雪严谨道:“那我得先知道你要送给谁,才好综合分析。”


    田小?蜜被学霸一丝不苟的脑回路弄一愣,不过嘛,她眼底闪过急速的狡黠,顺着这话就坡下?驴:“送给燃哥的,他下?个月十一号过生日。”


    林涧雪反应了下?:“光棍节?”


    “没错没错。”田小?蜜点头如鸡啄米。


    林涧雪认真对比两双球鞋的照片,说:“灰色这个吧,耐脏。”


    “好。”田小?蜜余光看见邢燃,“他回来了!”


    林涧雪转头,邢燃看见他在这儿也吃了一惊,问:“才下?班?吃了吗?”


    林涧雪:“法定假日,我……”


    他确实吃过了,但没吃多少东西?。


    家宴的厨师都是享誉中外?的名厨所做,食材都是顶尖的,但因为心不在焉也没尝出?什?么滋味。


    “等着。”邢燃去了厨房,过一会儿,端了糖醋排骨和?一盘饺子出?来。


    林涧雪原本是五分饱,生生被食物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饺子是西?葫芦鸡蛋馅的,配上荤菜糖醋排骨刚刚好。


    回想?他两个小?时前吃的东西?,无论食材的卖相还是价值都天壤之别。


    可林涧雪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对那些味同嚼蜡,而对这盘水饺津津有?味。


    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自己舒服的环境下?,以?放松的心情去吃。


    正如田小?蜜所说,今天过节客流多,邢燃又去忙了,没家的打工人会来店里吃顿好的,从?手工水饺寻找妈妈的味道。


    林涧雪看着忙进忙出?的小?时工,和?忙的没空出?来的邢燃,大堂基本都是田小?蜜在招呼,收银,端盘子,陪客人闲聊。


    等邢燃从?厨房出?来,林涧雪的座位空了,盘子也是空的。


    吃得干干净净,这些分量的食物吃完,应该能美美的睡一个好觉。


    邢燃露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满足微笑,端盘子回去,被田小?蜜叫住。


    “干嘛?”


    田小?蜜为了给邢燃一个惊喜,特意把球鞋换成同款女鞋:“哪个好看?”


    邢燃想?都不想?就说:“灰色的,耐脏。”


    田小?蜜:“……”


    田小?蜜偷笑:“夫唱夫随。”


    *


    光棍节的前夕,虎子就特意打电话问邢燃,生日怎么庆祝,有?啥安排。


    邢燃没啥讲究:“就像往年那样,去你店里吃点喝点就行了。”


    虎子:“那不行,你今年三十整岁,得隆重一点啊。”


    田小?蜜在边上听见,忙帮腔道:“就是就是,再说今年会多一位重量级嘉宾,去虎子那小?破店,好意思么?”


    邢燃诧异道:“什?么重量级嘉宾?”


    田小?蜜扬着下?巴说:“你跟林医生都那么熟了,过生日不邀请人家,好意思么?”


    邢燃一愣,他居然没想?到这个,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心潮澎湃,面上不显,心里却充满期待。


    虎子:“你们说谁,林涧雪吗?恐怕不太行吧。”


    邢燃脱口而出?:“怎么不行?”


    虎子陷入深深的自卑:“人家可是温莎集团的二少爷,能稀罕来咱这穷鬼局吗?”


    邢燃不以?为然的笑道:“这就是你狭隘了,人家林少爷亲民着呢!”


    若非足够了解林涧雪,邢燃也不敢夸这个海口。


    总之打烊时,田小?蜜扫地擦桌子,邢燃就站在外?面给林涧雪发?微信:【周日晚上六点有?空吗?】


    第29章


    同一时间,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林涧雪给?死鸭子嘴硬的嫌疑人?提取唾液,稍后会?送去做DNA比对。


    熬了两?个大夜的江畔顶着熊猫眼, 往马克杯里?狂倒三包速溶咖啡,暂时不想讨论任何案件相关,不然脑子会?爆。


    “我明天得陪母上大人?去做公益,后天作为办案刑警出庭作证,大后天是周末……靠,周末还有去相亲!”江畔一整个崩溃,朝林涧雪嚷嚷道, “你朋友圈有没有结婚的考学的过生日?的, 我去随份子,随多少都行?, 只要能逃过我妈的魔掌!”


    林涧雪心说很好, 又疯一个。


    不过真巧啊。


    林涧雪说:“有,邢燃这周末过生日?。”


    江畔喜出望外:“是么!”


    但林涧雪没有找到理由去参加。


    不管咋说,这种聚会?总得人?家寿星邀请吧。


    就在这时,手机微信响, 林涧雪拿出来一看, 眼前一亮。


    【周日?晚上六点有空吗?】


    【没啥事?,普普通通一生日?, 我过。】


    林涧雪是挨着江畔坐的,江畔就站在他身?后喝咖啡,因此很容易看见他手机屏上的内容。


    “邢燃有点紧张啊!”见微知著的江队长笑道,“你看他说的话,主次不分,语序不当,颠三倒四的哈哈。”


    林涧雪重新读过, 确实如此。


    林涧雪回复道:【好,在哪儿过?】


    A.元气早餐.主营包子豆浆……燃哥:【还在研究,定下来发你微信。】


    【对了,江畔有空吗,把他也叫上吧。】


    【上次去大排档他还邀请我来着。】


    江畔心情?顿时美丽了,倒是挺懂得礼尚往来。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可以利用“朋友过生日?关系老铁了不去不行?”来逃避他妈安排的相亲!!


    周末很快到了。


    休假的江畔没有遭遇出勤的通知,而林涧雪也准时下班没有加班,真.双向奔赴。


    邢燃把餐厅位置发给?林涧雪,是家东北菜馆。


    以咸鲜为主,酸甜为辅,不辣。


    饭店是农家院的装修,十分有氛围感,走进包厢,里?面坐着田小蜜和虎子,算上邢燃林涧雪和江畔,还多出来两?个座位,看来还有朋友没到。


    见到林涧雪时,虎子整个人?拘谨起来,肃然起敬,直接来了个稍息立正?敬礼,惹得田小蜜捧腹大笑。


    “我叫孟书谦,外号虎子,您叫我虎子就成?!”虎子一时不知该继续敬礼唤一声林警官,或是林法医,还是该递上双手,尊敬的称呼一声林二?少?


