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待的过程令人无比焦躁,但好在一想到瑞尔即将来到她身边,冬晴就觉得自己能够忍耐。


    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以蜷缩的坐姿待在沙发上。


    脑海中频闪过很多瑞尔和她相处的画面。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偶尔也会露出无措的表情,甚至前不久还被她惹哭了。


    从一开始就不厌其烦地对自己释放善意,遇到她不熟悉的人就会把自己挡在身后,热情仿佛不会衰败。


    总是以最可爱的样子面对自己。


    像骑士一样的小狗。


    再次听到门铃的那一刻,冬晴几乎是冲去出的。


    瑞尔急匆匆从哨兵区赶来,此刻胸膛微微起伏,看到门后冬晴有些狼狈的模样,着急靠近她。


    关上门,他单手很轻地掌在冬晴的肩头处,弯下腰,仔仔细细地观察她有没有受伤,双眉不自觉蹙起:“姐姐,我听说你遇到污染物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向导被污染,瑞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受到掌心里的人正在隐隐发颤,即便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苍白地用言语安慰:“姐姐,别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不会有事了……”


    冬晴专注地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


    鼻尖突然涌上一股咬着牙也无法忍耐的酸意。


    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反复犹豫权衡,最后才哽塞地说出:


    “瑞尔,我能不能……抱你。”


    而奇怪的是,等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冬晴却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好像一个逆着风,固执地走了很久的人,突然被人推着转了个身。


    从而第一次体会到顺应的畅快。


    心中酸胀的情绪找到出口一般争先恐后地泄了出来,期待一双能够接住它们的手。


    静音室里是隔绝世界万物的寂静。


    等待瑞尔结束愣神的两秒里,冬晴再次直面了自己曾经的残忍。


    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此刻瑞尔惊慌地拒绝了她,或者吓得直接把门关在她脸上,她会变成什么样。


    恐怕真的会疯掉……


    不过瑞尔从来不对她做那么残忍的事。


    他只是果断地伸出手臂,借着弯腰俯身的高度揽住冬晴的肩,把她搂进怀里。


    用行动作出了应允的回答。


    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脸颊和脸颊不经意蹭在一起,痒痒的触感。


    冬晴抬手抱住他结实的背,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很清爽的味道。


    总算……总算感到双脚踩在地上的踏实和安心了。


    一个弯腰,一个踮脚,冬晴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这样抱久了也有点累。


    瑞尔想了想,一手下移搂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腿,暂且把人给端抱起来。


    发现整个人被迫腾空时,冬晴惊得抱紧了他的脖子。


    这这、这是干嘛?!


    然后瑞尔就带着她移动了起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顺着刚才抱着的姿势,冬晴不得不坐在了他的腿上。


    非常、非常、非常奇怪……是换作平时她得跳出三米远并大喊“卧槽恶俗啊”的程度。


    但此刻,她实在没有心情和多余的力气纠结这个了。


    理智、道德、原则、底线,都已经被那污染物洗劫一空。


    她现在是个原始人,去热带雨林看到香蕉就开心得嗷嗷叫的那种。


    她很没有负担地维持着怪异的姿势,心想:只要抱住手里的人就好了,先得救再说。


    看着冬晴完全依赖地紧贴着自己,瑞尔心湖里荡起一圈一圈久久无法停下的涟漪——


    姐姐好漂亮……姐姐身上很香……姐姐在抱着自己。


    从头顶热到脖子,想要更加亲密的渴望几乎淹没他。


    他咽着口水,在冬晴看不到的地方,脸一点点凑过去贴近。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自己的气息打在她脸侧,让她察觉从而抗拒。


    在嘴唇碰到脸颊的前一秒,瑞尔闭了闭眼。


    明明是个下定决心的动作,他却突然停下,转而把自己的脸火速埋到冬晴的颈侧。


    脸好烫……姐姐的皮肤好凉……


    毛茸茸的头发蹭过下颚,冬晴感到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甚至能够分辨是哪一部分正贴着自己——


    他的鼻梁、脸颊肉、眼睫扫过,还有……


    还有一片格外柔软的东西。


    “咚、咚、咚!”


    心脏在狂跳。


    是嘴唇……冬晴怔怔地想,瑞尔的嘴唇贴住了她的脖颈-


    从静音室离开后,冬晴简直有点晕头转向,不过格外精力充沛。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感觉能徒手打八个污染物了……


    呸呸呸,她瞎说的。


    经此一战,冬晴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改嘴上不把门的习惯了,得多说说自己即将升官发财娶老公的吉利话才好。


    瑞尔的训练还没结束,


    冬晴便把人送回训练场,本想顺势给赫尔曼道个谢,结果在训练场找了半天,压根没看到人。


    那就只好打道回府,然后提前又把晚饭给吃了。


    是的,人就是这么死性不改的动物。


    给艾拉发完消息报平安,她悠哉悠哉地荡回宿舍,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去晦气,从头到脚都仔细清理一遍。


    从浴室出来天都已经黑了,冬晴顶着满身的蒸汽感觉自己快要羽化升仙。


    换上睡衣刚要进被窝,就听到宿舍外有一阵脚步声。


    根据步伐频率和踩地轻重,冬晴敏锐地分辨出这是艾拉。


    她兴奋地跑去把门拉开,正好路过她门口的艾拉被吓了一跳。


    冬晴流氓挑眉:“妹妹,我们今天一起睡觉吧!”


    艾拉匪夷所思:“冬晴姐,你污染失控了?”


