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堂眨了眨眼, 一直努力存在眼睛里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滑到唇边。


    明堂的感觉此刻分外?敏锐,他甚至感觉到薛长松轻轻地吻掉了那滴泪。


    对,不是什么好朋友闲得没事碰碰嘴巴。


    也不是对他出?言不逊的回击。


    薛长松在亲他。


    薛长松在亲他!


    明堂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空教室里什么杂物都有, 被他一撞, 叮呤咣啷倒了一地。


    明堂没往后看, 他盯着?薛长松。


    薛长松在他退后的刹那就睁开了眼, 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剖白:“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喜欢你,明堂。”


    “我怕被我妈发现?, 怕被你发现?,所以总借着?徐姨的名义才敢接近你、对你好,”薛长松越说越顺畅,“我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只想当你男朋友,你听到了吗?”


    所以别找那个什么该死的张临了,看看我吧。


    明堂脑袋嗡嗡的,他只看到薛长松的嘴唇翕动, 说着?什么,只依稀听到什么喜欢,什么男朋友之类的话。


    薛长松说话的动作唤起了明堂的知觉, 他的嘴唇开始后知后觉地、麻酥酥地痒起来。


    明堂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明堂感觉自己的脸在极速地升温, 他捂着?嘴巴, 骂薛长松:“薛长松你变态!”


    “对啊, 你不是知道的吗?”薛长松自暴自弃,“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医院看的吗?”


    薛长松一步一步地逼近明堂,他的表情很决绝,简直不像在表白, 更像要赴死:“明堂,我治不好了,是你害的。”


    “胡说!”明堂被人强吻了,还背了一个黑锅,他又羞又气?,“关我什么事!”


    “你、你……”明堂“你”了半天,却大脑一片空白,找不出?后半句话来。


    薛长松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拍了拍他衣角不小心沾到的灰尘:“怎么跟你没关系?我看你对别人笑?我就生气?,你吃别人的糖我就不高兴,你跟别人说话我会吃醋,你哭的时候,我会想亲你……”


    明堂从来不知道薛长松竟然有这么多话,还是这么羞耻的话:“不许!”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薛长松:“你换个人喜欢!”


    “换成谁?”薛长松半弓着?身,跟明堂对视着?,很认真?地询问?。好像明堂只要说出?个人名来,哪怕说的柯主任,他也能立刻移情别恋似的。


    换成谁都行!


    柯时来、徐蓝、秦昭、李朝阳……明堂脑子里闪过一堆人,不,他们都不行。


    明堂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看,”薛长松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不然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许你有点喜欢我,你不是也不想我喜欢别人吗?而?且……我亲你,你都没有打我。”


    真?要疯了,薛长松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


    明堂还没见过主动讨打的人:“谁说我不打你?”


    薛长松闭上了眼:“那你打吧。”


    靠!薛长松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明堂咽了一下口水,他推了薛长松一下:“你站好!”


    薛长松的脸离他好近,恨不得有几?根睫毛都数得清楚,他甚至还看到薛长松的眼皮上有一颗很淡的小痣,只是平常藏在眼睑的褶皱里。感觉又要亲上了。


    薛长松站好。


    今天第二次,明堂在薛长松身上挑选一个好下手的位置。


    还是没找到。


    薛长松忽然又问?:“打完可以追你了吗?”


    明堂猛地抬脚,踩在薛长松的脚面上。


    并不重,但白色的鞋上留了一个很难看的鞋印。


    薛长松“嘶”了一声,明堂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脸:“我要走,你让开。”


    薛长松个子高,肩膀很宽阔,他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我还有事。”


    “我不听!”明堂捂住耳朵,“不许再说了!”


    “是正经事。”


    明堂稍稍移开了手。


    薛长松说着?他的正经事:“你不许跟张临说话,不许接他给的东西,不要单独跟张临待在一个空间里,放在教室里的零食也不许吃了,杯子不要再单独留在教室里,不,从现?在开始你的水杯交给我保管,我会每节课课间给你送上来,还有……”


    这不许那不准,明堂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一时不慎已经答应了薛长松的表白。不然薛长松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管着?他:“我要是不同意呢?你能拿我……”


    薛长松低头,他动作太快,唇跟明堂的额头一触即分,在空旷的教室里,“啵”的一声响。


    “咳,”薛长松也没想到这一声响,“就这样?,当众。”


    明堂气疯了:“薛长松你变态!”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要跟我一起当变态。”


    明堂不说话了,这代表同意的意思。


    他才不要跟薛长松一样?当个变态!


    “我要走。”明堂又说。


    薛长松让开路,明堂格外?警惕,面对着?薛长松,横着?走,一直到挪出?门去。一出?门他就想跑,可是走廊上聚了不少人。


    明堂被迫慢下步子,若无其事地回教室。


    他被薛长松气?得怒火中烧,渴得要死,拧开水杯的瞬间却突然想起薛长松的“威胁”。


    靠!


    明堂重重地把水杯放到桌面上。


    一墙之隔,薛长松还留在那间空教室里。


    他脸上带着?的轻松在明堂摔门离去的刹那被震碎似的,片片崩裂开来。


    半晌,他支撑不住似的,顺着?墙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太害怕了。


    甚至没空去想张临为?什么忽然转到十二中,他来不及追根溯源,却不能自抑地想象之后。


    万一明堂还是跟张临在一起了呢?万一明堂又被张临害死了呢?


    他守了明堂那么久,两辈子,十几?年?,他不是为?了看着?明堂一次又一次地掉进深渊里的。


    害怕嫉妒怒意还有隔世经年?依然浓烈的喜欢充斥着?薛长松的心肺,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之后,薛长松才回过神来。


    他几?乎一眼不错地观察明堂的表情。


    幸好,幸好……


    薛长松把头埋起来,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手还抖得要命。


    就算幼稚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吻。


    是一个明堂也许没那么讨厌的吻。


    柯时来正在跟一道压轴题奋战,一个小道消息就先解题思路一步钻进了他的脑子。


    倒也没什么大事,倒也不怎么复杂。


    就是好像他大哥正在被他大哥堵在空教室里挨揍。


    秦昭也听见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柯时来“哐”地一下站起来:完了完了完了!就说是失恋了吧!这都开始打分手架了!


    跑上楼的时候他俩遇到徐蓝,刹住车十分恭敬地向?徐姐报告这个坏消息。


    十分忠诚,十分狗腿,好像薛长松正在挨揍的事也没这么重要了。


    因?为?感觉打架这事儿徐蓝应该有经验。


    徐蓝再一次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不应该吧,莫非是打是亲骂是……


    徐蓝及时打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一定是她同人文看太多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徐蓝说。


    三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准备推门。


    秦昭和柯时来本来就不怎么认识国际班的人,只以为?是好事的同学。


    徐蓝跨了一大步,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事?”


    张临猛地抽回了手,他退后一步:“没事。”


    徐蓝盯着?张临的背影,皱眉思索了一下,没想起来她是不是曾经打过这么个人——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示意柯时来上前开门。


    柯时来“嘭”地一下推门而?入准备先文后武,如果动嘴劝不好的话再让徐蓝动手。


    空教室里只有薛长松一个人。


    柯时来:“?”


