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要亮了,干脆谁也别睡。
程应岭跟随林遇东一道回夏拉公寓,两人洗漱一番,换身居家服,准备来一次促膝短谈。
开阔的空间,淡雅的色调。
林遇东有自己的烹饪区,将实用与美观融为一体。
他亲自下厨做了两份夜宵,又煮意面给表弟当主食。
“尝尝,”林遇东把餐食端上吧台,表弟就坐在对面等待投喂,“好不好吃,说实话。”
程应岭唆一口面条,小声道:“有点咸”
林遇东不相信地皱眉:“会吗?”
他没放多少盐,只是放了点佐料调味。
表弟讷讷道:“酱太多。”
“不要浪费,吃完。”林遇东把餐盘往前推了推,“你去绿谷庄园多久了。”
“一个多月。”
“有什么收获吗?”
“大哥,宫老师真的很厉害,”程应岭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他比我想象的更专业,可惜接触的机会太少,他还喜欢逗我”
林遇东弯起嘴角:“你天天去报道,还说机会少,肯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程应岭狡辩:“您清楚宫先生的脾气,没那么容易的。”
林遇东垂眸思考,出了一个主意:“像宫学祈这样的完美主义者,其实最好攻破,他见不得‘丑陋’的东西,你以后呢,有事没事就拿着你的丑东西在他面前晃,不需要你主动求教,他肯定先忍不了,等他挑你毛病的时候,你就乖乖听着。”
学到了。
但是表弟怎么这么难受?
“还有,”林遇东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脸皮厚一点,不要怕,我能看得出来,宫学祈不讨厌你,但你还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不易,找机会多提问,把握好分寸就行。”
“我会努力的,”程应岭小口吃东西,边嚼边分析,“大哥,宫先生一直叫我表弟,说明什么,说明他懒得记我名字,就知道我是谁谁谁的表弟。”
林遇东瞥一眼:“谁谁谁。”
“哥哥哥,”程应岭赔着笑脸,“我是想说,我在宫先生眼里不重要,他就当我是个能使唤的保姆。”
“有多少人想做他的保姆,你就别抱怨了。”
“是我义不容辞。”——
大概凌晨五点,天边稍微冒出点灰色的光。
两人结束了这场谈话,程应岭想借大哥的沙发眯一觉,还没来得及提出请求,公寓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程应岭屁颠屁颠跑去开门,以为是刘勤,没想到是傅世朝。
这个时间点来这
很难不引人遐想。
他大哥的住址可是很少有人知道。
偏偏傅世朝还暧昧地冲他眨眼睛:“嗨,我们见过。”
程应岭露出标志性笑容:“你好,找东哥?那你们忙,我不打扰了。”
表弟可不想耽误表哥的美事,拿起外套,穿上鞋,脚底抹油走了。
房间里沉寂片刻。
傅世朝走到吧台,坐稳,要了一杯喝的。
“东哥,有酒吗?”
林遇东家里缺什么也不会缺酒,很快倒了两杯威士忌。
傅世朝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照旧往里面塞了沉香,然后递给林遇东。
后者接过来咬在嘴里,熟练点燃。
烟雾轻轻缭绕,仿佛一抹浅蓝色的薄纱,模糊了林遇东的俊脸。
傅世朝看着他,不自觉地露笑:“东哥,我最近买了一支车队,这玩意玩好了闭眼捡钱,玩残了就是白烧钱。”
林遇东弹下烟灰,点头:“不错,你一直挺喜欢的。”
“东哥来点赞助吗?”
“可以谈,”林遇东吸烟的动作微微一顿,“我说过,会补偿你。”
傅世朝轻扯唇角:“谢谢东哥。”
林遇东指了指后面的冰箱,“想不想吃点东西。”
傅世朝语气夸张:“我有这待遇?”
林遇东意有所指地说句:“你也是弟弟。”
傅世朝带笑的脸皮有点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林遇东为他煎两个荷包蛋,拌一份蔬菜沙拉。
简单的食材,傅弟弟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林遇东想起来一个任务,“宫先生让我帮忙传话,他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嗯?”傅世朝微怔,随后脸上笑容绽放,“宫学祈,他真的惊艳到我了,难不成我也惊艳了他。”
说着,他摸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可置信。
林遇东把两只胳膊搭在吧台,眼神颇有威慑力:“你觉得他怎么样。”
“好看,”傅世朝一本正经地点头,“现实生活中,我很久没遇到让我眼前一亮的人,哥哥你了解我,我喜欢好看的。”
“那就去追啊,”林遇东换个坐姿,望一眼天花板,“追到算你有本事,先不说长相,他这个人就很有意思。”
傅世朝眸光变深:“可我怎么觉得,他想做我嫂子呢?”