    冬晴:系统妹妹,能不能盼我点好……


    她推着艾拉进了宿舍,又催她快点洗漱,最后两个姑娘香喷喷地躺进了被窝。


    艾拉其实特别担心她,下午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冬晴向导就在污染物入侵现场时,她魂都快吓掉了。


    幸好,像是心有灵犀,在她发消息给冬晴之前,就先收到了冬晴报平安的消息。


    “那论坛上有没有我英勇大战污染物的视频资料?”冬晴听艾拉讲故事听得兴致勃勃,问道。


    “当然没有!”艾拉说,“污染物的任何资料都是不允许被流通的。”


    想想也能理解,那种怪物一样的东西,仅凭照片或者文字描述,也足够给一些人留下心理阴影。


    如果不明令禁止的话,只怕污染会像病毒一样在人群里感染传播。


    “冬晴姐,你见过污染物之后,没有被污染吗?”艾拉观察着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询问。


    “有被污染。”冬晴尽量轻松地把情况告诉她,“下午我待在静音室,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可怕的情绪里,还是瑞拉哨兵来陪我了一会儿,我才慢慢恢复,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


    艾拉闻言更觉得那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轻轻抱住冬晴,抱怨:“真是的,白塔里怎么也会出现污染物,今天下午开始高层议会的议员好像就一直在商讨什么,希望他们赶紧找到问题在哪,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


    冬晴拍了拍她表示安慰,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感慨:“系统妹妹,这大概就是我成为凤傲天的必经之路吧!”


    艾拉:……


    艾拉: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第二天,冬晴是被一阵有些遥远的敲门声吵醒的。


    之所以说遥远,是因为那人敲的并不是她现在所在房间的门,而是隔壁——


    也就是她真正宿舍的门。


    说明是来找她的。


    冬晴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时诺看着被自己从隔壁宿舍敲出来的冬晴,诧异地指了指面前的门牌号:“抱歉,我记得你是住在这间?”


    冬晴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带上艾拉的房门,说:“我昨晚没睡自己房间。老板,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时诺道:“因为昨天的意外,高层议会的人要见你,现在洗漱完我带你直接过去,可以吗?”


    高层议会的人要见她?


    啊,毕竟出了那么大的意外,竟然把污染物放进老巢来了,还卷入一个无辜向导。


    根据白塔人民善良淳朴的性格,当然要亲自向她表达歉意,并且进行补偿了!


    可以理解。


    冬晴比了个“ok”的手势,又把人请进宿舍随便坐坐,随后带着衣服进卫生间收拾自己了。


    等到叼着个早餐面包走出女性向导宿舍区域,她听见身旁的时诺迟疑道:“你的状态似乎很不错?比我见过的很多第一次被污染的哨兵都稳定。”


    额……冬晴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因为自己跟瑞尔抱抱了吗。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怎么听怎么奇怪啊。


    她欲盖弥彰地狂咬两口面包,含糊其辞:“哈哈,那应该是同事朋友们的功劳,他们人实在都是太好了!”


    冬晴说完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


    时诺若有所思地垂眸瞧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题岔开:“待会你要见的是高层议会的三席议员,男性,A级哨兵,名叫秦里。”


    A级哨兵也能当议会三席,看来高层并不以武力值定高低。


    眼看就要进电梯,冬晴囫囵把面包全塞进嘴里,扔掉包装袋:“嚼嚼嚼……那老板你是几席……嚼嚼嚼。”


    “五席。”时诺回答,他按下电梯按键后继续补充,“高层议会共有十五席。”


    冬晴了解地点点头,顺口拍了个“老板你真厉害”的马屁。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三席找我就是因为昨天的事吧?我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她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叮”的一声打开。


    从未领略过的白塔面貌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路过的几位来往者全都衣冠楚楚、不苟言笑。


    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冬晴甚至在这冷淡严肃的氛围里品出一点儿不可避免的傲慢。


    一个令她不适的地方。


    时诺领着她走出去,兴许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于是加快了语速:“不用担心,不管他说什么,你只要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就可以,如果有任何问题,直接出来或者想办法发出动静,我会帮你。”


    他们已经走到了秦里的办公室门外,时诺抬手敲门前发现冬晴似乎还没有回答。


    于是他转头——


    发现她正低着脑袋,眯着眼睛观察地板。


    冬晴:我去,瓷砖里亮闪闪的东西是金子吧?壕无人性啊!


    第17章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冬晴的头顶被人轻轻拿手指敲了敲。


    她从金钱的诱惑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到时诺那张无奈的脸。


    “我听着呢老板。”冬晴摸了摸头顶回复,防止他不信,还简单概括了一下他的意思,“要是真不爽了就掀桌跑路摇人!”


    时诺对她雅俗共赏的词汇表示接受良好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敲门。


    听到一声“请进”后,冬晴只身开门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大,比冬晴和艾拉的双人休息室都宽敞得多。


    装潢也处处透着逼格满满的低奢情调,冬晴唯唯诺诺地一抬眼——


    和一座巴掌大的、全金的、外国尿尿小孩雕塑面面相觑。


    冬晴:抱歉,姐姐不是故意要看的。


    令她感到震惊的不仅是这亮瞎狗眼的金属材质。


    更是在这样一个王八怪物到处跑的世界里,这人竟然还有看小孩尿尿的雅兴。


    真是失敬失敬。


    “冬晴向导?你对这个装饰品很感兴趣?”一旁被忽视了长达三十秒的秦里开口道。


    “没有没有,我不是很懂艺术。”


    冬晴讪笑着,不动声色地转身面对办公桌,终于见到了秦里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起码在白塔生活到现在,冬晴还没见过那么西装的西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文质彬彬,笑容中还有几分不太明显的亲和力,让她幻视一些以前的企业高层精英男士。


    “三席。”冬晴主动和他打招呼。


    “你就是冬晴向导?过来坐吧。”秦里摊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冬晴依言走过去坐下,双手摆在膝上,等他先开口。


    “昨天的事吓到了吧?是我们的失误,让白塔的防御系统出现了一个几秒钟的漏洞。”秦里并没有推卸责任,又问,“你的污染情况如何?”


    冬晴抬眼直视他,然而只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出了一点标准的和善笑意,并没有他话里的抱歉情绪。


    她连时诺都没透露真实情况,还想告诉他?


