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陆晚耳朵微微动了动,抬起了眸,下一刻,便见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
陆晚心中咯噔了一下,顾怡眼睛亮晶晶的,还在说:“哎,真的假的,你想和离?哇,那你嫁给我哥,给我当嫂嫂好不好?”
陆晚之所以想和离,说到底是不想连累安国公府,不论是老太太,还是国公爷对她都不错,秦氏也是,也就刚嫁入国公府时,不太喜欢她,没多久就对她改观了,过年时,还送了她两套无比华贵的头面,上元节还让人给她做了不少新衣。
就连傅灵,如今都时不时给她送东西。
谁料这番话,竟是被傅煊听了去。
她有一瞬间的紧张,手心都出了汗,见她神情不对,顾怡也顺着她的视线,朝外望去,瞥见傅煊冷冽的神情,她不由缩了缩脖颈。
“啊,那个……那个。”顾怡哪里还敢再推销她的哥哥,吓都要吓死了好么,她忙站了起来,“咳,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陆姐姐,改日我再来寻你。”
她小兔子一般,站了起来,绕过傅煊,飞快溜走了。
陆晚被她这么一弄,更加紧张了。
傅煊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锦袍,领口的云纹刺绣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平日里温和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寒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想和离?”
陆晚被他这模样看得心口一缩,连忙抿了抿唇,将涌到眼眶的湿意压了下去,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裙摆,勉强压下了心中无端涌上来的难过。
她一个被流放之人,若被成元帝发现她的存在,只怕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不和离能如何?
陆晚道:“这桩婚事,本就非你我所愿,你我也不是同一路人,早日和离,世子还能早日再娶一个合心意的娘子。”
“秦囡囡,你究竟有没有心?”
陆晚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心尖也跟着一颤,囡囡是她的乳名,这个名字只有家人知道,他如何得知?
陆晚紧张地抿了抿唇,不禁抬眸,对上了他深邃的眸,他一双眸底像是燃烧着一簇火苗,下一刻就听他咬牙切齿道:“想和离,除非我死。”
她心中乱糟糟的,试探着问道:“你……你刚刚喊我什么?”
傅煊不想重复,见她怔怔望着他,眸中的怒火散了大半,他低头去吻她的唇,“怎么?就许你表哥这么喊?不许我喊?”
这话浓浓的醋味,他俯身更深地吻住了她,休养了一段时日,她的伤已经愈合了,他却还是有所顾虑,没敢压她,而是长臂一挥,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他大腿上。
陆晚有些晕乎,心跳也怦怦跳了起来,白皙的手,不自觉攥住了他的衣襟,不懂他怎么忽然开始亲她,上一刻他还在生气,这一刻却吻得这么凶。
真的好凶。
史无前例的凶。
陆晚被他亲得唇舌发麻,舌尖都疼了起来,腰肢也被用力地捏揉,她几乎软成一团,无力地软在他怀中,他又哑声问了一句,“重新找个合心意的?你肯让我这么亲别人?”
他越想越恼,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实打实地咬,耳朵火辣辣烧了起来,咬完还不算,他叼着她的耳垂,研磨了起来,她身体情不自禁颤了一下,耳尖一阵酥麻,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尖。
陆晚羞耻地脚拇指都蜷缩了起来。
不知为何,想到他会这么亲旁人,心中先泛起一丝酸涩。
陆晚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你、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清楚,和我在一起没有半分好处。”
这几年表哥一直在积蓄力量,他如今富可敌国,暗中也养了不少兵,终有一日,他和成元帝会走向对立。
哪怕只有一点失败的可能,她都需要考虑后果。安国公之所以同意这桩亲事,肯定不知道她的身份吧?就算他肯接受,安国公府的众人又岂会跟着他冒险?这对他们不公平。
听她只是担心这个,傅煊心中的怒火散了大半,凶悍的亲吻,都温柔了一分,捏住她腰肢的手,却没有放松力道。
他哑声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以后不许再提和离,懂了吗?既嫁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妻。”
陆晚眸中不自觉蒙了一层雾气,鼻尖也有些发酸,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竟有人,在得知她的身份后,不害怕,不退缩。
反而还要坚定地选择她。
“可是……”
“没有可是。”傅煊截住了她的话,手指掀开了她的衣摆,抚摸了一下她的伤,伤口已愈合,他咬住了她的唇,问:“还疼吗?”