    然后后脑勺就挨了邢燃一巴掌:“别咋咋呼呼的,把人?吓着了。”


    林涧雪温和笑笑,让虎子别那么客气。


    入座后,剩下的两?个朋友正?好来了。


    都是身?体结实的猛男,虽然比邢燃逊色,但也是威武雄壮的类型。


    他们自我介绍道:“叫我刚子就行?。”


    “叫我强子。”


    江畔笑着调侃:“你们是三兄弟啊?”


    强子大笑:“哥们儿眼光真不赖,不愧是刑警,我们三当年?可牛逼了,景阳区大名鼎鼎的景阳三子!”


    在座的除了林涧雪,都是开?朗贫嘴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侃大山,气氛火烈,根本冷场不下来。


    聊到职业,原来刚子是救生员,强子是消防员。


    强子对林涧雪说:“燃哥说你是法医,真看不出来,我没恶意啊,就是你的形象确实不太像,总之我刮目相看,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林涧雪有些意外的看向邢燃。


    法医这个职业在二?次元挺高大上的,在现实中很少有人?能接受,他本想如果有人?问起,要么回答医生要么就说警察,没想到邢燃早跟他的朋友们“爆马”了。


    能接受他这位法医朋友就来生日?宴,不能接受就算了。


    林涧雪心跳再一次乱了章法,论亲疏,他怎么可能跟刚子强子比?


    邢燃余光落到林涧雪脸上,仅在刹那间察觉林涧雪的心思,低声说道:“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我的铁哥们儿!”


    志同道合,互敬互重。


    正?因为脾性相投才能维持这么多年?友情?。


    林涧雪心想,是他低估邢燃的朋友了。


    等桌面转过来,林涧雪拿酒把杯子倒满,和刚子强子碰杯。二?人?措手不及,和第一次见识林涧雪喝酒的邢燃一样大开?眼界。


    看好友一副被惊呆的表情?,邢燃莫名有种自豪感,看,我家孩子出息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东北菜的特色就是分量大、肉菜多、冒热气。


    只有这个分量才够这一屋大老爷们儿炫的!


    而且入冬了,吃上一锅咕咚咕咚的大炖菜,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饭吃到一半,大家开?始送礼物。


    虎子送的是一条皮带,刚子和强子最朴实,直接送红包。


    江畔送的是一套大宝护肤品:“听涧雪说你常用这个品牌。”


    田小蜜也把准备多时,包装精美的球鞋送给?邢燃。


    “去年?的那双别要了,鞋底开?了粘,粘了又开?。”田小蜜说,“你也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吧,咱们燃哥长这么帅,稍微用点心思打扮打扮,绝对迷死人?。还有啊,你别总围着我转,趁早找个对象吧!”


    话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伤感,田小蜜的话尾哽咽,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了。


    强子失笑:“真不愧是兄妹,逮着机会?就劝人?脱单。”


    邢燃打破煽情?,拆开?礼物道:“哟,品牌货,挺贵的吧?”


    田小蜜笑道:“可不是,花我一月工资呢!”


    林涧雪和江畔都是敏锐的人?,这话题想必很沉重,所以尽管好奇也知道不该问。


    强子说:“林医生,你准备什?么礼物了呀?”


    刚子:“别是给?红包吧,那我们可拼不过。”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林涧雪的身?上。


    邢燃下意识正?襟危坐,面上从容,内心紧张不已。


    林涧雪边起身?边说:“我交给?服务员保鲜了。”


    他走到包厢门口,跟外面的服务员说可以端进来了。


    一分钟后,服务员推着餐车,把一个生日?蛋糕送了进来。


    众人?大吃一惊,因为这个蛋糕的造型真是别出心裁。


    它不是方?的不是圆的不是球的,而是分成?两?个部分,一个蛋糕胚被切成?“3”的造型,一个被切出“0”的形状,合在一起刚好就是30。


    虎子两?眼放光:“这蛋糕真酷,哪买的?”


    林涧雪说:“我自己做的。”


    邢燃浑身?一震,难以置信。


    不得不说那鬼斧神工的刀法,切得蛋糕胚规规矩矩,边缘整齐,必须是出自林法医之手!还有那抹面,最平常的圆形蛋糕胚抹面都需要功力,更?何况这种高难度级别的抹面,裱花等等。


    关键是抹面真漂亮,纵享丝滑,压根儿看不出是新手做的。


    整个蛋糕既考验功底,又花费时间,邢燃没做过大蛋糕,但为了哄病重的爷爷做过纸杯蛋糕,他知道烘焙这玩意贼费时间耗精力。小小的纸杯蛋糕就弄得他头大,更?何况是这种级别的生日?蛋糕。


    蛋糕胚是红丝绒的,奶油是焦糖味的,夹心是奥利奥和草莓。


    邢燃难以想象林涧雪做了多久,该不会?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吧?


    林涧雪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寿星许愿吧。”


    众人?回过神来,送上掌声。


    邢燃点蜡烛,闭眼许愿,再一口气吹灭蜡烛。


    强子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祝燃哥早日?脱单,不打光棍!!”


    田小蜜喊得最大声:“快来个神仙把我燃哥收了吧!”边作法,边偷瞄林涧雪。


    邢燃切蛋糕,第一个先递给?林涧雪。


    众人?欢天喜地的分蛋糕,田小蜜尝一口,整个人?幸福的冒泡:“这绝对是老娘这辈子吃到最最最最好吃的蛋糕!”


    强子狼吞虎咽:“不吹不黑,真好吃!”


    江畔心说林二?公子跟纽约的世界著名西点师学的,能不好吃吗?


    江畔偏头凑近林涧雪,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问:“我生日?咋没这个待遇呢?”


    林涧雪正?要说话,江畔痛心疾首的自言自语道:“不用解释,朋友哪有男人?重要?男人?如手足,朋友如衣服,我懂,我都懂!”


    林涧雪:“……”


    江畔伤心欲绝一脸猥琐的上卫生间去了。


    突然觉得邢燃当初没冤枉江队,他不定时犯病的时候,真的相当猥琐。


    江畔放完水回去路上,正?好碰见走廊上醒酒的邢燃,他问:“喝多了?”