    呵呵,那还是做梦比较快。


    于是双料导后冬晴开始


    发力。


    她皱着眉,似乎完全不愿回想那折磨人的画面:“污染让我十分痛苦,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合眼,因为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出现那种可怖的东西,我知道向导没有办法净化,这令我更加绝望……”


    秦里此番不是想要听她诉苦,于是适时打断道:“好了冬晴向导,我为你的遭遇感到十分同情,也代表所有议会成员表达真挚的歉意,我们会在今天的下午四点前补发你六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希望能稍稍安抚你的情绪。”


    冬晴已经在心里翻了八百个白眼了。


    她差点去死了好吗?还留下了永久心理阴影!


    这种级别的工伤她完全能告到这狗议会破产好吗?!


    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补发半年工资,竟然就把她打发了?这里还有没有人权?!


    劳动法呢?她要仲裁!要诉讼!要告到中央!!


    然而这里显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尿尿小孩纯金雕像。


    抢在冬晴开口为自己再争取一下补偿待遇之前,秦里又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冬晴向导,其实我原本早就该见你一面。”


    冬晴嘴角一抽:就补发六个月工资,你先去见见那超级无敌大王八吧。


    秦里说完还特意停顿了一会儿,应该是希望冬晴发出一些带着崇拜期盼的疑问,毕竟这可是议会三席说要见她。


    但,硕大的办公室陷入一分钟的沉默后,冬晴还在心痛缅怀六个月工资。


    秦里只好轻咳两声,独自把话接上:“听说你完成过跨级链接,高层议会对这个项目十分重视,虽然你很快就产生了失忆的后遗症,但我们一致认为你具备这个能力,希望你能继续这项研究……”


    “只是不知道时诺怎么搞的,突然之间说什么计划太过冒进,力排众议地不肯通过议案,偏偏他又是你们向导的最高代表,一个五席,还真抗着压力没把你带来。”


    他话里有真情流露的轻蔑和不悦,冬晴听得只想把自己的双耳关上。


    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挑拨他们的上下级关系,抹黑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要是被HR知道怎么办?肯定以为她要跳槽啊!


    老板,她此刻的衷心绝对是日月可鉴!她才不要在这种办公室放着尿尿小孩雕塑的人手底下工作!!


    “三席。”冬晴眼神清澈,态度真诚地喊了他一声,然后开始半真半假地扯谎,“其实失忆之后,我也几次想要再试试跨级链接,但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失去这项能力了。”


    她一边说,一边默默低下头,泫然欲泣,无比自责。


    秦里神色不明地盯了她几秒,最后失去兴趣般移开了视线:“啊,倒真和时诺说的一样。”


    冬晴:??!


    她心里惊了一跳,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阴险狡诈的男人!恶心!下作!


    还有她的老板,是呆瓜吗?这种事都不提前和自己串通一下的吗?要是不小心给露馅儿了怎么办?!


    她早说了,除了B级,这里根本没有正常人!!


    “好了。”秦里莫名抽了张纸巾擦手,打开手边的全息,不再看她,淡淡道,“既然这样的话,也就没什么事了,冬晴向导,你可以离开了,不要让时诺久等。”


    这种人真是,让她生出一股无名火啊。


    冬晴从座位上站起,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格外的放松,忽然开口:“对了三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品味……”


    她欲言又止,在秦里缓缓看过来的目光中,朝他含歉一笑,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算了,这种事,还是您开心比较好,我先走了。”


    挑衅得光明正大。


    她转身就走,听到背后那句阴沉的“你什么意思”也没有停下脚步。


    开玩笑,虽然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奇怪,但奇怪的好人和奇怪的坏人她还是分得清的!


    莫名其妙地把她叫过来,面对自己工作失误的受害者还高高在上的样子。


    觉得她可用时就给个六个月工资的甜枣,没用了又开始甩脸子,甩给谁看呢?


    一个暂时的、上司的对头,难不成还等着她端茶倒水吗?


    “砰”一声,冬晴潇洒把办公室门重新合上了。


    时诺见她出来,起身问:“怎么样?”


    冬晴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还行,把人开罪了。”


    时诺:?


    冬晴问:“他应该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时诺点头:“嗯,我是你老板。”


    冬晴默默把大拇指送给了他:“老板,你可一定要稳稳地坐在五席的位置上啊。”


    两人一起回向导区,路上冬晴把办公室里的情形跟时诺又重复了一遍,并且狠狠谴责了他说谎不和自己通气的行为。


    时诺淡笑着道了歉:“一时心急,给忘了。”


    反正被她的聪明机智给圆回来了,没酿下什么大祸。


    冬晴便没计较,想着秦里跟她交涉的样子,不解问:“高层议会的人都这样吗?白塔就被这些人掌控着?”


    时诺反问:“这样是哪样?”


    “伪善?傲慢?”冬晴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最后小声嘀咕,“反正跟我在白塔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反而像我那个世界的很多人。”


    也不知道时诺到底听没听清,听没听懂,他只是温和地说:“我不太能准确了解你对人们性格的划分,但你可以亲自来看看,他们和你想得是否一样。”


    冬晴闻言愣了愣。


    这是叫她进入高层议会的意思吗?


    不过她暂且没有要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想法。


    还不如好好待在她的底层,有系统妹妹,有小猫小狗,有良心老板,还有美人可赏,这就是向往的生活啊!


    时诺见她没说话,便也不多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昨天整理办公室的资料,发现你那张画着很多格子的纸不见了,是你拿回去了吗?”


    画着很多格子的纸?


    说的是她玩五子棋的那张草稿纸吧,冬晴想,她老板简直恐怖如斯,连每一张草稿纸的动向都要了解清楚。


    冬晴诚实说:“你叫赫尔曼队长盯着我的那两天,我拿走和他接着下五子棋了,最后是我先去吃晚饭,那应该就是他收拾的桌子,被他扔掉了吧。”


    “好,我知道了。”时诺回答。


    那个格子上面有很多黑白点的游戏,叫五子棋。


    说到赫尔曼,冬晴想起自己还没为昨天的事跟他道谢。


    话说他好像很害怕那些污染物吧,上次出任务回来都失控了来着,在白塔里还要看见这种东西,只怕心理阴影面积不比她小。


    于是她问时诺:“赫尔曼队长来找你净化过了吗?”