    秦昭从柯时来身后踮起脚:“?”


    徐蓝不用踮脚,她看了一眼就走了:她就说,光亲嘴是打不死人的!


    徐蓝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抬手给自己脑门来了一下:都让你不要乱嗑cp了!


    柯时来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薛长松只有背上有一点白色的痕迹,也没受什么伤,可能也就被推搡了两下,没受什么大伤。


    但看这颓废的样?子,绝对是告白被拒了!


    柯时来对秦昭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进去劝劝就好了。


    秦昭点点头。


    “那个,薛啊……”柯时来挨挨蹭蹭地在薛长松旁边蹲下。


    嚯,好大一个鞋印。


    看来明堂拒绝的态度很坚决啊。


    柯时来同情地拍了拍薛长松的肩:“你别伤心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了,明堂虽然是长得很好看吧,虽然他挺讲义气?吧,但是,你不觉得他的脾气?确实是……”


    柯时来把两个手指之间的距离缩到近似于?无:“一捏捏坏吗?”


    薛长松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不想理他,闻言抬起头来看柯时来:柯时来也觉得明堂很好看!


    薛长松眯起眼。


    柯时来没get到他的点,咽了口口水:“我不是在说明堂坏话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说不定上了大学看到更多漂亮妹妹…不是,漂亮弟弟……”男的能用漂亮这个词形容吗?


    不管了!


    “总之,你现?在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先好好学习啊!”柯时来想到薛长松第七名的成就就痛心疾首。


    “失恋嘛,都不是什么大事!”柯时来大手一挥,“你上了大学再找嘛!强扭的瓜不甜!”


    薛长松站起来:你说得倒容易,要是明天早晨跟你说秦昭找了个黄毛鬼火小混混你试试?


    薛长松拉开门走人。


    蹲在门口的秦昭:“他怎么说?”


    柯时来很心焦:“他啥也没说。”


    唉,真?想不到,薛长松看起来这么成熟一人,失恋的打击竟然对他这么大,这都自闭了。


    现?在怎么办?难道让他去求明堂:哥求你了要不然你不要拒绝得那么狠,你哪怕钓一钓他呢?你看薛长松这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你每天巡场子的时候带在身后也威风啊!


    秦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两个人真?打了架:“真?打架了?”


    柯时来:“好像没有吧……”


    第23章


    明堂从来没觉得他的嘴巴这?么?有?存在感。


    看别人说话的时候想?他的嘴刚亲过薛长?松。


    看别人喝水的时候想?他的嘴刚亲过薛长?松。


    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得赶紧低下头, 因为他的嘴亲过薛长?松!


    完蛋了。


    薛长?松你这?个变态你赔我的嘴!


    明堂的脑袋在桌子?上磕了一下,连带着同桌的桌子?也动了一下。对方连忙出手护住桌上每一个都是超可?爱联名款的口红:“你怎么?了?”


    明堂生无可?恋:“没事。”


    薛长?松真的说话算数,每节课都来送水,十二?中小卖部里最贵的那个牌子?。


    明堂一言不?发地喝完水。


    薛长?松在愣神。


    他现在无权无势, 既不?能让明堂转去别的学校, 也没办法把张临弄走。


    难道跑去跟徐|明珠女士说上辈子?害死她?儿?子?的凶手现在和她?儿?子?一个班?估计徐|明珠女士也要跟明堂一样押着他去看脑子?。


    薛长?松还?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权力跟金钱, 哪怕是他活得最狼狈的时候。


    幸好, 上一次月考已经过去好久了,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期末考放寒假。


    薛长?松把矿泉水杯接回来,只有?在这?几?天?看好明堂, 张临的事,他还?可?以徐徐图之。


    明堂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是什么?,而薛长?松无意识当中的视线落点又有?点问题——他都没意识到他在看明堂的唇。


    明堂压低了声音:“薛长?松!”


    薛长?松抬眼,用眼神询问明堂怎么?了。


    明堂看他一副无辜的神情,更是恼火:“你给我收敛一点!”


    薛长?松莫名其妙,脚上又多了一个鞋印。


    柯时来看着拿了杯开封的矿泉水跑回来的薛长?松,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用去劝明堂钓一钓薛长?松了, 明堂自?己啥也不?干薛长?松也会咬钩啊!


    偷偷帮柯主任从十几?公?里外的菜市场买过鱼的柯时来扼腕:怎么?他爸遇不?到这?么?懂事的鱼!


    薛长?松求人办事,从桌洞里拿出随时给明堂备着的零食:“帮个忙。”


    柯时来:“什么?忙?”


    “你有?没有?办法把徐蓝和明堂调到一起坐?”薛长?松想?来想?去,还?是先?让徐蓝近身看着明堂他比较放心。


    “啊?”柯时来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薛长?松又拿了一个零食。


    柯时来很不?矜持地收下:“再来个麻辣味的吧, 秦昭喜欢吃辣的。”


    薛长?松端给他一盒。


    柯时来想?你那桌洞是属哆啦A梦的吗这?么?能装?


    他又想?, 嚯, 不?过了?明少爷的预定男朋友就是豪爽啊。


    柯时来问:“你干嘛突然让徐姐跟明堂一块儿?坐?”


    薛长?松用一张很严肃的脸说:“那个转学生, 他是我的情敌。”


    柯时来:“……”


    柯时来现在觉得手里这?一盒小零食有?点烫手。


    这?可?是关系到他爸的状元苗子?的问题!


    自?从薛长?松成绩下降以来,柯主任每天?对柯时来耳提面命,严格监控好薛长?松的日常生活,免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影响到他学习。


    柯时来:“……行叭。”


    帮薛长?松□□的问题怎么?就不?算解决薛长?松的烦心事儿?呢。


    他凌乱到甚至忘了问为什么?薛长?松会觉得徐蓝会帮他看着明堂。


    徐蓝是明堂的表妹又不?是薛长?松的表妹。


    对此, 薛长?松对徐蓝是这?样说的:“你也觉得张临很不?对劲吧。”


    徐蓝倚着墙,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点点头。


    “他对明堂的态度也很奇怪。


    “所以我希望你能盯着点他。”


    徐蓝又点点头,走了。


    徐蓝根本不?需要理由。


    对徐蓝这?种中二?少女来说,逻辑根本不?重要,燃就够了!


    特别是这?种地下工作,独行侠式的燃,更带劲了。


    明堂难得放学后没有?在学校里多逗留,他早就通知了刘叔今天?早点到,放学铃声一响就冲出了教室。


    老刘远远地看见他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赶紧打开车门锁。


    明堂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把自?己保持在车窗的水平线以下:“刘叔快走!”


    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老刘训练有?素地把车开出十二?中所在的大街,绕了一段路,换了几?个车道,才问明堂:“小少爷,你看清对面是什么?人了吗?”


