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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番外21


    一个多月后,整个北方进入秋意萧索的季节。


    山中古道,一行人在滂沱大雨中朝京师疾驰。轻车简行,蓑衣笠帽,和普通的行旅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们腰间佩戴的绣春刀彰显了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他们春天从京城出发到宣府,离开宣府时,已是深秋时节,塞外开始飘雪。等他们穿过燕山一脉的群山峻岭,越过一个个哨所驿站越过长城,即将抵达京城之际,天空下起大雨。


    瓢泼雨势不能阻挡这群郎子们想要回家的渴望。他们连中秋都是在北漠的战场上度过的。从战场上下来,一回到宣府,还来不及等新任总兵履职,他们就跟随他们的大人一刻不停的踏上返京之旅。


    领头的青年面容冷峻,铁人铜身般的身躯驭马疾行向前,破开连绵雨雾。


    “沈大人!皇陵快到了!”一脸疲色的亲卫朝前方缄默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笠帽下的俊容落满雨水,沈誉隔着雨雾朝皇陵的方向眺望过去,陵园静穆,松柏矗立成行。一条泥泞小道直通向山间,营房和青瓦白墙的宅院在雨中隐约可见。那里住着修建皇陵的匠人、侍卫太监宫女和守陵人。


    她的祖父陆骞如今就在此处,在陵园为先皇考守墓。他该去拜会的,可是他又有何脸面去见陆老大人?


    他没有照顾好她。他从开平卫回来,她已不在宣府的总兵府。她留给他的只有一双还未来得及叫他试穿的靴子,和一封信。她说她回京城去了。


    护送她的骑兵在路上被她甩掉。她还托过路的行商给骑兵们带话,说他们的骑术太差劲,她不耐烦等,自己先走了。


    她总是这么促狭,爱捉弄人。


    沈誉不敢细想。心里存着小小的一点希冀。她一定回了京,就在京城的家中等他。


    “你们要歇就在此处歇置片刻罢。”他淡淡的说,继续打马前行,铁蹄下泥浆飞溅。


    郎子们咬紧牙关紧跟上去。


    回到京中的沈宅。一个仿佛从泥塘里打过滚的人破门而入。


    下人们正待呵斥,发现这个浑身淌着水的泥人是自家大人。


    沈誉不顾众人惊惶的行礼问安和沈婶娘关切惊讶的询问,闯进院中,房中。


    哪里都没有人。


    果然是个骗子。跟她写给他的信一样。


    “沈大人,我走啦,我先回京城去了,你莫忘记带两只羊羔回来,帮我送给张娘子,莫要叫吴三娘晓得了,她会笑话我的,切记。”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随意的就像出门去街市前给他草草留了个口信,只记得她的羊羔,她的闺中姐妹。这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他走得匆忙,忘了帮她带羊羔回来。她若晓得了,一定会生气。生气了才好,来找他算账吧。


    沈誉把靴子脱下来,放到床边。靴面上和靴子里的积水太多了,一下子就把靴面压得倒了下去。他也浑身湿漉漉的倒在床上。


    他不在家这段时日,婶娘把家中收拾的很干净,就像一间新屋子一样,充斥着陌生又崭新的气息。


    在这个让他陡然觉得陌生的地方,她巧笑嫣然的俏脸在他的眼前来回晃,一双梨涡挂在两边脸颊上,她的笑声无处不在,还有她一声接一声的唤他,“沈大人,沈大人……”,时而俏皮,时而娇滴滴的让他心猿意马。


    她在他耳边叠声唤他,他的头脸就像被从中间劈开成了两半,头痛欲裂,两耳轰隆作响。


    沈婶娘领着仆妇跟进来收拾他一路洒落的水渍,捡起地上的靴子端详,蹙眉道:“宣府那边绣娘的活计这些年也没长进,还是那么粗糙,线匝得不够紧,都开裂了,怪不得兜了一鞋底的水。”


    婶娘说着就要把靴子扔到外头去,沈誉从床上坐起,制止住她:“还穿的,劳烦婶娘把破了的地方重新缝上。”


    说完再次倒到床上。在他身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乏和消沉。沈婶娘暗自吃惊,心说这趟宣府的差事看来当真不容易。


