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安康顺遂 长长久久地在山鸡……
当日攻入城中的反叛军被清剿, 北朔城军将领被罚,重新整顿后部分充边疆军驻守边境,调三大营部分兵力与余下北朔城军整合回城。
这算是将北朔城军打散了, 毕竟两万的兵力不能说斩就斩。这次内乱牵扯出邑王残党, 圣怒之下必然血流成河,但好歹北朔城军临了又归附了,还有护驾之功,便没再追究。
而反叛军首领谢沙,自然是处死, 和当年的邑王一般, 死后首级还要悬挂于城门之上示众受辱。
至于城破之日冲出去的那支缉火队,等到皇帝再想问责领队之际,李桥此人早就从上京城中消失了。保举她的夏家声称人在内乱的爆炸中被炸死了, 下落不明,此事便作罢。
但缉火队没废,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但上京城的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警醒着所有人。南北城门都重建好了, 老百姓们自爆炸过后有了阴影,路过城门时都不自觉地噤声,新城门处多了些肃穆之色。
夏照影在南城门处,送一位农妇模样的女人出城。
“去吧, 上京城我帮你盯着, 有了温娇娇的消息就叫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你。”
李桥点点头, 战乱过后上京城严防死守,今日才刚开城门,这些日子多亏夏照影照应。虽然还没有温娇娇的消息, 但李桥还是决定先回山鸡村,万一他早早逃出去已经自己回家了呢?
她心里这么期盼着。
夏照影见她神色落寞,拍了拍她肩膀道:“现在没有找到人的下落说不定算好消息,证明这小子藏得够好,连我们都找不到。”
李桥知道她安慰自己,点点头朝她拱手道了一声谢。结果那谢字只说了一半,夏照影就按住了李桥的手,先她道:
“我刚记事时,曾见过你领兵的样子。”
李桥被她没头没尾突然的一句话弄得有些疑惑,“咱俩年龄差这么大?”
夏照影笑着抱臂道,“你以为呢?我也就比温娇娇大不了几岁好吗?”
李桥笑着摇摇头,想了想,那夏照影初见她时应该是她刚当上千夫长时,还真是稚嫩。
那时的李桥还是身配白羽手拿长枪的少年将军,从边关回京时骑马过街意气风发。夏照影不过从人群里挤进最前排看她的一个小娃娃,一眼便最先看到了李桥,还努力地同她招手,希望能得她一瞥。
“我那时就想,要是能有一日与你并肩作战就好了。”
城乱那日夏照影一直紧跟在李桥身边,长青军的旗子都是她收着扬起来的,虽然事成后旗子就烧了。
李桥笑了笑,抬手也摸了摸夏照影的脑袋。
见夏照影红了脸,李桥故意拿她自己说的话回道:“你不是说你比温娇娇大不了几岁吗?”
“行了,我走了,以后你再游历到清河,记得来找我们。”
李桥摆摆手翻身上了马,头也没回地走了。夏照影一直望着她的背影走远,自顾自地道了别。
“再见,主帅。”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让自己这么叫。
李桥再回到山鸡村已经是一个月后,这次回来,村里就略显冷清了。
和上次走到村口大家就围上来嘘寒问暖聊闲话不同,她在马上远远就看到王婶子抱着衣裳桶走过来,还没等走近招呼呢,人就拐回了自己家。
待到进了村,两旁门户更是紧闭着,夹道空无一人,应该是都见到她回来躲回家里了。
李桥想了想原由,心里觉得也正常。山鸡村民风淳朴,很多人世世代代一辈子没去过除了清河更大的地方,上京城的战乱纷争他们接触不到。突然见到一群土匪模样的带刀大汉闯村,到了李桥家又是给她下跪又是喊她将军的,到最后闹得兵戈相向不欢而散,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估计李桥现在在他们心里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形象了。
回到家,家里门窗紧闭着,院子里走之前的乱七八糟都被规整起来,李桥快步推开家门,还以为是温娇娇早早回来了,但屋里依旧空无一人,桌子凳子上落了层薄薄的灰。
外头院门被轻轻敲了敲,李桥出去一看,是宋六娘。
她两只手绞着衣摆,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咧嘴一笑,“李桥,你回来啦?”
李桥看她傻站在院门外面,招呼她进来,“几个月没见而已,生分了?”
