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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霜月在无边海际的衬托下愈发柔和,男人风光霁月的眉眼被光融的模糊清冷。


    几乎是很难想象,谭斯京在说这样的话。


    苏祈安怔了片刻,水润双眸眨了眨。


    谭斯京低头,入目便是苏祈安清丽脸庞,那脸颊两侧染了薄红,海风吹过时属于她独有的薰衣草气息悠悠扑面。


    “苏祈安,你有点胆子,但不多。”


    他无奈失笑,多少有点故意惋惜。


    这样的声调,像是错失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偏偏裹挟着勾人心的存在。


    苏祈安却依旧学着谭斯京的调,说:“你还没试呢,怎么知道我胆子不大。”


    她松开被谭斯京抓着的手,踮脚,稍稍仰头。


    动作之间,拉近她与谭斯京的距离,几乎是差点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


    这样暧昧的距离,呼吸相互交融,谭斯京稍微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


    唇与唇之间,是逐渐在上升的气氛,温度。


    谭斯京没动,苏祈安却闭上眼,轻轻拉扯谭斯京的衣领。


    她再一次吻上那唇。


    谭斯京配合着俯身,夺去她的呼吸。


    苏祈安根本没有吻过人,一星半点的技巧都没有,有的只是胡乱地动唇。


    但谭斯京也只是轻吻,没有什么大肆掠夺的气势。


    明明只是比蜻蜓点水更加着重了一些,苏祈安却仍然失了神。


    谭斯京的手扶在她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


    像引火,苏祈安浑身肌肤都开始发烫。


    即使这吻轻柔,但松开时,苏祈安依旧失了力气,整个人气息不稳地软在谭斯京的怀里,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谭斯京抬手擦过苏祈安水盈盈的唇,整个人好整以暇。


    “占回去了。”


    面上温度还没下降,被他这么一句话弄得又娇又羞。


    分明成了出水芙蓉。


    夜色更加浓墨,这会苏祈安哪还想着要回去。


    只软声问他:“谭斯京,今晚我不想回去。”


    谭斯京心情不错,起了逗趣她的心,“又停水停电了?”


    苏祈安气的轻拍他的手。


    谭斯京失笑.


    无人的海滩独剩下小店歌声。


    早已不知道切换到第几首,苏祈安却还记得那句歌词。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也许这就是她孤注一掷的答案。


    落地窗的帘子被拉上,遮去世界外所有的声音,独独剩下满室皆宜。


    她的帆布包还搁置在黑色的沙发上,从前她没注意到,这会仔细看,竟然意外的突兀。


    她笑,像是闯进了什么。


    谭斯京从冰箱里拿了瓶怡宝,握时瓶身上的水雾染上长指,漫过掌心,再到那食指以及上头的素戒,竟是意外的视觉蛊惑。


    放在茶几上,苏祈安拿过时,稍稍把手放在他碰过的地方,心不在焉。


    放完水,谭斯京开了落地窗,又去接电话了。


    几个小时内的第三次。


    苏祈安起身,在他房子里乱转。


    之前来时总是局促,只在客厅,没好意思多看。


    才发现他有间书房,除了必要的法学类书籍,没几本书,零零散散的,清冷空旷得很。


    还有盆放在桌上的永怀素,雍容华贵,显眼夺目。


    苏祈安站在书房门口,没进去,只安静地瞧着。


    他家的地理位置当着选得好,即使是书房,外头的落地窗也能看到海。


    “怎么在这儿?”


    背后传来的音惊了苏祈安一瞬。


    下意识地转身,脚跟的快,哪知不太稳,快要跌倒。


    谭斯京稳稳扶住她,“胆子是真不大。”


    一晚上第几回在他怀里?


    苏祈安不服,“明明是你吓到我了呀,怎么还说我呢。”


    说话也软声软气的。


    谭斯京散漫看她:“怎么说话总带着语气词?”


    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却叫苏祈安内心窒了一瞬。


    从前,周雨喆总教她女孩儿应该是软的,是轻的,是乖巧的,轻声细语的。


    这样总不叫人讨厌,招喜。


    “你不喜欢吗?”


    谭斯京捏了捏苏祈安的腰,笑了。


    那样不经意地笑了:“撒娇,要人命。”


    散漫又撩人的音是缓慢的,悠悠落进苏祈安的耳里。


    听得极其着迷。


    苏祈安总觉得谭斯京对她而言有些致命的吸引人,还带着蛊惑人心,容易犯罪,也容易越界。


    事实上确实如此。


    她再次踮起脚尖,摸了摸谭斯京的喉结:“谭斯京,我要贴近你了。”


    做事还带着通知的。


    那喉结就在苏祈安的指尖上下滚动,溢出低沉又清冷的腔调:“那你试试。”


    一系列的动作之下,她吻在了谭斯京的喉结上。


    唇是软的,是轻的,他的温度是偏冷的。


    明明是她主动,掌控权却又在谭斯京手上。


    三两步,他就把人抱在了书桌上。


    俯身,和她亲吻。


    就在那儿素净又洁白的永怀素旁。


    谭斯京的瘦削指节扣在苏祈安那盈盈一握的腰上,真叫人一只手就能掌控。


    一只手扣在她的下颌,苏祈安被迫仰头,只能承受着他不同于海边时的汹涌,掠夺,侵占。


    她几乎是任由自己接受他的节奏,忘记呼吸,忘记此刻的理智。


    也没有理智。


    暧昧缱绻,缠绵悱恻之中。


    苏祈安微微睁眼,她看到那落地窗之外的景色。


    浪潮迭起,汹涌的海在这一刻接踵而至。


    这样融洽炽热的氛围,理智稍微回过一些。


    吻过,过夜,这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呢?


    她不知道,也没法继续思考了。


    稍稍松开一些,苏祈安略喘气,那气息遐想十足,比海水柔,足够叫人


    浮想联翩。


    再看谭斯京,衣冠整整,面色一本正经,倘若不是那神色带笑,薄唇微扬,恐怕苏祈安会以为他在做什么正经事儿。


    偏偏,他的手从按压着她的下颌,稍往下,放在她的脖颈,一下接着一下。


    摩挲着,像带电,酥酥麻麻。


    他好整以暇,痞坏了,就这样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却也不继续了。


    这分明就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这到底要叫她怎么办?苏祈安羞赧死了,贝齿咬着唇,脸上的红荡出一片。


    最后用着悬空于地面的脚轻轻推搡他,小小声地喊他名字,说别这样。


    谭斯京是真的笑出了声,那笑声真是悦耳,他说:“苏祈安,还有什么本事儿,嗯?”


    瞧,他真的坏透了,透透的坏!


    这一刻,足够叫人醉生梦死。


    但也就到这儿了。


    那晚,苏祈安睡在谭斯京的床上。


    她不清楚,为什么谭斯京到了这样一步,还是没有继续呢?


    苏祈安想不明白,是她的心思太明显了吗?


    她辗转难眠,不禁看向阳台上的那抹背影。


    阳台门没关,谭斯京洗过澡换了身纯黑浴袍,站在走廊上。


    他双手撑着栏上,指尖的烟升起袅袅烟雾。


    背影落拓清冷,疏离像海,越靠近,越发觉那不是海,是雾。


    却又向往。


    那晚,谭斯京抽过烟,薄唇缓缓吐出烟圈。


    神色晦暗,唯一能看清的是从容自如。


    什么都没想,单纯地想抽支烟。


    抽完烟,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拉过落地窗,视线落在床上那只盯着他的小巧身影。


    像猫,还是只布偶猫。


    苏祈安喊他:“谭斯京。”


    “你先睡。”


    “哦。”


    谭斯京推开房门,走出去。


    夜幕越来越深,苏祈安越来越想不明白,那清冷回甘的气味将她包裹,引来理不断的思绪。


    是不是,是不是就像谭斯京说的。


    她没有那种令人沉迷的本事?.


    “你把她带回来了?”


    谭斯京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淡淡“嗯”了声。


    江苻慢条斯理地从茶几上泡了杯他自带的茶,缓缓说:“难怪只让我在客厅。”


    “可以带回来,但我不想你忘记这次回国的目的是什么。”江苻抿了口茶,重要的话放在后半句,“这姑娘不合适,也不想她耽误你。”


    “正经得很,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到时候不好解决。”


    “上回罗北和就给自己找了个后腿,没苦硬吃。”


    谭斯京冷淡看了眼江苻,没应话。


    上回在酒吧江苻没说太多只是以为谭斯京自由惯了,哪儿会被人绊住脚,哪知他今天来这儿能看到苏祈安在他家。


    很难想象。


    更难相信谭仲言知道了会怎么样。


    厦城谭家二公子,散漫矜贵,身边多出了个清正门风的女学生。


    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事儿在谭仲言那儿。


    谭斯京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


    半晌,他丢在茶几上。


    发出清脆碰撞声。


    “想多了。”


    江苻笑着摇摇头,放下茶杯,“孰轻孰重,你最好心里有个度。”


    谭斯京烦了,一堆破事涌上脑,“赶紧走,最好别让她醒了看见你。”


    “行。”江苻想到昨天发给他的电话,也是这股子态度,了然于心,“这茶留给你了,需要了再找我,我明早回意大利的飞机。”


    门关传来一阵音,谭斯京闭眼靠在沙发上。


    大红袍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丝毫没有让谭斯京舒缓。


    叫人愈发烦躁,仿佛江苻还在似的。


    茶具连茶丢进厨房,哗的一声关上厨房门。


    上午十点整,谭斯京推开主卧门。


    昨晚并未进主卧,苏祈安心思浅,江苻说的那点破事谭斯京心里不是不清楚。


    最起码再给小姑娘一点退后的余地,也留点选择。


    特意提前准备叫餐,等她醒了吃饭。


    哪儿知,卧室空荡一片,连被子都给他折得清清楚楚。


    人倒是给他走了。


    留了条微信。


    “谭斯京,我反悔了,也想清楚了,一开始说得对,这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不要再联系了,祝你遇到更好的人。”


    字字句句,属实一干二净。


    贴完他,睡过他的床,然后跑了?


    这他妈再次戏耍?


    谭斯京讽笑一声。


    发完这条消息,苏祈安停留在聊天页面足足将近十分钟。


    没有任何回复,她以为他最起码会回复个“好”。


    是她低估了,谭斯京一向随性惯了。


    他一定以为她在戏耍他。


    难言苦涩从心头蔓延至喉间,苏祈安咬着口腔颊侧软肉,点开谭斯京的微信详情页。


    脑海中浮现出她在楼梯转角听见谭斯京和江苻的对话。


    其实早该明白的,谭斯京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不是吗?