    沈誉没有躺多久,北镇抚司的属官过来回禀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的事务。


    “前些日子,兵部的人连番弹劾大人包庇纵容妻族行凶、为非作恶,说的就是陆如柏。后来陆如柏被问罪斩首,陆家四郎代妹写了一封陈请书,托宣府佥事衙署呈送到朝廷。陆氏兄妹在陈请书中说,陆如柏怙恶不悛,有愧于天子教诲,既被斩首惩戒,陆氏子女无敢怨怼,自当更加尽忠朝廷和万岁。陆五姑娘自知不堪为大人良配,在陈请书中自请下堂求去。自此,兵部再无大人的错处可拿,弹劾才平息下来。”


    “兵部有哪些人参与了弹劾,把名单拟了给我,”沈誉的声音如同浸了冰雪一般寒冷,“兵部尚书在军粮贪腐一案中下狱,我正愁找不到他下头还有哪些跳梁小丑,既然都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属官拱手称喏。


    紧接着,随着沈誉回归,在朝堂上如疾风过境掀翻了草皮,京中官员主要是兵部下头的,那些或贪腐或渎职或行事不检的,无不人仰马翻,不由分说被拘到北镇抚司刑讯。


    官员们都不傻,宁可落到都察院手上,最大的酷刑不过是被剥夺官身,颜面和尊严扫地,没脸没皮的照样能活着。万万不要落入北镇抚司的魔掌中,那是真的会被剥掉一层皮的。北镇抚司的地面日日清洗,也洗不净从刑室里流出来的污血。诏狱中鬼哭狼嚎的声音终日不散,人们宁可绕道而行,也无人敢从旁边经过。


    不过月余,北镇抚司新任指挥使的凶煞之名在京中广为流传,令小儿止啼,让心存不轨的官吏无不畏惧。


    依然没有找到陆蓁。他递了信给老肖,老肖回信,说他们把宣府每一寸草地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陆夫人。


    这个骗子,口口声声跟他说喜欢宣府喜欢开平卫。还骗他跟她一起留在那里。却跑得无影无踪。


    ……


    转眼到了年节前夕,按往年惯例,宫中连着多日都要举办宫宴。沈誉吩咐宫中禁军多加戒备。


    属官回道:“今年年底的情形约莫和往年不同,张贵妃临盆在即,吴太后的病情日趋恶化,皇后娘娘说今年的宫宴一律从简。太医院说恐怕太后撑不过明年三月份去,皇陵那边也要早做准备。”


    沈誉在看老肖新寄过来的书信,脑中电光火石忽然一闪,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问:“你刚才说什么?”


    属官被他吓了一跳,磕巴起来:“属下刚才说张贵妃和吴太后……”


    沈誉置若罔闻,抄起绣春刀大步朝外走去。


    他怎么早没想到,陆骞在皇陵,陆蓁从宣府回来必定去寻她的祖父去了!


    寒冬大雪,行人匆匆走在返家的路上,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唯他一人骑马朝城外飞奔,在漫天风雪中疾行。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如琉璃一般清冷孤寂,唯有他的胸膛是火热的。


    皇陵旁边,上回他们从宣府回京时看到的泥泞小路如今已经落满厚厚的雪。


    沈誉下了马,在雪中一步一陷,朝陆骞居住的小院走去。


    雪地被他压得咯吱咯吱的响,银铃般的笑声从院中传来。沈誉呼吸窒住,从柴扉的缝隙望过去,那个窈窕俏丽的少女披了一件和雪花一样洁白的大氅站在院中,背对着他。


    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终于想起去推柴门,脑后劲风袭来。有人偷袭他,没有杀气,只是想阻止他而已。沈誉不在乎,只想快些推开柴门,看也不看的拿绣春刀的刀鞘格挡。


    门推开了,他被身后那人一掌击中后背,随着被打开的柴门冲进院中,摔到地面上。


    陆蓁吃惊的转过身来。


    “五姑娘!这个登徒子在门外偷窥!”


    “沈大人!”


    一个老者浑厚的声音和陆蓁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誉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也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他从地上抬起头,朝陆蓁喘着气直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沉寂了那么久的呼吸,终于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沈大人,你怎么连我家的陆伯都打不过!”


    听这语气,有点小小的嫌弃,又满是怜爱。她脸蛋红扑扑的,欢喜极了,奔到他身边拉他起来。


    袭击沈誉的是跟随陆骞多年的忠仆,这时也看到倒在地上的青年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他家五姑娘终日惦念的人。忙歉意含笑上手来拉他。


    沈誉朝陆伯摆了摆手,仍然只是半趴在地上对着陆蓁笑。陆伯的功夫若放在锦衣卫中,比他手底下大多数番子强的不只一点半点。这段时日他的人也多次上皇陵来办差,没有一人发现她在这里。有陆伯和陆骞在,怪不得他总也找不到她。


    陆蓁心里又酸又甜,吃吃笑得极为快活,口中嚷道:“沈大人,你莫不是要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呀!”