陆晚摇头,早不疼了。本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关心她,下一刻,陆晚才知道,她天真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如玉般莹白的手指上,也落在床榻的藕荷色锦被上,晕开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室内熏炉里燃着的龙涎香还剩最后一缕青烟,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空气都好似变得黏腻起来。
他却忽然伸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探入她月白色裙摆,陆晚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不行……”
光天化日之下,岂可……
她的声音被他吞入了腹中,尾声逐渐变得破碎。
陆晚简直不敢相信,印象中他一直清冷高傲,总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一刻,他却像一个被贪欲控制的人。
他近乎霸道地吻着她,不给她躲闪的机会,舌尖被吸吮的发麻,室内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温度好似在不断地攀升。窗外不知何时又刮了风,一阵风顺着窗棂钻了进来,却没能给两人降降温。
陆晚觉得好热好热,掌心、鼻尖都冒了汗,被他抱着去沐浴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陆晚实在累极,靠在他怀中,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晚被香味吸引了去,穿上绣花鞋,下了床。
院角的老榆树下支着一架简易的烤架,他不知从哪儿猎来一只野兔,此刻正用铁签串着,在炭火上慢慢转动着。兔肉已经被烤得油光锃亮,金黄的油脂顺着签子往下滴,裹着香料的香味飘得满院都是。
听见室内传来的脚步声,傅煊回过头,手中还握着转动烤架的木棍,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醒得正是时候,快烤好了。”
陆晚没料到他会烤肉,瞧着烤得还很美味,片刻后,他递给她一只兔腿,陆晚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
吃饱喝足,晚上安置时,傅煊才对她说:“皇上今日交给我一个任务,命我将太子尽快寻回来。”
陆晚心中一紧,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室内刚熄了灯,陆晚瞧不清他的神情,呼吸都不由屏住了,正胡乱猜测成元帝是何时发现的表哥,就听他说:“不必担心。”
傅煊将成元帝那番话说了说,“他知道太子不曾投毒,让我劝太子回京。”
陆晚声音有些发涩,“我
不知道表哥的下落。”
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傅煊。除非表哥愿意现身,陆晚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表哥了。
一听她的声音,傅煊便清楚,她肯定误会,道:“我跟你提起此事,不是找你打探消息,是怕你担心,跟你交个底,前天夜里,我已见过太子,知晓他的下落,过几日,回京时我再咨询他的意见吧。”
已经七月底,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返回京城了。
她悄悄松口气,不禁问道:“表哥在哪里?一切可好?”
傅煊翻了个身,以手撑床,罩在她上方,低头去吻她的唇,“在我跟前,还要担心旁的男人?”
什么旁的男人。
那是她表哥。小时候她没有哥哥,在她心中表哥就是她的哥哥。
可在他眼中,表哥却是外男。
陆晚有些好笑,心尖不由软成一团,搂住了他的脖颈,随口安抚了一句,“不担心了,好不好?”
以表哥能耐,肯定能将一切安排妥当,这点信任陆晚还是有的。
她哪里知道,她的任何一点主动对傅煊来说,都不啻于一把能点燃他的烈火,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意识到时,已满心满眼都是她。
原本只想亲一下,这下却没完了没了起来,顾虑她的伤,他再次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他膝盖上,滚烫的唇舌撬开了她的唇,陆晚想躲,最终也能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傅煊……你够了啊……”
够什么,一点不够。
长夜漫漫,室内那点呜咽猫叫似的,顺着窗棂飘了出去,草丛中的虫鸣也跟着伴起奏,窸窸窣窣声,在寂静的夜里同样格外清晰。
第二日醒来时,陆晚浑身发软,只觉得比练了两个时辰的武还要累。
傅煊只在行宫待了三日,陆晚巴不得他赶紧走,得知他要离去时,眼睛都亮了一分,下一刻就被人抱了起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就这么盼着我走?”
陆晚小脸靠在他怀中,有片刻的心虚,腰肢被揉了一下,她才有些不满,忍不住挺直了腰肢,去躲他的手,“谁让你总白日宣……”
最后一个字,她实在齿于提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傅煊眸中带了丝笑,又低头吻住了她。
其实陆晚也想跟着他离开,怕成元帝多想,才压下这个念头,好在还有几日,就要回京了,回京的这一日,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马车走得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歇息。
尚未抵达京城,傅煊便回来了,他也钻入了马车内,一见面,就将她抱到了腿上,陆晚脸颊有些烫,忍着别扭问他表哥的事,“表哥怎么说?”
“他跟来了,一会儿会面见皇上。”
陆晚心中一跳,忙掀开帘子往外看,自然没看到表哥的身影,成元帝的銮驾在最前面,中间隔着不少距离。
韩修霖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已经来到銮驾跟前,成元帝忙喊了停,在陈公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下了马车,膝盖还不自觉晃了一下,连扶着陈公公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那双浑浊的目光始终落在韩修霖身上。他身着暗紫色锦袍,腰束白玉带,玉带钩上缀着的明珠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身姿挺拔如松,骑在马背上的模样,倒比十年前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场。
韩修霖疏离的目光也落在了成元帝身上,印象中成元帝一直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不过十年不见,如今竟也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疲态尽显的老头。
成元帝眼睛泛红,嘴唇都哆嗦了起来,颤颤巍巍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既然还活着,怎么不回宫?”
韩修霖脸上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那双曾干净温和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冰,连眼尾的弧度都透着冷意。
他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扎人:“回宫?舅舅、母后都惨死在这所谓的皇权下,宫里还有一个费尽心机,把我母族连根拔起的父皇,这样一个吃人的皇宫,我有必要回吗?”