    很多次的答案,谭斯京都拒绝她了,只有她还在想什么发生一夜荒唐,打破什么循规蹈矩的生活。


    却没想他不愿意,她也耽误他。


    昨晚也就停留在那儿的。


    还好,还好他没有继续下去。


    也难怪没有继续下去。


    眼眶逐渐泛红,“删除”二字实在下不去手。


    最起码,留个再也不会联系的念想。


    也算是梦该醒了。


    吻过,过夜过,算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呢?


    算是陌生人的关系.


    出租车直达公寓。


    近来余一婕早已对苏祈安神出鬼没的行踪表示习惯,只是还会问上两句:“祈安,你这两天又去做什么呀?”


    苏祈安抬眼看了眼门口的监控,兴致平平:“没有做什么。”


    上回周雨喆在房间喊的声音可大,隔壁都能听见,余一婕以为苏祈安因为这事儿回家了两天,安慰着说:“没事儿祈安,你不高兴和我说,我陪你出去玩。”


    “嗯。”


    苏祈安进了房间。


    周雨喆没回苏祈安上条消息。


    母女两个一向这样,吵架了周雨喆从不理会苏祈安,反倒是苏父打起了中和,回回都来和她说周雨喆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都是在乎她,低个头就行了。


    别为难他。


    都是这样,这会也是一样,打来的电话还在说:“祈安,你妈妈在这儿,你和她道个歉就好了。”


    偏偏苏祈安这会儿心里堵得很,手机也一晚上没电,就这么不应,看着手机直接关机了。


    她趴在书桌前,任由情绪泛滥,却也没哭,只哽咽着一下又一下。


    房间里连灯都没开。


    明明还没有拥有他,但是怎么就这么难过。


    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想得很多。


    想还没有接近谭斯京,就失败了,失败什么,失败的是还没开始,她就被排除在外了。


    排除在碰不到谭斯京的地方,想要的得不到,荒唐的梦就只是个梦。


    她早该知道的,知道会这样。


    还好,还好他还没有继续下去,也难怪没有继续。


    他不想她耽误他,她也不想耽误他。


    无论是怎么样,苏祈安在第二天都没有影响课。


    她恢复到之前的生活,学校,公寓,家,循规蹈矩,毫无变化。


    只是周雨喆依旧那样,甚至还因为那晚的电话,更加冷淡苏祈安。


    苏父也在这时补上一句:“祈安,和你妈妈说话。”


    周雨喆当听不见,顺带把苏父给骂了一顿。


    说他每天窝在学校里头,没时间教女儿,顾事业不顾家,整个家都是他给毁了。


    好话坏话都给周雨喆说了,红脸黑脸也都给她唱了。


    苏父火气也上来了,教了一辈子书,怎么成这样?


    两个人就这么快要吵起来。


    苏祈安不理解,为什么就因为这点事能上升到家的地步?


    她转头,站在周雨喆面前,平静说:“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听你的话。”


    周雨喆淡淡看她一眼,丝毫没有因为苏祈安的话有任何心软,仿佛这就是她应该的。


    “嗯,知道就好,最近学业


    也不紧张,张姨最近推荐了个小伙子,还不错,过两天安排见见。”周雨喆说,“别毕业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到时候你又这样生气。”


    苏祈安不想再说什么,只觉得心累,“嗯。”


    也就这样吧,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反正她试过挣扎了,没用。


    苏祈安这样顺从的态度,周雨喆是满意了,但徐清落却大怒特怒。


    她千里迢迢从芙城赶回来,听的就是这种话??


    徐清落一甩脸上的墨镜,丢在奶茶店桌上,火冒三丈:“你妈怎么回事!还有你,还有你暗恋的人?神他妈相亲,苏祈安你就这样摆烂!!”


    “不是,我——”徐清落这拔高的分贝惹来奶茶店好多人的注目,尤其这还是大学城附近,人多得很,苏祈安连忙把手放在唇前,做小声状,“清落你听我说完。”


    “我不想耽误他,而且他也拒绝我了不是吗?我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对彼此都好,倒不如听我妈的试一次相亲,不好的话我再和她说,这样也可以断了她相亲这个念头。”苏祈安低头,有些无力。


    徐清落点了杯奶茶,回头看着苏祈安这副失落模样,倍感心疼:“按我说,你就一脚踹飞那监控器,告诉你妈,我爱怎么样怎么样,别管我最好!”


    苏祈安叹了口气:“清落,你知道不可能的。”


    徐清落摸了摸苏祈安的脑袋,“好啦好啦,那我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你去相亲,这样你妈也说你重视!”


    说话间,苏祈安往窗外看了眼,恍惚间看到那熟悉的大G开过,她愣怔住,一下没听清徐清落的话。


    再仔细一瞧,哪还有什么大G,全是人群车辆。


    徐清落在苏祈安眼前挥了挥:“宝贝,你看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嗯……听见了,我说好。”为了防止徐清落继续说,她问,“阮晋伦还有没有找你呀?”


    话落,又觉得后悔,提什么阮晋伦,那是谭斯京的朋友。


    一提到阮晋伦,徐清落就觉得来气,“别说他,我真觉得恼火,最近老骚扰我,我给他屏蔽了,烦死了,一天发八百条消息,我舞团同事被变态骚扰都没我烦,他比那变态更上一层楼!!”


    徐清落说起这事儿来滔滔不绝,苏祈安听得都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要相亲,周雨喆约的是周日,徐清落下午舞团里还有事儿,所以一早就给苏祈安做妆造。


    舞团里人人化妆技术都是一绝,徐清落特意给苏祈安化了个甜美妆,头发是侧边麻花辫。


    淡颜系,底妆清透服帖,原本的杏眼宛若一潭秋水,樱唇琼鼻,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柔和被放大,眉目婉约,泛起无尽温雅。


    换了身青色软绵薄衫,心机露背,正面却是规规矩矩,只是那隐约衬托可见的细腰,叫人勾住目光。


    而那纯黑百褶裙下,大腿之上,完美露出笔挺细腿,冰肌玉骨娇嫩柔滑,怎么能不喊一句绝。


    徐清落简直被自己的成果迷到鼓掌:“甜妹御姐风,可盐可御,谁能不爱啊!”


    苏祈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周雨喆会把她杀了吧?


    徐清落:“怎么不好了?对方要是一直盯着你身材或者脸看,说明不行啊,这就是验证!而且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个家庭主妇的料,pass掉多少男人!”


    苏祈安:“……”


    事实上,徐清落验证得没错。


    苏祈安看着眼前直盯着她脸和腿看的眼镜男,真的很想给在高铁上的徐清落发消息求救。


    她慢吞吞地打开菜单:“您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点餐?”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大梦初醒:“哦哦哦,对,我差点忘了,这家店巨贵,随便一个菜就要七百多,点两个菜就够了。”


    苏祈安皱了下鼻子,下意识觉得不适。


    周雨喆说对方善解人意,聪明得很,身高一米八五,科大毕业的,家里房车都有。


    她看了眼对方,真的吗?


    是吃饭善解人意,眼睛聪明,蹦起来有一米八五吗?


    这看着分明就是一米七嘛,可能还没有到谭斯京的肩膀……


    苏祈安不受克制地想到谭斯京。


    无声叹息。


    眼镜男点完菜,看苏祈安:“怎么叹气,是你吃不来这儿的菜吗?我知道你一般就吃食堂,我都和张姨提前说过就应该去附近的沙县,这样你也好适应,都怪我。”


    说完又忍不住去看苏祈安的脸,“对了,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欧东郡,三十一岁,条件你应该都知道还不错,我希望结婚以后你都能在家里这样穿,增添夫妻感情,孩子也生得快。”


    听到这儿,苏祈安忍不住了,她直直站起身。


    椅子在高级餐厅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眼镜男呆住,作势就要起身去拉苏祈安:“诶,不是,你什么事啊?不会是不想和我相亲了吧?不会啊,我条件都很好啊,很多人都觉得我还不错啊。”


    苏祈安不喜欢在外拉拉扯扯,太过惹眼。


    她皱眉,轻声说:“不是,是我真的还有事儿,我下午还有课,来不及了。”


    “你骗人,今天周日,哪里有课?”眼镜男不依不饶,“你和我吃完这顿饭加个微信,再去看个电影,培养一下感情,不要你AA。”


    苏祈安不信周雨喆会找这种人和她相亲,很大可能是她被什么张姨给骗了。


    事实上周雨喆真的被骗了,事后给苏祈安转了三万块钱。


    但现在,她也是真的无法摆脱这眼镜男。


    餐厅里真的有人看了过来,无形的目光落在身上犹如针扎,苏祈安快要崩溃了,她说:“我们不合适,这场相亲结束吧。”


    眼镜男大惊:“怎么可能!你刚刚看了我三次,你绝对对我有意思。我们条件也匹配,性格也合适,你肯定提前调查过我,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你这种了。”


    苏祈安皱眉,想要挣脱开眼镜男的手臂,只可惜她力气太小,无法甩开。


    然后,她的鼻尖先是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冷调。


    接着,视线里多出一双戴着素戒的手,狠狠推开眼镜男。


    谭斯京眼眸盛着冷调,不怒自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镜男。


    面对比自己高上许多,尤其是自带气场的男人,眼镜男莫名有些发怵,但苏祈安这样貌美,他又怎么肯退缩:“你他妈谁啊?”


    谭斯京没应话,冷淡得很:“滚,少碰她。”


    眼镜男来了火:“我他妈和她相亲呢,有你什么事?”


    谭斯京冷嘲:“相亲?”


    眼镜男莫名感觉不安:“对,对啊。”


    谭斯京抬手,随意在空气中挥了下,模样散漫不经,像极了闲来游玩,却又能支撑门第的矜贵公子。


    前台服务员是个识人眼色的,立马快步过来躬身等待旨意。


    “给他安排相亲。”


    “是。”


    前台服务员叫人清了场,一行服务员过来把早已惊呆的眼镜男带了下去。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怎么相了个亲就成这样了?


    至于安排相亲,是怎么个相亲法?苏祈安不想去深想,落在耳边就觉得不是明面上的相亲。


    苏祈安还站在那儿,早已乱了思绪。


    不是再也不联系了吗?他又怎么出现在这儿?


    谭斯京转过身,低头,看苏祈安。


    抬手,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他的步子又大又快,苏祈安跟不上,只能任由被他扯着。


    动作间,背后的薄衫在空气中划出漂亮弧度。


    把那白嫩肌玉的美背暴露更多,尤其是那黑色细带,压着,显得更加精致漂亮。


    一分一毫都落进谭斯京眼里,他陡然笑了。


    握着苏祈安的手更加用力。


    苏祈安被丢进车里副驾。


    谭斯京冷然上车,苏祈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模样苏祈安只在高中时见过,当时有人惹了他


    ,可凶。


    苏祈安断定,他生气了。


    却又不知道他气什么。


    车子行驶速度极快,开往罗伯威。


    苏祈安进门就被谭斯京压在墙前,冰凉的墙,毫无遮挡的背压在上头,是透进肌肤的冷。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苏祈安那双眸子更加湿润。


    谭斯京却无视她那双可以夺人命的眼睛,捏着她柔软的下颌,抵着她,逼迫苏祈安仰头看他。


    那枚素戒就这么压在她脸颊软肉上。


    气息交融,这分明是该暧昧的动作。


    此刻苏祈安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吸了一下鼻子,忍着泪没落。


    谭斯京用没什么调的声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遇见更好的人?”