宋六娘赶忙摆手,“哪里的事儿?我就是”
李桥笑了笑,若是没生分,宋六娘的性子都不会解释,直接拍她一巴掌了。不过李桥也不算难过,这都正常。
宋六娘顿了顿,“你没打招呼走了,我让我男人还是照旧帮你家看着地,不过上个月日头大没下雨,我男人两家地顾不过来,他又不让我下地就”
李桥倒是没想到宋六娘还会主动再帮她看顾这些事,多年邻里情分还在,只是身份上有了隔阂,怕是难回去了。
“谢了,还是照旧折了钱给你。”宋六娘还想推脱,李桥没给她机会转而问道:“我走以后温娇娇回来过吗?”
宋六娘摇了摇头,“没,你院子是那俩人走以后温屠夫给整的,他也照旧每天上你家喂猪,伺候伺候你家菜地里那点果子。人要是回来过老温肯定就说了,没听他提起来那估计就是没有。”
李桥心里有了数,也没再留宋六娘,她一样没说什么走了。换做从前,宋六娘不打听出李桥这一别数月去做什么,压根都不会出这个门,躺在她家地上打滚也得刨根问底。
不过日子还是一样过,李桥从前就不爱和村里人多打交道,依旧是独自一个人挑水下地。除了宋六娘没再时常过来嘁嘁喳喳,说些村里人八卦和跟她男人的房中事,偶尔李桥还是去帮温屠夫杀猪,老温倒是待她从前一样。
京中夏照影也没再传来消息。
李桥看似过的还是相同的日子,但只有她知道不一样了,她竟罕见地感觉到白天家里太过安静,夜里躺在床上身边的被褥发凉,餐桌上不会再出现出乎她意料的菜色
同样的雨夜,漆黑夜幕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门窗,李桥再度失眠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
忽而一道不易分辨的脚步声混杂其中,李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那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院门外、停下、开院门,轻车熟路地来到她的屋门前——
“咚、咚、咚。”
李桥快步下床,她心里有个猜想,但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在上京城闹了那一出,门外也极有可能来者不善。她抓了把墙角的扫帚藏在身后,开了门。
雨水湿淋淋地挂了那人一身,背后冷白的电光乍起,他只穿了件略显单薄的白衣,如同雨夜里不肯死心飘回故乡的艳鬼。
“雨夜山路难行,可否在此借宿一晚呢?”
温娇娇脸上苍白,却笑得灿烂,眸子被雨水染得发亮,温柔地看着她说着两人早已心知肚明的话:
“还有我很便宜的,只要十二个铜板。”
李桥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将人拉进了屋子重重关上了门,湿漉漉的人紧紧拥在怀中才有了实感。确认过后便是风卷残云般激烈的吻,温娇娇受不住,后背还抵着门板,轻轻推了推李桥趁着呼吸的间隙道:
“姑姑我身上太湿了,把你也弄湿了怎么办?”
李桥哪还管得了这个,“那就把衣服脱了,上被子里。”
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来就上了床,这下床也湿了,但没人管了。数月的想念如同雪崩山洪倾泻而出,声势浩大地席卷所有理智。但她依旧无比熟悉这具身体,恰如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明白该如何取悦她。
可自温娇娇再次被劫走后,李桥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火再也包不住了。这个人丢过一次,是她的失误,她当时把火泄在了刘旖儿身上。第二次的失而复得李桥更是控制不自己,温娇娇试图用从前的姿势贴近她时,被粗暴地翻过身子压在了床上。
潮湿的青丝蔓延在白皙的娇躯之上,因为慌乱无措而微微颤抖着,承受着李桥近乎暴虐的冒进。温娇娇并不敢像从前一样撒娇卖乖,央求她放过自己,因为感受到了李桥已经完全失控的情绪,过往的新仇旧恨根本无从发泄,向来隐忍自持的人竟如同困兽一般,几乎沸腾的血液隔着皮肤紧贴他发凉的躯体。
如果他现在就是李桥唯一可以释放的容器,那么他甘之如饴。
他也渴求她太久了。
夏照影设法把他救出来以后,追他们的人引燃了早已埋在巷子里的火药,夏照影身上有功夫,脱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带着他束手束脚。温娇娇当下决定不能连累夏照影,她是二品大员家的千金独女,本来一辈子吃穿不愁恣意潇洒,犯不着为了这件事送命。
