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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Chapter 16 恨君却似江楼月……


    谈菀提着一大袋袜圈回了家。


    她家是套顶层小复式, 阁楼做仓库兼工作室。


    谈菀冲完澡后就上了二楼。


    工作间里,打光灯和拍摄设备调制好,高跟鞋、拖鞋、玛丽珍鞋排排队的堆在地毯上。


    睡袍、太阳裙、罩衫裙一股脑的搭在沙发扶手上。


    万事俱备, 准备开工。


    谈菀刚把一截袜圈套上腿, 手机响了, 是钱季驰的来电。


    “喂, 钱季驰,我太忙了, 忘记打电话和你讲, 我今晚可能来不了, 我这有好多工作压着走不开。”


    钱季驰问:“你在家吗?”


    谈菀回答:“在家的,晚上准备加班。”


    钱季驰:“吃饭了没?”


    谈菀:“没, 准备待会儿饿了就叫外卖。”


    钱季驰:“那我去你那儿行不行?刚好我也没吃饭。”


    谈菀:“行吧, 如果你不嫌我家乱的话。”


    钱季驰:“把你家地址给我下。”


    谈菀:“你导航里不是有吗?”


    钱季驰:“我不知道具体楼栋和门牌号。”


    谈菀:“我微信发你。”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脱鞋进了门,钱季驰的关注点不是在谈菀今天穿了什么, 不是她家客厅水晶柜里陈列摆着的那些名牌包, 也不是全屋实用温馨的美式风装修。


    而是餐桌。


    长方形实木餐桌, 陈旧、掉漆,像个入侵者, 与整个家居调性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初一拍俩散后,谈菀竟然将原本公寓的餐桌由北京搬回了上海。


    察觉到了钱季驰的关注点, 站在餐桌前的谈菀双手靠后,试图用身体去挡住餐桌掉漆的那一个角。


    像是在努力遮挡陈年往事。


    上人家做客,不能让东道尴尬,钱季驰将拎来的菜兜子放下:“买了点菜带过来, 晚饭我来做吧。”


    谈菀说:“好。”


    钱季驰又转移话题问:“客厅为什么有这么多蛇皮袋?是货吗?”


    谈菀看着那些横七竖八摆满在客厅的蛇皮袋,说:“公司仓库摆不下货了,先运点来家里,等仓库空了再运回去。”


    她走去冰箱拿水:“刚好,你来的及时,不介意做苦力帮我把蛇皮袋搬去二楼吧。”


    钱季驰扛着一袋袋的货往二楼搬,谈菀则进了工作间。


    搬完货,钱季驰来到了谈菀的工作间,谈菀正对着4K设备调试。


    茶几上笔记本开着,画面正在播刚才拍摄的片段。


    堆满衣服的沙发上有一个空角落,钱季驰走了过去,但没坐下,他问:“你那个靠墙的透明柜子里放的是什么人偶,都和我差不多高了,我刚走上来差点吓一跳。”


    谈菀将设备重新固定在三脚架上:“是不是以为我在家藏了野男人?”


    “其实人偶是上次我生日的时候姐妹们出钱帮我定制的183硅胶男模。”


    “我姊妹淘奇葩不?”


    谈菀主动提起了上次生日,钱季驰顺着她的话,不经意的问:“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怎么接电话的是个男生?”


    设备调整到录像模式,谈菀回说:“那晚我在陈协闻的酒吧里喝多睡着了,电话应该是协闻那的调酒小学徒帮我接的吧,怎么了?”


    “没什么。”


    这样讲,看来上次是误会她了。


    钱季驰看着面前的谈菀,她穿着一身JK,大腿上套着只银色金属环镂空袜圈,手腕上戴着相同手环,赤着脚,正蹲在一堆鞋子旁边,那样子,像个女仆。


    但她是谈菀,谈菀只能是公主,绝不能是女仆。


    谈菀在挑鞋子,举棋不定间钱季驰在鞋堆中将一双黑色缎面细高跟拿了出来。


    他说:“既然是展示袜圈,就不能选玛丽珍,玛丽珍穿在脚上像砖头一样,容易喧宾夺主。”


    挑花眼的谈菀像是被点醒:“也对。”


    谈菀留在二楼工作,钱季驰下楼去了厨房开始做饭。


    摘菜洗菜切配完,又从冰箱里拿出三枚鸡蛋磕在碗里。


    钱季驰将冰箱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可是没有找到番茄酱。


    谈菀教过他,做番茄炒蛋除了撒糖之外一定要挤番茄酱,糖酱齐全,才能让番茄炒蛋变得浓郁鲜香。


    他上二楼准备问谈菀她家番茄酱在什么地方。


    步子轻轻的往上迈。


    二楼工作间的布艺门帘没合上,刚好留了道缝。


    打光都聚焦在谈菀身上,隔着门帘,虽然隐隐约约,但钱季驰能很清楚的看到,谈菀穿着一身如连体泳装般的情趣内衣,两边肩带上有金属圆环做装饰,雪白的天鹅颈上围着一圈红色蕾丝choker,两条白花花的腿纤细又笔直,左边大腿上戴着同色系红色蕾丝袜圈,袜圈上绑着红绳,绳结上坠着小铃铛。


    谈菀站在镜头前,不断变换动作身形,如天鹅欲挣脱掉红绸的束缚。


    隐形胶水粘住了钱季驰的鞋底,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快点下楼,离开这里。


    冉冉拂墙花影动,隔一道帘子,唱的却是《西厢记》里的一折,张生偷窥崔莺莺。


    钱季驰闭上眼睛转身。


    再不走,他这位东方的张生怕不是会化身为西方童话里的圣骑士,挥长剑去割断裹身的红丝绸,让天鹅公主重获自由。


    饭做好时,谈菀依旧在阁楼上没下来,钱季驰不敢再冒昧上楼,只站在楼梯口朝上喊了句:“阿菀,吃饭了。”


    “嗳—,就来了。”


    谈菀走下楼来,穿了条银色吊带开衩裙,外罩一袭粉丝绒睡袍。


    解开围裙,钱季驰问她:“怎么拍的这样久?”


    口渴的谈菀又灌下一大口冰水:“拍完了在对账,和工厂会计那有一批货的货款对出来有点差,对方说开票了我这没付款,我在摁计算器,把差异对上来。”


    关上冰箱门,谈菀注意到了钱季驰的手背:“钱季驰,你手怎么了?”