    当初,是苏祈安说让他遇见更好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用在她身上。


    成了希望她遇见更好的人。


    “我不给你,你就去找别人?”谭斯京冷嘲,眼里阴郁狠重,“苏祈安,你说要给我什么?”


    压着她下颌的手更重了。


    苏祈安莫名觉得更委屈了,泪无声落下,支支吾吾:“我说……说……”


    “给你好多,好多爱还有,陪伴。”


    而谭斯京松开手,轻扯她肩上的衣服,“这就是你说的爱?陪伴?”


    可笑至极。


    他谭斯京真他妈是疯了,会信苏祈安的话,信她给他爱,把她留在身边。


    事到如今还在气,谭斯京气疯了。


    根本不用力,轻轻松松那薄衫就从肩头落至手臂,整个瘦削锁骨印入眼帘,漂亮的夺目触心。


    谭斯京冷笑,唇边讥讽更甚:“苏祈安,从前为了接近我,不穿这种衣服,被你耍了两次,倒学会穿给其他人看了?”


    “怎么,打算穿给其他人看?给其他人爱还是给陪伴?”


    “我没跟你做,你就反悔?”


    “没给你?就找别人给?”


    苏祈安愣住。


    “谭斯京,你别生我气。”苏祈安抽泣,隔着朦胧泪眼看他。


    泪眼婆娑,她哭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我不要别人给的……”


    “只要你……”


    苏祈安吸了鼻子,泪还是簌簌落,根本止不住,哽咽着说:“那……那我现在穿给你看,可不可以嘛?”


    第16章


    那盈盈秋水的眼睛就这么望着谭斯京,仿佛说尽了委屈。


    站在苏祈安跟前,即使是这样的直球,带泪梨花的娇,谭斯京依旧淡。


    但那泪像断了线,止不住,滚烫的落。


    谭斯京心潮滚浪,擦过她脸上的泪,用着没什么温度的声调说:“迟。”


    迟,是太迟了。


    苏祈安自己也觉得迟。


    所以,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谭斯京也在做什么?


    泪水擦了也没用,苏祈安声抖,哽咽着,气息也不稳。


    “谭斯京,我不想耽误你,你有你自己的事。”她哭的样子显得人更加柔弱,颇有古典美人样,叫人忍不住怜爱,她抽抽搭搭,一喘一喘的,话也跟不上了,“我,你给不了,给不了我的,我也,要不起了,或者,就这样吧,不要联系了。”


    一句话挑明了,她完全听到了那天厅里的对话。


    谭斯京倏然松了苏祈安脸上的手,任由那泪水落。


    他面带着一丝嘲弄地笑。


    气音冷然,嘲弄浸着凉意。


    谭斯京不想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苏祈安,你真把我当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他妈真是闲得做好事开四十公里陪你去沙滩吹风?”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到底在干嘛?”


    苏祈安呆愣住,大脑中枢早就断连,她哪里会知道他在做什么,陪她,但——


    还没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再度捏住她的下巴。


    俯身,贴住她的唇。


    唇是水润的,涂了口红,娇艳得很。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指节稍微一捏。


    猝不及防的娇声溢出,唇就这么启了,直击重点,攻略她的每一寸呼吸。


    “说,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相比从前那两次亲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指腹摁压,什么被撬开,舌根好似都被拉扯,用力吮着,眼泪都要跟着再落。


    苏祈安根本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恐怕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深入到‘接吻’二字。


    她哪儿还敢回答谭斯京。


    那美背,早就成了谭斯京的掌中之物,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捏着。


    刚才的冷然,哪还有?这会统统是暧昧。


    附近的海浪声陡然成了情潮,苏祈安是海里的鱼,被淹没,吞没。


    空气里剩下吞咽声,喘息声。


    情难自控间,苏祈安小小声喊他。


    谭斯京音落耳旁,是哑的,“嗯?”


    “我知道了。”


    知道你的意思了,他一早就默认了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嗯。”


    吻得久了,唇上的口红也消了,只剩下肿、红、干。


    身也是软的。


    怕她站不住,谭斯京带她到沙发上。


    刚坐下,苏祈安想在一旁坐。


    哪知谭斯京捏了她那儿盈盈一水的腰,“坐上来。”


    坐哪儿?坐他腿上。


    苏祈安咬着唇,忽然就羞了。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将小姑娘牢牢压在腿上。


    苏祈安哪儿坐过他的腿,也哪儿敢坐。


    浑圆多肉的臀压着他,不知是出于怎样羞涩局促的心理,哪哪儿坐的都无法自然,小动作多得很,总觉得透过舒适布料能够感受得到那结实有劲的肌肉。


    谭斯京却依然捏着她的腰,一只手把玩着她黑亮乌发,漫不经心:“苏祈安,你挺不老实。”


    不老实?她哪儿不老实?他刚刚都那样欺负她了,她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任由他动手动脚,这还不老实吗?


    她调整坐姿,想反驳。


    却碰到什么坚硬东西,炽热得很。


    大脑瞬间捕捉到从前某节生理课上学到的东西。


    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接触到课本里的东西,苏祈安脸以可见速度变红,不敢再动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谭斯京轻叹,那轻浅叹息带着故意为之的无奈。


    “开心了吗?”


    “什么啊?”苏祈安装作不懂。


    “不是就想要这吗?”


    谭斯京坏极了,明明他什么都懂,懂得她想要什么,什么故意接近,什么贴近,风月情事,他统统都知道。


    然后在这种时候还要故意问她开不开心。


    苏祈安忍不住,轻皱眉头,握拳想要打在谭斯京胸前,又怕自己下手太重,临门一脚换成轻拍,她说你真的很讨厌。


    小模小样的,是天然的娇气,还媚。


    谭斯京浑得厉害,“讨厌就不要了?”


    隐隐约约,以另一种隐晦的方式,在问苏祈安,可以吗?


    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负责、当下及时行乐就足够。即便如此,谭斯京知道,苏祈安不像这种女孩。


    无论如何,该给的都需要给。


    苏祈安也知道,谭斯京是一个好情人,还没到这份上时,她就知道。


    她也知道,就算谭斯京这会的儿不问她,她也如同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地奔赴在他身上。


    情字入骨,何以为解,唯有谭斯京。


    这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吗?


    谭斯京同意了,他愿意给她。


    她看着谭斯京。


    “要。”


    气氛逐渐上升,衣摆上撩,大片的雪白露出,是比背后还要漂亮的线条。


    苏祈安瘦,是健康的瘦,小腹没有赘肉。


    这样美,这样不可方物,叫人看了都觉得勾魂。


    谭斯京那指节抚在上方,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全身。


    苏祈安闭着眼,睫毛打颤不受控制地抖,像蝴蝶展翅。


    大脑空白,又想起从前余一婕和她说过的那堆荤话。


    谭斯京让她睁眼,让她看着他。


    睁眼的瞬间,她撞进谭斯京那双深潭眼,克制,隐忍,灼热,


    晦暗。


    一大堆形容词涌入脑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哪个。


    最终交汇成溪流。


    他在引导她,耐心教她作为该如何进入最舒适的状态,给予最大的尊重。


    冬日冰面在惊蛰来临时,碎成片,终将融化成水汇入湖底。


    浪潮迭起,盖过耳边那令人遐想的气息。


    黑夜降临,天光破晓之时有鸟儿从晨雾森林中飞出,带着潮湿的气发着叫声,与橘色的光融成一片。


    坦诚相待之际,苏祈安好似听到风声,又察觉到什么明了,什么被撕碎了。


    早该想到的事儿在这一刻被摊开。


    朦胧双眼之中,她用手抚上谭斯京的眼睛,用着断断续续又破碎的音喊他。


    “谭斯京,明明不迟。”


    “嗯。”


    她在说什么,也许只有她懂。


    偏偏谭斯京应她了.


    昨晚很晚才睡,即使浑身都累极了,生物钟也叫苏祈安在八点钟醒来。


    事儿是在沙发上做的,人是在谭斯京的主卧里醒来,导致苏祈安醒来时还觉得有些虚幻,只剩下那锁骨下的红印证真实。


    情迷意乱之际,谭斯京差点在锁骨上留下痕迹,意识到最近有课的苏祈安用仅存的意识阻止了他。


    这也导致除了锁骨,其他地方的红更重了。


    一片片草莓红,昨晚的交织缠绵让苏祈安不禁咬唇,念了很久的东西在昨晚得到,叫人真觉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好梦幻的感觉。


    谭斯京不在,昨晚乱丢在沙发下的衣服全被他放在了卧室。


    苏祈安下床,酸软随之跟来。


    在触碰到衣服的瞬间,那薄衫不知何时被撕碎。


    苏祈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穿的哪儿是去相亲的衣服,这分明是谭斯京方便服!


    好在她看到床尾处谭斯京放了件新买的衣裙,尺寸正好。


    换好她那些昨天穿着的薄衫时谭斯京恰好推门而进。


    苏祈安几不可察地皱了眉,轻轻看了眼谭斯京。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这样温软娇凶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颀长身影瞧着极其舒适,他眉眼染笑:“得到了就提起裤子不认人?”


    什么提起裤子不认人?!


    苏祈安偏偏和他唱起了反调:“那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哂笑,起了兴趣逗她:“贪心鬼,占尽便宜。”


    瞧瞧,这人是真的坏,好话明明都被他说去了,事儿明明也是他做的,便宜明明也是他做的。


    最后还和受害人一样。


    真的真的又浑又痞,坏透了。


    苏祈安鼓起腮,抬起脸,有些不服:“那我也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成功被苏祈安这副模样惹笑,走近捏了捏她温热脸颊,落下吻,“苏祈安,爱哭的小孩。”


    哭,昨天哭了好多次,见面哭,见面后也哭,沙发哭,沙发结束也哭。


    苏祈安默认谭斯京在说后半程的哭,她紧抓着手里的薄衫,小声说:“我没爱哭。”


    谭斯京却认真看她:“下次不许哭了。”


    苏祈安看他,他流畅锐利的下颌线在此刻灯火笼罩下显得有些柔和。


    不同于昨晚的下颌紧绷。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想起昨晚自己被疼哭了。


    其实到后来就没有了,疼哭是因为太涨了,后半程只剩下舒服,她的神色谭斯京能看出来。


    恍然想到之前余一婕说的,谭斯京根本不是那几种,是超乎外在的卓越条件。


    苏祈安越想脸色越红,羞涩到她的脚背都忍不住紧绷。


    谭斯京发觉苏祈安红了脸,没逗她,唇微扬,“点了餐,出来吃,看你昨天在餐厅没吃多少。”


    苏祈安咬了咬唇,还是喊住谭斯京,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埋了好久的话,“谭斯京,我会成为耽误你的人吗?”