    说着话又来拉他,被他猛地拽向地面嵌到自己怀中。她头上只戴了一支他送她的银簪,还有一朵白色绢花。她在给她爹守孝。


    陆蓁羞得挣扎:“陆伯和祖父都在呢!”


    他却不放,连连唤她的名字,叫着“蓁蓁”。


    “莫再生我的气!我揍过小方了,老肖和巴图也都揍了他。”


    陆蓁听到“巴图”两个字,眼睛瞬间亮起来。


    沈誉连忙说:“巴图已无碍了!”


    “真好,真好……”她喃喃不停,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这是她最大的心结。


    她从宣府回京,快到皇陵时甩掉了护送她的骑兵,到了祖父这里。一直没给四哥去过信,关于巴图,不敢去想,也不敢问。


    看到她的泪,沈誉慌了,连忙道:“巴图从未怪过你!他们都很挂念你。”


    “沈大人,那你挂念我想我吗?”陆蓁捧着他的脸,一边流泪一边亲他。


    沈誉的身子一僵,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孟浪。陆伯还在院中,陆老大人也应该在屋里头。可他无法拒绝她的吻,他想她,想得都快疯了!


    正对院子的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蓁蓁,把客人请进来坐,没个女娘的样子。”没有责备,只有宠溺。


    沈誉脸红不止,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也把陆蓁拉起来。陆伯笑呵呵的提着茶壶进屋。两个年轻人躺倒在地上说话的时候,他在院中收集了满满一茶壶的雪水,搁到炭火炉子上煮茶。


    陆蓁笑眯眯的拉着沈誉的手进屋。


    沈誉进屋后拜见陆骞,暗暗大吃一惊。那个枯瘦的老人比他出京时又衰老了许多,已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他压下眼底的震惊之色,转头望陆蓁。陆蓁眨着一双湿润的杏眼,忧愁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陆骞撒娇笑道:“爷爷,您偷听沈誉和陆伯说话!”


    明明和沈誉说话的是她,她却说是陆伯。她惯会胡搅蛮缠,把他们仨都打趣了。


    陆骞的微笑泛着一丝无力,对沈誉道:“你来接蓁蓁回京?”


    “爷爷!我不回去!我哪也不去!”陆蓁着急叫道。


    沈誉在瞬间改变了主意:“我听蓁蓁的。她在皇陵多陪陪您老人家,多待些时日也无妨。”


    “好,好,老夫这一生见过太多的人死在老夫身前,临到自己头上,我才晓得我亦有恐惧之心。在我最惧怕死亡的时候,蓁蓁回来了。沈誉,谢谢你把蓁蓁带回来。”


    也许他想说的是谢谢沈誉以婚姻为代价救了他的孙女,也可能这时他已有些糊涂,以为陆蓁是和沈誉一起过来的。


    他说着话,头垂了下去,陷入昏睡中。


    陆伯过来把他抱起来放到里屋的火炕上。


    堂屋只剩下他们两人。陆蓁环住沈誉的腰,把头靠到他胸口,凄然道:“沈大人,我们找郎中看过了,郎中说祖父……没有多少活头了!”


    他也回抱住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回来陪他度过最后这段日子,他心里是高兴的。”


    雪越下越大,下山的路难走,沈誉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他和陆蓁静静相拥躺在厢房的火炕上。


    “蓁蓁,等你祖父走了,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哪你都会跟着我去吗?”


    “会。”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她反而久久没有说话。


    沈誉道:“去宣府吧,到宣府去等我。”


    陆蓁从黑暗中坐起来,又被他拉到怀中。


    “沈誉,”她的鼻腔有些堵,蹭着他的胸膛连连摇头,“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应该跟你回京城去。”


    可是她不想回去,她更喜欢塞上广袤的草原和坦荡的风沙。如果那里能有他就更好了。


    他跟她说起政事:“我在宣府代理军政的时候,给万岁多次上过奏折,宣府和大同同为我朝北方门户,理应统一调度卫所和哨防,共同抵御北漠袭边,不应如现今这般各自为政,互相拉扯。万岁有在宣府和大同设立直属中枢的总督衙门的想法,属意于我。不过没有那么快,怎么也得两三年,等吴宣林能把北镇抚司完全撑起来。”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其实迟早要交到吴二郎手上。毕竟承恩公府是万岁的舅兄家,比起我这个外人确实要更合适。”