    邢燃目不转睛望着包厢里?面,江畔也看去,林涧雪手里?拿着酒杯,正?在跟田小蜜聊天,田小蜜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满脸迷恋的追问林涧雪工作上的细节。


    林涧雪挑挑拣拣的讲,说到口干的时候就喝口酒。


    邢燃大致算过林涧雪从开?始到现在喝了多少。


    “他这么能喝?”邢燃余光瞥见江畔,问。


    江畔笑说:“没想到吧,他酒量好着呢!有次在我家喝了两?天一夜也没醉。”


    邢燃愕然:“为什?么喝那么久?”


    “还不是因为他那虚伪的哥……”江畔猛地醒了几分酒,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这个么,你以后自己问他吧。”


    邢燃望着林涧雪,怔怔出神。


    直到被江畔拍肩膀:“我们涧雪的惊喜还多着呢,你也没想到他会?做蛋糕是不是?”


    邢燃愣愣的点头:“确实不像,毕竟他出身?那么好,刻板印象就觉得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下过厨房。”


    “那你可看错他了,他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平易近人?,没富二?代架子,吃苦耐劳着呢!”江畔忍不住暗暗道,“比他哥强一万倍!”


    强子和刚子在发现林涧雪能喝酒后,一副相识恨晚的模样,觉得终于找到酒友了,结果三圈过后,强子懵了,刚子直接趴了。


    吃完饭,田小蜜找服务员打包剩菜,虎子扶着里?倒歪斜的强子,邢燃扛起人?事?不省的刚子。


    林涧雪在路边拦出租车,把强子刚子塞进去,虎子负责照顾他们,景阳三子整整齐齐。


    临走前,虎子把脑袋探出车窗:“林医生,那什?么……有件事?。”


    林涧雪问:“怎么了?”


    虎子挺不好意思的,抓了把头发道:“就是,我之前吧……道听途说,然后自我脑补,就猜你是干哪行?的,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个歉。”


    林涧雪愣了愣,没想到这桩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会?被虎子惦记到现在,甚至郑重其事?的道歉。


    “没关系。”林涧雪本来就没当回事?,自然不怨虎子,毕竟虎子只是自己瞎猜,并没有跟街坊邻居嚼舌根。


    虎子松了口气:“谢谢林医生,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哈哈!”


    邢燃回去找田小蜜,林涧雪又拦一辆车,让江畔先走。


    江畔点了支烟,缓缓吐出烟雾,眼神暧昧。


    林涧雪冷眼看他:“又想表演了?”


    江畔这回没有戏精上身?,他勾唇笑了笑:“涧雪,你变了。”


    “什?么?”


    “变得有人?气儿了。”


    林涧雪愣了下,一脸茫然的看着江畔:“什?么人?气儿?”


    江畔的语气很轻,却掷地有声:“你在那之后变得死气沉沉,自我封闭,但现在有人?气儿了,是享受生活的人?气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江畔余光看见饭店里?的高大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没再多言,只伸手重重拍拍林涧雪的肩膀:“挺好的。”


    钻进出租车时,朝饭店走出来的邢燃喊:“把我兄弟交给?你行?不行??”


    邢燃:“放心吧,安全送到家。”


    江畔笑了笑,乘出租车走了。


    回景阳府的路上有些堵车,行?驶半分钟就停一下,晃晃悠悠,让原本没醉的林涧雪有点上头。尤其是晚风从车窗涌进来,吹得他酒劲儿上来了。


    到小区下车时,林涧雪没站稳身?体一晃,被眼疾手快的邢燃搀扶住:“让你少喝点,上头了吧?”


    林涧雪眼神清明,只是些轻描淡写?的微醺,为了证明自己,甩开?邢燃先上楼了。


    邢燃一边给?司机扫码付款一边喊:“你别一个人?走,等我扶着你。”


    林涧雪上到二?楼时,邢燃从后面健步如飞的追上来。


    林涧雪寻思他也没少喝,却照样身?手矫健,口齿清晰,酒量也是惊天动地的。


    爬上五楼,林涧雪伸手进裤兜,眸光一怔。


    邢燃瞬间留意到他的反常:“怎么了?”


    林涧雪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遍,邢燃有点懂了:“钥匙忘带了?”


    林科长可不像那种会?丢三落四的人?,邢燃再问:“还是落出租车上了?”


    并没有差别,因为此时此刻林涧雪面临的重点只有一个——他回不去家了。


    邢燃打开?自家房门,朝身?旁“陷入窘境必须江湖救急的邻居”说道:“你先来我家住一宿吧!”


    第30章


    邢燃对天发誓, 截止他关上房门前,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清白正直的!


    林涧雪站在玄关, 邢燃回手关门:“你……”


    这扇铁门将外界彻底隔绝,将他们二人牢牢圈在同一个封闭的空间?。


    邢燃心跳顿时漏掉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让林涧雪到自己家住一宿,他现在跟林涧雪共处一室。


    难怪空气中散发着独特的香水味,前调是香柠檬,后调是雪松,是林涧雪最常用的那款。


    “你先换鞋吧。”邢燃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 还没拆吊牌。


    邢燃的脚码,码数足足比林涧雪大两?个号, 穿上显得有点笨重和拖拉, 但?有种?小孩穿大人鞋的喜感。


    “你随便?坐。”邢燃深吸口气,心想反正林涧雪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水在桌上,中午刚烧的凉白开,冰箱里有水果, 想吃葡萄还是苹果?我估计你也吃不下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来, 但?上回只是来吃饭,活动范围在客厅, 这次是来借宿,林涧雪会入侵到一个人最最私密的领域——卧室。


    邢燃边进厨房边给林涧雪指路:“卧室在那儿?。”


    林涧雪得到主人准许,推开虚掩的门进去。


    他们两?家房子大致格局都是一样的,连平方都相差无几,不过是东边户和西边户的朝向和采光的区别。


    但?邢燃的卧室让林涧雪眼前一亮。


    客厅是90年代的老装修,而卧室是现代风格的新派装修,让站在门口的林涧雪有种?穿越的感觉。


    卧室的面积过大, 应该是凿了几面墙进行了扩大,林涧雪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卧室跟卫生间?通开了。这是直接把?客厅的卫生间?变成主卧卫生间?,这样晚上起夜方便?。


    看得出来邢燃是独居,所以怎么方便?怎么来。


    一进卧室,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桌子正对着的那面墙。


    墙上一片惹眼的红彤彤,林涧雪定睛一看,那不是三?好学生奖状,而是足足糊了快要一整面墙的锦旗!