    如果会……


    还未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就打断了苏祈安。


    “耽误什么?”


    四个字,苏祈安醍醐灌顶。


    是啊,一个不到情人的身份,能够耽误什么?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取舍,互相消遣,互相交换不是吗?


    又不是男女朋友、相互要谈婚论嫁了。


    又能够耽误什么?


    而苏祈安之所以能够确定谭斯京是个好情人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是个十足有担当、细节又有责任心的人。


    从前他是,现在也是。


    少女时代里,对高中时期暗恋的少年总是抱着一种冥冥之中必有相同的幻想。


    苏祈安也是,她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那会厦城一中校门口开了家避风塘,后来改名叫大台北,老板也跟着换了,还腾出店里一面墙,专门给学生用便利贴写心愿。


    苏祈安没写过,但有一次,她看见谭斯京被阮晋伦拉去写。


    年级里有人无意拍到这样一个视频,视频现在看估计都是糊得不能再糊,但在当时看却是高清版,高清到能够看清谭斯京写了什么。


    谭斯京被阮晋伦一通乱七八糟的语言乱砸,最后皱着眉勉强地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都能看出敷衍和不耐烦。


    他写——希望阮晋伦闭嘴。


    自从谭斯京去了那家店,有几个喜欢他的女生也去打卡,心愿墙满了还会偷偷撕掉其他人的贴上去。


    苏祈安也去了,她写了张‘希望谭斯京天天开心’贴在角落。


    再后来谭斯京再没去过那家店,但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来的女同学越来越多引来了不少不良男同学,导致店老板不得不带了只狗来看店,某次狗被划破了腿,潺潺流血,恰好店老板不在。


    谭斯京拿了张创可贴贴在那纯黑狗腿上。


    听人说,谭斯京特细节,随身备创可贴。


    备不备不知道,但苏祈安知道谭斯京是个细节的人,仅仅是她知道的地方就有许多。


    像从前,他借给她胸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视线落在她肩上。


    像昨晚,他给她体验感。


    像现在,像此刻。


    等后来苏祈安把这件事告诉谭斯京,没说她也留便利贴的事儿,她笑着说:“谭斯京,你当时怎么会给狗贴创可贴啊?它还是纯黑的小狗,好滑稽啊,年级里都说你随身带创可贴,好好笑哦。”


    小姑娘神色灵动地回忆着高中里发生的事儿。


    谭斯京半点不记得,眉微上挑,朝着她的方向看去,也笑:“可能那天是恰好带了创可贴,我以前这么中二给狗贴创可贴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嘛。”


    “也有可能是耍帅,立个贴心学长的人设。”


    苏祈安又怎么会不懂谭斯京这句话是在逗她笑,他又怎么会在乎什么人设。


    她打开餐,把里头的餐都一一摆在桌上,再把筷子递给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随口问:“苏祈安,再说一次,昨晚是不是没发生,就去找别人了?嗯?”


    分明是用着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的问题却跟致命一样。


    也是在这瞬间,苏祈安很想把高中时谭斯京与她发生的交集统统都说出来。


    说她暗恋他,说她其实喜欢了他好多好多年。


    说是他给她喘不过气的生活带来一丝凉风,所以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去寻求一点自由。


    说她好喜欢,好爱他。


    “谭斯京,我能不能和你说件事呀。”


    第17章


    苏祈安是想说的。


    但她却又是个极其纠结,顾虑太多的人。


    徐清落总说她不够勇敢。


    她想说,却又怕谭斯京会问她,暗恋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找他?


    为什么又到此刻才说?


    太多问题了,她怕自己成为一个处心积虑的女孩。


    但暗恋不就是这样吗?不是所有的暗恋都有勇气全盘托出。


    苏祈安自认为已经足够勇敢,可在谭斯京面前,在暗恋面前还是乏善可陈。


    她在意自己在谭斯京心中的印象,没有勇气确


    认说出来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谭斯京眼眸望过来的瞬间,苏祈安犹豫了。


    涌到喉间的话快要溢出。


    “谭斯京,其实那天在酒吧,你问我——”


    打断苏祈安话的是周雨喆的电话。


    苏祈安没接,她能设想到打来的电话是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昨天相亲的事情,她一晚上没回复,周雨喆一定要炸了。


    谭斯京低头就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怎么不接?”


    苏祈安摇头:“催我回去的电话。”


    “一会送你回去。”谭斯京温和地说,“刚刚要说的是什么?”


    勇气是突如其来的,周雨喆的电话能让苏祈安联想到很多。


    下次再说吧。


    “我突然忘记了。”苏祈安眨了眨眼。


    “那等你想起来再说。”.


    车停在厦城大学附近,苏祈安从来不和谭斯京说周雨喆和她的事情,她觉得这不好说,也不愿意说。


    苏祈安也不想,不能让周雨喆知道有关谭斯京的一切,那一定会惹起太多麻烦事。


    到头来扰了谭斯京,烦了他的心。


    所以苏祈安只说电话催她回去,没说一个多余的字。


    谭斯京瞧了眼苏祈安,替她解开安全带,玩笑般说:“下次还跑?”


    苏祈安笑的好甜地说:“不跑了。”


    谭斯京靠近苏祈安,贴近她。


    “尽说假话。”


    苏祈安皱了皱鼻尖,不肯承认,“哪有。”


    谭斯京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把玩着。


    她的脸颊一向柔嫩,皮肤很好,丝滑干净。


    捏起来手感很好:“不闹你,去吧。”


    苏祈安和他打了招呼,开了车门下去。


    下车的瞬间,外头大片新鲜空气吸入鼻腔。


    周雨喆的消息疯了一样进来,通常只要苏祈安不回,第二天她必定会在公寓看到周雨喆。


    “苏祈安,你最近越来越奇怪。虽然相亲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态度!”


    “昨天晚上,又去哪里了?”


    无疑,这已经是苏祈安不知道第几次被周雨喆指责了。


    苏祈安移开目光,说昨天被相亲男吓到了,怕惹周雨喆生气,所以就在外面睡了一晚。


    惊奇的是,周雨喆居然说相亲不是她的问题。


    大致问了下,眼镜男没说其他,也没说谭斯京的出现,他只说是他觉得苏祈安太过优秀,他配不上。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苏祈安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谭斯京从中周旋。


    甚至周雨喆还说自己听人说了相亲男私底下作风无德,说下次会好好把关,这次太失败了,差点就让苏祈安受到委屈了。


    苏祈安低头,平静地“嗯”了声,像是要把地板看穿。


    周雨喆叹了口气说:“过两天我再看看,一定选个好的,我亲自见了你再见。”


    苏祈安用力攥紧手,深吸一口气,苦涩地笑:“妈妈,我不想相亲,我目前也不想……不想恋爱,我能自己处理好我的感情问题。”


    从小到大,这是苏祈安第二次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是学芭蕾。


    苏祈安五岁时周雨喆把苏祈安送去学了拉丁,但她不喜欢。


    苏祈安提出自己想要学芭蕾,周雨喆认为拉丁舞适合她,再后来又觉得芭蕾舞也不错,就同意了。


    学到高三,暑假时苏祈安身体不舒服,被查出心脏有问题,不可以高强度练习舞蹈,周雨喆强制让她停了芭蕾,丢了一切有关芭蕾的东西。


    再后来,治疗结束后,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复发,没再让苏祈安继续学习芭蕾,对她的管教更上一层楼。


    这是第二次,苏祈安提出她想要的。


    没有用,她知道。


    周雨喆拒绝了,说她能处理好什么?处理了把自己气到,然后心脏不要了?


    门被拉上,周雨喆走了。


    这么多天,不知道第几次争吵。


    周雨喆的嗓门余一婕是听得到的,她拉开苏祈安房间的门,小心翼翼地问:“祈安,你还好吧?”


    苏祈安好讨厌这种隔音不好的环境啊。


    算了吧,苏祈安。原生家庭不是那么容易就挣脱的,大不了她做她的,熬过去,也能过日子不是吗?


    最起码,现在有些东西她得到了,不是吗?


    苏祈安用力掐手,试图唤醒平日里那副安静模样。


    “我还好。没事。怎么了?”


    余一婕摇摇头:“没事。就是群里你没有回复,我过来喊你一声。”


    群里周导通知了几项作业,最新公告上显示着毕业论文的提交消息以及实习通知。


    说是有兴趣的可以提交毕业论文后提前选择律所实习。


    苏祈安在群里回了收到。


    研二下学期是没有什么课的,大多都是在研究毕业论文以及实习的事儿。苏祈安很早之前在芙城看到一家律所,她挺喜欢。


    苏祈安发了消息给徐清落.


    前往芙城时是四月初,春暖花开得正好,下了高铁时是下午,暖洋洋的天气。


    芙城温度比厦城高,苏祈安脱了风衣挽在手臂上,露出一身白色连衣裙,柔软如她。


    她提着行李站在高铁站门口。


    徐清落过来时,苏祈安恰好站了五分钟。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摘了墨镜朝苏祈安打了个招呼。


    最近徐清落一段芭蕾舞视频火了一把,人美身材好,舞姿还优美,粉丝量比之前多了几十倍,出个门都要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十足十的过了把女明星的生活。


    “你想好去那个律所实习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全品律所。我晚些时候去看看。”


    徐清落接过苏祈安手里的风衣,“那这两天先住我那儿。”


    出租车前往罗兰小区,寸土寸金的环境。


    余一婕发来几条消息问去了哪儿。苏祈安回了后关掉手机。


    最近的情况苏祈安都有一一和徐清落说。


    “所以你现在又和他在一起了?”徐清落不解。


    什么叫在一起呢?他们算在一起吗?


    “应该吧。”苏祈安模糊不定。


    “什么叫应该?他们这种圈子里的玩得都比较花,宝贝你一定要做好措施保护好自己。”徐清落听说了不少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东西。


    尤其是阮晋伦她看着就不顺眼,总觉得乱七八糟得很。


    其实一开始徐清落对谭斯京有点印象,高中时她虽然不和苏祈安一个学校,但去厦城一中玩过几回,听过他的名气,榜一常客,人正性子……不清楚,不了解。


    酒吧那回看下来,这样的人,想来应当不会差到哪儿去,虽说徐清落支持苏祈安的一切随心行为,但阶级摆在眼前,总归是有风险。


    “我知道。”


    苏祈安又怎么会不知道徐清落在说什么。


    “你和他说了你来芙城的事儿吗?”