    是最近被宝华春收购了的破产公司老总还是上个月结了梁子的竞标对手?


    明堂:看清了!个子高还很壮高鼻梁双眼皮眼上有?一颗很浅的小痣,脑子?不?正常但?表面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明堂爬起来,坐好:“没看见。”


    老刘点头,看来得报告大小姐好好查一查。


    明堂这?时候才敢拿出手机来看。


    他怕薛长?松又在说什么?肉麻话。


    果然,一打开手机薛长?松的消息就一条一条蹦出来。


    明堂半眯着眼,故意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然后点开浏览器图标。


    【变态能治吗?】


    【心理变态可?以通过一定的治疗手段得到改善,首先?需要明确,心理变态是一种性心理障碍,通常表现为对非正常性对象和情境产生强烈的性兴奋和性冲动……】


    什么?破回答说这?么?露骨干什么?!


    明堂手忙脚乱地退出来,换了一个问题。


    【同性恋能治吗?】


    【同性恋本身不?是一种疾病,目前已经被世卫组织从精神疾病中除名……】


    胡说!薛长?松都疯成这?个样子?了,能是没病吗?!庸医!


    明堂自?己动手,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问同性恋怎么?治,然后把手机摔到一边,手机在真皮座椅弹了两下。


    烦死了!


    明堂一晚上都烦得要命,连饭都没好好吃。因为一吃饭就想?起来他的嘴巴亲过薛长?松!


    徐|明珠女士看他儿?子?饭没扒拉几?口,脸倒是越来越红:“怎么?了?热?”


    明堂只能点点头,都不?敢抬头看徐|明珠女士。


    薛!长?!松!


    明堂狠狠地嚼了两下蔬菜,恨不?得把薛长?松当菜给吃了。


    薛长?松在宿舍里打了个喷嚏。


    十二?中历史悠久,宿舍里的供暖设施没有?那么?好。


    薛长?松在书桌前坐下,他正在看国际班的监控。上次去柯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学校监控的内网地址,试了一下几?个常见的默认密码,就顺利地进去了。


    他把今天?的监控一点点往回倒,先?看到明堂一下课就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薛长?松暂停,把画面截图,放进私密相册里。


    倍速把整整一天?的监控看了一遍,确定张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薛长?松才放了心。


    把剩下的一点作业全部完成,又做了一个小时上次在书店里明堂非让他买的练习册。


    也不?知道明堂有?没有?做题。


    薛长?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跟明堂的聊天?界面,都是他自?己发的消息,明堂一条都没回。


    应该不?会主动做吧?


    薛长?松熄了手机,还?是先?不?要惹他生气了。


    他收拾好东西,躺回床上。


    薛长?松知道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以国内的治安,张临就是想?搞什么?东西,也相当困难。再说,举头三尺还?有?那么?多柯时来奉为捉早恋神器的摄像头。


    张临只是出现了一下而已,也不?代?表他要做什么?。只是薛长?松自?己太应激,受不?了一丁点对明堂不?利的消息。


    可?是张临为什么?转学呢?


    薛长?松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室内的温度不?高,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可?以重生,那张临为什么?不?可?以呢?


    就因为他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而张临做过坏事?


    薛长?松可?不?相信老天?爷会安排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大团圆戏码,如果世界的规则是这?么?运行的话,明堂就不?会死,张临这?种东西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薛长?松神经质地揪住被子?。


    他很清楚,跟张临这?种人斗,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绝对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搁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是明堂的消息。


    薛长?松整理好情绪,才解锁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薛长?松的眼睛生痛,他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深夜两点了。


    【泡泡堂】哎,商量商量


    【泡泡堂】我们各退一步,就当朋友不?行吗?


    明堂已经在床上干躺了两三个小时了,翻来覆去,感觉自?己像一根擀面杖,身下的床垫越来越劲道Q弹。


    想?想?还?有?点好吃。


    不?是。


    明堂甩了甩脑袋。


    他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治同性恋的办法,最后只搜到了一个疑似“病友”父母的论坛。


    电击、脱敏、体罚,把明堂吓死了。


    要不?还?是让薛长?松继续当同性恋得了。


    明堂扯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柔软轻盈的羽绒被盖在脸上。


    好像薛长?松的嘴。


    明堂:“!”


    明堂开始搜“同性恋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然后看到下午发的那条帖子?有?了一条回复。


    【可?以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神医啊!明堂兴冲冲地回复:请问同性恋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对方也是个夜猫子?,很快回复。


    六个句号,还?让明堂给自?己也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庸医!


    看来还?是得明堂自?己想?办法。


    明堂大着胆子?点进跟薛长?松的聊天?界面,无视薛长?松的一堆消息。


    “哎,商量商量,我们各退一步,就当朋友不?行吗?”


    点击发送。


    薛长?松也没睡,明堂的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一条来自?薛长?松的消息回了过来。


    明堂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薛】男朋友吗?


    【薛】可?以


    明堂气死了。


    ——


    @泡泡堂:


    看来必须让薛长?松喝点中药调理调理了!


    第24章


    薛长松坐着等了一会儿, 明堂那边没了动静。


    看来生气了。


    薛长松重新躺下,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了一点——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羞耻的话,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又拿了回来,开了震动, 搁在手心里。免得明堂发消息他收不到。


    显然, 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明堂把他拉黑了。


    薛长松还是早上给明堂发消息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本?来想问?明堂早上要不要吃小笼包。


    十二?中对面的一家小笼包做得很正宗, 但明堂每天都来得晚, 他到的时候小笼包基本?都被十二?中的学生买光了。


    明堂为了避开薛长松, 今天特意起?早,连早饭都没吃。


    下车之前, 先?左右望了望,然后拉上口罩戴上围巾,又给自己扣了一个帽子。


    把老刘看得长吁短叹,看他们小少爷这股劲儿,这破学校都危险成这样?了还来上学,还不得考满分啊!


    老刘开车,老刘感叹, 老刘已?经开始想象大学开学他把明堂一路送到名校门口的时候该穿什么了。


    老刘完全没注意他家小少爷一下车就被某个手持绝世?大杀器——美味小笼包的大恶霸截住了。


    明堂一路低头?往学校里冲,然后一头?撞进恶霸怀里。


    “唉,”薛长松叹了口气, “好好走?路, 一会儿撞树上了。”


    他拿过明堂背在背上的书?包, 把一直放在怀里捂着的小笼包递给他, 然后把明堂转了个方向——正确的方向。


    薛长松的连招太丝滑,明堂还没反应过来,小笼包已?经塞嘴里一个了。


    明堂:“?”


    明堂一下蹿出去好几步远,薛长松紧走?了两?步就追上了。


    明堂拼命跟薛长松拉开距离, 一直往左偏,被马路牙子跟薛长松夹在中间。


    整个校园只有他们两?个这么走?路,看起?来相当?傻。


    明堂:“你?走?开啊!”


    明堂:“薛长松!”


    明堂:“你?要干什么?”


    薛长松挠了挠脸,他的耳根又开始泛红:“追你?。”


    明堂拉上口罩,生气:“你?小声一点!”