    他喟叹了一声,但并无愤懑之情。在宣府时,每回看她在草原上策马狂奔,是那么自由和快乐。让他也深受感染甚至羡慕。他本也是来自宣府的雄鹰,这些年为了向上爬,为了挤入中枢,离权柄更近一些,他丢掉了原本属于他的很多东西。但在她身上都奇异的找了回来。他不想再失去。


    “到宣府去等我,”他重复道,“你喜欢那里,我也喜欢。你曾经到宣府去找过我,这回换我去找你。”


    “好。”她吻了上来。


    她在孝期,沈誉克制的碰了碰她的唇,搂着她睡去。


    次日早上雪停了,沈誉帮陆伯劈柴。


    陆骞比头天晚上精神稍好些,坐在窗前跟陆蓁说他和沈誉交换婚书的那些事。


    “那会儿沈誉已经去了宣府卫所,在那边查出一些东西来,那时你爹跟着武安侯已经一条道走到黑再难回头,万岁和内阁都已有所察觉,沈誉唯恐他们祸事败露殃及了你,叫亲信从宣府寄了一封密信回来给我,跟我提亲,我们秘密交换了他和你的婚书。他也是坦荡,不避讳跟我说你爹的事,只可怜你几个哥哥……”


    陆蓁望着窗外矫健英武的身姿,愕然回头问祖父:“您说,是沈誉先找您提亲,您才和他交换婚书的?”


    “是的。”陆骞说完,有些累,头歪在圈椅上睡着了。


    陆蓁把毡毯轻轻盖到祖父的身上,悄然出了屋。


    劈好的柴禾堆成了一座小山。


    陆蓁靠近,沈誉放下斧子。她给他擦汗,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喉结,踮脚亲他的唇,一边亲一边咯咯笑起来。


    “沈大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誉不晓得她笑什么,也跟着笑了,紧紧搂住她,深深的吻下去。


    ……


    三年后的夏日,开平卫的山坡开满鲜花,明河在远处的山峦闪闪发光。


    两个女娘带着一个刚刚两岁的幼童,坐在山坡上。


    幼童蹒跚走到年轻些的女娘身边,朝她张开肉滚滚的小手臂,咯咯笑着说:“娜真姑姑,抱,抱,我还要玩那个游戏。”


    被他叫“姑姑”的俏丽少女就是陆蓁。幼童是巴图和丽娘的儿子巴雅尔。那一年巴图伤好后,丽娘终于答应了他的求亲。陆蓁那时还在皇陵侍奉祖父,没有赶上他们的婚礼。陆骞去世后,她回到宣府,巴雅尔刚刚出生。


    陆蓁笑眯眯的答应,把孩子抱到怀里,小心的托着他的后脑勺和后腰,和他一起在山坡上打滚,轻柔的滚来又滚去。孩子兴奋的笑个不停。


    “你呀,跟巴图一样惯着他。”丽娘看不下去,朝山坡下望。


    不远处,一个士卒从山脚下打马经过,是宣府官驿的驿差,专门到各个哨所和烽火台传递消息。


    丽娘张开手臂朝他挥舞吆喝,问他朝廷又有什么新的邸报过来,军饷涨了没有。


    驿差也冲她大声喊,告诉她军饷没有涨。


    丽娘骂骂咧咧的不太高兴。


    驿差哈哈大笑:“宣府卫所和大同卫所收编成一家了,想涨银子,等宣大总督过来,您跟他提去!”


    丽娘好奇,跑下山坡赶着追问。


    驿差从马褡裢里掏出一张纸,磕磕巴巴的念道:“为了抗御北漠袭扰,朝廷将宣府和大同两大军镇合二为一,设宣大总督府统一调度,总理地方军政,兼理粮饷节制卫所……”


    巴雅尔见娘亲离开了,从陆蓁怀里挣脱出来,叫着“额赫”,跌跌撞撞往山坡下跑。


    驿差甩着鞭子走远。


    春雷似的铁蹄声从天边滚滚而来,草原和天相接的尽头,一队骑兵在绿原上飞驰。


    陆蓁站在山坡上远望过去,骑队越来越近,领头的郎君俊秀英武,也仰头看过来。是在她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面容。


    自祖父去世,陆伯和她来宣府,她和他已有两年未见。


    刚才听驿差念邸报,她的心跳得很激烈,心想他该来了吧。


    没想到如此之快。


    骑队的铁蹄哒哒像敲响的鼓乐,她踩着鼓点往山坡下跑。骑队和她相逢在山脚下。


    沈誉停下来,他身后的骑队从他俩身边越过,一直往明河边上奔去。来往的商旅和巡边的骑队都在河边饮马休憩。


    他从马上下来,陆蓁咯咯笑着扑到他身上,“沈大人,为何不提前给我来信?”