    “没有。”时诺说,“不过昨天下午看到他,确实心情很差的样子。”


    冬晴立刻对自己的上司表示鄙夷:“老板,您总共就两名S级哨兵要管,怎么还不闻不问的,也太没医德了吧。”


    “谁说就两名……”算了,重点不在这儿,时诺耸肩无奈道,“他自己不肯来净化,我总不能逼着,万一又失控怎么办。”


    “好吧。”冬晴从善如流地选择换个人指责,对赫尔曼的心理做出评价,“讳疾忌医。”


    时诺无言轻笑一声。


    电梯即将下行到向导区楼层,她猛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激动地看着时诺:“老板!我的论坛账号!还有那个置顶帖子!”


    时诺一脸无辜地回视她,仿佛毫不知情的样子。


    冬晴无语地瞪他:呵呵,装,再给我装。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


    论坛惨案的帮凶,“讳疾忌医”的赫尔曼赫然站在外面。


    第18章


    还真是巧啊。


    正好在这儿碰见,冬晴觉得是个不可多得的时机,就打算迅速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抬手高兴道:“嗨,赫尔曼队长,昨天污染物的事还没跟你道谢,非常感谢你……”


    冬晴跨出电梯,赫尔曼从她身边面无表情地往里走。


    冬晴:?


    无视她?这人心情差到都已经不理人了吗?


    谁料——


    擦肩而过时,她的后颈却猝不及防被他拎住。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人就已经被拉回电梯轿厢里了。


    冬晴:???


    冬晴:“喂?喂喂喂!什么情况?!绑绑绑、绑架?!”


    不会又失控了吧?!


    她惊慌失措地抬眼看向电梯外的时诺,满脸写着“老板救救我”五个大字。


    然而,时诺站在电梯外,只朝她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


    甚至,在电梯门重新合上之前,她还看到自己的老板和拎着她的绑架犯互相点头打招呼。


    冬晴:喂老板!你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说“撕票吧”?!


    啊啊啊啊!这群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S级!!


    电梯已经在缓慢上行,冬晴这时候也没办法出去。


    赫尔曼把她绑进来之后又不说话,她简直莫名其妙到头疼,主动问:“赫尔曼队长,你这是要去哪?”


    “高层议会。”赫尔曼答,“首席找我。”


    又他爹的是高层议会?她刚从那里下来啊?!


    冬晴生无可恋:“我请问赫尔曼队长,你去找首席,拎着我是想干嘛?!”


    赫尔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反问:“你有别的事?”


    冬晴:“那倒没有,老板还不让我工作……”


    不对。


    这跟她有没有别的事有什么关系?!


    现在绑架还流行挑别人空的时候吗?!


    跟这种强词夺理还理直气壮的人聊天真的会气死。


    冬晴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赫尔曼队长,你最好别被我当成奇怪的坏人了,不然下场很惨的。”


    电梯门打开,赫尔曼拉着她走出去,想了想,问:“那我现在是什么人?”


    “现在是奇怪的……”


    冬晴顿了顿,开始回忆。


    除了见到他的第一面,自己没管住嘴,被她幻视出“小心我弄死你”的表情,还有他对她狗腿老板的行为表达过看不惯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愉快的。


    甚至两人还一起下过五子棋,他昨天刚救过她一命。


    “奇怪的好人吧。”冬晴把话补充完。


    只不过是混乱善良的那种好人……


    “那瑞尔呢,他是什么人。”


    赫尔曼走在前面,看不到神情,说话时总是一个语调,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瑞尔?怎么突然问瑞尔,冬晴想。


    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觉得瑞尔奇怪了,但非要说的话。


    “当然也是奇怪的好人。”冬晴回答。


    非常守序善良的好人!


    赫尔曼在这时突然停下脚步,应该是已经走到首席办公室了。


    他转过身,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对冬晴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什么鬼啊……


    冬晴真有点忍不了了,直接问:“您找我到底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赫尔曼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复杂。


    冬晴真被搞得有点怕怕的,觉得很有必要让他早点去时诺那儿净化一下。


    “那你跟我一起进去。”赫尔曼说完就要拉着她开门。


    冬晴吓得瞪大眼,挣扎起来,彻底破防:“喂喂喂喂!”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她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我我、我等你!我等你行了吗?你赶紧进去吧!!”


    赫尔曼似乎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然而辨别无果,机智地放出了精神体守在她身边。


    “我很快出来。”他说。


    冬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自己则罚站似的立在门口,和一条杜宾犬面面相觑。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响——


    这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如果怪人会飞的话,这里简直就是飞机场嘛!!


    她站没站相地在门外待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赫尔曼要多久才能出来,便随意找了把走廊上的长椅坐下。


    杜宾犬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冬晴无聊地单手托腮,看着面前的狗发呆:


    应该不能摸吧。


    精神体跟主人通感,要是赫尔曼在里面发现自己在摸他的狗,又要露出那种“你不想活了吗”的表情了吧。


    但,冬晴这人活着没别的,就四个字,嘴欠手痒。


    而且她今天真的看赫尔曼很不爽。


    左右人也不在跟前,要是真问起来,她就说是有个路过的人摸的——


    就办公室里放着尿尿小金人的那个。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力打力,冬晴感觉自己是天才。


    她果断伸出手,摸了把杜宾犬的头。


    没过瘾。


    再摸摸下巴。


    再摸摸脖子。


    “哇,这皮毛,油光水滑的,怎么保养得这么好……”冬晴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对它上下其手。


    杜宾犬乖乖在她面前蹲坐着,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


    好了,不能再摸了。


    冬晴刚克制地收回手,面前的门就突然打开了。


    冬晴:!!