    “拾金不昧”的、“救我狗命”的、“无私奉献”的、“见义勇为”的。颁发者?有个人的,有社区的,还有派出所的。


    林涧雪粗略一看,光是“舍己救人”的奖就占了半壁江山,其中有两?面锦旗结合日期跟内容,林涧雪有印象,是两?年前燕州大暴雨,降水量高?达500毫米,超过40人遇难。


    锦旗上写着,邢燃奋不顾身的在洪水中救人,以一救七,外带一条柯基。


    那个“救我狗命”就是柯基主人的千恩万谢。


    林涧雪知道邢燃这人热血好心肠,却没想到他行动力也这么强。


    整整一面墙,都是他的勋章。


    邢燃没有挂在外人一来就能看见的客厅,可能是觉得那样有种?显摆炫耀的嫌疑,所以只挂在卧室勉励自己,圈地自萌。


    林涧雪想到这个,情不自禁的被逗笑。


    卧室虽乱,但?丰富有趣。墙上贴着国外巨星海报,地上有哑铃和篮球还有几本军事小说,桌上放着记账本和乱七八糟的便?利贴,床上居然很干净,被子叠成了规整的豆腐块。


    林涧雪注意到床铺这边的墙上也有意外。


    墙上的木隔板置物架放着勋章和荣誉证书?。


    勋章的样式由五角星、救援绳、橄榄枝组成,上面写着中国消防救援。


    一个二等功,三?个三?等功。


    林涧雪拿起相框,照片里是身穿消防员战斗服的邢燃。


    他昂首挺背,双臂抱胸,身着厚重的橙色制服,逆着阳光而立,高?大,伟岸,坚不可摧。


    有个人照,有消防队集体照,林涧雪一眼看见身为中队长的邢燃,还有站在邢燃身旁的强子。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三?人照,林涧雪认出中间?的邢燃和左边学生模样的田小蜜,右边的那个男人跟邢燃年纪相仿,五官长相和田小蜜有八成相似。


    “来喝醒酒汤。”邢燃的声?音传来,林涧雪心脏震了震,看见递到眼前的醒酒汤。


    原来邢燃在厨房忙活那么半天,是做这个去了。


    “我没喝醉。”林涧雪嘴上这么说,还是伸手接住邢燃的好意。


    邢燃是右手端碗,林涧雪接的时候不由得深深注视他的手臂。


    邢燃注意到林涧雪的视线,说:“高?层着火,很凶险啊!当时为了把一个男孩救出废墟,用力过猛。”


    邢燃下意识攥了攥拳:“那哥们儿都快三百斤了,一身的膘,我好不容易把?他拽出来,第一句话就不吐不快,我说“听?哥的话,此次大难不死,一定要减肥知道吗”?”


    林涧雪以为自己会被邢燃的幽默逗笑,可惜笑不出来:“然后呢?”


    “火势越来越猛,前有碎石,后有钢筋,四面八方都是火海。我跟强子,四口,还有那个胖子四个人被困,在找到突破口后,我让四口带胖子先撤,没想到那条路突然塌方。”


    邢燃目光黯淡下去,嘴唇周围的肌肉绷的很紧:“我拼命跑过去抓住四口,我抓住他的后衣领了,可他……”


    林涧雪的掌心落在邢燃紧绷的肩膀上,肉眼难以窥见什么,只有掌心接触才能感觉到邢燃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连续两?次严重的肌肉拉伤,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


    “没事。”邢燃不想矫情,“我这算个屁。”


    他最好的兄弟,无数次并肩战斗的战友可是连命都没了。


    林涧雪不忍他回忆梦魇,轻声?问:“四口,田?”


    “对。”邢燃笑了下,“他这人嘴巴特贫,逮着谁就催婚,没完没了的叨叨叨,我们都快烦死了,而且田字拆开就是四个口,我们就都叫他这个外号。”


    林涧雪也笑了笑:“挺贴切的。”


    邢燃在床上坐下,怅然道:“四口爸妈走得早,就他跟他妹妹相依为命,四口就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养他妹妹。你不知道,四口就是个妹控,成天他妹有多可爱有多乖巧有多招人喜欢,每天早晚一个电话,我说你要是拿这份心思交女朋友,孩子都生仨了。”


    “有次喝酒,他脑子抽风,突然说如果哪天出任务回不来,他妹妹该怎么办?我听?得心里咯噔咯噔的,狠踹他一脚让他别发神经?,必须平安出去平安回来,乌鸦嘴个鸟蛋!他还欠揍的继续说‘你帮我照顾妹妹行不?老燃,我把?妹妹交给你,我放心。’。”


    “我让他滚犊子,自己妹妹自己养去,管老子屁事。”


    邢燃说到这里,目光怔怔:“四口牺牲的时候,田小蜜才上高?中。”


    林涧雪恍然大悟。


    难怪,邢燃和田小蜜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像朋友,更?不是老板和员工,而是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妹。


    邢燃拍着大腿道:“这丫头?,跟她哥一模一样,三?句话不离找个对象,隔三?差五劝脱单,总说我打?光棍,还嘲笑我老处男。光棍咋啦?男德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她懂个屁啊。”


    林涧雪有点被沉重话题突然转变沙雕弄得措手不及,抬眼看气势汹汹的邢燃。


    “看我干啥?”邢燃脸有些红,但?本人并不害臊,“三?十岁老处男,咋了,不行?”


    林涧雪默默喝汤:“行。”


    邢燃顺嘴问:“你呢?”


    “什么?”


    “交过女朋友吗?”不等林涧雪回答,邢燃笃定道,“肯定交过啊,像你这种?站在顶端的极品优秀股,用脚想也知道多抢手。”


    林涧雪:“没有。”


    邢燃猝不及防:“啊?”