林遇东往杯子里倒酒,面色不改:“话不能乱说。”
“是我叫他嫂子让你难受了”傅世朝有意拖长尾音,“还是我不配做你弟弟?”
“都有。”
林遇东从不惯他丫的。
傅世朝老实吃菜,不敢再油嘴滑舌——
天大亮,转眼到了中午。
宫学祈还赖在床上,脸朝下趴着,四肢被抻得修长。
廖姐跪在旁边,捏完腿再捏胳膊,极大缓解了他的肌肉酸痛。
“力度可以吗?”廖姐抬起他的手臂,有章法地按摩,“阿祈,以后可不能再逞强了,走一圈的代价太大。”
“是”宫学祈迷迷糊糊的,“不后悔。”
廖姐的表情骤变:“嗳?你这里怎么弄的。”
她撩开宫学祈后颈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那上面有可疑的痕迹,看着像
“谁对你动手了!”廖姐感到不可思议,“这绝对不是蚊子咬的,这是这是人为!”
宫学祈慢腾腾地挪动脑袋,打个哈欠嘀咕道:“不知道,他蒙住了我的眼睛,一直亲,我舌头到现在还有点酥麻”
“”廖姐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退步了,“什么意思,你昨晚去哪了,那么久才回来,难不成专门出去做那件事。”
“没有啦,”宫学祈感觉冤死,“我手臂很痛,没办法看清楚。”
“好吧。”
廖姐赶忙帮他揉揉,按摩完胳膊又帮他按腰。
等他好受一点,他便爬下床,坐着轮椅到露台喝咖啡。
远处山峦连绵起伏,自然景观充满无限生机。
宫学祈用手机拍张照片,发给了林遇东。
他觉得好看,愿意分享。
林遇东询问他:[宫先生,昨晚没让您着凉吧?]
宫学祈:[没有,但是我手臂肌肉一直很痛。]
林遇东:[怎么会这样?]
宫学祈:[缺少锻炼。]
林遇东:[让程应岭帮你按摩,他接受过培训。]
宫学祈:[我不太想让他碰我]
林遇东:[嗯,专业护工更可靠。]
宫学祈白了一眼,将手机扔到旁边。
他心情不美丽,又犯病了,症状是看谁都不顺眼。
“走开,”他看见闻真的身影立马挥手,“谁也不准打扰我,都出去。”
闻真迟疑一下,硬着头皮走到跟前,“宫先生,你忘了,今天约了艾老师。”
哦对,有这么回事。
宫学祈按动轮椅转半圈,眉宇间的烦躁消散,浮起一丝期待:“他到了?”
闻真说:“还没,程设计去接了。”
“好,”宫学祈点点脑袋,“那两本书包好,人来了直接带到书房。”——
另一边。
艾翀为避免发生上次的误会,赴约之前,特意跟林遇东知会一声。
林遇东准备了缓解疼痛的药剂,正好让他带过去送给宫先生。
“东哥,你和宫先生熟吗?”艾翀捧着两盒药,耐不住好奇问,“要不要打声招呼,你也去看看?”