    什么叫操作!什么叫细节!这波卡点卡得刚刚好!!


    她站起身,嘴角憋不住地上扬,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还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见赫尔曼走出来,她方要上前,却因为和他一同出来的男人站住了脚步。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头张扬的红发,气质却沉稳老练,下巴冒着胡茬,身上披着件军大衣外套,十足的军官气派。


    这应该就是高层议会的首席议员了。


    发现他朝自己看了过来,冬晴下意识和他点头打招呼。


    反应过来后觉得有点太随便,刚要开口补一句“首席好”,却看到中年男人同样朝自己点头致意。


    随后大步离开了。


    “刚刚那个红头发的是首席?”冬晴今天第二次站在回程的电梯里,问道。


    赫尔曼:“嗯。”


    冬晴点点头。


    首席看起来倒是很正气凛然的样子,比三席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好多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起往外走,冬晴余光瞥着身边的人,缩了缩脖子,很怕又被拎起来。


    “我要回休息室了,你是不是要去训练?”她问。


    赫尔曼看着她,认真回答:“我其实不怎么需要训练。”


    冬晴:……


    冬晴:知道了知道了,S级了不起,行了没?


    她随口接话:“那你要干嘛,跟我去下五子棋?”


    在她诡异到惊恐的目光里,赫尔曼慢慢点了头,他说:“可以。”


    冬晴:五子棋什么的先放一边,我觉得你这个精神状态,还是先去找时诺聊聊吧。


    但赫尔曼的样子实在太认真,冬晴也不好让他觉得自己在耍他。


    休息室是她和艾拉两个人的地盘,她不想带别人长时间待着那里,只好道:“那去我静音室玩吧。”


    赫尔曼很好说话似的再次点头:“可以。”


    两人走到冬晴的静音室里,她找出纸和笔,同赫尔曼坐在沙发上。


    按照老规矩,她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棋盘,执黑棋,先手开始。


    ——连败三局。


    冬晴傻眼了。


    她这个从学生时代起就和同桌苦玩五子棋的人,竟然彻底输给了不久前连五子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她不能接受:“你是不是回去偷偷钻研了?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别人对弈练技术了?你是不是荒废训练每天就想着五子棋了?!”


    赫尔曼摇头。


    他确实没有再


    下过五子棋,只不过常常对着那张被他拿走的草稿纸发呆,想得多了,好像就研究明白了。


    “我平时都在训练。”他解释。


    冬晴已经被失败蒙蔽了双眼:“你不是说你不需要训练吗?!”


    赫尔曼:“我确实不怎么需要去训练,但我还是会去训练。”


    什么乱七八糟,冬晴想,这么绕口的话都能被他讲得毫无起伏。


    看她兴致渐缺,赫尔曼主动拿起笔,学着她的样子在纸上画棋盘。


    冬晴在心里哀叹一声,随后猛地坐直身子,撸起袖管,拿了笔。


    她就不信了!


    又下了十余盘,冬晴最后连胜三把,见好就收,直接把笔摔在桌上:“哼哼!我就说嘛,前面那都是侥幸,我还没进入状态,让着你的!”


    赫尔曼没说话。


    想着他到底是自己唯一的棋友,也不能这么打击,于是改口:“但你其实还挺有天赋的,如果你是B级向导的话,我肯定给你发一个‘五子棋青年杯金奖’。”


    她说着往沙发后躺去,放出自己的精神体,百无聊赖地往上抛着玩。


    灰色小球经过这几天的恢复,已经开始稍泛绿光了。


    “啪叽”、“啪叽”。


    整个静音室里回荡着小球下落,在冬晴手里摔作一滩的声音。


    再一次上抛,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小球下落的轨迹偏移,冬晴连忙伸长手去接。


    然而还是差了一点。


    “啪叽”。


    赫尔曼不知何时放出了精神体,杜宾犬敏捷地跳跃起来,用嘴稳稳当当地衔住了小球,避免它摔在地上。


    冬晴喜笑颜开,满脸欣慰地写着“好狗”二字,向杜宾犬懒洋洋地摊开了手,等着它乖乖把小球还给自己。


    怎料杜宾犬只看了她一眼,便快速绕开,回到赫尔曼身边,把球放到他伸出的手里。


    “这就是你说的,把精神体当玩具?”赫尔曼的目光落在莫名有些紧张的冬晴身上。


    她刚要扯出点笑容让他把东西还给自己,却见赫尔曼大手一握,将冰凉的小球捏得变形。


    冬晴:!!!


    像是有电鳗在她神经里游过似的,一股酥麻的电流感蓦地从脚底往上窜过全身。


    和自己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难以遏制地闭了闭眼,忍耐着陌生的掌控感,表情皱在一起,手脚蜷缩,嘤咛了一声。


    稍稍缓过劲来后更是感到灭顶的羞耻,直接站起身来要去抢:“还给我!”


    赫尔曼却在这时又是一捏。


    冬晴立刻整个人发软,跌落下去。


    被他伸手拦住。


    趴在赫尔曼结实的手臂上,冬晴整个人抖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正颜厉色,咬牙切齿地问他:


    “赫尔曼,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吧?”


    第19章


    赫尔曼因为她的话而怔住。


    冬晴则用力将他拦着自己的手臂撇开,没有了支撑的东西,直接瘫坐在地毯上。


    杜宾犬在一旁轻微地呜咽了一声,整只狗伏去地上。


    赫尔曼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里的东西,将颤栗的小球摆在沙发上,想要去把冬晴扶起来。


    冬晴依旧面颊泛红,却目露凶色地盯着她。


    奇异而陌生的感觉确实让她有些失控,慌乱到情绪外泄,她急于用质问的方式把自己的掌控感拿回来。


    “如果是时诺向导,你还会这样戏弄他吗?你不就是看我好欺负!”