再者谢沙必定要活捉他,就算被抓住也总不至于丢了性命,便和夏照影分头逃了。
但夏照影不知道爆炸让温娇娇负了伤,他没跑出多远就失血太多没了力气,只能钻进了送货的骡车里,和货物一起不知被推到了何处。
浑浑噩噩醒来后,他已经躺在了脂粉香气弥漫,轻纱红绸高挂的花楼中,周围十几个姑娘围着他瞧,见他醒了都喜笑颜开。
这花楼里还高挂了金粉描写的牌匾,上书“花月照影楼”。
温娇娇脑袋一痛,想起了大半。
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那时便记起了,我娘已经没了,她临死前就交代了我一句话。”
事后温娇娇久违地依偎在李桥怀里,讲着他逃出来以后发生的事,李桥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她说,就算以后再难,也不要留在青楼里了。”
所以即便他后来失了记忆,忘记了娘亲,连自己姓名都忘了,被抓到花柳巷以后也拼了全力逃出来。这是下意识的,他死也不要死在那里。
“高门大户里的人为了声名能杀人见血,郎家夫人知道我和我娘的存在以后,我逃了出去,我娘没有,他们生生将她拖死了。”
李桥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凉凉的水泽。风餐露宿逃回她身边,人又瘦了,下巴尖得能划破她的手似的,李桥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要报仇吗?我可以”
温娇娇堵住了她的嘴,“不要,姑姑不要再为我回上京城那个虎狼窝了。”
他此生都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了。
李桥心里明镜一样,“你都知道了是吗?”
她别的不在乎,唯独不愿温娇娇从此以后害怕了她,纵然经年相处如宋六娘人都是会怕的。
她曾是从尸山血海里挣命的人,邑王死后她与谢沙排在官衙悬赏抓捕名单首列,各凭本事逃。李桥不知道谢沙怎么跑到北疆去了,她是故意装成呆傻的孤女,被人伢子拐到了南边,又遇上个老不死的懒汉,晚年想找个身强体壮能帮他下地还能给他暖被窝子的,李桥才“被拐”进了山鸡村。
她跟懒汉成亲时把人杀了的事,这村子里的人只是怀疑,并抓不到实处。于是李桥顺理成章继承了懒汉的田地房子,在山鸡村扎了根。村民一开始也不敢靠近她,时间久了看她本本分分过着日子,便放下戒心把她当个普通人了,后来还心疼她一个寡妇,都颇为照顾。
李桥伪装了十年,无人将她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逆贼主帅联系起来,现如今怕是一切回不去了。
温娇娇没说话,而是转过身轻轻地趴在了李桥身上,像是要与她融为一体。
“姑姑,我们走吧,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李桥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与不知道,记得与不记得,都在这一声叹里消弭了。
“好。”
*
五载春与秋过去,两人再回到山鸡村时,村里已经翻天覆地变了个样。
通往清河的路修宽了,冬日也不和往年似的进不去出不来,一路上往来的车都运着满车红艳艳的果子,山鸡村不再是少人踏足的偏僻孤村,而是成了时下最新兴的红灯笼果产地。
果子推广开来以后,也有不少农户留了种自己种植,但种出来的都没有山鸡村的红灯笼果大和甜,所以也当属山鸡村出来的红灯笼果品质最佳价格最贵,果脯一度涨价到了二十两银子一斤,却依旧有人争先购买。
李桥和温娇娇站在村口看着来往运果子的车都有些呆滞,温娇娇去拉李桥的手:“姑姑,咱们不是走错了吧?”
“没走错,路宽了,房子都翻修了而已。”
李桥带着他往记忆力家的位置走,现在村里见到外来陌生人都见怪不怪了,但远远地看到李桥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哎,是不是李桥回来了?”
“可不是吗?除了李桥谁能把着个这么俊俏的小哥儿啊?”
王婶子放下手头的活计赶紧凑上来,“是李桥没错啊!李桥回来了!”
听王婶子这么一喊,村里好些脸熟的都围了上来,“终于回来了,这都多少年了啊?”
李桥没想到才五年没见,村里人对她的态度竟又变了个翻,似乎比最开始还热情了。人群里有人从自己挎着的筐子里给李桥递果子:“正赶上咱们今年摘第一茬红灯笼果,李桥快尝尝,用你当年留下来的法子种出来的,外面的村子想来学,咱们都守着没往外说呢!”
李桥接过果子来,自己揪了一粒,剩下的给了温娇娇,尝了尝果然甜,“好吃,咱们村现在都种这个了?”
