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欧泊和素雅的展厅相隔甚远,占据了两个最佳位置,分别在东西两侧,面积也是最大的。


    宫学祈拉着钟商逛半天,一直聊欧泊的事。


    钟商很感兴趣,习惯性地拿着摄像机记录美好。


    宫学祈调侃道:“喜欢摄影,可以在这方面发展,我觉得你有天赋,具备一定的审美素养。”


    “谢谢,”钟商露出那种忧郁而羞涩的笑容,“是很喜欢,可惜好多事情不能由自己做决定,我很羡慕你,你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儿,不然活着干什么,你所拥有的,总少过你想要的。”宫学祈有意无意地朝远处瞥一眼,“小商,你刚才看到林遇东了。”


    钟商眼底闪过一抹八卦的兴致:“我一直想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宫学祈嘴角滑过冷笑:“那晚你离开后,他果真去找我了,我们上了床,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可也就这样,再没其他的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钟商出于好奇,“你刚开始就是想得到他,现在如愿以偿,难道后悔了。”


    “你是记者吗?”宫学祈揶揄,很快又变得严肃,“小商,既然你问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最近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每次他爽约或回来太晚,我竟然想用链子拴住他,我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而且我觉得他也有种想法,可我们都不会付诸行动。”


    很隐晦的表达,钟商却听懂了,好像比当事人更明白。


    他直言不讳地翻译道:“你俩想动真格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怎么会,”宫学祈下意识反驳,“我和他都不是那种人,永远不可能。”


    “你们总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去隐藏真实的感情吧?”钟商露出不理解且讽刺的模样,“太幼稚了,这完全没必要,你们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袒露心声,为什么不珍惜,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这番话让宫学祈陷入了沉思,反复咀嚼,竟然品出几分道理。


    他们不是为了什么面子,而是一种对即将被束缚的恐惧。


    “小商,是你会怎么做,”宫学祈看向比自己年轻的弟弟,“你有没有产生同样的念头,将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


    “我也想把人拴住,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钟商的笑容有点苦涩,快速转过身去,拿着相机胡乱拍摄。


    宫学祈面露古怪:“你哭了?”


    “没有”


    “你到隔壁仓库,进去哭个够再出来。”


    “哦你等我几分钟。”


    钟商低头走进去,很快把门关上。


    宫学祈叹息着摇头:“我的故事有那么感人嘛。”


    刚说完,兜里的手机振动两下。


    之前也振过好几次,被他有意忽略了。


    他拿出来查看,是‘绿国不忍了’发来的消息:[忙完了吗?要不要在附近找家餐厅一起吃晚餐。]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信息,不知道林遇东现在走没走。


    宫学祈想到钟商方才说过的话,颇有感悟,心情不错地回复一条:[晚餐和钟商约好了,你今晚回来吗?]


    林遇东没有回复,这条信息犹如石沉大海。


    看样子他们沟通无效,冷战还要继续


    宫学祈等了半天,直到把钟商等回来,也没再接到林遇东的消息。


    他相当果断地说:“走,我们去快活。”


    豪言壮语阻挡不了天空下暴雨。


    用完晚餐,外面已经大雨瓢泼,后面的快活行程被迫取消。


    钟商把宫学祈送回海景别墅,一个人开车回学校。


    这场雨持续到晚间十点多也没有停止的迹象,从暴雨转中雨,伴随着“呼呼”的冷风。


    宫学祈坐在客厅里看书,透过落地窗的玻璃,他可以看到门口的景象。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那家伙还能不能回来。


    “表弟,”宫学祈叫了一声,“问问刘勤,你大哥死哪去了。”


    程应岭坐在吧台前,十根手指正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听到宫学祈的声音,赶忙拿手机打电话:“刘哥,大哥今晚还回来吗?啊你已经把他送回来了哦哦什么时候好的您辛苦。”


    挂断电话,表弟两个箭步来到宫学祈身边,表情带着疑惑:“刘哥说他半小时前就把人送回来了,好像喝了酒。”


    宫学祈脸色变得难看:“他是酒鬼吗?我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前门没动静,那就是从后门进来的。


    程应岭赶忙推着宫学祈向后门走去,在别墅一层绕半圈,他们来到后花园。


    果不其然,通往果林的小径中,一个男人坐在长条椅上,身形伟岸,保持双臂抱胸的姿势,全身被大雨淋透,但气势不减,像个雕像般纹丝不动。


    宫学祈和程应岭靠近窗户,尽管玻璃被雨水打得模糊,依旧能看清外面的情景,他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应岭几乎是把脸贴在玻璃上,瞪圆了眼珠子,“嫂子,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宫学祈咬着后槽牙,“他在那里做什么,跟我玩疼痛文学那一套?”