    钱季驰抬手看了看,那是刚才在炒西红柿时被油烫到的,因为西红柿的颜色很像刚才看过的红丝绸,以致分了心。


    可钱季驰只能说:“哦,刚才不小心,油烫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谈菀无语的仰头:“我就不能指望你钱大少在做饭这事儿上有什么进步。”


    钱季驰坐在沙发上,谈菀用棉签蘸着烫伤膏轻轻涂在他手背上。


    谈菀半蹲着,睡袍的袍角全垂到了地上,下来的急,大腿上缠着的几只袜圈还没来得及脱掉。


    其实这样看,她一点也不性感,不过是一位正被工作和对账诸事磋磨着的女老板。


    她被袜圈缠绕的那截皮肤上围绕着朵朵红痕,红痕很像上次婚礼上看到的那样,她和程峻邦偷情,被袜圈缠绕的大腿也是这般红。


    盯着人腿看是不礼貌的,钱季驰稍抬头,却好死不死正撞见她胸前的两团,两团锁在吊带裙里,像圆圆曲,似绒绒兔,隐隐约约,半明半昧,填补了今夜沪夏无月的遗憾。


    棉签划过,手背辛辣刺痛,钱季驰忽的生出了几丝恨。


    恨君却似江楼月,几番圆缺,只叹我无缘。


    “钱季驰,上次我颈椎病犯了你帮我涂药,这回你烫伤了我帮你涂药。”


    “我俩一比一算扯平了。”


    有人似乎不想扯平。


    趁着谈菀站起来时,钱季驰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你腿怎么了?”


    谈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红痕,却是见怪不怪的说:“皮肤过敏。”


    钱季驰又说:“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过敏。”


    谈菀将棉签盖子盖上,挺无奈的说:“我阳过三次,现在的抵抗力比以前差好多。”


    “外加刚出厂的袜圈没洗的关系吧,我一般都会和客户讲,袜圈洗完晾干后再戴。”


    存在心里很长时间的疑惑被打破,估计上次婚礼,她腿上的红痕也是因为过敏导致,而不能怪到程峻邦头上。


    钱季驰站了起来,看到手背上被淡黄的药膏涂满,说:“吃饭吧,你先去洗手。”


    饭桌上,谈菀一边吃饭,一边拿手机回复工作信息。


    突然,手机被抽走了。


    谈菀瞪了对面的人一眼:“钱季驰,我忙着工作。”


    钱季驰将手机锁屏,摆到了冰箱顶上:“吃饭这会儿功夫,耽误不了你谈总工作。”


    钱季驰往谈菀碗里夹去一大块西红柿炒鸡蛋:“好好吃饭。”


    谈菀吃了口钱季驰夹来的菜,点评了句:“钱季驰,你是不是做西红柿炒鸡蛋没放番茄酱啊?”


    钱季驰想说:我刚才倒是想问你番茄酱放哪里来着。


    咚咚咚,阳台间忽然传来两声奇怪的响动,像是石头在拍打海岸。


    钱季驰问:“什么声音?”


    谈菀放下筷子,快步走去了阳台。


    阳台角落里藏着只玻璃水缸,水缸中有只火焰龟在不断撬动着石板准备往上爬。


    谈菀将小乌龟抱在了手里对钱季驰讲:“这是佩佩。”


    佩佩是当年捡到琅琅之后,两人一起养的火焰龟。


    当初从宠物医院将琅琅接回家后,谈菀担心她和钱季驰一起去上课了琅琅没人陪便去市场买了很多小金鱼来陪琅琅。


    可是琅琅太调皮了,白天两人去学校,黄昏再返回公寓时小金鱼不是进了琅琅的肚子就是被霍霍的翻了肚皮。


    谈菀一怒之下,将鱼缸清洗干净,又去了花鸟市场,带回来只火焰龟。


    “环佩玲琅”序齿排班下来,谈菀决定将火焰龟取名“佩佩”。


    谈菀赤着脚裹着睡衣蹲在小公寓的沙发旁,抓着小乌龟,嬉皮笑脸的对钱季驰讲:“季驰,这是咱俩的龟女儿。”


    古早的记忆没法停留太久。


    谈菀抱着佩佩:“佩佩,是不是又不爱动了?”


    佩佩蔫蔫的,只把头缩进了壳子里。


    谈菀对钱季驰讲:“季驰,你帮我把洗手池柜子下面的那个盒子拿过来,佩佩有点不舒服。”


    “好。”


    钱季驰走到浴室,按照谈菀的吩咐去找小盒子。


    小盒子拿在手,却见印着蜜too logo的包装盒上写着:啵啵猫-蜜芙梦境潮汐棒。


    底下附加一行渐变小字:酥麻交替,渐入佳境,丝滑触感,隐秘防水。


    第17章 Chapter 17 该死的吮吸模式……


    钱季驰不知道谈菀在搞什么鬼, 却也很听话的将小盒子递了过来。


    谈菀双手抱着佩佩,腾不出手去接,便吩咐道:“季驰, 你把里面的小玩具拿出来, 再开一档就成。”


    小盒子在手里转了一圈, 只见盒子背面写着:“Ⅰ档—吮吸模式”。


    钱季驰将开关往下推了推, 浅蓝色椭圆形的小玩具在手里震了起来。


    谈菀说:“把这个贴在佩佩的肚皮下面。”


    钱季驰照做,谈菀说:“季驰, 你就这样一手把震动棒贴在佩佩的肚皮上, 一手把佩佩摁住不要让它动, 我去找一下医用纱布。”


    “好。”


    谈菀回了卧室去找东西,客厅只剩钱季驰一个人。


    他固定住佩佩, 摁住的震动棒不断在他掌中缓缓震动, 时快时慢,呜呜作响,食指被硅胶口吮吸的微微发麻, 他反应过来, 这只震动棒的第一档叫“吮吸模式”。


    掌中除了被震的麻又痒外, 还略微带了点湿润,就像一个人孤身闯入了某片不知名的热带雨林, 潮热,烦躁。


    靠墙放着的鱼缸水面无端端起了阵涟漪,钱季驰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鱼缸里有两条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金鱼正在交尾。


    白色如裙摆般的鱼尾不断摆动, 摆动再摆动……


    钱季驰下意识的松开领口扣子,莫名喉结痒得厉害,像是被人拿舌头细细含吮过。


    谈菀久久没从卧室出来,佩佩昂着头, 将头探出来后又缩进了壳里,缩回壳里后又慢慢的翘起来往外顶。


    如此反复让钱季驰在心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无名火,


    佩佩这样伸头又缩头难道不会得颈椎病?另外,金鱼交尾为何这样持久?


    好死不死,他身体的某处和佩佩的动作竟是一样的。人不自觉的向前顶了一下,皮鞋尖儿踢到了桌腿上。


    生疼。


    又胀又疼。


    还在交尾的雄金鱼甩籽没?