    薛长松说着说着也熟练了:“昨天晚上说的……”


    明堂:“不行!”


    两?个人竞走?似的走?到教?学楼门口。


    已?经背完单词的柯时来迎面碰上他俩:“嚯,这么重黑眼圈,你?俩昨天做贼去了?”


    薛长松下意识看明堂的脸,明堂也正好抬头?,帽檐下,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里还有一些轻微的红血丝。


    这俩人一路上都没敢往对方脸上看。


    对视上的一瞬间,明堂立刻别开了眼。


    他跟柯时来搭话:“你?来这么早?”


    “是啊,”柯卷王晃了晃手里的课本?,“背背单词。”


    明堂忍了忍、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


    瞪了薛长松一眼。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满脑子情情爱爱!


    难道真?想去摇奶茶吗!


    还“追”“追”“追”!到时候就去警察局告你?职场骚扰店长!


    薛长松把自己的东西让柯时来捎到班里去,自己跟在明堂身后上楼。


    柯时来把薛长松的书?包扔到座位上:“呵,男人。”


    徐蓝也来得早——她主要是为了维持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设,最主要的是绝不能让人看到她从她妈的粉色兰博基尼上下车。


    她正补着觉,一抬头?,就看见?薛长松把明堂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的书?整理好,又嘱咐明堂注意安全。


    明堂不懂在学校里有什么可注意安全的,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明白了,就转来一个张临,薛长松跟来了个反社会分子似的,至于吗?


    他就不信,他跟张临无冤无仇的,张临还能给他下毒?


    “好好吃饭。”薛长松抬手捏了一下明堂的侧脸。


    怎么就是不见?长胖呢?


    明堂震惊地捂住自己被捏住的地方,薛长松他、他……他怎么这么流氓。


    幸好班里没人。


    明堂一转头?,对上徐蓝黑白分明的眼睛。


    明堂放下手,恶狠狠地:“看什么看!”


    徐蓝埋头?接着睡。


    十多分钟后,国际班才陆陆续续有其他同学进来。


    早读课下课,薛长松先?跑了一趟学校里的小卖店。


    两?节课中间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一班的老师又爱拖堂,时间很紧。


    薛长松没回教?室,先?去了国际班。


    明堂不在。


    徐蓝也不在。


    薛长松下意识看了一圈,看到张临在教?室里,才稍微放了心。


    至少明堂不是跟张临一起消失的。


    他在门口等了两?分钟,给明堂发了消息,没有人回,只好把刚买的那支眼药水放到明堂桌洞里。


    明堂手里攥着个东西,抿着嘴走?上来,好像又在生气。


    薛长松还没来得及问?,明堂就先?抬头?看见?了他,问?句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明堂抱怨。


    “给你?。”明堂把手里的东西塞薛长松手里就走?。


    薛长松又无缘无故挨了训,还没辩解一句,明堂就跑没影了。


    他摊开手,是一支一次性的人工泪液。


    明堂向班里喜欢带美瞳的女孩子买的。


    明堂跑得急,坐在位置上还有些喘。


    吓死了,他怕薛长松感动得又亲他一下。


    明堂昨天想了一晚上,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让薛长松喜欢上的。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好像在两?个人绝交之前,他对薛长松有一点点点点不错,虽然感觉后来他对薛长松的坏要多得多得多。


    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不会喜欢他的。


    但薛长松可不是正常人啊!


    所以明堂决定他再也不要给薛长松好脸色了。


    薛长松又不是抖M,热脸贴冷屁股总会贴烦的吧?


    明堂本?来想把滴眼液偷偷交给一班的人,做好事不留名的,结果一班里静得跟死了人似的。明堂半天没敢张嘴打扰这群专心致志做题的人。


    没想到,甩冷脸计划还没开始就中道崩殂。


    要不明天再开始吧?


    他想七想八,从桌洞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一瓶滴眼液“啪嗒”一声掉出来。


    明堂愣了一下,拿起?来攥到手心里。


    什么呀……薛长松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红血丝要重得多吗?


    从上次发现误会了明堂之后,柯时来就一直试图表达自己真?诚的歉意。


    但明堂啥没有?


    柯时来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招——明堂认识的特级教?师肯定没他多。


    他利用业余时间四处走?访,终于,一份由大半个首都的特级教?师共同出主意由柯时来亲自编写的计划新鲜出炉。


    还特意让秦昭拿回家,给她的妈妈——一位受人尊敬的有十几年教?龄的地理特级教?师审阅了一遍。


    柯时来愿给这本?书?起?名《柯子》。


    但最终决策人薛长松毫不留情地拿掉了这个古典韵味十足的名字。


    柯时来敢怒不敢言。


    总之,值此内忧外患,指柯时来始终不能表达歉意的内忧和薛长松遇到情敌的外患,这份计划被呈到了明堂的桌子上。


    柯时来天真?地以为人只要开始学习,是绝没有时间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的。


    薛长松是例外,薛长松丫的就是脑子太够用,所以才有那么多闲工夫搞暗恋、失恋还要拉着他在这搞什么恋爱保卫战。


    “柯时来给的。”徐蓝把一沓厚厚的,满是宋体字的A4打印纸扔到明堂桌子上,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下。


    柯时来办事相当?麻利,一下早读课,徐蓝就搬着她的桌子搬到了明堂的旁边,顺便帮明堂的同桌搬了桌子——超可爱联名款毫发无伤。


    什么玩意儿?


    “要放假了?”明堂还以为那么厚是放假通知书?。


    “你?自己看。”徐蓝从桌洞里翻出昨天没看完的小说,接着看。


    明堂翻了翻。


    他觉得还没消化的小笼包要吐出来了——他晕字。


    肯定又是薛长松干的!


    明堂忿忿一摔,一张粘得不牢靠的明黄色便利贴飘出来。


    【嗟乎!天下学子,悬梁刺股,窥牗映雪,而攀宫折桂者几何?盖不得其法?,尤役劣马而欲致千里。然,岁在癸卯,忽有密卷自九天陨落,光华万丈,灼灼不可逼视,声若龙吟,惊动四方庠序,或疑为仙家逸典。有好事者曰:非精怪鬼神之撰也,实乃当?世?鸿儒巨擘,感念学子困顿,穷究天人,融汇古今,成此《柯》学。


    予观其……】


    ——柯时来阳奉阴违塞进来的《柯子》序言。


    呔!哪里来的古风小生!


    “你?刚才说谁给的?”


    徐蓝翻了页书?:“柯时来。”


    幸好幸好,明堂拍拍胸脯,顺了口气,就说薛长松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明堂又仔细翻了翻,发现还有两?张便利贴,跟刚才的不是一个字迹,很娟秀的女生的字体。


    改了两?个打印的错别字,还另外列出了两?本?练习册的书?名,其中有一本?是之前薛长松买给他的。


    明堂又看了一遍柯时来写的洋洋洒洒的文言文,猜测可能是秦昭的字迹。


    “明少爷,真?开始学习了?”