    太过意外,让邢燃大脑宕机了几秒钟,忽然想到什么,他干咳一声?,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但?还是鬼鬼祟祟小声?的问:“那……男朋友?”


    林涧雪抬起眸子,把?空碗塞进邢燃手里:“我要睡了。”


    邢燃被吊着胃口,浑身难受:“不回答是几个意思?”


    林涧雪似笑非笑的看他:“你是派出所的?”


    “所以你没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对吧?”邢燃有点想笑,挺胸坐正,“那你是警察,你盘问我我绝对知无不言实话实说,有啥想问的?”


    林涧雪觉得不能再聊了,聊着聊着就该天亮了。


    “睡觉,困了。”


    听?到这话,邢燃没再闹,让林涧雪睡这儿?,他抱着被褥去客厅睡。


    林涧雪是来借宿的,怎好让邢燃睡客厅:“我去客厅就行。”


    “别废话,不是困了吗,赶紧睡觉。”邢燃说完就把?卧室门关上。


    然后又探头?进来:“借用厕所十分钟,我洗个澡。”


    林涧雪想笑,心说本来就是你家,说什么借用啊。


    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邢燃精准掌握时间?,说十分钟就十分钟,一秒都不超时。


    “热水器里的水还剩可多,你也洗洗吧。”


    听?到邢燃声?音的林涧雪回头?,顿时被映入眼帘的出水猛男撞的猝不及防。


    邢燃的皮肤是深邃的古铜色,水珠在他健硕的胸肌上泛着碎钻般的光芒,性感而狂野。他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大大方方的露出腰腹上的巧克力腹肌,林涧雪落目一数,居然有十块之多!


    看到林涧雪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撼,邢燃秀身材的目的达到,整个人飞扬又奔放,临走前特意学着模特走T台的范儿?,留给林涧雪时尚炸裂的背影。


    林涧雪洗完澡,躺到床上,侧身看着床头?柜上邢燃的照片,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到深夜,林涧雪依稀感觉身旁有人,但?被酒精作祟,怎么都醒不过来。直到又睡了一觉,他翻个身,不小心撞到一堵墙。


    不等林涧雪反应过来,那堵墙就活了过来,居然伸出胳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甚至往怀里用力一搂。


    林涧雪头?皮一炸,瞬间?惊醒。猛地起身回头?看,日光照出一个庞大的身躯。


    林涧雪伸手拉开窗帘:“邢燃?!”


    被大片大片的阳光一晃,邢燃勉强睁开眼睛,在看清什么情况后,也震惊的没了睡意,坐起身来,一脸懵逼:“我怎么……草!”


    林涧雪注意到卧室门开着,厕所门也开着。


    邢燃郁闷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那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起夜上厕所,然后本能的就爬上床了。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见你,还有我困得迷迷糊糊,压根儿?忘了你睡在这儿?,我发誓!”


    行为合理,逻辑自洽,解释充分。


    林涧雪相信他。


    就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还是个糙老爷们儿?,有点无语。


    说白了还是酒精的锅。


    林涧雪睡觉不沉,要不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早在邢燃推门进卧室的瞬间?他就会察觉。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张床上睡半宿而已?,也幸亏是个糙老爷们儿?,若是个黄花闺女更?解释不清了。


    林涧雪压根儿?没在意,反倒是邢燃一整天提心吊胆,各种?过意不去,还非得请林涧雪吃早饭赔罪。


    邢燃在家里做的手擀面,热汤的,放一把?青菜一个荷包蛋,两?片叉烧肉,再淋上葱花和香油。


    一碗热气腾腾易消化的面条吃进去,胃里暖洋洋,舒服极了。


    林涧雪出门上班,走到一楼时,发现邢燃也跟了出来。


    手里没东西,不是下楼倒垃圾的,好像是单纯的送他下楼。


    “路上慢点啊。”邢燃道。


    林涧雪有些恍惚,坐进车里时,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他。


    邢燃挥手道:“慢点开。”


    林涧雪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见到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后面有女人叫他,他回头?,女人笑着递上公文包,说你啊你,天天丢三?落四的。男人很感激的亲了亲女人的脸,说谢谢老婆。女人挥手送他,喊道:“路上慢点啊,慢点骑!”


    林涧雪突然茅塞顿开,有点哭笑不得。


    他忍不住再回头?望向邢燃,可惜看不见了。


    正好有车也要出小区,林涧雪就踩油门先过升降杆。


    到市局时,林涧雪收到邢燃的微信,发现他昵称又变了。


    A.男人三?十一枝花:【忘了跟你说,你不用找开锁的了,我有工具。】


    【照片。】


    发来的图片是装备齐全的工具箱。


    A.男人三?十一枝花:【等你回来现场监督。】


    【二头?肌jpg.】


    林涧雪失笑。


    “大清早笑得这么甜,谁给你灌的蜜糖啊?”江畔跟个游魂似的飘到林涧雪身后。


    林涧雪立即把?手机收起来,保护隐私。


    江畔笑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一大清早就跟邢燃说悄悄话,昨晚发生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涧雪瞥他:“江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个人隐私。”


    江畔伤心欲绝:“你变了,你对我都有隐私了?!!”


    江畔拿着豆浆威胁林涧雪:“你说不说?不说就喝了它!”


    林涧雪目光高?傲:“不喝,我吃过早饭了。”


    “在邢燃家吃的?”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心虚,江畔是真的调侃而已?,林涧雪自己差点平地摔。


    江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卧槽?宝,你你你你,你不会这么猴急吧?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一夜之间?就把?自己交代了?”


    林涧雪急忙澄清:“别瞎想,我家钥匙丢了,在邢燃家借宿一晚而已?。”


    “是么?”江畔笑得一脸猥琐。


    林涧雪:“……”


    江畔吸溜一口豆浆,伸出胳膊搭在林涧雪的肩膀上:“涧雪,老实讲,如果是真的,我绝对支持你。”


    林涧雪把?他手拍开:“支持什么?”