    “我去看看。”


    说着,表弟去拿雨伞。


    后门被推开,雨点被风斜着吹进屋里。


    宫学祈按动轮椅跟在后面,不等程应岭劝说,他语气不容置疑地开口:“我倒要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当自己是铁打的,永远不会生病?”


    程应岭没办法,只好带着宫学祈一起出来。


    外面的风小了些,雨点依旧迅猛,打在石砖上激起片片水花。


    宫学祈不慌不忙地操控轮椅,全然不顾被雨淋到的胳膊和小腿,他慢慢接近长条凳,看清了男人被淋湿的五官。


    霎时间,怒气更盛。


    他的视线锁定林遇东的脸,突然很想知道,巴掌扇上去的感觉。


    林遇东双手抱胸,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事实确实如此,程应岭呼唤好几声,才把人叫醒。


    林遇东慢悠悠睁开双眼,入目所及是一片浑浊景色,随即宫学祈那张美到失真的脸蛋逐渐清晰,他却因此皱起眉头。


    “你自虐给谁看呢,”宫学祈冷冷嘲讽,声音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格外清透,“赶紧回去,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林遇东重新闭上眼睛,不耐烦道:“都走开。”


    宫学祈的眼底沾染些许水汽,哪怕是抱怨也摄魂心魄,“林遇东,我是有多招你烦,宁可在这里淋雨,也不想进去面对我。”


    表弟艰难地举着两把伞,瞅瞅这位,再瞅瞅那位,怎么感觉像中年夫妻?


    林遇东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宫学祈摆下手,冷血得像一条蛇,“表弟,我们进去,你把前门后门都锁上,就让他在这里淋个痛快。”


    林遇东捏住眉心:“别叨叨了。”


    “?”


    宫学祈神情一凛,手里正好有本书,想都没想,直接砸到林遇东的脸上。


    林遇东怒了,猛地起身,眼里迸发出骇人的火焰:“操!”


    大雨将他淋透,衬衫贴服在身上,绷紧的肌肉线条全部显现出来,释放出一种不可阻挡的攻击性,宛若一头愤怒的狮子。


    程应岭心肝俱颤,赶忙拦在中间,一张嘴就磕巴:“大大大哥,冷静一点。”马上调头劝导宫学祈,几乎是恳求,“宫先生,他喝醉了,您就别激他了。”


    “我让你动了吗?”宫学祈在说表弟,眼睛却盯着林遇东,语气严厉而恶意,“你把伞撑好了,敢让我淋到一滴雨,我就剁了你的脚。”


    表弟忙不迭站直,难受的呲牙咧嘴。


    “你威胁谁呢?”林遇东居高临下地指着宫学祈警告,“程应岭是我弟弟,你动他一下试试!”


    “现在知道护着了?”宫学祈一点也不畏惧这个男人,在激怒对方的边缘疯狂试探,“是谁让表弟免费当保姆,又是谁当初把查理送到我房间,我遂了你的愿,你反过来像个醋缸没事找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林遇东你当我是白痴!”


    “行,行”林遇东笑了,就是笑得有点吓人。


    他一把揪住程应岭的衣领,像丢小鸡似的甩到身后。


    没了碍事的人,他俯下身,捏住宫学祈的下巴吻上去。


    雨点落在他们的额头,沿着脸部线条滑落,游过两人紧紧相贴的嘴唇。


    宫学祈拒绝,使劲推搡两下,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


    盖过周围风声。


    林遇东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扇,气得炸毛,他揪住宫学祈的衣领粗鲁地往上提,“你踏马的”


    “我怎么样!”宫学祈叫嚣,恨不得再来一巴掌。


    林遇东懒得叫骂,直接把人扛起来,然后一脚踢开轮椅,大步朝后门走去。


    宫学祈搂住他的肩膀,难受的呜咽一声:“放我下来。”


    “我要让你知道一巴掌的代价!”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我要C死你!”