    当然不会一样对待,但并不因为什么“戏弄”。


    赫尔曼觉得他和冬晴之间有着很大的理解上的误差,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道天堑夷平。


    “抱歉。”他蹲下身,试探地握住冬晴的手臂,见他没有再甩开,才继续道,“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一点歉疚的起伏,目光定定地投在她脸上,有点灼热。


    冬晴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


    这帮狗怎么都这样……瑞尔也是,赫尔曼也是。


    道歉道得人心里特别熨帖,滔天的怒火被从头浇了盆水似的,一下子连点火星也冒不起来了。


    赫尔曼见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扶着她的手臂让她从地毯上起来,坐到沙发上。


    他把精神体小球很轻地拿起,放回她手上,声音又低又哑,很磨耳朵:“不是戏弄的意思,让你不舒服了?”


    舒不舒服的……


    冬晴撇开脸,把精神体收回去,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丢脸,索性不说话。


    杜宾犬放轻脚步地走过来,喉间“呜呜”委屈轻响着,用头蹭她的腿。


    见她没反应,又蹭了两下。


    这根本就是在求摸吧……


    她犹犹豫豫地把目光瞥向赫尔曼,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有点生硬地问:“能摸?”


    赫尔曼眼神里竟然闪过一点隐约的笑意:“不是已经摸过了吗,可以摸。”


    根本就没有给她狡辩一下之前高层议会里其实是别人摸的余地。


    冬晴双手抚摸着杜宾犬的脖子时,突然生出一股双标的心虚。


    一直都对别人的精神体上下其手的,自己的精神体给别人玩一下却发火了——


    唉,主要是她已经说了不同意了他还捏,而且那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她问:“我摸它你不会不舒服吗?”


    赫尔曼没说话,反应略显迟钝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因为她的精神体太小了吧,冬晴想,如果也是个动物的话,给人摸两下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气氛缓和下来,冬晴也不想和同事把关系搞僵,半技巧半感情地关心他一下:“时诺向导说你昨天没有去他那里净化。”


    赫尔曼应了一声:“没怎么被污染。”


    冬晴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但他说昨天看见你心情很差,而且你上次出任务回来都失控了,明明就很害怕吧?”


    “不是害怕污染物。”赫尔曼告诉她。


    冬晴看他不像嘴硬逞强的样子,把摸着杜宾犬的手放下,疑惑地扭头盯他一会儿,又转回去,想不明白地问:“那是害怕什么?”


    “害怕……”


    赫尔曼顿了顿,眼眸低垂,再开口时声音哑得有些变调:“一个人。”


    话音刚落,冬晴感到有双手从腰后伸出,环着她,后颈抵上了某人的脑袋——


    赫尔曼从身后抱住了她。


    冬晴整个人僵直,大脑宕机,听到因为肌肤相触,所以格外清晰地感到震颤的嗓音:“这样,也会让你不舒服吗。”


    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在那一刹都好像静止不动了。


    到底、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有瑞尔和星隅的经历,她现在倒没那么惶恐了,只不过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一双眼睛代偿似的疯狂乱眨。


    她磕磕绊绊道:“比、比捏我的精神体好得多,但这、这还是有一点奇怪吧……”


    赫尔曼抱着她的动作依旧没有松开。


    冬晴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忽然想起,同样作为直面污染物的人,昨天她曾难以遏制地想要靠近瑞尔。


    所以……在深陷恐惧的时候,赫尔曼脑海里的那个人,是她吗?


    这个世界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竟然会让他对棋友产生这样的依赖!!


    内心叫嚣完,冬晴眼帘逐渐垂下,有些内疚地小声问:“你昨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我让你一个人了吗?”


    室内很静,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吞咽声,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冬晴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杜宾犬闭着眼,脑袋依赖地趴在她的腿上-


    眼看着就要复工,最近时诺向导又叫她帮自己处理一些基础的文件。


    反正都能算进业绩里


    ,她也闲得没事干,冬晴还是十分乐意的。


    每天就等着老板在光脑上给她发消息,然后麻溜地赶去干活。


    这天她在午休时从论坛上看到些消息,一跑来就找五席上司求证:“老板,他们说伊莱和星隅的小队要回来了,真的吗?”


    时诺点头回答:“第三小队在前天完成任务,已经回程两天了,会在路上和第一小队汇合,应该三天后就能一起到达。”


    冬晴听得有点懵。


    怎么有三支小队?


    她知道赫尔曼是第二小队的队长,就下意识以为伊莱是第一小队的队长。


    但听老板的意思,伊莱是第三小队,第一小队似乎另有其人。


    不过显然也是一支S级战队。


    冬晴疑惑地问:“我失忆后的时间里第一小队一直在出任务吗?我好像都没听说过他们。”


    时诺笑了笑:“第一小队的队长游金,他的污染阈值很高,很多时候出完任务回来都不需要我净化,所以会给他派周期较长的任务。”


    简称心理素质非常强大,适合长期高压环境工作。


    是不可多得的先天上班圣体。


    冬晴在心里默默给这位素未谋面的游金队长比了个大拇指-


    从今天凌晨起,白塔论坛内就热闹得不像话。


    自从冬晴借着匿名账号在里面掀起过一阵标题党狂潮后,论坛的画风就朝着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拉不回头了。


    比如此刻,临近饭点,静音室久久没来人,冬晴闲来无事逛论坛,就发现主页全是这样的帖子。


    [保护我方向导]:惊!三位S级哨兵即将齐聚白塔,上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在上次!


    [梦想上二休五]:每日一问,亲爱的游金队长回来了吗?


    [不升A级不改名]:白塔美男图鉴前三名,谁是你的top1?


    [不想上班]:啊啊啊啊!看到伊莱队长和游金队长了!好帅好帅好帅!


    刷到最后一条比较正常的帖子,冬晴这才知道为什么一早上都没什么人来净化。


    估计都蹲守在白塔入口处想要给归来的哨兵接风洗尘。


    她原本是想去的,但又想着这次是两支队伍一起凯旋,阵仗必然比上次还要隆重。


    人太多,挤来挤去的也不舒服,干脆就等他们进了白塔再见,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工作结束,她给静音室设置了关闭状态,打算去食堂吃饭,边往外走边给艾拉发消息。


    [冬晴]:我们艾拉妹妹去吃饭了没有呀?想不想跟姐姐一起?