    江畔继续搭着好友的肩,还往怀里揽了揽:“凭我阅人无数的这双眼睛,我敢打?包票,邢燃这人绝对行。”


    江畔一手占着,只能用拿豆浆那只手竖起一个艰难的大拇指。


    “正义,热血,有安全感,有担当,做生意诚信为本,踏踏实实的,说明心地善良。而且据我走访调查,他私生活检点,不乱搞男女关系,没有不良嗜好,每天都是饭店、家里、进货市场三?点一线,勤奋用功,吃苦耐劳。”


    前面那一大串林涧雪都没咋听?,听?到“走访调查”四个字时,微微变了脸色:“他又不是你哪个案件的嫌疑人,你调查他干什么?”


    江畔眨眨眼睛,夸张的咧嘴道:“哎呦喂,这就护起来了?”


    林涧雪没搭理,江畔不给阳光也灿烂:“咱家涧雪情窦初开,我不得给你把?把?关啊?不把?邢燃祖宗十八辈调查个彻底就不错了。”


    二人先后往刑警队走,路上遇到熟人“江副支队”、“林科长”的打?招呼,一时打?岔,林涧雪竟忘了反驳那句“情窦初开”。


    他忘了不要紧,江.人民公仆.畔可以提醒他:“你不反驳我就当你承认了啊。”


    林涧雪用胳膊肘击他一下:“我看你是太闲,不如请示请示上级,把?一些陈年堆积的未破旧案拿出来看看,有这时间?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江畔嬉皮笑脸,刀枪不入:“你也是老百姓啊。”


    江畔不开玩笑了,正色道:“你没发现你自从认识邢燃后,笑容越来越多了吗?”


    林涧雪:“那些老掉牙的霸总文学酸词儿?别再说了。”


    “我是认真的。”江畔道,“不信你自己复复盘,远的不说就拿昨天晚上讲,你放不放松,开不开心,我都数不清你笑了多少次。”


    林涧雪怔了怔。


    有人叫江畔,江畔拍拍林涧雪的肩膀以示鼓励,先去忙了。


    林涧雪心不在焉的往法医中心大楼走,有人喊他林科长,第一声?没听?见,第二声?才反应过来。


    江畔昨晚说他死气沉沉,自我封闭。


    林涧雪当时想,有那么夸张吗?


    然后再一寻思,好像真的有。


    他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上班,下班,犹如复制黏贴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社交,也没有自我旅行,不看小说不刷短视频不追剧也不打?游戏,活的像个人机。


    没有浑浑噩噩那么夸张,但?没什么人气儿?是没评价错的。


    不知从何时起不太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林涧雪暂时说不清楚。


    “……林科长,辖区派出所通知有个喝□□的快不行了,抢救了好几天。”


    “人死了吗?”


    “暂时还没有。”


    没死你跟我说什么,死了再通知!


    ——如果是从前的林涧雪,肯定会这么答复。


    但?今天开口时,异常温和:“知道了,宁愿她在手术台长长久久,也不要来我的解剖台。”


    这就是吃饱肚子,血糖平稳的缘故吧?


    碳水会带给人快乐,那碗叉烧鸡蛋面真的很鲜。


    林涧雪猛然醍醐灌顶,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他开始变得有所期待,期待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期待晚上能不能准点下班,期待下班回家的路上可以看见某个人……


    江畔说这是“人气儿?”,享受生活的“人气儿?”。


    林涧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杯中竖起的茶叶梗出神。


    “师傅,诶,你在笑什么?”助手开门闯了进来。


    林涧雪微愣:“我没笑。”


    “您明明笑了啊。”


    林涧雪不可置信:“我笑了吗?”


    助手:“这屋里可有监控,您要不自个儿?看看?”


    林涧雪挺懵的,无缘无故的,对着一根茶叶梗也会笑?


    中午接到报案,林涧雪出现场,回来时跟大家一起吃的盒饭,不好吃也不难吃。


    下午忙着解剖,傍晚才有时间?看看微信消息。


    “A.男人三?十一枝花”顶在最上头?。


    【又加班?】


    林涧雪本能看腕表,回复道:【你这个时间?还不睡觉?】


    A.男人三?十一枝花:【换了个供应商,他家送货上门,不用我去农贸市场进货了,所以十点前睡就行。】


    A.男人三?十一枝花:【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给你开锁。】


    林:【我今晚值班。】


    A.男人三?十一枝花:【好吧。那你下班后来我店里,咱一起回家。】


    林:【嗯。】


    林涧雪看着邢燃那句话的最后五个字,微微出神。


    晚上八点,法医中心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寥寥几个值夜班的。


    林涧雪冲杯咖啡提神,没等喝就来活了,民警带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来做伤情鉴定。


    民警说:“她老公打?的。”


    林涧雪眉心一蹙,让女人进去躺好。


    女人边脱衣服边哭:“我要跟他离婚呜呜呜。”


    她身上的淤青触目惊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肿的睁不开了。


    林涧雪注意到她胳膊上有陈旧的烟头?烫的,还有些久远的伤势,层层叠叠,数不胜数,林涧雪深吸口气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下定决心不要有任何犹豫。”


    女人坚定的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哄闹。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粗暴的踹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身戾气的闯进来,指着女人破口大骂:“臭/婊//子,你他妈敢报警抓我?!”


    女人浑身发抖,吓得跌到床下。


    在男人巴掌即将落下时,被一只白皙纤瘦,却格外有力量的手擒住。


    林涧雪低声?喝道:“出去!”


    门外民警急忙进来拽人,男人怒火中烧:“你是哪根葱,敢这么跟我说话?”又看向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人,怒不可遏的骂了句脏话,“臭不要脸的婊//子,你居然当着个男人的面脱衣服,你知不知羞耻啊!!”


    门外又涌进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人抱着孙子指责儿?媳妇大逆不道居然报警抓自己男人。


    场面一度十分胡乱,七嘴八舌,乱七八糟。


    男人要去抓女人,林涧雪立即把?女人护在身后:“别动她!”


    男人怒吼:“干你屁事,这是我家婆娘!”


    与此同时赶来的刑警极力维护秩序。


    “这是法医楼,别在这里撒泼!”


    “我警告你别动手啊,执法记录仪都录着呢,这到处都是监控。”


    男人急了,猛推林涧雪一把?,冲过去抓住女人手腕往外拖拽,女人哭的嘶声?力竭,林涧雪伸手阻拦,混乱中也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重心不稳,朝后方仰倒,虽然及时扶住桌子,可脚踝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


    “林涧雪!”闻讯赶来的江畔一个猛子冲到林涧雪身旁:“你没事吧?”