    他在心里邪恶的为这两条缠在一起的金鱼取了名字,一条叫小驰,另一条叫小菀。


    终于,谈菀拿着一卷纱布走了出来。


    医用纱布将龟壳缠了好几圈,双手同时往外拉,谈菀在龟背上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


    谈菀把佩佩放到地板上:“先把佩佩放地上吧,四十分钟后小玩具会自动断电,到时候再把它放回去。”


    “好。”


    洗完手之后,两人重新开始吃饭。


    谈菀咬着筷子,笑着问:“钱季驰,小乌龟和震动棒,是不是挺猎奇的?”


    “嗯。”钱季驰面上没表现出多大起伏,只是问:“佩佩它怎么了?”


    “不爱动,就容易消化不良。”谈菀靠在椅子上给自己盛了碗汤:“带它去宠物医院看过,医生说佩佩需要按时运动,如果一天都不动就要家长做辅助,不然会便秘不吃东西。”


    佩佩病了。


    钱季驰当即在心里把账一股脑的全记在程峻邦头上。


    程峻邦为什么不能对他的女儿好一点,都是他和谈菀的孩子,琅琅活泼健康人见人爱,佩佩却病了,可见程峻邦这个继父当的是多不称职。


    “用不用带佩佩再去好点的医院看看?”钱季驰问:“刚好我下周有空。”


    “不用,各项检查都做过,片子也拍了,不是什么大病。”


    “辅助运动就可以了,这个办法是宠物医生教我的。”谈菀说着笑了起来:“算物尽其用。”


    “我于是想,蜜too是不是也可以往宠物用品方面发展下下?”


    “打铁趁热嘛,我就给那家宠物医院送去了些小玩具和润滑液。”


    “后面宠物医生和我讲,我们蜜too的润滑液特别好用,他用来给便秘的猫猫狗狗灌肠,用一会儿小猫小狗就能顺利排便,也没有副作用。”


    钱季驰是个合格的聆听者,细细听谈菀讲完,他才说:“阿菀,你现在做生意挺厉害的。”


    那天之后,钱季驰就觉得谈菀家太过刺激,情趣内衣、袜圈还有该死的小玩具吮吸模式。


    他不能常去。


    于是他趁着休假去了趟市中心的某家私立医院。


    各项检查报告摆在主治医师面前,医生拿着钱季驰的验血单,对坐在对面的钱季驰讲:“卧槽,钱季驰!谈菀给你喂什么了怎么把你的胆固醇和血糖都给喂高了?”


    “你是被她嘴对嘴喂饭的吗?怎么这回血糖指标高了这么多?空腹都上7了。”


    说话欠嗖嗖的这位医生名叫唐问渠,除了是钱季驰的主治医师外,还是他和谈菀的初中同学。


    钱季驰一脸淡然,坐在椅子上的他十指交叉:“戒外卖,吃家常菜,偶尔喝点酒和西瓜汁。”


    唐问渠放下验血单,换了份报告,他翻翻又说:“你的焦虑症状和前几个月比好了很多。从指标和测试上看,即便停了药,恢复的也还算不错。”


    放下报告,唐问渠立刻换了副嘴脸:“不过,换做朋友的角度,我还是劝你不要做男小三。”


    “谈菀就要结婚了,估计到时候我们班当时玩的好的那几个同学都会收到喜帖的。”


    钱季驰说:“我不是男小三。”


    这话听得唐问渠笑了:“你现在的行为是当小三而不自知,全天下每个当小三的都不会承认自己在当小三。”


    “噢!他们管这叫‘真爱’。”


    “一段感情中,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是不是?”


    “你别到时候谈菀结婚了,你抱着床蚕丝被,敲响人家的大门,站在人家门口哭哭啼啼的说,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前不久唐问渠医生因为小三介入而与谈了三年的女友分手,城门失火,他难免将怨气撒在钱季驰这条池鱼身上:“女小三一巴掌,男小三更是得挨两巴掌!”


    “钱季驰,你要是狠不下心来扇自己巴掌,我可以代劳。”


    钱季驰抬眸提出质疑:“唐问渠,作为我的主治医生,你今天的表现,很不专业。”


    “让病人感受到了压力和焦虑,我有权利更换主治医生。”


    唐问渠不以为然:“请去我们医院行政部投诉,我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我爸是院长,我巴不得因为医术不精而回家当只能收租的二世祖。”


    “作为认识十多年的朋友,我不想看你越陷越深。”


    “七年前因为渣女断崖式分手患上了分离焦虑症,七年后重逢还对罪魁祸首念念不忘,先是喊渣女上门来做辛德瑞拉,现在干脆直接往人家家里跑,你是真打算以后她结婚了你抱床蚕丝被蹲她家门口和她老公换着陪睡吗?”


    “钱季驰,谈菀知道你在你们家厨房装了监控吗?”


    钱季驰说:“……她不知道。”


    虽然谈菀有时候很讨厌,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多看看她,哪怕只是看她做饭。


    人的灵魂皆有善恶两面。


    他知道,善的那面在益丰外滩源前的路虎里和谈菀谈判时就被收回了,他放任着那面“恶”而换来了如今的焦虑症状减轻。


    一得一失。


    他多想那面“恶”能跳脱肉身,抛开道德底线,与她摸黑吻一吻,缠一缠。


    钱季驰捏着检查报告:“我的焦虑症不是在好转?这就是好事。”


    “何况,怎么做,我有分寸,不会胡来。”


    唐问渠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先控糖吧。”


    “男小三够难听的,别在男小三前面还加‘糖尿病’三个字。”


    天气渐渐转凉,街头过往的行人逐渐换上了长袖。


    谈菀手上那单情趣用品抄袭案正式被法院排期在下月28号。


    谈菀已经将手上大部分工作转交给了助理和麦诗芬,自己则专心和律师团队一起准备应诉。


    开庭前两周,整个律师团队坐在蜜too的会议室里核对着要上堂的资料。


    谈菀将当初的设计手稿,存在手机记事本里的灵感来源,以及产品获得的发明专利全部清点完毕。


    律师方栀好很有底气的对谈菀讲:“谈总,我对不日的过堂很有信心。”


    “当初偷窃底稿的那位前员工,会在法庭上实话实说。”


    “不过,谈总,你这边还是需要亲自到堂和法官说一下与设计相关的内容,比如灵感来源和创作初衷,这样能对我方更有利。”


    谈菀问:“方律师,您联系到了她?”


    方栀好说:“我想联系来着,也找了手下人去办,哪晓得季驰提前帮了忙,说来也巧,那位被你开除的员工弟弟正好是季驰妈妈的学生,现在在读大三。”


    开庭那天,上海在下中雨。


    即便二十四节气已经显示入冬,可是上海的11月依然会被固执的划分在秋季。


    秋雨延绵,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法院门口。


    提交证件,过完安检,谈菀却看到了钱季驰。


    他胸前挂着张旁听证。


    谈菀问:“季驰,你怎么来了?”