    “来!谁软谁孙子。”


    随着声音变得含糊,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


    程应岭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搞清楚现状。


    约莫十来分钟,表弟回到别墅客厅。


    宫学祈的卧室在一楼,门半敞开,里面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


    程应岭坐在吧台,先喝口水压压惊,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神仙打架,小兵遭殃。


    为什么每次遭殃的小兵都是他!


    还不等程应岭做出决定,卧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只见林遇东衣衫不整地冲出来,脸色涨红,周身戾气环绕。


    估计死神来了都要绕道。


    “大哥”程应岭壮胆子搭话。


    林遇东恍若没看见他,快步从身边走过,径直上了楼。


    程应岭权衡之下决定先去看看宫学祈,进了卧室,屋里弥漫着旖旎又诡谲的气息。


    宫学祈匆忙系好裤子,脸色同样泛红,表情却有很大变化,眉宇间浮现罕见的慌张:“轮椅呢?”


    表弟一百米冲刺,“我去找!”


    很快,表弟推着备用的轮椅回到卧室。


    宫学祈身上的湿衣服都来不及换,快速转移到轮椅中,滑动轮椅向外走,“你大哥胡来,受伤了。”


    “受伤?”程应岭一时不解,“你俩动手了?”


    宫学祈心里担忧林遇东的情况,又气又无奈:“他刚才不管不顾的坐上来,我都感到痛了,何况是他,你大哥有时候真是像个小孩子。”


    “”


    程应岭听了心突突直跳,震惊一整年。


    两人到二楼,廊道很安静,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大半。


    宫学祈猜到林遇东在客房,一开门就看见地板上七零八落的衣物,然后是床上赤条条的男人。


    就像醉汉倒在床上起不来的荒唐样,林遇东也四仰八叉地躺着,眉头紧皱,一只手在床单上摸索找烟,看上去很不好受。


    见到这副场景,宫学祈的气彻底消了,不禁后悔自己一时手快,他不该打耳光,也就是他,换个人这么干估计就被丢到平地区了。


    他在拦住程应岭,轻声说:“你就不要进来了,去拿药箱放在门口。”


    程应岭担忧地往里瞅一眼:“大哥没事吧?”


    “我去看看。”


    宫学祈一个人进了屋,门被轻轻关上。


    他滑到床边,视线落在林遇东沾着水珠的皮肤上,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去洗一洗。”


    林遇东冷冷地扫他一眼,坐起身,将身上所剩不多的布料扯掉,光着脚下地,在屋里翻找睡袍和香烟。


    找半天也没找到。


    宫学祈始终跟在他后面,语气相对温和:“你想要什么我来拿。”


    林遇东嘴角挂着冷笑,明显带着酒气,故意找痛点攻击:“我想要个能站起来C的男人,你行吗?我累了,想躺平。”


    宫学祈面色不改:“你要是懒得动,就躺好,我给你擦擦。”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林遇东堪称一拳打在棉花上,理智也跟着回归,微微叹息,朝着床铺走去。


    他确实有点累,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只小臂横在眼前,感觉下边有种被火燎的痛感。


    他有血有肉,当然会疼。


    宫学祈凑到跟前,打量一下姿势,态度尽量温柔:“你转过去,我看看。”


    林遇东低语:“你走,叫程应岭进来。”


    他还没到这份上,不至于让宫学祈坐着轮椅伺候他。


    宫学祈没听他的话,先去浴室间取毛巾和浴袍,回来后帮他擦身体。


    “钟商是我弟弟,”宫学祈的手落在男人肩膀,用毛巾揩去上面残留的雨水,“至于查理,你要负最大责任,是你把人叫来的。”


    林遇东醋意不减:“别提这俩。”


    好好好不提就是了。


    宫学祈悄悄撇嘴,心里也委屈,明明自己示弱了。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宫学祈用浴袍盖住林遇东的下|身,转头说句:“进来。”


    程应岭拎着药箱和饮品进来,还贴心地给宫学祈带一套干净的衣服。


    宫学祈没急着换衣服,接过药箱,数着里面的医用品。


    程应岭小声询问:“大哥伤到哪里了,不麻烦您,我来做吧。”


    宫学祈抬眸,表情变得异样:“你?”