    [艾拉]:冬晴姐千万别来食堂!!那帮刚刚在入口处的人现在全涌来吃饭了!!


    [艾拉]:我刚刚吃完得赶紧去静音室,感觉下午得无缝净化八百个TT!


    [艾拉]:碰到了瑞尔哨兵,我叫她帮你带一份饭回休息室!


    冬晴看着艾拉一气呵成发来的三条消息,脚步一转,立马朝休息室的方向走。


    [冬晴]:我们妹妹对我真是太好了,这个月还给你发六份奖金!


    [艾拉]:冬晴姐威武!我将一辈子追随你!


    两人又闲聊了没几句,艾拉就进静音室工作了。


    冬晴只能关闭光脑,一个人在无比空旷的向导区走廊里走着。


    身后突然回荡起一阵无比欢快迅捷的脚步声。


    “姐姐——”


    冬晴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匆匆转身,直接被扑了满怀。


    虽然冲击力稍稍有点大,但腰被一只手臂稳当地揽住。


    人没后退半步,反而是脸埋进了男孩的胸膛。


    “真是的……”


    冬晴从他的怀里退开一点距离,仰头看见瑞尔那张永远活力满满的笑脸。


    “来得怎么这么快……”她话说到一半,发现他的脸颊上不知从哪儿蹭来了一点灰,显得脏兮兮的。


    瑞尔此时一手拎着她的食盒,一手虚搭在她的腰侧。


    冬晴便索性伸出自己手,用自己的指腹去抹那一块污渍:“怎么把脸给搞脏了?”


    瑞尔很喜欢她这样亲昵的举动,也很喜欢她用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蹭得很痒,但瑞尔也没有躲开,眼神发亮,乖乖回答:“应该是训练的时候沾上的。”


    冬晴踮起了脚,手指愈发用力:“你别动,这有点难擦。”


    瑞尔垂眸看着她越靠越近,已经近在咫尺的面容,视线下移,从眼睛到鼻尖到嘴唇。


    他呼吸加快了两秒。


    好想凑上去……


    “冬晴……向导?”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想把小狗变干净时,不远处又有一道温柔而惊讶的声音响起。


    冬晴脚跟落回地上,错过了瑞尔有些迷茫的眼神。


    她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到正面朝自己走来的两人。


    第20章


    冬晴没料到自己能在这儿碰到伊莱,喜出望外地冲他挥手,大喊道:“伊莱!你们回来了!”


    伊莱加快步子过来,见她神色自若,像是松开一口气般,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答:“嗯。”


    两人走近了,冬晴注意到伊莱身边站在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一头鲜艳红发,个头比伊莱高一点,五官锐利到富有攻击性。


    如果说星隅是藏不住的傲娇轻慢,那这人就是毫不掩饰的嚣张招摇。


    连看人的眼神都十分直白,带有侵略意味的探究。


    虽然完全没有见过他,但冬晴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被人在论坛上单开帖子,日日夜夜盼望归来的第一小队队长——


    游金。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啊……


    听时诺向导说什么游金污染阈值高,出的任务都难度很大时,她还以为会是个看起来就很靠谱的男人。


    结果,这一头红毛,怎么看怎么一副公子哥做派。


    冬晴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以貌取人,她对人的直觉也一向很准,自己跟这位游金队长……


    绝对气场不合。


    她默默把视线收回来。


    好久没见到伊莱,眼前乍然出现这张美脸,冬晴还是感到一股气血上涌。


    一边在心里感慨“白塔塔花”不是白叫的,一边问:“伊莱,你来找时诺向导吗?”


    伊莱点头:“也想过来看看你。”


    冬晴受宠若惊似的脸红一阵,但又很快想起别的事:“星隅呢,他怎么样了?”


    “先去食堂了吧。”伊莱不太确定,又道,“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在入口处等了很久,我猜是在找你,但没看到人,有点生气的样子。”


    “今天人太多了,我就没有去。”冬晴解释完长叹了一口气。


    唉,小猫啊小猫,到底有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伊莱看她苦恼的表情,哑然失笑。


    游金在一旁观察了半天,这时候总算开了口,盯着冬晴,音调上扬:“这位是……白塔新的S级向导?”


    其余三人闻言都是一愣,还是伊莱先向他介绍:“冬晴是B级向导。”


    游金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伊莱、星隅,还有刚刚像是接吻姿势般和她站在一起的瑞尔。


    一群S级哨兵、A级哨兵,什么情况下会和一个B级向导态度熟稔?


    游金忽地眯起笑眼,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这样吗,冬晴向导?看来我真的离开太久,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呢。”


    冬晴背后霎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更加确信自己先前的判断。


    说真的,她当时对赫尔曼都没有这种脑中拉满警报的感觉!


    她扯起嘴角,硬着头皮地喊了声“游金队长”,随即火速对伊莱道:“你们得去找时诺向导吧?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快去吧!”