    男人看林涧雪一脸忍痛的表情,急忙撇清关系:“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想带我老婆回家,是他拦着不让!再说也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没站稳。”


    江畔怒喝道:“给我带走!敢在警局打?架还动手伤人,当这是你家炕头?啊?!”


    “他们……”


    江畔冷脸道:“所有人全都走,全部!除了那个怀里抱的。”


    于是,小孙子暂时交给警察阿姨看护,哭天抢地的老太太也被带走了。


    江畔扶着林涧雪一瘸一拐的走回办公室。


    “你确定不去医院拍个片?”


    林涧雪:“扭伤而已?。”


    江畔急道:“扭伤可大可小,你看你都不敢沾地了。”


    林涧雪确实成了金鸡独立,权衡之下放弃逞强,被江畔带着去附近医院检查,骨头?没事,就是轻微扭伤。


    这么一折腾也天亮了,江畔顺势开车送林涧雪回家。


    经?过元气早餐店时,林涧雪透过车窗看见邢燃,邢燃东张西望的像是在等人,江畔按了按车喇叭,邢燃看过来,脸上闪过一道诧异:“你自己的车呢?”


    他从一个小时前就观望寻找熟悉的兰博基尼,抻的脖子都长了。


    “他倒是想自己开车。”江畔卖着关子,“车是好的,人坏掉了。”


    邢燃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江畔:“先别问,快扶着点。”


    邢燃本能绕到副驾驶,就见从车里下来的林涧雪右脚完好无损,左脚脚不沾地。


    邢燃一时慌乱,双手搀着林涧雪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架的高?高?的。


    林涧雪:“……”


    这个姿势……


    就像康复中心被护士搀扶着练习走路的昏迷三?十年的植物人患者?。


    “你怎么了?”邢燃紧张的看向林涧雪下肢。


    江畔说:“被一个狂躁症家暴男撞的,幸亏涧雪身手还算矫健,不然就不是扭伤脚腕这么简单了。”


    扭伤两?个字听?得邢燃心脏紧缩:“去医院了吗,严不严重?”


    “去过了,放心吧没事。”江畔扬眉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还得上班,邢燃啊,麻烦你等会儿?有时间?了把?林涧雪送回家呗。你们俩住隔壁,顺路哈?”


    林涧雪心说江畔后面那句话真多余,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血战青丘之巅啊!


    江畔开着警车扬长而去。


    林涧雪被邢燃扶着走进,不对,是跳进店里。


    途中邢燃数次欲言又止,林涧雪也数次准备好拒绝的话——大庭广众之下,要他一个男人再被公主抱?


    温莎集团的二公子很要面子的好不好!


    显然邢燃想到了这层,所以没轻举妄动。


    看到前天晚上还好好的林医生,今天早上就成了独脚动物,田小蜜大惊失色,问出前因后果后,愤愤然道:“这人也太禽兽了,拿老婆当奴隶作践,他全家都不是好东西。”


    又担忧的看着林涧雪说:“我之前还以为法医挺好,没有紧张的医患关系。没想到法医也有医闹啊。”


    早餐店里忙,田小蜜也没空听?详情,连邢燃都去厨房当牛做马了。


    小时工给林涧雪端来吃的,油条和豆腐脑。


    油条是每天换的新花生油炸出来的,酥脆劲道,中间?是空心的,炸的很透,没有面疙瘩。把?油条撕成小块泡进豆腐脑,味道绝了。


    等店里没那么忙了,田小蜜蹬蹬蹬跑过来说:“林医生,我这个月底过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


    那么远的日程林涧雪可不能保证:“我尽量,有时间?一定到。”


    “太好了。”田小蜜欣喜不已?,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笑问,“林医生,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呀?”


    林涧雪说:“下个月24。”


    “那就是平安夜了?”田小蜜喜出望外,急忙去后厨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邢燃。


    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像只活泼的小燕子。


    九点过后,田小蜜留下看门,邢燃送林涧雪回家。


    “上来吧!”邢燃扶着共享单车的座椅。


    林涧雪:“……”


    邢燃解释道:“我本想去找虎子借丰田,结果他车正好送检,我又想去找赵大爷借他老伴儿?的轮椅,结果他老伴儿?正好去医院了,幸好,咱小区门口人行道上一排共享单车,随便?挑。”


    林涧雪不知道从何下脚。


    “你没骑过自行车?”邢燃拍拍座椅催促道,“没让你骑,再说你脚崴了也骑不了,你坐上来,我推你回去。”


    邢燃也觉得麻烦,干脆撸袖子道:“我还是抱你回去吧!”


    林涧雪果断骑上座椅,发号施令:“走。”


    邢燃有点委屈,这共享单车的三?角座椅能有老子怀里舒坦?


    邢燃觉得座椅太硬,会硌到林涧雪的屁屁,毕竟小少爷那么瘦,屁股上没多少肉:“你要是嫌不好看,我背你也行啊。”


    背就好看吗?能比公主抱强到哪儿?去?


    林涧雪无奈叹气,真是服了邢老板的大大咧咧。


    林涧雪在自行车上坐着,邢燃在边上推着,从饭店出发回到小区,两?百多米的路程,路人频频侧目。


    好吧,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如果推车的是爸爸,坐车的是孩子,估计就没人看了。


    赵大爷:“小邢回来了?哟,林少爷这是咋了?”


    “光荣负伤。”邢燃边说,边回头?看了林涧雪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我家孩子又得第一了,牛逼不牛逼!


    停到8号楼楼下,林涧雪被邢燃扶着下车,脚刚沾地,腰上传来一紧,整个人被打?横。


    抱、了、起、来。


    林涧雪:“喂!”


    “别乱动。”邢燃大步走进楼道,嘴角噙着笑,“放心吧,这回没人看。”


    也不全是看不看的问题,而是……邢燃抱他好像越来越顺手了?