    在法院这样严肃的地方,钱季驰穿的很正式,一身商务西装配了条灰丝绸领带,如果不是胸前挂着旁听证,别人会以为他才是今天要帮人打官司的大律师。


    钱季驰说:“你和梁铭不是有合作,我是梁铭那间MCN机构的隐名合伙人,评估合作公司是否存在经营风险,且经营风险是否能降至到可接受的低水平,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开庭后,很快进入了出示证据环节。


    法官看着专利报告,请谈菀来谈谈这款情趣用品的设计初衷和理念。


    谈菀站了起来,先向审判席鞠了个躬,而后拿着专利报告讲:“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和书记员,大家好,我是蜜幂(上海)贸易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兼设计师,谈菀。”


    “大家请看,PPT上现在展示就是我们这款产品的设计草图和成品。”


    “这款女用辅助按摩器叫‘穿花蝴蝶’,取得的国家实用新型专利号是:CN104353XXXA。”


    “‘穿花蝴蝶’是一款为新手情侣准备的辅助型按摩器,它主要是帮助新手情侣,缓解新手因为第一次而产生的焦虑与紧张情绪,从而减少第一次就敦伦不成功的概率。”


    “此款产品采用双马达驱动,前段摆动和震动一体化,除此之外,还添加了降噪设计,硅胶接触口我放弃了一般的圆口或者椭圆口设计,而是将最前端的接触口设计成了蝴蝶的样子。”


    “蝴蝶的硅胶口是按照明珠夜闪蝶的外观设计的,预示着女孩们的破茧成蝶,同时我也希望伴侣们可以把女孩当作明珠般来对待。”


    第18章 Chapter 18 ‘穿花蝴蝶’灵……


    “‘穿花蝴蝶’是一个整体, 除了按摩器之外,内搭一件蝴蝶纱制的睡裙和一瓶120ML的用品液。”


    “整个‘穿花蝴蝶’的设计灵感来自我本人的初恋。”


    “不管过去多少年,看到蝴蝶, 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我的初恋男友, 他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 他给了我最美好的初次体验。”


    “后来, 我进入女性用品行业,在不同城市不同地区做完几万份调研问卷后才得知, 原来和我不一样的是有那么多女孩子第一次是不美好的, 会出血, 会痛,甚至严重的会上医院, 所以, 我就有了研发‘穿花蝴蝶’的念头。”


    “我们的用户可以自行选择玩法,入不入体都可以,按摩器也不会有过快的频率。”


    “我希望‘穿花蝴蝶’能温柔的陪伴每个在第一次产生紧张情绪的女孩子们……”


    庭审结束, 走出法庭时外面由中雨转向了大雨。


    商务车一前一后驶离法庭, 方栀好律师带着团队赶赴下一个战场。


    黑色自动伞‘嘭’一声在手中膨开, 钱季驰与谈菀并排站在廊下,钱季驰说:“一起吧, 我开车过来的。”


    谈菀说:“好。”


    两人并排走向雨中。


    雨水顺着伞沿向下,打湿高跟鞋的黑丝绒鞋面,脚背上溅到冰冷的雨水, 谈菀后知后觉,说:“刚刚……我在庭上讲的那些话,你别介意。”


    “在法庭那种庄严的地方,一是一, 二是二,我没法说假话。”


    “设计师不是空想家,我设计作品难免会结合个人经历。”


    有汽车从他们面前穿过,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钱季驰下意识的捏住了谈菀的手腕,拉了她一把。


    “其实,也没想过今天你会来。”


    “不过你放心,你大嫂包括她的整个律师团队都不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


    “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钱季驰将雨伞稍稍往谈菀那侧倾斜了下,伞沿的水滴在他的肩头:“不介意,七年了,都过去了。”


    他不介意帮她,无论以何种方式,他翻过“蜜too”的资料,从工商网站翻到了行业内调查报告,她由摆地摊始一路把蜜too做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女性品牌,谈菀的不容易绝对不是报告书里那一笔带过的几行字。


    刚刚在法庭上,听到谈菀当着众人的面说到‘穿花蝴蝶’的灵感来源于他时,他整个人像是触到了高压线,电流自后背起流窜到全身。


    大脑告诉他,即便过去了七年,蝴蝶还是昔年的蝴蝶,阿菀也还是昔年的阿菀。


    而他必然是她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停车场,钱季驰收了伞再递给谈菀一枚安心丸:“其实,我大嫂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当初我请她帮忙,也只是说你是我的朋友。”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谈菀扬起嘴角笑了笑:“那这样最好了。”


    路虎的车门打开又被关上。


    系好安全带之后,谈菀实打实的长舒一口气,折腾了小半年的官司终于落地,且赢面很大,她对钱季驰说:“季驰,谢谢你。”


    钱季驰转头看了她一眼,今天的谈菀看起来和七年前没有一点区别,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有灵气,有光。


    钱季驰说:“不客气,毕竟你一分不少付我大嫂律师费的。”


    谈菀说:“我不是谢你这个。”


    “我是说,谢谢你帮我找到当初那个被我开掉的员工,还让他今天在法庭上说了真话。”


    “对了,你是怎么样说服她的?方律和我讲她弟弟是你妈妈的学生。”


    “我没用人家弟弟威胁。”钱季驰打消掉谈菀心中的顾虑:“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不是那样下作的人。”


    “既然当初她能为了钱叛你,能带着你的设计稿跑去别家,那么现在我照样可以用钱让她臣你。”


    “不过还是拿钱让人家实话实说。”


    “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路虎掉了个头,钱季驰没接她的话,只是问:“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公司吧,下午有客户上公司参观。”谈菀说。


    车子往谈菀公司的方向开。


    谈菀靠在车窗上和麦诗芬讲电话,她脸上挂着笑,讲了几句她们的官司赢面很大之后,又换了话题聊了些其他事儿,挂了电话,谈菀转头对钱季驰说:“季驰,我得向你请个假,我大概有一周不能去你那儿了。”


    钱季驰不明所以:“嗯?”


    “我得去北京出差。”


    “我在朝阳大悦城开了新店,新店开张得过去待一周,馨苑会在那里做直播,我还得跟播盯GMV。”


    方向盘转弯,驶到高架上,钱季驰问:“……那之后还来吗?”