素雅的老大去见欧泊的设计师,听上去是有点没道理。
林遇东拒绝也属于正常,“不太熟,我听程应岭说宫先生身体不适,这些药剂就当是你的心意。”
艾翀微微一笑:“好吧,希望这次会面,媒体别再造谣。”
林遇东眼底溢出不屑:“最近没有什么活动,随他们开心好了。”
“东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见宫学祈吗?”艾翀在心里挣扎一番,才把这话问出口。
如果林遇东感兴趣,他就有机会解释。
显然,林遇东并不打算插手,“你和什么人来往,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素雅和欧泊是竞争关系,不代表有深仇大恨,何况你是一名珠宝修缮师,不是素雅的员工。”
艾翀脸色渐渐缓和,胸腔晕开一片暖意,“东哥,我很欣赏宫先生。”
林遇东附和:“我也是。”
艾翀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这次去,是想跟宫先生谈谈版权,我想编辑一本《宫学祈手稿》这样的书,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
林遇东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表示支持:“试试才知道。”
“他真的很棒,前几天我经手他设计的珠宝,”艾翀沉浸式地感叹,“他太会抓细节了,对颜色的搭配也是无与伦比。”
每次提起宫学祈,艾翀都心怀善意与尊敬。
林遇东不打断,也不做评价。
正聊着,程应岭敲门进来,提醒时间到了。
艾翀兴奋地加快语速:“祝我成功吧,这次若是谈不拢,我也不打算放弃。”
说完,他斗志昂扬地拎着药剂先出去。
程应岭闪身到林遇东身边,掩嘴小声说:“大哥,艾老师也想进群了。”
林遇东:“”——
下午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
艾翀准点赴约,同上次一样,他在书房见到了宫学祈。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很快找回那种相见恨晚的情谊。
先聊行情,再聊音乐和舞蹈。
等到合适的机会,艾翀提出自己想买版权的意愿。
宫学祈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都没犹豫,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带着艾老师参观工作室,将成堆的手绘图拿给对方看。
到底是谁在说宫学祈不好相处啊!
到底是谁在传宫学祈是个大变态啊!
艾翀的心情像一股清新的风,在绿谷庄园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与灵动。
从工作室出来,他们回书房。
宫学祈握住艾翀的手腕,声音轻柔缓慢:“艾老师,我们不醉不归。”
艾翀有些担忧:“您可以吗?”
宫学祈挑眉:“怎么不可以?”
就这样,他们又喝了个通宵。
艾老师第二次在绿谷庄园留宿。
令人称奇的是,连续两夜。
没闹出什么绯闻,他们的友谊更上一层楼。
到了第三天晚上,艾老师已经怀揣着度假的心情,不急着走,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经常出国,人脉遍布各地,走到哪都有人安排。
在他看来,宫学祈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深夜的乐章如同一篇美丽的诗,让人在寂静之夜感受音乐的魅力,陶醉于此刻纯净的氛围。
忽然,音乐声停止。
艾翀动了动眼皮,被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唤醒,他略显迷茫地抬起头,看见宫学祈的电动轮椅逐渐靠近。
宫学祈怀里放着毛毯,看样子是为他准备的。
艾翀赶忙坐起身,并为自己的醉态道歉:“不好意思宫先生,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没关系,”宫学祈将毯子递过去,“小心着凉,这屋子空旷,夜里有温差。”
“谢谢。”
艾翀面带感激,一股暖流在胸口翻腾。
宫学祈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眼神变得微妙,语气却很单纯:“艾老师,你在梦里叫东哥。”
艾翀一愣,耳根子马上泛红,“哦,是嘛我的一个朋友。”
他想用广泛的称呼含糊过去。
宫学祈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我不打听这个人的全名,我想他在艾老师心中一定占据重要的位置。”
“是的,是很重要。”艾翀黑色的眼睛里有哀伤的神色。
“表白过吗?”宫学祈特别直接,不等对方消化这个问题,他又道:“难不成被拒绝,才让艾老师这么伤感,做梦都念着他的名字。”
某个瞬间,艾翀感到一丝敌意,可是对上宫学祈漂亮又明媚的双眼,他觉得是自己多心,大概是酒精带来的错觉。
他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惆怅地摇头:“没有,只是好朋友。”