    林涧雪闭着眼不说话,空荡的楼道传音效果是震撼的,脚步重重踩在台阶的声?音,邢燃胸膛传出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


    还有邢燃温热的呼吸洒下来,蹭的林涧雪脑门有点痒。


    林涧雪睁眼时,五楼已?经?到了。


    邢燃把?他放下,气息分毫不乱。


    邢燃先回家拿工具箱,然后在林涧雪的亲自监督下开门撬锁。


    先用大力钳夹牢门锁面板两?侧,将其暴力拆破,露出内部锁芯;再用大力钳尾部套住锁芯并将其折断;最后用“一”字螺丝刀深入锁芯孔,一拨,一扭,一撬,搞定。


    五秒钟,干脆利落。


    不愧是前.消防中队长。


    邢燃推开门,调侃道:“上回帮你提行李,过门而不让进,这回又帮你省八十块撬锁钱,总能进去歇歇吧?”


    “不让进也不行,你需要我这根指哪走哪的人肉拐杖。”


    林涧雪眼角一抽。


    邢燃还说田小蜜她哥是碎嘴子,林涧雪觉得邢队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邢燃终于顺理成章的登堂入室,不过林涧雪家里没啥可看的,装修不变,还是张春子所居住的90年代风格。


    添加了些家用电器,其他值得说道说道的,就是干净两?个字。


    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干净,东西归置的整整齐齐,连一只乱丢的袜子都没有。尤其是数据线,卷起来用皮筋勒着放在抽屉里。不像邢燃从来都是乱扔的,然后需要的时候到处找。


    打?开冰箱,邢燃惊喜发现居然有可乐:“我还以为你家冰箱除了矿泉水只有矿泉水。”


    林涧雪:“你家冰箱除了可乐只有可乐。”


    邢燃:“这可是肥宅快乐水啊,我的最爱!”


    林涧雪好像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邢燃拧开一瓶递给他:“来,喝可乐。”


    “谢谢,我喝水。”


    邢燃只好拿瓶水,把?瓶盖拧开,递给林涧雪。看外面要变天了,就说去阳台帮忙把?衣服收收。


    无意间?看见窗台上放着一盆蓝色的花,还怪好看的,挺眼熟,想起是林涧雪的微信头?像。


    邢燃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花?”


    “风信子。”林涧雪扶着墙走过来。


    邢燃记在心里:“你喜欢风信子?”


    林涧雪靠着玻璃门框,说:“是春姨养的。”


    邢燃微微愣了下:“她在你家当好多年保姆了吧?”


    林涧雪:“二十三?年。”


    邢燃深深看着林涧雪,道:“她对你像亲生儿?子一样吧?”


    林涧雪过了几秒才点头?。


    邢燃神情尽量轻松的耸耸肩:“所以想把?最好的留给你,虽然这不值什么钱。”


    却是张春子的全部了。


    林涧雪轻笑一下,他想起律师把?视频给他看时,心中的错愕和震荡。


    视频里的张春子,穿着她年满六十岁时林涧雪送的衣裳,还精心化了妆,用涂着口红的嘴说:“春姨知道这点东西太寒碜了,但?春姨还是要留给你,小少爷别嫌弃啊!”


    邢燃不想让林涧雪的心情变得这么沉重,岔开话题道:“房子外体不能动,屋子不打?算装修装修吗?这风格确实过时了。”


    林涧雪:“不想。”


    邢燃会心一笑:“这是春婶住过的地方,就要保留它的原汁原味。”


    林涧雪心中动容,看向邢燃时,他已?经?收好衣服回客厅了:“给你放卧室?”


    林涧雪点头?。


    邢燃推门进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办公桌。没照片,没手办,没运动器材也没有音乐专辑漫画书?,没半点生活的人气儿?,跟林涧雪本人一样冷淡。


    邢燃把?衣服放进衣柜。


    张春子家里的家具林涧雪都没动过,能用的像是衣柜,电视柜什么的,他都接着用,实在损坏严重的比如桌子腿都松动了的,他也没有扔,而是放到次卧留起来。


    办公桌是旧的,后面的书?柜是崭新的,上面摞满了书?,让邢燃看一眼都晕乎。


    邢燃临走前又想到什么,杀了个回马枪:“对了,我晚上搬来跟你住吧?或者?你晚上搬去跟我住。”


    林涧雪猛地看向用“最正直的语气说出最生猛的虎狼之词”的邢燃。


    邢燃急忙澄清:“我没别的意思啊,这不是看你脚崴了行动不便?么!你跟我住一块就有照应了,我好歹能给你端着茶递个水果什么的,晚上起夜还能扶你去厕所。”


    邢燃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定了吧!”


    “邢燃。”


    “江畔亲口说要把?你交给我,我就得担负起这个责任。再说就算没有江畔,我也不能放着你这个残疾人士不管啊!”


    “……”林涧雪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无奈,“我只是扭伤,又不是骨折。”


    邢燃肃穆道:“扭伤并不比骨折轻,你别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我比你懂!”


    林涧雪下意识看向邢燃的右臂,无话可说。


    有电话找邢燃,邢燃听?了半分钟,说我现在回去,推开防盗门,冷不防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口中喊着“变身,突突突突!”,另一个吼道“防御,biubiubiubiu!”激战角逐,炮火连天,边打?边退,整个撞到邢燃身上。


    邢燃这么大块头?非得把?小学生反弹出去不可,下意识往回躲,没想到林涧雪竟跟了过来,就站在后面。


    这么一撞,平时四肢健全的林涧雪尚可应对,但?变成独脚侠的林涧雪一整个失去重心!


    邢燃瞳孔一震,反应极快的伸手捞他腰:“小心!”


    而林涧雪在唯恐摔倒时,第一反应就是能抓什么抓什么,他本能抓住邢燃健硕的胳膊,手劲儿?并不小,拽的邢燃甚至微微踉跄了下。


    林涧雪用力抓,邢燃用力捞,双方使劲儿?往中间?贴贴,直接导致用力过猛,林涧雪整个撞上邢燃的前胸,邢燃也如同一座高?山朝林涧雪身上压去,但?因体格的差距,邢燃更?胜一筹,重心朝林涧雪身后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邢燃右手搂着林涧雪的腰,左手及时伸出撑住墙壁,嘴唇贴着林涧雪的侧脸,一路滑着吻到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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