    一个手臂间夹着篮球的高个子走?进教?室,如果薛长松在场的话,就能认出这是操场外边说明堂“有几个臭钱”的人。


    明堂合上了书?:“不打球。”


    高个子讪讪地挠了挠头?。


    虽然周末从来约不出来明堂,但平常明堂出手都很大方。体育课之后就放学,一般明堂会出钱请他们吃一顿,甚至有时候还会随手送一些体育明星的周边。


    所以大家都喜欢跟明堂一起?打球。


    高个子拿着篮球走?开,背着明堂瘪瘪嘴。


    不就是你?妈生意做得大?谁知道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神气什么?


    走?到操场,队伍还没分好,一道男声插进来:“加我一个呗?”


    高个子回头?一瞧,原来是班里刚来的转校生。


    围在高个子身边的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张临的穿着并不高调,身上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大牌logo,但有几件的款式他们见?明堂穿过。


    明堂穿过的牌子,都很贵。


    跟明堂穿一个牌子衣服的,都是大款。


    高个子笑起?来:“可以啊,兄弟你?叫张……什么来着?”


    “张临。”张临笑了一下,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我叫高嵩。”高个子热情地自我介绍。


    张临体能不是很好,但好在战术执行能力很强,而且很乐意分享球权。一场球打下来,大家好得跟认识了多少年似的。


    下课铃声响起?,高嵩过来,揽着张临的肩:“走?走?走?,兄弟,吃饭去。”


    “好啊,”张临看了一眼高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扬起?一个笑,“上哪儿吃。”


    高嵩报了个店名,是平常明堂会请他们吃的地方,还有些忐忑:“怎么样?兄弟?”


    张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起?来:“好,走?,我请客。”


    后面的一伙人嗷嗷叫起?来,把张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当?场桃园结义。


    张临去拿书?包,趁机挥开高嵩的手。


    高嵩报的这个地址,一看就是他们平常消费不起?的地方。现在提起?来,不过就是想让张临请客。


    张临拍拍书?包上的灰尘,明堂的朋友,也不过就是这些玩意儿。


    他只是帮一帮明堂,清清身边的蛀虫而已?。


    就像上辈子一样?。


    张临顺便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无量功德。


    留学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传得很快。张临发现自己的PDF传出去的时候,已?经没用了。


    他不能让明堂看到这个东西,怎么办?


    没有人发现,PDF传着传着多了一点内容,加了几张明堂的照片。


    把明堂变成当?事人的话,就没有人会给明堂转发了吧?


    果然,明堂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连他身边那些让张临恨得牙根发痒的所谓“朋友”也离开了。


    张临笑起?来。


    这样?,明堂身边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


    @泡泡堂:


    唉,这个嘴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知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明堂!


    吃薛长松的小笼包恐怕要用挨亲来偿还啊!


    第25章


    送滴眼液的时候明堂就发现了。


    就在薛长松上楼给他送水的几分钟时间里, 柯时来能做两道题!两道题!


    一天是两道题,一年就是七百三?十道题!


    明堂气死?了,薛长松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天天想一些变态的问题!怎么这么不?思进取!


    明堂强烈要求薛长松不?许再?给自己送水了。


    薛长松无法,只好让徐蓝看紧明堂的水杯。


    徐蓝当?着明堂跟薛长松的面掏出一只小型手提保险箱, 把?里面一堆花花绿绿的薛长松没看清是什么的东西塞进书包里。


    然后她?五指并拢, 指向保险箱, 示意明堂把?水杯放进去。


    明堂:“……”


    薛长松:“……”


    明堂瞪薛长松, 又瞪徐蓝,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货丢人!


    当?然明堂最?烦的还是张临。


    这个张临到?底什么来头把?薛长松吓成这样!


    偏偏薛长松咬死?不?说。


    明堂气呼呼地走?人。


    徐蓝跟薛长松站在墙角里。


    薛长松摸摸鼻尖:“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明堂觉得?丢脸的话, 肯定要生?气的,要生?气的话,他就不?太好过了。


    徐蓝毫无起伏地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薛长松:“……”


    薛长松被她?问住了,半晌道:“这样也挺好的。”


    徐蓝“嘭”地合上箱子:“走?了。”


    这个保险箱很?高级,同时兼具指纹解锁和密码解锁两种功能,密码是随机变化的,只有通过手机查看才能知?道。


    薛长松追上明堂。


    明堂已经正式开启了他的甩冷脸计划, 薛长松说什么他都不?会给薛长松好脸色的。


    薛长松一击制敌:“周天,还陪我去吗?”


    周天,薛窈女士的祭日。


    薛长松走?在明堂身边, 看明堂的神情。


    明堂的嘴角下垂, 也不?看薛长松, 自顾自地往前走?。


    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 薛长松想。


    “不?去也……”


    明堂忽然停住,薛长松立时跟着他站住脚。


    很?微弱几乎要听不?清的,明堂说:“去。”


    然后很?大声地为自己申辩:“是为了薛窈阿姨!”


    薛长松笑着叹气,无奈地说:“知?道啦。”


    明堂才不?信他知?道了, 他看着薛长松闪着的眸子,里面有自己和光亮。


    薛长松一定是又想多了!


    “你真的想多了,我真的是为了薛阿姨。”明堂认真地说。


    “我知?道啊。”薛长松还是笑,几乎是宠溺的样子。


    明堂:“……”


    你知?道个鬼!


    你根本不?知?道!


    你看你又在笑了!


    薛长松的笑意更浓:“我真的知?道了。”


    明堂真的觉得?觉得?薛长松有病。


    到?一班门口的时候,明堂特意停下来,指给薛长松看:“你到?了。”


    薛长松故意逗他:“我知?道啊。”


    然后就看见明堂的脸极速升温,薛长松胸前的衣服被揪住,完全没有被迫地自愿靠近明堂,听到?对方压低声音的威胁:“薛长松,你再?这样……”


    “什么样?”薛长松问,“追ni……”


    “你给我闭嘴!”明堂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四周都是人。


    他撒开薛长松,往楼上跑。


    但?因为走?廊上人很?多,速度并不?快,薛长松一两步就跟上来:“练习题最?近有没有做?要期末考试了。”


    明堂敷衍他:“在做在做,你快走?开。”


    “真的?我要检查一下。”


    明堂:“不?要!”


    因为他根本没写几个字。


    他急着躲薛长松,转角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跟一个人撞到?。


    薛长松走?在他身后,抬手一揽,明堂顺着他的力道往靠墙的位置躲了一下,才堪堪让开。


    待明堂站稳,才发现楼梯上走?下来的一堆人,竟然是高嵩他们。


    “明少爷,不?好意思哈。”


    高嵩跟身旁的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往下走?。


    薛长松皱起眉。


    他在生?意场上混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很?多时候,哪两个股东最?近走?得?近哪几个董事有了龃龉,薛长松甚至不?需要调查。


    看一眼两个人对视上时的目光变化再?联想一下集团的人事变动?,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几乎是在高嵩抬眼看明堂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明堂在他愣神的时候飞快跑走?了,废话,不?走?等着让薛长松查作业吗?