    雨刷器不断刮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玻璃清晰之后又模糊,模糊之后再清晰,雨水蚀尽的不是半城沧桑,而是这一程风月。


    就像这座城市里的人,总是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谈菀转头望向钱季驰,说了句:“我……还过来的。”


    一周后,谈菀再见钱季驰是在梧桐区的某家法餐馆里。


    谈菀赶到时正赶上红酒醒好。


    本来临下班前谈菀有发微信给钱季驰问他晚餐想吃什么,她买菜带过来做,可钱季驰却约她晚上出来聚餐。


    让出差一周的大忙人赶回来洗手做羹汤,她忍心做,他也不忍心吃。


    上海这几天有小幅升温,谈菀今天穿的是鸡心领的羊绒衫,露在外面的美人颈上贴着一枚玫红色桃心创可贴。


    钱季驰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服务员为两人倒好红酒,举杯后,钱季驰问:“和峻邦和好了?”


    谈菀下意识往脖颈处摸了摸:“嗯。”


    前几天,谈菀还在北京出差。


    新店结束跟播后,程峻邦捧着一束大红玫瑰靠在店外等她。


    她给了台阶,上了程峻邦的车。


    程峻邦将她带回寓所,而后,递给她一份婚检报告。


    报告上显示程峻邦很健康,没有任何不适宜结婚的疾病。


    这年头,男人能主动去做婚检的不多,程峻邦算一个。


    红玫瑰,婚检报告,还有Graff的大钻戒,她没法不妥协。


    两人交往这么久,彼此也见过家长,所有人都在等她们把日子给定下来。


    连谈菀本人都是这样想的。


    毕竟,程峻邦是除了钱季驰外,她投入最大沉没成本的人。


    洗完澡,程峻邦特意将蜜too的安全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满是讨好的口气:“刚刚在你店里逛了一圈,这个是按照原价买的。”


    “也不敢问店员,老板夫进来能不能打折或者免费。”


    谈菀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她双手撑在衣柜上,程峻邦跪在她身前,大掌流连于她腰间,机长的手指来回摩挲,像是在飞机的精密仪表盘上设计出一条特别的航线。


    男人灼热的呼吸就像飞机涡轮引擎喷出的热流,生生烫在了她腿上……


    如此澎湃,程峻邦偏能做到冷静异常,他是擅长应对各种紧急情况的优秀机长。


    他忍得辛苦,遂将桃花眼眯了起来,谈菀打量他,像在暗处观摩瘾君子。


    程峻邦很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老婆,这叫‘海豚跳’,只能用在你身上,要是在飞机降落时用上了算重大失误,以后我都没法当机长了。”


    冰冷的磐石难压汹涌的情潮,身体背叛了意志。


    明明还在介怀俩人间的种种矛盾,却又被情欲拽进了苦海沉浮。


    到最后,从未体验的刺激与劳累一天的疲惫最终两相抵消……


    在她身上,程峻邦实践了上次和她提到过的那个学来的新姿势。


    法餐馆,一份有机生菜沙拉卖到了299,服务员替他们拌好沙拉,牛排被餐刀切开。


    谈菀叉了一小块牛排,吃完后说:“峻邦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叔叔婶婶就快来上海了。”


    “我们两家得商量着把日子定下来。”


    冷酒入喉,钱季驰问:“哪一天?”


    “腊八节。”


    “很巧。”钱季驰说:“那天我相亲,婶婶安排的。”


    “希望你能成,别单着了。”谈菀真心祝愿,放下餐刀,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谈菀急匆匆站起来,说:“季驰,我赶时间,得先走了。”


    钱季驰说:“我送你吧。”


    谈菀收拾了下手包,摇摇头说:“不用了,峻邦在环贸等我,我叫车过去就好了。”


    “我得为腊八节那天见家长选一条合适的裙子。”


    吃完晚餐,钱季驰找了间酒吧喝了点酒才回家。


    外套随便丢在沙发上,摁下遥控器,电视上在播谈菀做饭的视频。


    带着酒气的他往沙发上躺了过去,手里捏着只口红。


    金属色口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只见管身上刻着两个英文字母的缩写:TW。


    刚才在法餐馆谈菀走的急,落下了这只口红。


    钱季驰想了想,手上这只口红是某个大牌的今冬限量款,不好买的东西,理应物归原主。


    在发微信和打电话之间,他选择了打微信电话。


    可是他尚未来得及点入微信APP,谈菀的微信电话却先一步的打了过来。


    “喂。”接听键按下,钱季驰“喂”了一声,但是却听不到人声回应。


    他能听见的却是另外一种声音。


    “嗯……嗯……峻邦……”


    “老婆,你又调皮了……让我来。”


    “老婆,你喜不喜欢这个姿势?”


    “峻邦别闹我了,你快去拿套子吧。”


    “菀,你安全期,我可以申请这回不戴吗?”


    电话那头,男欢女爱,很是热闹。


    电视上谈菀在厨房给他做饭。


    可听筒里,他在被迫听谈菀和别人“做饭”。


    是谁把做|爱叫“做饭”的?


    这一刻,他只想把“做饭”还给做饭。


    或者是小情侣太着急了,刚踏入家门就来不及想生吞对方入腹,你来我往间不小心摁到了微信电话。


    这种迫不及待,当初他和谈菀试过无数次。


    又想起晚餐时看到谈菀脖子上的爱心创可贴。


    程峻邦应该不知道,其实谈菀并不喜欢人在她的脖颈处留痕迹。


    所以,每次,他都会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或者,谈菀爱他太深,不介意在能看的到地方被留痕。


    第19章 Chapter 19 可佩戴、可隐藏……


    钱季驰把电视关了, 刚好琅琅走了过来,跳到了沙发上。


    他撸了撸琅琅圆滚滚的脑袋,琅琅蹭蹭他的手心。


    这是谈菀留给他的父女天伦。


    钱季驰挠挠琅琅的下巴, 琅琅女王般的眯眼享受。


    挠完后, 钱季驰说:“喂—!你妈妈不要你了。”


    口红管被捏的更紧了, 他自嘲:“……也不要我了。”


    琅琅像听懂了, 喵呜一声,跳下沙发。


    小爪子往沙发下挠了挠, 又对着钱季驰喵喵两下。


    “玩具又掉下去了?”钱季驰将客厅的吊灯打开, 然后找来只网球拍。


    他蹲下, 顺着琅琅爪子挠的方向掏了过去。


    一球拍下去,掏上来的东西有毛毛球, 逗猫棒, 冻干,还有一条很精致的小项链。


    他这里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的东西,项链应该是谈菀落在这里的, 她有丢三落四的毛病, 亦如今晚。


    项链上沾满了猫毛, 应该落在这儿有段时间了。


    钱季驰将项链拾起,琅琅想上前去用爪子挠, 被他躲开了。


    钱季驰为琅琅开了瓶罐头,小家伙被美食召唤,没再来闹他。


    卧室里, 洗完澡的钱季驰靠在床头。


    他不断摩挲着手里的项链。


    细巧的金属链子上坠着一只琵琶,琵琶做工很精细,最特别的地方是琴头。


    牡丹琴头上,绽开的花纹样式, 材质却使用的是亲肤硅胶。


    手指不知道触碰了哪里,琵琶在手里滋滋震动了起来,动的最厉害的是硅胶的牡丹琴头。


    牡丹琴头,张张合合。


    他皱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项链,突然,脑子像炸开了一样。


    跟着他解锁手机,打开淘宝,点入蜜too的官旗店。


    官旗首页赫然放着这款新品项链的介绍。


    “可佩戴、可隐藏的玩具项链。”


    “国风造型,牡丹琴头,点潮体验。”


    “硅胶触口,梦幻之巅,覆水难收。”


    钱季驰好笑又好气的抚在额头上。


    琵琶项链?这样的点子也就谈菀想得出。


    她是个才华横溢又天马行空的设计师。


    手指抚摸在琵琶身上,对着项链,他温声问道:“拿我做你的设计灵感?那么阿菀,我给你的体验是不是还不赖?”