    苏祈安其实说了的,但谭斯京最近电话很多,也很忙。


    决定也是突如其来的事,谭斯京的电话没有接,所以发了微信。


    他回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


    徐清落悄无声息叹了口气。几乎是不用想,苏祈安和他总有一天会散,只希望到时不要太痛苦,图个当下及时行乐罢了。


    “反正宝贝你想要什么就和他说,他肯定不像他朋友阮晋伦,狗眼糊了一样像个脑残,你知道吗他居然来舞团里找我,还给我送玫瑰花你说他是不是傻逼?我丢脸都丢到家了!”


    话题跳得太快,苏祈安跟不上来,她哭笑不得地问怎么回事。


    一路絮絮叨叨地聊天到罗兰小区,苏祈安只来三天,只带了一个二十寸行李箱,放置在客卧后就算完了。


    徐清落是突然从舞团里请了两小时假,所以等苏祈安收拾完还得回舞团。


    而苏祈安得去趟全品律所。


    三天,为了预备全品律所不接实习生,苏祈安还找了芙城许多律所作为其他的实习选择。


    下午三点,从全品律所出来时,外头街道车水马龙。


    苏祈安却思绪翻滚,这家律所空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接的全是不干人事的案件。


    毫不意外,她这样的实习生,倘若在这家律所,是学不到东西,也成为了任人宰割的牛马。


    其实芙城这样的律所很多,但选择来这儿不是没有缘由。


    一来她为了离开周雨喆的掌控,二来徐清落在这儿。


    循规蹈矩的人生像机场设定好的航班,每日按时起飞,按时降落,毫无波澜。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时刻,她的起点,降落点,是被植入完整的程序。


    一天、一天、又一天,飞了二十多年。


    但谭斯京就像引擎失效,飞机偏离原有的航线,她抵达从未降落过的目的地,见识了一场脱离世间的桃园。


    苏祈安去了一家又一家的律所,有的不接实习生,有的不符合她心里想要的。


    到最后,她站在客卧的阳台。


    晚风温柔拂过面颊,落在脖颈上,凉凉爽爽。


    她给谭斯京发去一个定位,问他在哪儿。


    谭斯京没回。


    捧着手机,在微信对话框足足等了十分钟,苏祈安还是没忍住给谭斯京打去电话。


    “喂。谭斯京。”


    电话接起来,那头传来一阵起哄声,苏祈安猜测谭斯京这会应当在酒吧。


    即便如此嘈杂,她依旧听到谭斯京缱绻散漫的声音从听筒处传来。


    “嗯。”


    再然后,那嘈杂的声音再听不见了。


    苏祈安站直了身子,在月色下用手抚过耳边的发,又轻又软地叫他名字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小小声地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


    这样柔和,吴侬软语地音,称之为仙音也不为过。


    谭斯京站在酒吧门外,点了支烟。


    吞云吐雾中又想起什么,干脆灭了烟在手里把玩,慢条斯理地回应她:“回了趟家,刚到酒吧,不是故意没回你。”


    每一回,这小姑娘和她打电话都要问一句,是不是在忙。


    不是故意没回你,七个字叫苏祈安眉眼划过青涩欣喜,嗓音也跟着扬了几分:“谭斯京。”


    她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分享给他,像是小朋友出去玩了一通,把所有的分享欲,大的小的都说了一遍。


    当真做到了之前说的加了微信就分享生活。


    唯独漏了个芙城。


    说完,苏祈安的心里也空了许多,她伸手抓着耳边手机。


    低声细语:“谭斯京,我现在好想见你,我们的电话可以改成视频吗?”


    谭斯京靠在墙面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小姑娘说尽了她今天所发生的事儿。


    稍微往酒吧里望一眼,纸醉金迷,朝生暮死,像蜉蝣梦,过了今夜就消失于人世间。


    所有的喧嚣也是。


    电话里的小姑娘还在等他回应她。


    他微眯眼,落拓身影在灯下投出长暗影子。


    “视频多没意思。”


    夜幕黑暗深沉,漫天失落像沼泽将她蔓延。


    苏祈安轻“嗯”了声,还怕觉得有些冷淡,慢吞吞地说了句:“好吧。”


    通话时长还在一分一秒进行着。


    谭斯京微扬唇,“两个小时后下楼。”


    “见一面比视频更有意思。”


    第18章


    芙城四月,晚风温柔,空气泛着缠绵。


    苏祈安呆滞在走廊上,软声喊他:“谭斯京,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她怀疑谭斯京是不是没有看她发的定位呀?


    昏黄路灯下,谭斯京已走到车边,懒洋洋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定位,漫不经心:“很远吗?”


    小姑娘早已忘记此刻身处天地哪一处,这样反问她的话足够让她心间流入暖洋,热乎乎的。


    同时又有些害怕,害怕他开两个小时的车会累着,也害怕是她的想念才让他来。


    “谭斯京,两个小时的车,你会不会累呀?如果……也可以不来的。”苏祈安的顾虑总是很多。


    她有些后悔,总是把自己推入无边矛盾拉扯。


    苏祈安是拧巴的。


    但谭斯京不是。


    通知酒吧事务交给他人,方向盘干脆利落地掉了个头。


    苏祈安这话明晃晃的,谭斯京听着不着心,只说:“你怎么总是想这么多,苏祈安,你这样累不累?”


    撩人又低沉的音通过电流传感到苏祈安手机的听筒传出,慢悠悠的,耳朵都酥麻了。


    苏祈安低了眉,轻轻吸了气,没说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我,我来见你,其他的事是我的,不是你的。”


    这句话比那句反问还要热,温度更加炽热。


    苏祈安很难不被他这样的行为感动到,温暖到。


    两个小时的车程,苏祈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斯京说着话。


    中途苏祈安是想让谭斯京好好开车的,想着挂了电话,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谭斯京却习惯又享受苏祈安这种慢吞吞地和他分享着律所门前哪棵树下出现了一只蜗牛,徐清落小区的保安亭里坐着慈眉善目的保安。


    这种生活小事,听起来也是不错。


    所以他拒绝了苏祈安挂断电话。


    十一点,在手机将要关机之前,谭斯京的车停在罗兰小区楼下。


    苏祈安低头往楼下看。


    打着双闪的黑色大G远远地停在不远处,不久前才说过的慈眉善目的保安从保安亭里走出,俯身在谭斯京的车窗前说些什么。


    苏祈安迅速转身,快步在门关处换了鞋下楼。


    动作有些快,发出了不少声音,惊动了正在卧室里的徐清落。


    徐清落刚吹完头发,“宝贝,这么晚了你下去干嘛呀?”


    苏祈安温柔笑着:“他来了,在楼下。”


    徐清落做出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甚至贴心问了句:“今晚还回来吗?不回来记得戴套,记得给我发消息。”


    谭斯京又倒了个车,把车稳稳停在小区外。


    后视镜里,清晰可见的小姑娘穿着白净柔软的小兔子睡衣,脚踩白色棉质家居鞋。


    一路小跑过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还真像森林里小跑的小兔子。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先一步替小姑娘开了副驾车门。


    苏祈安坐上车时,还微微喘着气。


    下楼时她去了趟便利店,买了加热过的三明治和水。


    打开,递给谭斯京。


    动作间,独属于苏祈安身上那清新的薰衣草香蔓延车厢。


    “回了家就直接去了酒吧,不知道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点呀?”


    随之散去的,是那乖软的音。


    谭斯京开了水,水也是被加热过的。从喉间滚下,是甜的,一路滚过胃里。


    三明治只吃了几口,就被放在一旁。


    他确实没吃饭,也确实不饿。


    水被喝了半瓶。


    谭斯京稍偏头,就见苏祈安坐在一旁,膝盖挺起,两只手撑着脸颊,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好看?”


    “嗯。”苏祈安重重点了个头。


    又怎么会不好看?


    谭斯京眼眸含笑,微微颔首,贴近苏祈安,“那这样给你看?”


    他又浑了,那瞳仁里盛着笑,可近了瞧尽是坏的。


    忽然地拉近距离,苏祈安和他对视。


    “还看啊?”谭斯京唇边挂着很淡的笑,“都离这么近了,怎么还不亲?”


    明知道苏祈安是个脸皮薄的性子,可他逗她,是真爱逗她。


    眉梢里全是轻佻,锐利流畅的下颌在昏黄车厢的光线下沾染不少柔和,见苏祈安瞬间红了脸,这人就忍俊


    不禁地笑。


    笑够了,苏祈安气鼓鼓地轻拍他,说他可坏了。


    谭斯京却俯身,再度贴近她,抬手,轻捏她绯红的脸,好听声线不着调地说:“苏祈安怎么这么乖啊,一逗就脸红。”


    苏祈安的脸更红了,耳畔红,鼻尖也红了。


    她被捏着脸,只能被迫望进谭斯京那双深潭眼,漆黑如墨。


    苏祈安轻咬唇,唇红齿白的,慢吞吞地:“你好烦呀。”


    软绵绵,清甜的音,吴侬软语,是朝情人说话时自带的亲昵撒娇。


    “怎么只会这几句?”谭斯京再凑近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那苏祈安急了,会怎么样呢?”


    苏祈安真急了,哪儿受得了这样逗趣,所以她转过脸,小打小闹似的说:“我不理你了。”


    像打在棉花上的气。


    偏偏谭斯京愿上她这道,愿哄她。


    两个小时多,好像也没有多久。


    转过头,迎面是谭斯京俯身揽她,直直地撞进谭斯京的视线里。


    外头寂静清凉,车厢里却气氛正浓。


    星火点点,却足够燎原,哪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靠近之间,吻是自然而然落下的。


    彼此之间呼吸交错,谭斯京的手抚在苏祈安耳边。


    长指上的素戒触碰到她的鬓角,冰冰凉凉。


    难以压抑的媚声落在耳边,带着多少喘息。


    缠绵悱恻,藏在睡衣下的温热贴近谭斯京的胸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谭斯京的手缓慢在苏祈安的腰间轻点。


    是再无法控制的情动。


    松开时,苏祈安靠在副驾驶的车背上,鼻尖反复确认着谭斯京身上好闻的冷调气息。


    下一秒,谭斯京打开车门。


    拉开副驾驶车门,抱起苏祈安。


    猝不及防的公主抱,双脚悬空地面,苏祈安环抱谭斯京脖颈。


    周围清爽空气席卷而来,小区绿化带近在咫尺。


    再下一秒,她进了后排座椅。


    坐在谭斯京的腿上。


    唇上带着水润光泽,眉目娇媚,娇艳欲滴。


    宛如刚从水里捞出的花朵。


    谭斯京指腹擦过她唇,漫不经心:“不经逗,该罚。”


    不经逗又算什么错,怎么就罚上了?苏祈安才不继续和他说下去,转眼就换了话题:“你今晚住哪儿呀?”