    他回到?班里就开始扒拉之?前薛长松带他买的练习册,只刚买来的时候被薛长松看着做了两页。


    太罪恶了明堂。


    薛长松都快穷得?内裤上都打补丁了,还给你买练习册,你竟然这么懈怠!


    明堂提起笔。


    明堂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跟你一起摆烂的徐蓝!


    大家不是说好一起当笨蛋的吗!


    明堂放下笔。


    可是薛长松要是看见他一共没做几道题,又狂性大发要亲人怎么办?


    明堂又提起笔。


    明堂看了一眼早就回到?教室,现在正在看不知道什么小说的徐蓝。


    他从桌洞里拿出一本柯主任送的练习册,递给徐蓝:“做。”


    徐蓝:“?”


    徐蓝身子往左转了转。


    明堂笑了两声,徐蓝已觉脑后阴风恻恻,果然,听到?明堂的声音:“要不?然就还钱。”


    徐蓝认命地放下小说。


    明堂满意了。


    两个人一起对着练习册发呆。


    徐蓝:“要不?看看那个《柯子》?”


    明堂想想,点点头:“行吧。”


    也只能这样了。


    薛长松走?上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头对着头研究柯时来送的那厚厚一沓A4纸。


    一看就是在临时补作业。


    “那什么,”明堂看得?半懂不?懂,“秦昭的字还挺好看的哈。”


    徐蓝点点头,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好像在研究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徐蓝又偷偷跟明堂说了什么,明堂的动?作一僵,偷偷把?桌面上的练习册抽下来,用身体挡着塞回桌洞里。


    薛长松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明堂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AA变态】放学后抽背?


    明堂赶紧伸手挡住,徐蓝没注意到?备注,只看见了发的消息。


    她?还以为是薛长松抽背明堂,小声问:“你又出钱请他当?家教了?”


    明堂闭上眼:小孩子懂什么?这都是他用色相换来的。


    变态薛长松!


    他终于知?道了。


    薛长松根本就是故意成绩退步的,好忽悠自己学习!


    不?然他怎么可能成绩变这么快?一下就从第?一名变成十四名又变回第?七名!


    明堂之?前基本没有用心学过习,基础很?差。


    幸好他学的是文?科,背一背的话,考高分虽然不?容易,短时间内拿一点基础分倒是可以。


    考虑到?明堂可能上课的时候连课本都没拿出来过,薛长松高价收了一套去年刚毕业的学长的全套课本。


    笔记很?全,可以直接背。


    放学铃响起,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薛长松刚把?教材拿出来放到?桌面上,明堂就气势汹汹地到?了。


    他把?书包往柯时来的桌子上一扔:“我再?也不?会帮你抽背了!”


    薛长松:“为什么?”


    他拿过明堂空空的书包,把?书装进去。


    完全不?把?明堂的声明放在心上。


    明堂甚至怀疑他那句“为什么”只是随口接话,根本没过脑子。


    “你说呢?”明堂质问他。


    薛长松抬眸,看着明堂的眸子。眉间蹙着,唇角下撇,还抱着手臂,一副愠怒的样子。


    可是眼睛里没有怒意。


    薛长松就明白了,就是想他给个合理的解释的意思。


    明堂真的很?好懂,也很?好哄。


    “我想让你留在国内。”薛长松说。


    他把?准备好的那些书推到?明堂那边,像把?一颗心推过去。


    他很?多很?多年没对别人提过要求,因为对别人都没有奢望,自然就没有要求。


    偏偏就是明堂,这个看起来时时要他迁就的小少爷。


    薛长松想对他提很?多要求。


    留在国内。


    留在他身边。


    喜欢他。


    爱他。


    和他厮守终身。


    这听起来有点无赖,因为在他跟明堂之?间,只有薛长松需要明堂。


    明堂瞪大了眼,从他展现出超低学习天赋开始,徐|明珠女士就已经打算好把?他送出国了。


    他还从没有思考过还有别的选项。


    薛长松眸光闪了闪,把?情绪藏起来。


    他想要的太多了,他害怕明堂不?想给,害怕明堂要逃跑。


    于是换了个戏谑的语调:“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我在哪儿念书你就在附近找个大专上然后专升本升硕升博。”


    “或者反过来也行,你在哪儿上学我就在你附近找个大学读。”


    明堂眼瞪得?更圆了:“薛长松你神经病啊!”


    薛长松:“让徐姨给学校捐点钱也行。”


    明堂真生?气了:“你知?不?知?道高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这事儿是可以这么简单就决定的吗?!”


    薛长松看到?明堂眼里真实的怒火,才发现玩笑好像有点开过了。


    明堂不?依不?饶:“我要是什么也考不?上呢?我要是非要出国呢?你就连大学也不?上了吗?”


    薛长松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半分钟后,明堂从薛长松这张看起来绝不?会做出格事的好学生?的脸上悟到?了一个信息。


    薛长松果然开了口:“等等我吧明堂。”


    薛长松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等我有了不?管你到?哪里都能站到?你身边的资格。”


    明堂长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说要坐偷渡船出去打|黑工。


    明堂刚才分明看到?薛长松脸上是这样写的。


    接着他又想,站到?他身边需要什么资格?他怎么不?知?道?


    不?管明堂承不?承认,他的心已经软了下来。


    薛长松很?轻易地就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这些,他垂下了眼:“你当?初说要做朋友的时候,没有想过你出了国我怎么办吗?”


    薛长松说的是那个平安夜之?前的事。


    明堂连仅剩的一点怒火都被浇熄了。


    薛长松露出委屈样子的时候并不?多,他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好像骨子里的韧性能把?外界所有的打击都包容。


    所以即使明堂不?久之?前刚刚上过薛长松装可怜的当?,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心软。


    明堂转过头,摸了摸鼻子:“这些是什么?”


    他指了指被薛长松装进书包里的书。


    薛长松抬眼,脸上的委屈落寞消失殆尽:“你还要走?吗?”


    明堂一手支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薛长松,不?说话。


    不?拒绝就是会考虑的意思。


    薛长松唇角提起来,他的右臂放在两张桌子中间,这个姿势会让他跟明堂离得?很?近:“不?是真让你读大专,我已经看过了,有好几个名校都有4+0的中外合办专业,你那么聪明,肯定考得?上的。”


    明堂烦死?了。


    薛长松天天都在搞这些事儿吗?


    怪不?得?他考不?过柯时来!


    “你能不?能……”学你的习。


    明堂的头转得?太突然太快,薛长松没反应过来。


    根本是个意外,只是单纯的皮肤擦着皮肤,跟手牵着手,跟接递东西东西时不?小心的触碰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跟薛长松真亲都有,就这一下怎么了!


    明堂僵直着脖子,拼命告诉自己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个鬼!