    “我来,”程应岭自信满满,“放心吧,我有处理外伤的经验。”


    “你大哥可不是外伤,”宫学祈故弄玄虚,慢吞吞的语调中夹杂着警告,“他伤了后门,你还来不来?”


    程应岭用时五秒才反应过来,瞬间脸通红,下意识看向林遇东,感觉世界都被颠倒了。


    林遇东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无声无息。


    程应岭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他那颀长健美的背部,一直延伸到腰窝的阴影。


    “还好你是表弟,”宫学祈的声音召回表弟的注意力,“换个男人这么看他,我非把他眼睛挖出来不可。”


    程应岭尴尬地挠挠头:“那我先出去了,嫂子,你有事叫我。”


    宫学祈点头:“快滚。”


    表弟忙不迭跑出去。


    林遇东有了动作,翻过身,视线对上宫学祈的眼睛,头疼地说句:“你逗他干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宫学祈气闷,抬手又是一巴掌,房间里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次不是打脸,而是打在肉最多的地方。


    林遇东有点不可置信,想了想,还是不计较了。


    “转过去,我给你清理,”宫学祈催促道,“不处理很容易感染,X病都是这么来的。”


    “随你。”林遇东身体很听话,找个最方便的姿势躺好。


    宫学祈第一次做这种事,不慌不忙,动作仔细又温柔。


    林遇东有点不得劲,还有点痒,不过心里聚积的一堆话让他转移注意力。


    他陷入了思考与纠结,钝痛的脑子在回放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时情难自禁。


    “真该死”林遇东忽然笑了,有点神经质。


    宫学祈好奇地歪头:“我弄疼你了?”


    “不是,”林遇东自问自答似的,“大概率没跑了。”


    “你在说什么。”


    “宫学祈。”


    林遇东转过头,目光落在宫学祈的脸上,好像很无语:“我爱上你了。”


    宫学祈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有些怔忡:“什么?”


    林遇东自嘲一笑:“我活成了我曾经最讨厌,也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哪类?”


    “为爱争风吃醋。”


    “哈哈哈”宫学祈毫不客气地朗声大笑,笑得肩膀直抖,最后趴在林遇东的腰上笑。


    林遇东冷哼:“尽情的笑吧,最好笑抽了,我给你叫救护车。”


    宫学祈强忍住笑意,憋得脸通红,使劲咳嗽两下:“所以你就为这件事,坐在外面淋雨?”


    “你管我淋什么,”林遇东秉持着尊严与不屑,“淋一宿我也不会进医院,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弱不禁风。”


    宫学祈丝毫不在意,擦净手,搂住林遇东的腰,好像在抱一件超大号玩偶,嘴角的笑容愈发甜蜜:“你是不是怕了,爱上我这样的人。”


    林遇东的眼神自信又决绝:“不好意思,我从八岁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我只是疑惑,为什么会是你。”


    宫学祈眸中闪过异样,声音低喃而沙哑:“亲爱的,我不够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就算我有心找,理想中的伴侣”林遇东满目纠结和困惑。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令人感到惊奇。


    宫学祈替他说出来:“是艾老师那样的,斯文有教养,适合长期交往。”


    林遇东轻微点头:“不一定非是艾老师。”


    “我懂,那种类型的。”


    “也不是,”林遇东否定了,“我是没想过要和什么人建立亲密关系,尤其是你这种人,不在我的计划里。”


    “哦”宫学祈的手渐渐上移,手掌贴在男人的胸膛,感受那强有力的心跳,“我改变了你,对吗?”


    “你有什么想法,”林遇东按住那只手,“说来听听,最近一段时间,我有没有让你开心?”


    宫学祈亲吻他的后背,真心实意地说:“我更早爱上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渴望胜过一切。”


    林遇东换个姿势,两只手臂像铁钳,掐住宫学祈的腰就把人捞上床。


    宫学祈顺势趴在他胸口,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的脸庞。


    “想不想跟我谈一场恋爱。”林遇东抬起宫学祈的下颌,目光明亮带着笑意。


    他笑起来是如此的帅气,简直能把人迷死。


    宫学祈无法拒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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