    谭斯京的手钻进她的衣摆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腰间的嫩肉,不疾不徐:“酒店。”


    来时开了两个钟为了见她一面,见完回去再开两个钟头未免太过空虚,谭斯京从不当这种吃饱没事干的事儿。


    在这儿开个酒店凑合一晚得了。


    谭斯京环住苏祈安,贴近她的背,温热气息洒在耳畔。


    衣摆里的手大有向上的趋势。


    气息逐渐紊乱,谭斯京的唇落在她的耳垂。


    苏祈安整个人都要软了。


    意乱情迷之际,苏祈安贴在谭斯京怀里,小声地说:“谭斯京,你想让我晚上不回去吗?”


    “嗯。”那样沉哑的音落在耳边。


    衣摆上撩,白净肌肤暴露在视野里。


    恍然之间,停了动作。


    谭斯京瘦削指节放在车门上,苏祈安知道他要做什么。


    却又突然想起,谭斯京要住的酒店最差也是四星级,芙城好的酒店离这儿可太远了。


    她抓住谭斯京的手,又有些缓慢地说:“好,好像不行,我明天约了律所,清落家离得近,不太方便……”


    不是她起不来,是约得太早,她不想早晨惊动谭斯京,扰乱他的睡眠。


    松开车门扶手,谭斯京失笑,嗓音苏耳,没有半点恼。


    “怎么尽爱耍我?”谭斯京在苏祈安脖颈处轻揉了把,“说话,嗯?”


    苏祈安眨了眨眼,咬唇,人却被他圈着,只软趴在他身上,又乖又软地真诚看他:“那,那我现在陪你,明天也陪你嘛。”


    谭斯京轻拍苏祈安的臀,不轻不重的力度,好像心被他拍了。


    她整个人都红透了,这样暧昧的动作,即使是那天晚上也不曾有过,只叫人心神都震了一下.


    “苏小姐,我们这儿的实习生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也能学习到很多,做得多学得多。”


    这是苏祈安在芙城寻找的第四家律所,也是最后一家。


    环境不错,前景比她心里所想的略差,但比前几家算好。


    换作从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如今多了个意料之外,还需要考虑的很多。


    谭斯京住的酒店在芙城市中心,离开律所时她叫了辆车,又买了一些小食前往酒店。


    昨晚谭斯京和前台打过招呼,前台直接递给苏祈安房卡。


    苏祈安接过时,避开前台意味深长的目光。


    直径走进电梯时,她甚至听到了前台发给闺蜜的语音,在说昨晚来了个超级大帅哥,今天有个美女来找他。


    苏祈安下意识快速按了楼层。


    谭斯京醒来时,苏祈安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小姑娘个子小,窝在沙发上像个摆件,乖巧安静不出声,没半点动静。


    而苏祈安眨了眨眼,只惊叹他当真是奢侈。


    随意住一晚,竟在五星级酒店里开了个套房,像个小家似的,一厨两卫。


    厨房是开放式公用的,卫生间是大小两间房,房里一个外一个,浴室很大,封闭式淋浴和浴缸都有。


    温水过脸,洗漱过,谭斯京懒懒勾过苏祈安,散漫拥着她。


    苏祈安却低眉,双手轻轻推他胸口,抿唇红脸:“先,先不要,我买了饭,你先吃饭好不好?不吃饭胃不好……饭吃了我们再……”


    谭斯京失笑,轻捏她鼻尖:“苏祈安,你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儿?”


    “一大早,色令智昏?嗯?”


    苏祈安整个人更红了,起了叛逆心理,不顺从谭斯京的话:“哪有,我是想你先吃饭。”


    谭斯京没打算继续逗苏祈安,只调笑她两句。


    苏祈安买了饭和几道小菜,怕有些凉了特意放在微波炉加热。


    她站在厨房里,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等五分钟加热,“叮”的一声后拿出。


    身影纤细婀娜,垂落发丝被牵至耳后。


    加热很快,被摆置桌上时谭斯京吃得并不多。


    他胃口本身就不是很大,只淡淡吃过一些便放在一旁。


    苏祈安看着他吃,倒也颇有兴致地看他,倒了杯温水推到他面前:“喝水呀,每天要多喝水哦。”


    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的声,像哄小孩。


    谭斯京抬眼,唇边带着漫不经心地笑:“哄小孩?”


    “哪有。”


    长指抬起水杯,喉结滚动,大半杯水被咽下。


    “今天打算去哪儿?”


    苏祈安摇头:“不是要陪你吗?”


    她太乖了,乖得这样的话被说出时谭斯京捏了把她的脸颊。


    “过来,陪我睡觉。”


    第19章


    昨晚太过晚睡,苏祈安来时谭斯京听到声响,硬生生地强迫大脑清醒,这会也有些困了。


    苏祈安哪儿会拒绝。


    她去了洗手间洗漱,出来时,谭斯京懒洋洋靠在门前看她。


    苏祈安忽而就想说些什么。


    上回和他分享,大的小的都说了,唯独芙城和律所。


    “我这次来芙城是想找律所实习的。”


    “嗯。”谭斯京上了床,掀开被子一角。


    苏祈安也跟着上床。


    又有些犹豫,她在说些什么,告诉他自己未来有可能在芙城吗?又或者是祈求从他嘴里听见半句有关挽留的话语?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挽留呢?


    谭斯京神色自若,从善如流地闭上眼。


    苏祈安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谭斯京没听到苏祈安的声音,又问她。


    苏祈安抬头,望见的是谭斯京锐利喉结。


    好半晌,她轻声说:“我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律所。”


    谁不知道谭斯京是读法?多的是认识各行各业的资源,尤其是法学专业人士,


    占了大半个圈子,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找他帮忙。


    苏祈安连忙找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你觉得我留在芙城好,还是厦城好呢?”


    “都行。”谭斯京把苏祈安拥着,声线平静,“听你自己的。”


    苏祈安闭着眼,思绪游离。


    听她自己的?她就是在矛盾,站在两个选择前,不知所措。


    谭斯京没有给她建议.


    原本苏祈安会以为她思绪翻滚难以入眠,没有想到她在谭斯京的怀里睡得踏实无比。


    醒时谭斯京还未醒,室内昏暗一片,她有些不辨时分,片刻才反应过来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入目便是眉眼俊俏,睡颜清冷的谭斯京。


    她抬手,没忍住用手去描绘谭斯京的轮廓,很轻,半悬空。


    甚至有些失神地想,是不是暗恋的滋味太过执着渺小,所以她现在没法全心全意地告诉谭斯京一切。


    也是不是知道阶级分明,所以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只是眼前的人像霜,还是月上霜,碰到,短暂捧着后也会消失。


    人总是在午后醒来时容易多想。


    也容易被打断。


    谭斯京睁开眼时,睡眼惺忪,眼皮半垂,却下意识地握住了苏祈安瘦削白净的腕骨。


    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微哑:“想做什么?”


    放在苏祈安腰间的手一用力,她就再度贴近谭斯京。


    软玉在怀,苏祈安整个人小小闷哼一声,谭斯京低笑。


    苏祈安腿间触碰到什么很硬又烫的东西。


    刚睡醒,他有反应。


    那点算不上丧的情绪早就被谭斯京的声音打断,碎成渣,满脑子被目前的状况塞满。


    “我,我没有想做什么。”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小声到几乎听不见。


    “你啊,心思浅,藏不住的。”


    谭斯京修长手指轻捋苏祈安头发。


    她头发黑长柔顺,指节穿过时犹如划过丝绸,舒适感极好。


    说的也是实话,苏祈安这样的女生,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单纯却有点小心机,藏不住。


    叫谭斯京回忆起第一天和她碰面的场景,那会摆明了找借口说什么看胸针,假得很那借口,他却忘了那天为什么要同意和她去看看。


    也许是真意兴珊阑,说什么都随意,也许是想看她怎么收场,又也许是想看看这姑娘胆子这么小,又怎么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一夜。


    他看准了苏祈安不敢,也是真的没想到她半路临阵脱逃。


    苏祈安听他这么说,有些气鼓鼓地扒下他宽松的家居服,露出白玉锁骨,狠狠地咬了口:“我以为,你那天对我是真的有兴趣。”


    这话有点赌气,心里却不认为那会儿谭斯京就对她有兴趣了。


    真有兴趣,那才真是完蛋了。


    她是真咬,力气大了一些,松嘴时那肌肤透出粉红牙印,有些血渗出,像是完美工艺品上刻意制造出的红斑,看着都叫人觉得多了瑕疵。


    咬都咬了,事后偏偏苏祈安有些心疼。


    谭斯京倒无所谓:“心疼了?”


    “心疼了就说出来。”


    苏祈安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腿上那无法忽视的触感还在,她仰头,吻上谭斯京,闭眼时睫毛颤的厉害。


    “我心疼了,可以亲你弥补一下吗?”


    “知道了。”谭斯京回吻她。


    穿过她头发的手,来到她的锁骨。


    呼吸交换,所有的生涩都坦诚相待。


    但谭斯京却没有再深入下去,只在掀开苏祈安上衣衣摆时把吻落下。


    最多也只到这儿了。


    情难自控时分,苏祈安问他怎么了?


    谭斯京眼眸晦暗克制,“这儿的看过了,尺码不对。”


    这样直白的话,听得苏祈安面红耳赤。


    她说:“那,那……”


    “回去再说。”


    谭斯京低头,埋在苏祈安赤裸颈侧,呼出的气倾洒肌肤之上。


    苏祈安脸颊两侧薄红,咬唇,呼出的气息洒在他的头顶上,软糯着:“也不用回去的……”


    “也可以用其他方式的……”


    谭斯京愣怔两秒,被子下的手按住苏祈安的手,她的话好像灼热的诱因,烫得他喉间都哑:“不用。”


    没有必要到要她的手都脏了的地步。


    两个人只再亲密了一会,苏祈安就说要去徐清落的舞团。


    这次她还多在芙城待一天的原因就是晚上要看徐清落表演,两个人约好了表演结束后去吃夜宵。


    苏祈安问谭斯京要一起去吗?


    谭斯京拒绝了,随即电话响起,他看了眼便下床到窗边接起。


    苏祈安失落一瞬。


    电话接的时长不多,但那头却说了很多,基本上谭斯京不怎么说话,只回答几句“嗯”。


    接完,谭斯京转身。


    苏祈安那点低落全然落进谭斯京眼底,他平声和她说:“结束了我去接你。”.