    薛长松也愣住了。


    是,从亲到?明堂那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梦到?,很?多场景,不?同年龄组合,明堂穿着不?同的衣服或者干脆没有……


    是,他确实上着课想到?那个吻都会笑。


    但?他没想到?这个场景来得?这么快。


    “咳,那个……”薛长松开口。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


    @M!ng:


    偷偷去古城玩了一圈被我妈发现了,完蛋。


    又要骂我是不?肖子孙。


    ——


    二次编辑:


    不?好意思猜错了,她?说我有了媳妇忘了娘。


    胡说!


    我哪来的媳妇!


    第26章


    明堂突地站起来, 柯时来的桌子被?他撞得晃了晃,几本书掉下来。


    “疼不?疼?”薛长松抬手,想看一下明堂被?撞到的侧腰。


    明堂把自己的书包抱到胸前:“先捡书。”


    他说的是柯时来那?几本被?撞掉的书。


    明堂说着,自己又不?动, 薛长松自己捡起来, 低头的一瞬间, 明堂就跑没影儿了。


    “明堂!”


    明堂:“不?许跟过来!”


    声音已经很远了, 应该已经跑到了教学楼外。


    薛长松走?到一班另一边的窗户去看, 明堂背着那?装着十?几本书的书包一路狂奔。


    半路上还踉跄了一下,把薛长松吓了一跳。


    “小心点!”


    放学后的校园里很静, 明堂非常敏锐地捕捉到薛长松的声音。


    他跑得更快了。


    找了个能看到校门口的位置,看着明堂逃命似的上了刘叔的车。薛长松才回来把柯时来的课本捡起来,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掉出来。


    还是柯时来前两天从柯主任办公?室里顺来的,给常年便利贴告急的一班群众一人发了一本。


    跟赈济灾民似的。


    薛长松捡起来,一个很丑的几乎辨不?出人形的卡通形象,旁边写着几个大?字:举头三尺有摄像头!!!


    薛长松:“……”


    薛长松:“神经病。”


    他把那?张便利贴攥成一个纸团,隔着几排座位扔进垃圾桶。


    然后拿起笔, 想再做几道题。


    笔尖在纸张上悬了半天,迟迟不?动。


    唇上的触感还停着,而且感觉越来越明显。


    薛长松呆了好久好久, 然后忽然扔下笔, 把脸埋在两臂之间。


    空荡荡的教室里, 只有他压抑不?住的一声笑。


    薛长松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神经病。


    又过了好几分钟, 薛长松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先给明堂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住过的房间抽屉里有药酒。


    然后登进校园内网随便用?一段视频覆盖掉了刚才的监控。


    稀里糊涂地吃完饭洗完澡躺到床上,明堂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要不?就这么闷死得了,反正他明天也没脸见?人了。


    坏就坏在闷不?死,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闪回方才在学校的那?一幕。


    细节随着回忆的次数逐渐清晰起来,明堂甚至注意到薛长松一愣之后亮起来的眼睛。


    烦死了!


    明堂翻了个身,忽然坐起来打开台灯。


    他拿出薛长松塞给他的书,企图用?知?识麻痹自己的大?脑。


    毫无作?用?。


    脑袋里薛长松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薛长松的笑、薛长松委屈时的表情,甚至还有很久以前,薛长松站在圣诞树下眼睛被?圣诞树上的LED灯照得很亮。


    明堂猛地合上书本。


    他又拿起手机,准备玩一局植物大?战僵尸。


    薛长松的消息就那?么恰好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AA变态】我住的那?个房间里有药酒,就在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


    【AA变态】洗澡的时候看看青没青


    手机的光亮照出明堂逐渐变红的脸。


    薛长松他变态!


    他什么身份他就关心我洗澡的事!


    明堂把手机扔到床脚,钻进被?子里,不?小心扯到了傍晚被?撞到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慢蹭蹭地爬起来开门。


    走?廊上只有几盏昏黄的射灯亮着,明堂蹑手蹑脚地挪了几步,推开了薛长松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打扫频率跟明堂的房间是一样的。


    明堂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关上门,按下开关。


    真的什么都没变,那?几张草稿纸,薛长松仍然把他留在那?里。


    明堂走?过去看,才发现这几张草稿纸上并不?都是演算公?式。


    “薛长松,我想吃冰激凌。”


    “草莓味的。”


    薛长松遒劲的字体写在旁边:“现在?还是冬天呢。”


    明堂画了一个哭脸。


    那?天他们跑了三家店,只买到了一支原味儿的。


    明堂盘腿坐在床上,把两三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找出了许多?自己打扰薛长松学习的罪证。


    真奇怪,薛长松才住了几天,他们竟然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他把几张纸整整齐齐地折了两折,放进睡衣口袋里。下次薛长松再来的话?,就说他让张妈丢掉了。


    他这时候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想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


    竟然打不?开。


    没锁上啊……


    明堂拽了拽,听到里面有东西碰撞的声音。


    好像被?卡住了。


    烦!


    薛长松怎么就会给他添堵!他是往抽屉里塞了八百瓶药酒吗竟然能卡得这么死!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小半截尺子,插入抽屉上边缘的缝隙中,慢慢拨动卡住的物品。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一瓶薛长松说的药酒。


    他自己去张妈那?要一瓶现在早擦上了!


    明堂想着,抿着唇耐心地跟那?个卡住抽屉的东西作?斗争。


    入眼根本不?是薛长松说的药酒。


    而是明堂自己赌气?扔进去的一堆相框。


    照片上就那?两三个人,他、薛长松和薛窈女士。


    薛窈女士出现得时候不?多?,那?时候她很憔悴了,不?喜欢往镜头前面?凑。倒是给明堂和薛长松拍了不?少。


    房间里久没有人住,就算有地暖,还是冷冷清清的。明堂裹上被?子,一张一张翻看那?些照片。


    照片太多?,相框太少,有好几张委屈地叠在同一张相框里。


    有他偷偷往薛长松领口塞雪的,有他忽然跳到薛长松背上的,有他和薛长松戴着薛窈女士织的同款不?同色的围巾的……


    第二天早上,徐|明珠女士叫明堂起床,才发现房间里根本没人。


    徐|明珠女士:“?”


    已经起来了?


    不?对,明堂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


    明堂早就醒了,是被?相框的尖角硌醒的。


    醒之前,他正做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场景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首都下了一场大?雪,像个冰雪世界,夕阳的染料把树枝上的积雪染成暧昧的粉色,像开了一束的桃花,像春天。


    明堂稳稳当当地被?薛长松背在背上,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薛长松忽然停下来,问他有没有听说过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


    明堂哈哈大?笑笑他是猪八戒。


    然后天旋地转,粉色越来越多?。


    明堂忽然睁开了眼,下意识摸自己的嘴巴。


    睁开眼的一瞬间,梦中的很多?片段都飞速地向脑海深处的滑去,只留下一个印象好深好深的画面?。


    他分明记得他在回应……


    明堂彻底清醒了。


    他满床找手机,搜“同性恋真的不?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明堂!”徐|明珠女士已经开始挨个儿房间找人。


    明堂缩进被?子里不?应声,给徐|明珠女士发信息:“妈妈我要请假。”


    徐|明珠女士不?回消息,她用?喊的:“今天星期六,请什么假?”