老远一看,田里都红彤彤的,可不是全种这个了。村里人也不敢居功,都捧着李桥道:“可不是嘛,当年最开始你让我们种,还觉得这果子红得妖艳没人敢吃呢,没想到啊府县那些有钱人就爱吃这稀奇玩意,这几年越卖越好了,家家户户可不赶紧种上了。”
“多亏了你啊,咱们山鸡村这几年是发大了,大家伙都盼着你回来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当年她和温娇娇决定离开山鸡村四处游玩,村里的人也没几个挽留的,只宋六娘和温屠夫来送了送他们。还以为多年后再回来,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外人了。
没想到大家竟还盼着,李桥面上笑了笑,心里倒不觉得讽刺。趋利避害不过是本性,还能记着她当年的恩惠,也算是至情至性。
“这次回来,以后不走了吧?”
李桥拉着温娇娇的手,“不走了,这次是真不走了。”
在外痛痛快快地玩了这些年,两人算是把东南西北各处的好风光都看遍了。玩到最后李桥问温娇娇还想去哪,温娇娇说,想回山鸡村了。
思来想去,还是最怀念和李桥守着一个小土屋,手挽着手去山里赏着月光洗澡,夜里在土炕上打滚的日子。
回来看看也好,但李桥想的是如果村里人还是很抵触他们,那继续赖着也没意思,他们就把家搬到山里去,彻底隐居山林过二人世界。
不过好在,村民们都很欢迎他们回来。
房子还是老样子,不过院子屋里灰尘竟不算太大,陈设也没旧多少。想也知道定是这几年宋六娘和温屠夫没少帮着打扫,两人刚回屋里没多会,宋六娘就敲门进来了。
“可算舍得回来啦?李桥!”
这次不是她自己,宋六娘手上还领了个小娃娃。
她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母亲,竟多了份珠圆玉润的恬静,笑着给李桥介绍,“这是我新得的儿子,叫傻蛋儿,咋样,随我了,俊吧?”
李桥笑得,儿子哪有新旧一说,再者这名字也太缺德了,一听就是宋六娘起的,“模样随你还成,嘴可别随了你。”
宋六娘笑着剜了她一眼,让温娇娇领着孩子上院里玩去了。宋六娘拉着李桥坐下,故意拍了拍炕褥子,“看见了吗?你这屋里我可一直给你拾掇着,东西都没怎么旧。”
李桥点点头,“辛苦你了,大恩不言谢。”
宋六娘憋不住事,嘻嘻笑道:“也不怕你怪我,说起来傻蛋儿还是托了你俩的福才怀上的。”
李桥没明白她意思,看她笑得恶心,就知道接下来没好事,宋六娘拍了拍土炕:
“你们刚走那一年,我家里漏水把床褥子泡了,我和我男人大晚上的没去处,就上你这空屋来睡了一晚,你猜怎么着?”
李桥不想猜,也不用猜。
“就这一晚我给我傻蛋儿揣肚子里了!李桥,你还真别说,在你家这土炕上干起来格外带劲,我男人都”
说着温娇娇就领着孩子回屋里了,李桥赶紧捂他娘的嘴,晚了,傻蛋儿眨巴着眼问温娇娇,“娇娇叔,炕,带劲?”
温娇娇自然也听见了,红着脸赶紧给傻蛋解释,“烧炕!对,烧起来比较带劲。”
傻蛋:“那为啥我家炕不带劲?”
宋六娘抢答了,“因为你爹不如你娇娇叔烧”
李桥又给她嘴捂了:“因为你爹不如娇娇叔会烧炕。”
最后傻蛋似懂非懂地跟着宋六娘回去了,留下两个无奈的大人相视而笑。
当天晚上李桥就践行了白天的话,把温娇娇在炕上正面烙完了反面煎,熟得透透的。
“好像是在这张炕上带劲,宋六娘所言不虚啊。”李桥笑着舔了舔嘴巴感叹。
温娇娇气得在她身下推她,喘得不成样子,“你是带劲了!我、我再也不给你开后门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温娇娇当初从上京城跑回来那天晚上就不该由着她!这五年李桥就没消停过!
李桥又给他翻个面,“乖,最后一次没办法,谁让你炕烧得好”
温娇娇有苦说不出,只能抱着被子嘤嘤嘤
再后来,他们在这张炕上折腾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总也没个够,好在温娇娇经得起折腾,李桥也总有玩他的新法子。
于是,就这么长长久久地在山鸡村生活了下去——
平平淡淡,安康顺遂-
正文完结-【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