    伊莱说“好”,离开前又停下脚步,问她:“下午有排班吗?我来找你。”


    其实没有,可冬晴原本也会去坐班,但美人说要来找她。


    心思千转百回了一番,冬晴最终答应:“好,那我下午就待在休息室。”


    伊莱点头,笑着先和游金走远了。


    “走吧。”冬晴同样带着瑞尔回到自


    己的休息室。


    瑞尔下午还有训练,所以不能陪她太久,守着她吃完饭就依依不舍地离开。


    冬晴没了人聊天,更是闲不住,打开全息研究起了几周后的排班。


    这东西比净化费脑子得多,首先要给所有人一碗水端平,然后适度偏袒艾拉,最后再随意折磨自己。


    两周的班排下来,她的头发又光荣成了鸡窝。


    “别再折腾它了。”


    刚要去揪头发的手被人轻轻按住,冬晴诧异地看向身边,竟然连伊莱什么时候过来了都不知道。


    伊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微笑着主动解释:“休息室的门没有关,我敲过,但你好像工作太专注了,没有听到。”


    门应该是送瑞尔出去时没关紧。


    她连连“哦”了两声道:“抱歉啊。”


    伊莱对她摇头,意思是没什么好抱歉的。


    视线落在冬晴此刻乱糟糟的头发上,他伸出手,将手指轻柔地插进她发间,然后一点点向下捋顺,直到发尾躺在他掌心里。


    “我帮你扎起来吧。”


    冬晴被他的举动和话语吓一跳,侧过头要去看他,感觉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不不不不、不用了吧?”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丝绸般的乌发从手心里无法把握地滑落,伊莱直视着冬晴的双眼,但笑不语。


    沉默是一种不肯退步的坚持。


    冬晴几乎被他漂亮的眼睛蛊惑。


    这样一个温柔美艳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你,其实是勾引吧?其实是撒娇吧?


    美色当前,坐怀不乱是君子,坐怀就乱是冬晴。


    伊莱根本什么都没说,她就很不争气地妥协,把手腕上的皮筋扯下来,递到他手里。


    然后红着耳朵转回头,把后脑勺对着伊莱。


    感受到头发被人捧在手里,手指轻缓的动作间,蹭过耳朵,蹭过后颈。


    冬晴心跳很快,感觉精神体好像控制不住地要跑出来,最后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状态,死死闭上眼。


    记忆中,只有过一次别人给她扎头发的经历。


    是个年长她几岁,并不相熟的姐姐。


    那感觉让年幼的她仿佛飘在云端,很虚幻飘渺,而且转瞬即逝。


    给她扎好头发后姐姐就要离开,她偷偷在姐姐身后跟了很久。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头发解开,让她再帮忙扎一次,然后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过程。


    灵活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偶尔弄痒她,偶尔弄疼她,亲密的耳语,举重若轻地完成当时她做不好的事情。


    她太渴望这种温柔如水的关怀。


    “好了。”


    伊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冬晴睁开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脑后——


    然后摸到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她呆愣地确认了三秒,最后忍俊不禁地“嗤”一声笑出来,调笑地抬眼看向伊莱:


    “什么嘛,还以为你会很熟练呢。”


    伊莱在她身边坐下,并不为自己粗糙的成果感到羞涩:“确实比想象中困难。”


    冬晴把放在脑后的手挪开,没有选择重新扎一个正常的马尾。


    他注意这一点,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不过很快又因为要说的话而淡下去:“时诺向导告诉我,你不久前遇到污染物了。”


    伊莱看着她点头,心中产生一股无力感。


    当时不能在她身边守护,事后说再多的话也不痛不痒。


    冬晴垂着眼帘,眼睫轻轻翕动。


    作为直面污染物的一名向导,此刻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她心中升起的情绪却完全不是后怕。


    兴许是刚刚扎头发的行为让她无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信任和依赖。


    心脏砰砰直跳中,她竟然对伊莱说出了没有对任何人剖白过的心迹:


    “伊莱,你之前跟我说过,有些哨兵可能会仅因向导的靠近就感到安心……”


    看着冬晴澄澈剔透如琉璃般抬起的双眼,含着少女珍贵的羞怯。


    伊莱放在双腿上的手倏地收紧,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


    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里面却流露出一种类似于乞求的神色。


    头一回,他的声音不再是一贯的温和,而是带着点慌乱的颤抖:“嗯。”


    然而,沉浸在奇妙情绪里的冬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继续诉说:


    “我大概、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就像我被污染以后……我觉得只有靠近瑞尔,才能缓解一切痛苦。”


    皮与肉与骨紧紧摩擦,伊莱的整个拳头攥紧到发白。


    在冬晴期待他能说些什么的目光中,伊莱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向她展示一个漂亮的、真心的笑容了。


    “是吗。”他听到自己无力地反问。


    喉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却还是要生硬地挤出笑意。


    真难听啊。


    冬晴诚恳地点了点头,一时心中极为松快,语气雀跃:“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赫尔曼队长可能知道?我也不太确定……”


    该庆幸吗,伊莱想,作为她唯一一个敞开心扉的人。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她对别人感到安心的人。


    是可笑吧?


    冬晴察觉伊莱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掀眼看她,目光灼灼:“冬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对瑞尔的靠近感到安心?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冬晴诧异,她当时第一个想起的还是甲方妈妈呢,只不过见不到她了而已。


    她回答:“因为瑞尔总是对我很好,我待在他身边会觉得安全。”


    说完又觉得好像没有特别说在点上,补充道:“因为我们关系好。”


    ——关系好。


    伊莱听到这三个字,先前的所有情绪一扫而空,弯起嘴角,这一次的应答听起来轻松很多:“嗯,你说得对。”


    “原来在这里啊,找了你半天。”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拖长语调、懒散的声音打断他们。


    两人一齐往外看去,发现是游金正靠在门口说话。


    伊莱站起身:“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干什么。”游金嗤笑一声,双手插在口袋,“当然是高层议会的大人物们要找你了。”


    伊莱闻言看向冬晴,对她道别:“那我得先走了。”


    冬晴点点头,见他迈步往外走,突然也站起,跟在他身后。


    倒不是要送送伊莱什么的,主要是为了趁机过去把门关上。


    她明明记得伊莱进来后自己看见门是关上的,只不过没锁而已。


    游金这人绝对是连门都没敲就擅自开门了吧?!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门边上,看着伊莱彻底走出门,握住门把手正要关——


    门刚静悄悄地转到一半。


    还靠在门框上的游金忽然将脸转过来,变脸似的从冷漠的神情里换出一个笑容来。


    他瞧着想把他偷偷关出门外,但因为被发现而不得不停下动作的冬晴,玩味喊道:


    “冬晴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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