    徐清落的表演八点钟开始,七点半苏祈安就进了后台。


    进后台时她有些惊讶,惊讶阮晋伦居然会出现在这儿。


    尤其是徐清落的桌前放着一捧火红玫瑰。


    玫瑰包装精致漂亮,尤其是那花瓣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摘的。


    后台此时竟只有他们二人。


    “真的假的你认识她?你不会是吹的吧?装什么人设?”徐清落一边拿着粉饼在脸上轻拍,一边从镜子里看着阮晋伦。


    阮晋伦靠在徐清落身后的椅子上,模样漫不经心,淡淡轻扯嘴角:“徐清落,我他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反倒是你,上回给过我答案了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徐清落把粉饼放在气垫里,从镜子里看到苏祈安的身影,懒得回答阮晋伦的话,转身就惊喜说:“宝贝,你来啦,我给你留了前排最佳位置!”


    阮晋伦无语:“徐清落你给我留的位置是后排的!”


    徐清落两手一摊,“你又不是我宝贝你说什么,给你留就不错了,指不定你看过多少女人,到时候给她们蛐蛐我。”


    阮晋伦:“……”


    听他们说话,苏祈安笑笑,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呀?”


    徐清落简单说了一下过程。


    大概就是上周舞团里有芭蕾舞蹈家老师的资源,可以和她学习进修一个月,名额只有一个。舞团里钩心斗角,想去的人很多。有个女生走了点关系,获取到了这个资源。


    阮晋伦无意知道后,说自己认识这名老师,可以引荐给徐清落。


    徐清落不信,认为阮晋伦这种不务正业的公子哥怎么会认识到这种明朗正骨的芭蕾舞老师。


    “徐清落,你说谁不务正业?我怎么就不能认识蔡榕明了?”阮晋伦无语。


    “蔡榕明,那可是蔡榕明,一线舞蹈家,你知道什么啊你。”


    苏祈安沉默下来,她知道蔡榕明,奔波于各大国际舞台,一票千金难求,场外人山人海,就连周边都供不应求,基本每一位学习芭蕾舞的学生都以蔡榕明为偶像,奋斗目标。


    能被这样的老师指点一个月,怕是芭蕾舞演员死而无憾的心都有了。


    苏祈安羡慕,却也和芭蕾舞告别。


    阮晋伦真纳闷了,徐清落怎么会这样不信他,他说:“蔡榕明是我爸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徐清落惊讶得快要跳起来,眼神放光:“卧槽你说真的!”


    “真的。”


    徐清落瞬间对阮晋伦改观不少,连忙把他微信拉出黑名单,甚至给他安排了前排座位,一顿需求满足。


    直到要换衣服,阮晋伦在外面等她。


    后台只剩下苏祈安和徐清落。


    徐清落感慨:“没想到他真认识蔡榕明老师,宝贝到时候我去了给你录视频,给你讲解。”


    说完又瞬间沉默,她忘了蔡榕明不允许录视频。


    苏祈安摇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学芭蕾舞了啊。”


    这点难过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啊。


    徐清落又何尝不知道苏祈安是真的喜欢芭蕾舞,否则又怎么会场场自己重要的场合她都在?


    除了自己是她朋友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苏祈安放不下芭蕾舞。


    说了安慰的话,最后只能转移话题,“对了宝贝,我不记得的那段记忆里,我认识阮晋伦吗?”


    苏祈安摇头:“你没有和我说过。”


    徐清落基本上对苏祈安知无不尽,言无不尽。


    如果没有和她说过,那是真的不认识。


    她纳闷,从换衣间里换了芭蕾舞服走出:“那阮晋伦还说什么我去了WATER酒吧跟他睡过一觉,还给他几百块钱,说我把他当成鸭子。”


    “我服了,我查过我手机所有软件,我就没在那酒吧消费过,怎么会跟他睡过,再说了我做得出来睡了一觉就跑了的事情吗!”


    苏祈安忍不住笑,顶着徐清落纳闷的神色说了句:“有可能会做出来哦。”


    徐清落佯装生气轻挠苏祈安。


    两人在后台嬉笑一顿。


    八点,徐清落准时在舞台上演出,舞姿优美,神色自若优雅,雍容华贵又典雅大气的动作在她身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像只高贵的天鹅,闪闪发光。


    苏祈安在底下看得不免失神,想起十八岁那年,她和徐清落在同一家舞团,有一回也是这么上台表演。


    她曾上过舞团社报,被称为“舞团行星”,也参加过几场比赛,耀眼,夸赞,掌声围绕着她。


    表演结束时,台下的观众掌声持续了很久。


    徐清落还要和工作人员、主办方几名粉丝合影,苏祈安和阮晋伦舞团门口等了她一会,等出来时又在附近约了一顿夜宵。


    吃完时将近十点,徐清落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苏祈安摇摇头,说谭斯京来接她。


    谭斯京的车在附近,他倚身靠车,指尖捏着烟,没点燃,就这么把玩着。


    模样漫不经心,散漫得很。


    他向来颜正,黑色风衣穿的落拓有型,路灯光线为他隐去几分神色,叫人更加为之着迷。


    晚风悠悠,拂过面颊。


    抬眼,落入便是小姑娘提着包快步朝他走来,小步子快又稳。


    谭斯京收了烟,“挺快。”


    阮晋伦和徐清落跟着过来。


    “哥们儿,来芙城也不说一声,江苻打我电话打了几百个,问你去哪儿了。”阮晋伦说。


    谭斯京没回答他的话,只说:“管好你自己。”


    阮晋伦纳闷:“行吧,那晚点说这事儿。”


    苏祈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挽过徐清落的手说她会晚点回去。


    谭斯京没打算和苏祈安直接回酒店,他睡了大半天,精气神好得很,问苏祈安芙城哪儿好玩?


    苏祈安没来过几回芙城,摇了摇头诚实说不知道。


    车经过某个中学,正值晚自习放学时间,学生们从校门口走出。


    道路减速慢行,可以看清鱼贯而出的学生,校门口有个高瘦男生走在前方,后头跟着个女生。


    几步路的距离,女生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男生,而男生神色漠然,一眼便知不认识女生。


    这分明就是暗恋。


    苏祈安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谭斯京瞧了眼苏祈安,顺着她的目光放在校门口上,唇边带着笑问她:“苏祈安,高中有这么看过男生吗?”


    带着逗趣的话题,苏祈安一听便知。


    他这人浑,也危险,偏生就是这样吸引人。


    也是玩笑话里最容易透露真心,苏祈安不是不懂,但她不懂谭斯京知不知道。


    她说:“有啊。”


    “看谁呢?”


    苏祈安看向谭斯京,水润眼眸充盈雾气,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细细密密爬满了她的心头。


    “看你。”脊背处涌上热气,苏祈安声线平和缓慢,“看谭斯京。”


    “谭斯京,我没有骗你的。”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温柔地笑,“我高中,真的一直一直都在看你。”


    谭斯京眉眼轻挑,“嗯”了声,“信你。”


    苏祈安垂眸,轻轻笑。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带着戏谑的目光:“所以说说,都怎么看我的?”


    转而又看校门口那女生:“和她一样看?”


    第20章


    虽没找到律所实习,但苏祈安没闲着,耗费一周时间把毕业论文写完上交。


    周新文也不失传闻所说,愣是打回三次让苏祈安重写,一来一回,耗费了苏祈安大半个月时间。


    最后一次上交毕业论文时,周新文把苏祈安叫进了办公室。


    那阵子苏祈安三天两头修改论文到夜半时分,不知怎么的,她走了神。


    失神地想起那天在芙城的夜晚。


    那时候,校门口的男生没有忽然转身叫出女生的名字,不知说了句什么,女生红了脸就要去打他。


    两人沿着路嬉笑打闹。


    谭斯京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句:“苏祈安,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话语里带着戏谑,还有无奈的失笑,分明就是故意的。


    话题被打断,溢在喉间的暗恋也跟着被打断。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路边女孩隐藏的暗恋消散离去。


    “祈安,祈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思绪蓦地回神,苏祈安望着眼前周新文严肃的脸,瞬间低了头:“抱歉,周导,我走神了。”


    周新文“唉”了一声。


    倘若不是平日里苏祈安一向专注,按时完成作业,绩点处于上游,加之常常帮他完成任务,他这会儿还真不知道对苏祈安说些什么。


    “实习的事安排好了吗?我看你并不是很想去学校安排的律所,厦城律所有心仪的吗?”


    苏祈安摇了摇头:“一品倒是不错,但我还没有去看过。”


    一品律所是厦城最出名的律所,苏祈安知道,却还没有去试过。


    苏祈安心里更向往芙城,但芙城律所有些令她失望,倘若不是想逃离原生家庭,那么她想也不用想闷头直选一品。


    周新文点头给建议:“一品学习环境好,给实习律师的待遇在一众里也不算太差,目前投的人很多,竞争力很大,能进去是好的,你好好考虑。”


    “听听身边人的意见。”


    不是只有周新文给出这样的意见,余一婕也是。


    她选择了学校安排的附近某家有名的恒隆律所,然后像个贴心宝宝,在苏祈安耳边吹足了风。


    说一品好,一品妙,学习又不错,她们还能在芙城常常见,最重要的是合租还可以继续,都不用她再找一个合租室友。


    一品律所就在附近五公里路。


    余一婕撒娇,说上回的蛋糕苏祈安让她吃,她一下就吃光了,自己特别听话。


    “所以祈安,你不要和我分开嘛。”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天天粘着你,你怎么舍得和我分开。”


    苏祈安站在走廊上收衣服,仰头,灯光洒下,侧脸线条优美,峨眉粉黛,连粉底都没上的素净脸是如此白皙,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柔和。


    看久了,心跳都不禁为她加快。


    这不怪余一婕,实在是苏祈安性子太好,不争不抢,与世无争似的,加上那张脸,谁不想天天看着性子贼好的美人?吃饭都变得香。


    苏祈安还在考虑中,把收下的衣服放在手臂上,她温和地笑:“一婕,我考虑考虑可以吗?”