说罢,他还微微抬了抬下巴,下颌的线条绷得笔直,满是不屑。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他的好父皇所赐。蒋副将不过是他手中的刀,最后也被他处死了。
哪怕后来,得知是贤妃给他下的毒,他也没重新审理此案,没有为他洗刷冤屈。
韩修霖早就对他失望至极。
成元帝心口一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得有些发白,原本还算有神的眼睛,此刻也没了光彩,只定定地望着韩修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愧疚堵了回去。
他对镇国公终究是有愧,镇国公虽然不是他亲手所害,终究是死于他的多疑,说到底蒋副将不过是揣摩了他的意思,才胆敢泄露行军路线。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快要嵌进掌心,连扶着陈公公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太子是成元帝亲自培养出的继承人,他对太子也十分满意,唯一的缺点,便是过于仁慈,成元帝怕自己走后,太子过于亲近母族,镇国公又威名赫赫,以至于秦家军只认他,以后他一旦谋反……
这步棋终究是走错了。
成元帝闭了闭眼,道:“朕兴许是做错了,可你别忘了你是太子,朕老了,你理应担起自己的责任。”
韩修霖眉眼不动,“想让我担起责任,好啊,那就下罪己诏,为镇国公府洗刷冤屈,为死去的人偿命。”
他字字珠玑,眉眼带了嘲讽,“你舍得名声吗?舍得去死吗?”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陈公公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韩修霖却直直注视着成元帝,没半分退缩。
陆晚并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得知表哥也过来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傅煊低头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去吻她的唇,“专心点。”
陆晚不想专心,这个时间,她哪有心思被他亲,忍不住躲了躲,“世子……”
“叫夫君。”他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唇。
陆晚被他缠得不行,只好乖乖和他拥吻,一吻结束时,她才发现马车全停了下来。
她也忙下了马车,午时的日头正烈,随行的侍卫在官道旁的树荫下搭了临时的凉棚。
片刻后,陆晚便瞧见了打马行来的表哥。众人瞧见他,皆一脸震惊,“太、太子?”
韩修霖的目光滑过众人,微微颔首,翻身下了马,他身姿笔挺如竹,紫色锦袍在风里轻轻晃着,眉宇间本凝着的疏离冷意,在瞧见陆晚的瞬间,竟像被日光融化了一般,淡去了大半。
陆晚鼻尖一下有些发酸,飞快跑到了他跟前,陆晚千言万语凝成了一声,“表哥。”
韩修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长高了。”
陆晚鼻尖又酸了些,她掩饰般转过头,看向皇帝的銮驾,有些欲言又止的,下一刻,就听表哥道:“放心,我会帮舅舅讨回公道。”
陆晚从不担心这点,只是怕表哥不知道怎么面对成元帝,说实话,陆晚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印象中成元帝对她一直很好,会时常抱着她去御花园,还会送她各种珍玩,可也正是因为他,爹爹死了,镇国公府阖府被流放。
她自此没了家。
夜深人静时,她甚至想过手刃他,可他又是表哥的亲生父亲。
韩修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一切有表哥,你不必操心,和傅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马车又慢慢悠悠行驶了两天,才总算到了京城,陆晚没料到,到京城后,成元帝就下了罪己诏,爹爹冤屈终于被洗刷干净。
京城瞬间炸开了锅,和傅煊一起去拜祭爹爹时,陆晚还听到了有不少人,在当街议论此事,“我就说秦大将军不可能叛国。”
“镇国公府的男丁全都战死沙场,下场比安国公府还要惨,这样一个为大魏戎马一生的人,又岂会投降?”
“是啊,我也
不信,可怜他死后,还落了个污名,镇国公夫人也着实惨,被流放了十年,就算现在,被赦免,之前受过的苦,算什么?”
傅煊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
陆晚将脑袋埋在了他胸前,闷声说:“我想娘亲了,你若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江南,接娘亲回来,好不好?”
傅煊摸摸她的脑袋,一口应了下来,“好。”
爹爹的衣冠冢立在后山。
后山的松柏长得郁郁葱葱,枝叶遮天蔽日,爹爹的衣冠冢就立在一片开阔处,墓碑是青黑色的,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是母亲亲手刻下的。
墓前还摆着一束刚摘的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珠。陆晚刚走近,就瞧见了弟弟的身影。
小少年跪在墓碑旁,一身蓝色锦袍,领口还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草花——那是母亲以前亲手绣的。
他眉眼俊秀,和陆晚有两三分相似,只是此刻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鼻尖也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瞧见陆晚和傅煊,先是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才小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姐姐,你们也来了。”
陆晚颔首,拉着傅煊,在坟前跪了下来,说:“我带世子来见见父亲。”
傅煊却不合时宜地瞥她一眼,“还叫世子?”
陆晚嗔了他一眼,又想起他那个磨人的吻,说:“爹爹,这是子璋,也是我的夫君,是个很好的人,你若在天有灵,肯定会喜欢他。”
傅煊也郑重磕了三个头,他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眉眼,此刻也变得格外认真,连眼神都透着坚定,声音沉稳有力:“岳父,以后囡囡和阿辰有我照应,您不必担心。”
这一日,陆晚絮絮叨叨,和父亲说了许久的话,阿辰和傅煊也陪了她许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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