    你是很喜欢和我doi的是不是?


    夜,幽深而阒静。


    男人的卧室里,只留下些不能明说的余音。


    那是长长的一声低喘。


    腊八节,上海晴空万里。


    是夜,月亮照常升起,黄灿灿的一轮,与万家灯火共映沪城。


    如此良宵,钱季驰却在和一杯大红袍较劲。


    今夜在豫园一带的老字号酒楼里,他正和别的姑娘相着亲。


    相亲宴是婶婶和姨妈联合安排的,相亲对象是婶婶家的侄女儿。


    婶婶程烟玫的这位侄女既是名媛也是成事传媒公关部的副总。


    但钱季驰他不喜欢。


    刚刚进入包厢时,一群人才坐下,服务员问喝什么茶,他尚且没来得及翻茶水单,便听见那位成事传媒公关部的副总程小姐说:“麻烦先上一壶大红袍。”


    大红袍,红茶。


    钱季驰不喝红茶,也不是不喝,准确的来说只是不喝除谈菀之外的人煮的红茶。


    他素来肠胃偏弱,谈菀煮红茶会加入红枣和姜丝,茶也不会太浓,煮出来正对他的脾胃。


    但手上这杯大红袍,太浓了,浓的有些霸道了。


    老字号酒楼不用预制菜,现做的菜出餐慢,要等上一阵。


    程小姐坐在茶歇区的螺钿椅上和婶婶阿姨们聊着自己手上哪个明星塌房她做出公关让明星无负面新闻复出的案例。


    娱乐圈的事,过于浮夸,钱季驰完全听不下去,便借口推门出去打个电话。


    钱季驰在的这处老字号酒楼名叫北固楼。


    餐馆建于民国年间,古色古香。


    北固楼的三楼有雅间四座,分别是晴方好,如意事,欢喜成和乐无双。


    他自欢喜成出来,顺着百年前的木质楼梯,缓缓向下。


    二楼有戏池,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楼梯拐角处架着一张螺钿桌,桌上放着几只做旧的单筒望远镜。


    钱季驰拿起一只铜制望远镜,架在眼睛上,顺势望过去,对面戏台上的丁丁卯卯瞧得一清二楚。


    粉墨登场穿着水袖衫子的演员正散着把折扇在唱越剧《桑园访妻》。


    转动镜筒,镜头拉的远了些,却见有人与他一样正立在二楼楼梯处观戏。


    穿着长衫的跑堂端着托盘传菜,口里喊着“借过,借过。”


    看戏的人给跑堂让路,转过身来。


    转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谈菀。


    谈菀今天穿着一袭雪青色如意襟旗袍,戴着成套的海珠项链和耳环,头发梳成髻盘在脑后,斜插一只香扇玉簪。


    她站在百年前的老字号酒楼里,为跑堂让路转身的那刹,配上香扇簪,活脱脱一个林诗音。


    钱季驰几乎想也没想的放下了望远镜,走了过去。


    到二楼时,谈菀看到了他,问:“季驰,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季驰说:“我今晚在三楼,和人相亲。”


    谈菀笑了一下:“巧了,我订婚宴。”


    虽然是大好的日子,但是谈菀的脸色不大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精致的眼妆和向上挑扬的柳叶细眉掩盖不了眼神中的疲惫。


    钱季驰问:“不舒服吗?”


    谈菀点头:“可能是快生理期了,经期综合征吧,包房太闷了,有点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戏台上,越剧小生访到妻了,丝竹收尾,小生挑帘子回了扮戏房。


    钱季驰凭栏,只盯着美人瞧,耳畔起了锣音,花脸挑帘子走出来,鼓点子急一阵,密一阵,他觉得吵,问:“阿菀,愿不愿跟我走?”


    谈菀敛眉,眼神里露出疑惑,问:“去哪儿?”


    钱季驰拽住她的手腕,只把人往楼下带:“去了你就知道了。”


    北固楼对于钱季驰来说可谓是熟门熟路,除了应酬常来之外,他还与这家酒楼的沈老板是故交。


    两人下了楼梯,向东走,一楼的最里间有几间厢房是专门接待贵宾的茶室。


    钱季驰亮出SVIP卡,问服务员开了间茶室。


    茶室门开后,钱季驰又对服务员说:“麻烦拿杯红糖水过来,还要一瓶橄榄油。”


    服务员走后,钱季驰将茶室的空调开成通风模式,又将板棂窗推开道缝,她对谈菀说:“这里安静,你不舒服,刚好先休息会儿。”


    谈菀看着钱季驰,身体的不适使她整个人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点点头:“也行,谢谢你,季驰。”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钱季驰要的红糖水和橄榄油,顺便再为贵客点上一炉沉水香。


    谈菀喝了红糖水,杯子不过刚落盘,她整个人便被钱季驰摁坐在了绿丝绒沙发上。


    “钱季驰!你干嘛?”