宫学祈像个八卦小生,双手托腮,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艾翀闭上眼睛:“不做不成朋友了。”
宫学祈打量他的醉态,有点失望,按动轮椅往后退,出去之前说句:“懦夫。”
艾老师幸运的没听到,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进入混沌的醉酒状态。
时间还早,晚间九点多。
夜生活刚刚开始,上床就等于浪费大好时光。
宫学祈百无聊赖地在工作室画画,状态不佳,他又回到书房找艾老师。
艾翀从傍晚开始品酒,掺了好几样,实在提不起力气陪他玩。
“可怜”宫学祈端详着艾翀熟睡的脸庞,眼底既有嘲讽也有同情,“我帮你发现一个重量级情敌,他叫傅世朝,你肯定不认识。”
艾老师睡得香甜。
宫先生在旁边自言自语:“闻真说的对,像你这样的朋友,林遇东一抓一大把,那个叫傅世朝的不一样,我猜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我告诉你,这种情况最难办。”
他随手拿起杂志翻看着,冲熟睡的人挤挤眼:“也不怪你懦弱,林遇东是个极品,自私又霸道,他把你当工具,还不允许你这个工具表达心意,利用你的资源,还用你的感情威胁你,没见过比他更坏的男人了”
忽然,有一道颀长的黑影侵占宫学祈的视野。
他的目光从杂志上移开,缓慢抬起头,看见嘴里的男主角就站在正前方。
林遇东一身西装挺括有型,对着他微微颔首:“宫先生,背后讲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宫学合上杂志,往旁边一扔,“我是真小人,要说伪君子,你在这个赛道一骑绝尘。”
林遇东颇为幽默地抱拳:“过奖。”
“你怎么来了,”宫学祈的嗓音不自觉软下来,看一眼沙发上的艾翀,不易察觉地撇嘴,“为了他?真怕我吃了他,还是怕他酒后强了我?放心,艾老师是真君子,他可干不出趁人之危的事。”
话里有话。
林遇东全当没听见。
他径直走到沙发区,低眸看着熟睡的艾翀,就近坐在旁边的单人椅里。
宫学祈按动轮椅凑近,好奇问:“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说我自私又霸道的时候。”林遇东的目光还停留在艾翀脸上,隐隐透出几分关心。
装的。
宫学祈敢赌上自己的庄园。
“虚伪”他嘀咕着,“你来是想看节目效果吧。”
面对他的指责,林遇东泰然自若的反驳:“我虚伪?相较宫先生,我算是新手,至少在艾老师眼里是这样。”
宫学祈低眸,玩弄自己的手指,“我和艾老师之间有三分真情,剩下的七分全是玩,他发现真相也不要紧,为我最多沮丧半天,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宫学祈抬起手,指着林遇东的脸画圈圈:“你是真的狠。”
“我喜欢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林遇东表情不置可否,“看样子艾老师就没清醒过,你呢?听说你们夜夜笙歌,身体承受得住酒精的摧残吗?”
“艾老师有风度,他从不敬我酒,一直劝我少喝,”宫学祈熟练地操控轮椅,退到酒水车旁,执起一支红酒杯,“但他拦不住,我想喝。”
语毕,他饮尽杯中的红色液体。
放下杯子时,他整张脸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睛犹如最美的琥珀。
林遇东这才发现,他带着醉意在跟自己聊天,难怪看起来和平时不同。
“东哥,要来一杯吗?”宫学祈抛出邀请,还挺礼貌的。
“你好像不太清醒,”林遇东揶揄道,“你醉了,宫先生。”
醉了?
宫学祈干脆放纵自己,真的摆出醉酒的姿态。
他半躺着,身体微微下滑。
“东哥”宫学祈声音软糯像棉花,企图让对方心软,“我累了,想休息。”
林遇东好心提醒:“你手边有电铃。”
宫学祈像只河豚鼓着脸颊,一半装的,一半真委屈:“你送我回卧室,像上次一样。”
“我是生意人,”林遇东端起架子,彰显出主导者的气势,“送你回卧室,有什么好处吗?”
“你太过分了,”宫学祈心生怨念,“好吧,用一张图换。”
林遇东表示赞许,站起身,走到轮椅旁边。
宫学祈已经配合地张开手臂,像个等待拥抱的小孩子。
林遇东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拦腰抱起,绕过障碍物,朝着门口走去。
可怜的艾老师孤零零趴在沙发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幽暗的长廊中,林遇东将宫学祈稳稳地抱在怀里,他们的距离很近。
宫学祈感受到男人的呼吸像潮水般漫过他的耳畔,他有点痒,不自觉地收紧手臂。
“不舒服?”林遇东嗓音低沉浑厚,“你不该喝那么多酒。”
“你早点来不就好了”宫学祈故意往他怀里蜷缩,倦怠的眼神里夹杂着期待。
林遇东当成醉话听,以沉默来回应。
他们很快走楼梯到三楼。
进入卧室,林遇东直奔床铺。
他把宫学祈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正要离开时感觉手腕一紧。
宫学祈抓住他的衣袖,那双眼眸氤氲出三分醉意,语气尤为笃定:“上次在平地区,是你对不对。”
林遇东没有直面回答,反应极为平淡,轻声道句:“晚安。”【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