    “给你写的信你从来不回,我也不晓得你看过没有。”他有些委屈。


    陆蓁打着哈哈,心虚道:“你也知道在这里要找一支笔一张纸都好麻烦的,有了纸和笔还找不到墨!”


    沈誉的唇角勾起微笑,她就是犯懒。


    他扶她坐到马上,和以前一样牵着缰绳带她走过开满鲜花的草地。


    远处,丽娘抱着巴雅尔,巴雅尔在娘亲怀里乱扭,被丽娘虎着脸拍了一下屁股。


    看着那母子俩,陆蓁乐不可支,哈哈笑起来。


    “沈大人你知道吗,巴图为了纪念他的祖父巴雅尔,给孩子取的名是他祖父的名字!”


    “这是他们纪念先人的一种方式。”沈誉说。


    “这孩子别看还小,被巴图宠上了天,很是顽劣,丽娘经常背着巴图揍他,一边叫巴雅尔一边使劲揍他。我都不晓得巴图到底是在纪念他祖父,还是跟他祖父有仇,哈哈哈!”她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沈誉的唇角翘起,默默听她接着说。


    “我跟我四哥说了,等他跟我四嫂有了孩子,可千万莫学他们那一套!”


    她又说,她四哥出了孝期就在宣府成亲了,郑粮官也成了亲,她四嫂和小郑夫人都是巴图介绍的,都是和巴图同族的堂妹。当然也都比巴图长得好看多了!


    要说还是郑粮官聪明,已经跟小郑夫人学会了蒙语,他四哥和四嫂在家里说话还得互相比划。


    陆蓁叹了口气,说:“说不到一起去,能睡到一起去也行。”


    沈誉咳嗽了几声,脸有些红。他只听到了“睡”这一个字。


    陆蓁又说,小方和老肖也都成亲了,老肖家的夫人原是个寡妇,带个孩子,老肖成亲就当上了爹,大家都说他有福气。小方的夫人是岑佥事家中的侄女,岑夫人介绍的。


    其实这些沈誉或多或少都知道,从她口里说出来就格外有意思。他喜欢听她说。


    “沈大人,我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就没有一件新鲜事讲给我听?”陆蓁俯身靠到马背上质问他。


    “我都给你写了信。”


    陆蓁故意哼了一声。


    沈誉绞尽脑汁,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你叫我给张夫人送的两只羊羔?今年我去金陵办差的时候,在巡抚府看到了它们……”


    “什么?”陆蓁惊叫,“都几年过去了,羊羔都变成老羊了,那肉还能好吃么?”


    沈誉垂下缰绳不走了,马也停下来,他抬头望陆蓁,陆蓁也垂头望他,默了一瞬,两人都笑起来。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完结啦~~感谢宝子们的陪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让我们下本书再见吧~~下本开《巫女为妻》,预计年后开哈,请多多收藏,多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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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如下==感兴趣请点个收藏,谢谢!


    嵇家二郎嵇成忧在黔州公干时,不慎中了当地苗人的蛊毒。五年后,苗疆少女阿蒲蒻携一封密信至汴京,为将会在二十四岁生辰时毒发身死的嵇二郎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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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祖母已应允我,只要我为您解了毒,就会依照约定让三哥娶我为妻!”


    阿蒲蒻认真中透出欢喜的话语,如一盆雪水当头浇了他一头一脸,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鲜廉寡耻!”


    少女漂亮的脸蛋上,被他的呼吸喷染出的那一抹娇羞的粉色,原来不是因他而起。


    她与他肌肤相亲,心里念着的却是当他的弟媳!


    ……不懂情爱的少女不明白,为何眼看他生辰将至,她还没有帮他解毒成功……却糊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妻。


    ==小剧场==


    嵇成忧捂着胸口出现在阿蒲蒻面前。头束玉冠腰佩长剑,芝兰宝树俊雅青葱,比汴京最美的少年郎还要骚包。


    脸不红心不跳:“毒好像还没有除尽……”


    阿蒲蒻:…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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