    挣扎无用,谈菀坐在沙发上,钱季驰站在她身前,屈一条腿扣在她双腿上,把她禁锢的死死的。


    又腾出手来解开她旗袍上的盘扣,一颗又一颗,白玉扣子,如珠落玉盘,全部散开。


    单手把衣服向下拉,让整个肩膀露在外头。


    再拔下香扇玉簪。发丝倾斜而下。


    “钱季驰,你干嘛?放开我。”


    “听话,别动!”钱季驰扣住谈菀。


    橄榄油倒在掌心,挫热后,他的大掌贴在了谈菀的双肩上。


    他不是在非礼他,是在帮她。


    来回搓动两下,肩部肌肤被橄榄油润泽,钱季驰拿着香扇簪顺着肩部筋脉不断向下刮去。


    一下又一下。


    不过三两下,肩膀处已经刮出乌红的血痧来。


    美人香肩外露,肩头挂着一道道血痧,头发半遮半露,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像是民国时的闺秀小姐,被无赖军阀头子劫持,做了些说不得的凌虐事。


    但于谈菀而言,却顿觉无比松快,呕吐感随着出痧烟消云散。


    毕竟是一起生活过十年的人,她身上有什么毛病,她清清楚楚。


    当年除了学推拿外,钱季驰还请教过老中医学习过刮痧。


    曾经她生理期的前几天,他都会给她刮痧来应对不适。


    刮完肩膀,钱季驰又将谈菀的衣袖向上撸起,橄榄油抹在小臂上,他为她刮开心包经。


    玉簪一点点的刮在小臂上,他知道她吃几分力,又刮又揉,揉完再推,推完再按,眼见小臂上浸出的乌红血痧较之肩背更甚。


    谈菀的腕子上戴了只翡翠镯,配上道道红痧,像一团火,急不可待的要从这片翠绿里烧出来。


    火烧完了,痧也刮完了,沉水香的气味将两人的衣裳浸了个够,谈菀将衣服牵至归位:“谢谢你,季驰。”


    说完再抬头看他,却见出力的那个人额角上挂了一串汗珠。


    钱季驰拧了热毛巾擦手:“不客气,有不舒服需要及时去医院,别死扛。”


    谈菀接过毛巾,心下柔软起来,她对钱季驰讲:“你额头都是汗,我帮你擦擦吧。”


    “好。”钱季驰屈腿矮了下来,谈菀为他擦汗。


    外间的门突然响了两下,只听见有人喊:“阿菀,你在里面吗?”


    “阿菀,囡囡,侬在里厢嘛?”


    是程峻邦和婶婶。


    谈菀顿时慌了起来。


    不能让婶婶和峻邦发现她在这儿,尤其是还和钱季驰在一起。


    门又被“咚咚”敲了两下。


    “阿菀,我听到你声音了,阿菀是你吗?”


    声音落下,谈菀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程峻邦打来电话。


    古朴的茶室,除了价格不菲的螺钿茶几和绿丝绒沙发外,还好,尚有一扇螺钿屏风可以藏人。


    谈菀摁掉来电,皱起眉,想把钱季驰往螺钿屏风里推:“钱季驰,你快进去躲躲,我不想让我婶婶他们看到你。”


    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身上挂着痧痕,手上拽着用过的毛巾,这如何向外人解释?


    可钱季驰不知怎么了,看到谈菀即使生病也要委屈周全的样子,莫名一股气直冲上他的天灵盖。


    应该是刚才喝下去的大红袍起了作用。


    茶亦醉人何用酒。


    他利落的拽起谈菀,将她抵在靠落地帘的那方墙上。动作太大,震得向上的沉水香烟直晃了两晃。


    四目相对,倏地,他将整个身子欺了上来。


    第20章 Chapter 20 我是小玩具他是……


    “咚咚。”


    门又响了两下。


    钱季驰听得烦人, 他顺手故意扯一下,落地帘顺着帘轨向前滑了几寸,刚刚遮住半个身。


    “阿菀, 你是不是在你面?”依然是程峻邦的声音。


    “嗳—。”逼得急了, 谈菀没办法只好应一声:“峻邦, 你等一下, 我在打电话!”


    回应完程峻邦,谈菀推了推钱季驰:“钱季驰, 你放开我, 峻邦他在外面。”


    钱季驰盯着谈菀看, 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如果不是问心有愧,她心虚什么?


    此刻, 他居高临下, 突然想要清算两人之间的很多笔账,遂问:“谈菀,你为什么要拿我做那玩意儿的灵感?”


    “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什么‘穿花蝴蝶’?你这是在技术层面变相让我和其他女人doi, 你在剥夺我的精神贞操, 你懂吗?”


    “咱俩好了那么多年, 合着到头来我钱季驰搁你这就一震动棒?”


    谈菀将抵在自己身上的人重重的朝外推:“钱季驰,你不是说你不在意的吗?”


    钱季驰继续压着她, 喉结滚动,声音粗粝:“之前不在意,但一想到你变相让我和你的那么多客户搞我就在意了。”


    “我钱季驰在这七年间没有碰过其他任何女人, 但你为什么—?”


    “谈菀啊!你一边用我给你的感觉,我们做|爱的记忆去赚钱,一边他妈的要穿婚纱嫁给别人?!”


    “你这干的叫人事?”


    “还是说你和程峻邦就那么要好?我是震动棒他是你真爱?”


    谈菀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她眼睛酸胀, 挣扎的力气用尽了:“钱季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峻邦和我婶婶都在外面,你要报仇,也请等明天行不行?”


    钱季驰被求饶的人激的没有脾气,他不想看谈大小姐对她低三下四,此时此刻,只要她踮起脚尖,在他面上轻轻的留一个吻他能立马将所有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谈大小姐不知道,七年间他从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哄的。


    钱季驰继续盯着谈菀,心脏收紧,上位者对下位者提了个要求:“谈菀,求我。”


    “你求我我就放过你。”


    下位者眼尾显出一抹焦灼的红,谈菀哽咽:“季驰,我求你。”


    香炉里蒸腾出的香烟将落地帘后的两个人裹进云山雾罩里,钱季驰双手圈紧谈菀的腰,大拇指狠狠地抵在她的腰窝上,再低头,故意朝她耳朵上含了一下,温热的气息自耳后炸开,男人炙热的眼神更是由脚尖滚上了额间:“阿菀啊!你知道我喜欢雪青色,喜欢看你穿旗袍,还喜欢看你穿白丝袜,你最好下回别穿成我喜欢的样子来勾引我。”


    “我很难保证下次不会更出格。”


    莫名,钱季驰想到他们刚重逢,她去他写字楼堵他,那天她也是穿了雪青色旗袍,打扮成他中意的样子。


    钱季驰不是没有痞气,只是之前太讲道理,他被拘在八股取士里,硬生生的做着谦谦君子。


    今晚的大红袍让他觉得偶尔放肆的蛮横一回也不算坏事。


    他甚至有些期盼。


    期盼程峻邦会闯进来,期盼他看到他和谈菀衣衫不整的样子,期盼他做实他“勾搭弟媳”的罪名。


    但这样做不行,谈菀会难堪。


    他怎么舍得让她难堪呢?