    余一婕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好吧,“祈安,你最近是怎么啦?衣服风格都换了,这样挺好的呀,都不穿你妈妈之前给你买的丑衣服,不配你。”


    苏祈安看着手臂上的裙子,弯了唇,没正面回答余一婕的话,“是吗?我觉得好看。”


    余一婕不疑有他,“那当然好看,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苏祈安进了房间关上门,等再出来时换了身杏黄色连衣裙。


    余一婕都看呆了,再仔细一看,苏祈安描了眉,涂了裸色口红,气质更加浓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算是活生生地体会到了。


    她说:“祈安,你真是越来越会打扮了,和之前不一样。”


    苏祈安从前是不怎么打扮的,


    休闲穿搭,常常穿的更是牛仔裤,普通衬衫上衣或者周雨喆安排的衣服,虽没掩盖住美人气质,但也没现在这样大放光彩。


    当时课业也繁忙,苏祈安不想和周雨喆发生争吵,听话了二十多年,和谭斯京再见面时,那晚了十多年的叛逆好像回归了。


    她想顺心,也是如今,才发现顺心,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重要的是勇气和动力,也破土而出了。


    苏祈安当着余一婕的面出了门,监控器还在闪烁着。


    站在门前,苏祈安不自觉地往监控看去,黑漆漆的摄像头,圆孔状,像黑洞里时刻盯着的眼睛。


    苏祈安犹豫地眨了眨眼,站定一分钟,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上午十点,车子停在罗伯威小区,清晨咸湿海风扑面而来。


    轻车熟路直达那扇熟悉的门前,苏祈安按下之前谭斯京给她的密码。


    手机放置在洗脸台上,谭斯京刚洗漱完,下颌线上还带着透明水珠,修长手指顺手带过。


    薄唇轻启,冷淡回复着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男声。


    “收起您那股劲儿,有那闲空多去管管您那乱成一锅粥的公司,少管我。”


    “谭斯京,你还想回谭家吗?我管你是因为你是谭家人!”硬气男声带着怒气,谭仲言在电话那头眉眼紧皱。


    谭斯京眼眸晦暗,唇边带着冷嘲:“那家倒也不必想回。”


    “谭斯京,我看你是疯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做的什么事,接风宴穿的什么衣服?开什么酒吧?要我一件一件给你说出来吗!乱搞——”


    电话被挂断。


    镜子前,小姑娘站在距离洗手间和卧室较远的安全地带,神色自若,眉眼沁着温雅。


    杏黄色的连衣裙,齐腰长发如墨泼下,婀娜身材一览无余,净□□致脚腕露出。


    衬她。


    隔音效果绝佳的公寓,不必担心电话内容被听去。


    谭斯京走向苏祈安。


    苏祈安问他是不是刚起床?刚起床的话有没有吃饭?


    谭斯京说钟点阿姨做过饭了。


    苏祈安慢慢走到谭斯京面前,抬手抚上谭斯京的眉眼。


    他皱着眉,苏祈安的手轻轻抚过他拢着的眉眼,然后环住那精瘦的腰。


    苏祈安柔声细语,“谭斯京,不要皱眉好不好?”


    她不喜欢他皱眉,也不喜欢他不开心。


    苏祈安那点心思全暴露在谭斯京眼里。


    他今日睡得足够多,那通电话谭斯京不当回事儿,丝毫没影响到情绪。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圈了她一缕青丝在食指上缠绕把玩,慢条斯理地问她:“选好在哪儿实习了?”


    苏祈安摇头,没把她纠结选择的原因告诉谭斯京。


    只说也有可能会在一品。


    倒不是为了余一婕那电话,而是芙城的到底没顺心,不如选个好的,即使周雨喆在,那也不能影响了前程。


    ‘有可能’,那只能说明还有顾虑,早说了苏祈安心思浅,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苏祈安。”谭斯京拥着她,发丝在手上缠了三圈,有些爱不释手,“选你自己的,别被其他人影响,嗯?”


    其实一开始,苏祈安是随心的,随心接近谭斯京。但接近他了,又没办法在他身边随心。


    总是担心自己这不好,那不好。


    也没和谭斯京说过什么顾虑,话却和影响她所想的对上了,但流入心脏却是暖洋,潺潺流过,苏祈安抬头,眼眶雾气弥漫,不着边地问了句:“那,你给我兜底吗?”


    昨天那点多想又被打消了,那句‘听她自己的’,真的是想让她听她自己的。


    “行。”谭斯京松了手,发丝一圈一圈又从他瘦削食指松开,落在墨绿色衣料上。


    “我给你兜底。”


    苏祈安启唇,声是轻的:“好呀。”


    这样隐秘的循循善诱,叫她心中一锤定音。


    都没说选择,谭斯京却散漫说:“下回接你上下班。”


    那样倦淡的模样,落入苏祈安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是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


    懒洋洋的。


    也是后知后觉的,明明还没有说去哪儿实习,他却能说出接她上下班那样随意的话。


    倘若是遥远的地方呢?苏祈安才发现,谭斯京的肆意妄为,是他的底气,也是他勾人的地方。


    是他与她的阶级区别。


    也是,她跌进名为他的漩涡的原因之一。


    苏祈安联系了一品律所的联系人,投去了她的资料,目前只等通知即可。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看什么海,苏祈安看过好多回,但跟谭斯京看过几回?


    看过几回,她也不会拒绝呀。


    苏祈安点头,“好呀。”


    谭斯京揉了把她的头,换了身衣服带她上了车。


    道路光景从眼前迅速划过,车水马龙,路边行人三两。


    车开了很久,谭斯京带她前往某座小岛,从车上下来时,岸边即可看见一片砖红色的浪潮铺满海上。


    这是赤潮,代表夜晚有惊喜,瞧起来并不吓人。


    小岛面积很大,望去一眼到不了头,大风车近在咫尺,抬头像个巨人,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


    海风比谭斯京家附近的还要大,苏祈安如墨的发被吹起,她能闻到常用的洗发水味。


    谭斯京稍稍俯身,颔首凑近苏祈安,风带着他冷调的气息拂过苏祈安面颊,随之而来的是他温和嗓音:“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苏祈安摇头:“我不冷,也不想回去。”


    偏头,她笑:“这是蓝眼泪呀,我想看。”


    头发被她抚顺,浪潮迭起,风却小了,阳光照过海面波光粼粼,半洒她的脸颊。


    风是刚好的,阳光是刚好的,她这样柔和的笑,低眉顺眼,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冷就告诉我,带你回去。”


    惊奇的是和那天晚上一样,附近有一家唱片店,面积不大,装修风格一眼过去是复式风格,没放音乐,也没什么客人。


    进去时,门口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掀开透明纱窗,入目便是一排又一排的唱片盒子,分颜色排放,整齐美观。


    老板躺在躺椅上,瞧见有人进来,懒懒翻了个身,压根儿没起身:“试听在左边,挑选在右边。”


    还没走到试听区,谭斯京来了电话,他先让苏祈安自己逛逛,自己到门外去接了电话。


    光怪陆离的光线透过纱窗,环绕男人背影。


    苏祈安半眯眼,忽而就瞧不清这光风霁月的谭斯京。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苏祈安在试听区绕了一圈。


    她对唱片的兴趣不高,但遇到有兴趣的还是会停留上那么一会。


    走到挑选区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架子上摆放着芭蕾唱片。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安塞美的《皇家芭蕾》。


    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接触有关芭蕾的一切事物,除了看徐清落演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芭蕾。


    苏祈安没忍住拿了一张《皇家芭蕾》到试听区。


    打开唱片机,放入唱片。


    苏祈安戴上耳机,悠扬婉转而动听的歌声缓缓回荡在耳边。


    叫人心之一颤。


    直到左耳耳机被摘下,谭斯京低沉声线钻入耳道。


    “在听什么?叫你两声没听见。”


    苏祈安仰头:“《皇家芭蕾》,你听过吗?”


    “没有。”


    “要试试吗?”


    谭斯京把耳机戴上。


    不到半分钟,谭斯京摘了耳机。


    无趣且漫长的音乐听得他头疼,真不知道苏祈安是怎么听得入迷。


    果真,他欣赏不来这艺术。


    转身的瞬间,苏祈安拉住他的手,“不听了吗?”


    “我去买单。”


    苏祈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单?我,我只是听…听听。”


    “苏祈安。”谭斯京很深地看着苏祈安,“说真话。”


    她看那眼神就是想要。


    “说真话,说想要。”


    右耳的耳机还在放着跳动的节奏,是最爱的芭蕾。面前,左耳是谭斯京缓慢低沉的嗓音。


    不知怎么的,苏祈安低了眉,涌出细密情绪,她吸了下鼻,摘下耳机,关了唱片机,把唱片收好递给他。


    “那你,可以买一份送我吗?”


    “乐意至极。”谭斯京弯了唇。


    买了唱片,苏祈安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她想,这一定不能被周雨喆发现。


    谭斯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听唱片,纯粹只是带苏祈安来看看。


    但这个下午,苏祈安在听到好听的唱片时,会拿着耳机递到他的耳边,那样欣喜地和他说:“你听,好好听的歌。”


    眼眸盛着星月,眉眼娇俏,美得动人。


    谭斯京瞧她,忽而就笑了。


    听了一下午的歌,谭斯京带苏祈安在附近吃过饭。


    七点时分,海上开始涨潮。


    夜幕降临,天空以深墨色出现在眼帘里。


    苏祈安坐在沙滩上人工建造的秋千上。


    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涨潮。


    直到海面涌上一股荧光蓝的浪潮,波光粼粼,海水洒过礁石,落下一层荧光闪闪。


    这是绝无仅有的视觉盛宴。


    海风,蓝眼泪,音乐。


    苏祈安的心灵受到巨大抚慰,她转头,抓着谭斯京的手臂轻轻晃动:“谭斯京,你快看,蓝眼泪。”


    她的眸光闪烁,从秋千上起身,忍不住走到岸边,俯身用手划过海水。


    每年的四月到七月,是厦城蓝眼泪爆发的高发期,蓝眼泪是夜光藻,生活在海湾里的一种荧光动物。


    不是每一片厦城的海域都能看到。那些能看到的海域也不是每一次去都能看到。


    苏祈安自小是厦城人,小时候她见过一次,但后来再也没见过。


    周雨喆让她离这些危险的地方远一些,再后来也没了机会。


    夜光藻在她手里划过,它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十秒,落入海水,带着荧光消失。


    像烟花,璀璨过后再也不见。


    这便是它的价值了。


    苏祈安的心情是震撼的,惊喜的,没有遗憾的。


    夜里海风吹来,苏祈安的发丝微微凌乱,她笑着。


    那是容易引起灵魂共鸣的笑,娇媚动人,宛如夏夜里的玫瑰,迷人又明艳。


    谭斯京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淡淡应着,没过去,就这么瞧着她。


    说实话,他先前觉得苏祈安是有些寡淡,性子静,却在这一刻发觉她藏着明媚。


    只是那明媚有些黯淡了,这话听起来矛盾,又在理。


    不过是睡醒时无意瞧见一则新闻,说是今晚这有蓝眼泪,他兴致高,带她来了。


    谭斯京看着小姑娘盎然勃勃地捧起蓝晶晶的海水,她眉梢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漂亮的动人心弦,不可方物,叫谭斯京的心也软了不少。


    什么小姑娘啊,一个蓝眼泪,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能看到这样鲜活灵动的苏祈安。


    倒也不亏。


    苏祈安喊他名字,灵动又娇柔地喊他:“谭斯京,你喜欢吗?”


    蓝眼泪从她的指缝落下,亮蓝亮蓝,像银河落下。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站着,长腿直立,目光慢条斯理地穿过空气,落在她身上。


    对上苏祈安那明亮有神的眼眸时,忽而,那唇就挂了浅淡的笑。


    心弦都叫人为之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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