    钱季驰松手,故意闭一下眼睛,再偏头,如梦初醒般做出投降状,让谈菀以为他刚刚的越轨行为完全是被酒精控制。


    谈菀获得自由,背过身去开始系扣子,钱季驰后退几步,立在黄铜落地灯旁,双手插兜,歪着头欣赏起她的手忙脚乱,像欣赏昂贵的艺术品,根本不打算走。


    谈菀瞪了他两眼,他这才不慌不忙的迈开步子往屏风后面走去。


    发髻盘好,插上簪子,谈菀双手拉开茶室的门。


    婶婶绪清姿打量着侄女儿,担心的问道:“囡囡啊,侬刚刚跑到撒地方去了?阿拉打电话侬又伐接,担心死阿拉了。”


    程峻邦说:“是呀,阿菀,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也没找到,要不是你应了声在里面讲电话我和婶婶都要去问沈老板调监控了。”


    谈菀摁下心里的紧张,忙扯出一个笑来:“刚才我在二楼戏台子那儿拍视频,我一个北方客户最喜欢越剧了,巧的是今天这里请来的小生刚好是我那客户喜欢的,我就待的久了点,哪承想视频刚拍到一半,麦麦打来电话和我聊工作。”


    “然后就让服务员给我开间茶室,好处理一会儿工作。”


    婶婶绪清姿一听,皱了眉说:“这个麦诗芬,真是的,你没和她讲今天你订婚吗?”


    谈菀解释:“是工厂那里发来的布料样品有点色差,不过都解决了。”


    绪清姿把谈菀交到了程峻邦手上,谈菀挽住程峻邦的胳膊,程峻邦却问:“阿菀,你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谈菀摸了摸耳垂,一定是刚才钱季驰他……


    她左右将另外那只耳环摘了下来,并快速找了个借口:“可能刚才拍视频的时候被跑堂撞了一下,不小心掉了吧。”


    看到谈菀面上泛起的酡红,程峻邦满是怜爱的抚上她的侧脸:“阿菀,你又发面火了。”


    婶婶绪清姿看着和谐的小俩口,笑说:“阿拉囡囡还和小时候一样,一到冬天就发面火。”


    她在冬天有这个毛病,阳气内敛,易生郁热发面火,此刻,小毛病成了心虚最好的伪装:“是有些热。”


    程峻邦将手敷在她脸上替她降温:“改明儿带你去看看中医,调理一下。”


    “嗯,我们快点回包厢吧,叔叔阿姨估计等的急了。”


    三人走出了茶室,螺钿屏风后面,珍珠耳环被钱季驰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北固楼最好的那间包厢叫晴方好。


    这间包厢除了待客外,内有很多民国家具以及老物件,板壁墙边立着老式爱立信的电话机与大喇叭留声机。


    现在程谈两家坐在这间包房里,商量着程峻邦和谈菀的婚事。


    谈菀的父亲不在了,母亲前几年再婚,如今能在人生大事上为她做主的是一贯来疼她的叔叔谈茂人和婶婶绪清姿。


    iPad上的电子老黄历被递过去又被传过来,两家大人一致决定,婚礼定在明年的春分日。


    程峻邦为谈菀剥了只虾,推杯换盏间,她趁着无人注意将虾扔到了吐骨碟里。


    未来婆婆杨琼芳放下酒杯问:“阿菀,怎么没戴钻戒?”


    绪清姿就坐在谈菀身边,帮忙打圆场的说:“哎哟亲家母,钻戒吗肯定要等着婚礼那天才戴,阿拉囡囡从小最爱惜东西了,现在戴怕刮到哪里磨到哪里肯定有损耗的啦。”


    程峻邦说:“妈妈,阿菀特意和我讲钻戒要结婚那天戴,我和阿菀都讲仪式感。”


    谈菀附和:“是呀,阿姨,我想婚礼那天再戴。”


    绪清姿笑:“囡囡,从现在开始可不能叫阿姨了。”


    谈菀反应过来,改口喊了句:“妈。”


    又对着程峻邦的父亲程烟白喊了句:“爸。”


    二老感动,掏出两只红包递到谈菀手里作改口费。


    在儿子程峻邦的历届女友中,谈菀是最让程家老两口满意的,她乖巧,听话,会讨长辈喜欢,有自己的事业,是能带出去见人的儿媳妇,谈家虽然不能和程家比,但在香港也算是有点名姓的人家了。


    赤霞珠干红在今晚做了喜酒。


    两瓶干红见底,绪清姿只把谈菀搂在自己怀里对程家人讲:“峻邦,亲家公亲家母,我们家阿菀你们是知道的,他父亲已经走了七年,母亲又再婚了,现如今能为阿菀张罗的只有我和茂人,我们谈家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去香港问问就知道,我们谈家在中环也是有二十多间铺头的。”


    此刻,谈菀心里泛起的情潮,无人能懂。


    多少往事不可追,好在从小到大身边还有靠谱的叔叔和婶婶护着她,照顾她。


    程峻邦握住谈菀的手,将它贴到心口,他承诺:“婶婶,叔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呵护阿菀。”


    灯火阑珊处,订婚宴已经进入尾声。


    散席后,四位长辈约了家棋牌室准备打通宵麻将,婶婶绪清姿是地道的老上海人,席上就笑着要教谈菀的北京公婆打上海麻将。


    奔驰商务车停在酒楼门口,程峻邦和谈菀挥手,目送他们。


    长辈走后,谈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第二辆奔驰车停在他们面前。


    程峻邦想拉谈菀上车,却被谈菀甩开手去。


    程峻邦双手叉腰,质问道:“谈菀,发了一晚上的作病,到底有完没完?”


    “席间玩消失,剥虾给你故意扔掉。”


    “我程峻邦脾气再好,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千万般委屈,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大吵大闹,只能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程峻邦又问:“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谈菀无动于衷。


    “行,你爱在这儿待着随便你。”


    程峻邦上了车,扬长而去。


    天上月还是那般完满的挂在夜空,擅长描摹月光的人,又一次孤寂的望向月亮。


    风吹得树叶哗哗响,谈菀惊觉,散席后她将手套落在酒楼里。


    要是一般的手套甚至昂贵大牌她都可以不要,但今天戴的这副手套是麦诗芬的妈妈一针一针织给她的。


    她准备返酒楼去取手套,转身却见钱季驰立在酒楼前的石桥上,北风凛凛,他穿一件长款黑呢大衣,手里正握着她遗失的手套。


    走过石桥,到她面前,钱季驰把手套递了过来:“你落了这个。”


    他紧跟着补了一句:“刚才在茶室的酒已经醒了,我送走了婶婶阿姨,返到晴方好想看你走没走,才发现你落了这个。”


    谈菀接过手套,说了句:“谢谢。”


    寒风过,钱季驰敛起欲望,温润君子复裹于身:“刚才在茶室,我喝太多,撒的是酒疯,讲的是醉话,你别介意。”


    谈菀歪了歪头,说:“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又一阵北风起,谈菀穿的单薄,生理上的冷让她忍不住发抖,钱季驰将黑呢大衣脱了下来为她兜头罩上,问:“峻邦……他喝多了?”


    “不是,他清醒的很。”谈菀紧了紧大衣,摇摇头,苦笑一下:“……程峻邦,他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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