    她又喊:“人呢?”


    徐|明珠女士周六也要上班,知?道他醒了,就下楼去了,还嘱咐张妈十?分钟后明堂还不?下来就再去叫他一遍。


    张妈:“今天周六,他不?起吧?”


    徐|明珠女士耸耸肩:“谁知?道,他前天说要叫他起来。”


    明堂听到整个二楼都没有了人,才从床上爬起来。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还要鬼鬼祟祟的。


    都怪薛长松!


    明堂毫无底气?地埋怨。


    薛长松起得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明堂发消息。


    【薛】擦药酒了吗?


    【薛】青没青?


    【薛】拍个照片我看一下?


    薛长松发誓他发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绮念,但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幸好明堂不?会起这么早,薛长松放心地点了撤回。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明堂的昵称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泡泡堂】薛长松你变态!


    【泡泡堂】你还撤回,你是不?是心虚了!


    【泡泡堂】我要告你骚扰!


    【泡泡堂】我真的是直男我告诉你!


    【泡泡堂】你没希望的!


    薛长松:“?”


    起床气??


    【薛长松】知?道了,所以擦药酒了吗?


    明堂故意绕开擦药酒的话?题,他现在不?想想那?瓶不?知?道在哪儿的药酒,那?张床,和那?个梦。


    【泡泡堂】知?道什么?


    是知?道自己很变态还是知?道他是直男?


    【薛长松】你是直男。


    薛长松在屏幕对面?木着脸打下这四个字,再带上一个相当正式的句号。


    小骗子,还直男。


    直男会有男朋友吗?


    薛长松上辈子就是被?他骗了,不?然……


    【泡泡堂】那?你还要喜欢我吗?


    明堂打下“喜欢”这个词的时候,连耳根都红了。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手间洗漱,然后下楼叼了个面?包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好像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有什么心理建设可做的?薛长松不?喜欢他的话?当然最?好!


    肯定是因为早上那?个梦,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明堂狠狠心,点开消息界面?,下意识闭上眼,两秒后睁开。


    薛长松回得相当简洁:要。


    要就要呗,明堂丢开手机,又哼着歌下楼了。


    薛长松等了半天,做了两道题,没见?有回复。


    又发了一条,这次很长。


    几乎把他上辈子的人生经历介绍了一遍,包括哪年升职哪年年薪破了百万哪年买了房产,然后说“我的人生规划就是这样,能考虑一下我吗?”


    明堂出门之前才看到,很高贵地回了一句“先好好学习吧你”。


    薛长松转给柯时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柯时来说这是让你抓紧学习实现这些人生规划然后迎娶白富美明少爷的意思。


    【海伦凯勒】加油薛小松!一看我大?哥就是智性恋,要是你今天能学十?二个小时,他还不?得被?你迷死啊!


    薛长松最?终没学十?二个小时,中间出去一趟买了点东西。


    薛窈女士生前有明文规定,每年祭日不?得花五十?块钱以上。


    原话?还有一句“买点橘子坐我跟前吃吃得了,走?的时候记得把果皮带走?啊”。


    坚守公?务员绝不?能铺张浪费的原则。


    要是薛长松胆敢破坏她的一世清名,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指一周托八天梦骂薛长松。


    就很不?人民公?仆。


    第二天早上,薛长松跟明堂在墓园门口碰了面?。


    薛长松看到明堂的时候先摸了摸鼻子,两个人带的东西加起来好像都不?止一百块了。


    明堂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明亮的眼睛。他抱着一小束花,是薛窈女士喜欢的香槟玫瑰。


    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薛长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却自薛长松一下公?交车就抬起来挥了挥手:“这儿!”


    薛长松一眼就看到他没带手套。


    “冷不?冷?”薛长松想接过明堂手里的东西,让他可以把手放进口袋里。


    明堂反应很大?地退后两步,瞪着薛长松:“不?许动手动脚!”


    薛长松真的冤枉。


    ——


    @泡泡堂:


    薛长松,你传染我!


    第27章


    明堂怕冷, 又很要风度,手被冷风吹得?发?红。


    他从小就?嫌手套不好?看,不肯带,不知道手被冻了几回。


    薛长松在他“不许耍流氓不然打你哦”的威胁声里?把他拽过来, 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


    他的手大, 手套也比明堂的手大一圈, 明堂戴着总往下掉, 都没办法拿东西了。


    薛长松只好?把手套最上缘塞进?他的袖口里?。


    明堂皱了皱鼻子:“真丑。”


    “保暖要紧。”


    薛长松老气横秋的,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有没有穿秋裤?”


    明堂大叫:“你管那么宽!”


    看这?样子就?是没穿。


    薛长松皱起眉:“上去吧。”


    免得?明堂又多挨一会儿冻。


    墓园是徐|明珠女士挑的,风水很好?, 依山傍水。


    薛长松是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一块墓地有多贵,跟他付的钱远远不相符。


    他问?过徐|明珠女士替他垫了多少钱,徐|明珠女士耸耸肩说去问?明堂。


    明堂是不缺钱,但?徐|明珠女士很怕他们玩物丧志,并不会给很多。


    薛长松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明堂。


    明堂十分警惕,离他八丈远。明明两个人是一起来的,搞得?好?像是陌生人。


    没办法, 明堂怕薛长松忽然狂性大发?扒他裤子。


    因为他真的没穿秋裤。


    薛窈女士的墓地很容易找。


    墓碑很新,照片却有些?旧——遵从薛窈女士的遗嘱,照片上用的是她大学时候的照片。


    她的笑没有为人母时的那么温柔, 却很灿烂, 也没有薛长松记忆里?那化妆都难以掩盖的久病的憔悴。


    薛长松蹲下来, 用带来的清洁工具把墓碑擦了一遍, 明堂就?在一旁蹲着看。


    薛长松不许他把手套摘下来。


    在墓碑前一一摆上鲜花、电子蜡烛和水果。


    “橘子带了,”薛长松很有仪式地把电子蜡烛打开,赛博祭奠亲妈,“买蛇果不是铺张浪费, 实在买不到你爱吃的那种苹果。”


    明堂帮腔:“是啊是啊,凑合凑合得?了薛阿姨。”


    薛窈女士爱吃那种口感偏粉的苹果,近几年都不怎么买得?到了。


    薛长松说完那句,就?不说话了。


    明堂翻了个白眼:薛窈阿姨真可怜,一年到头躺在这?儿,好?不容易到了祭日热闹点?,唯一的儿子还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闷屁的性格。


    他挪了挪,把薛长松挤到一边:“薛阿姨,我又给你带了好?东西。”


    “当当当当!”明堂献宝似的捧出来,“最新款的气泡酒!蜜桃味儿的,你那时候可没有。”


    薛长松:“?”


    薛长松:“!”


    薛长松按住明堂的手,挑着眉看明堂。


    薛窈女士会喝酒,偶尔放假的时候还试图让自己微醺一下,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遇到明堂的时候,她已经生了病。


    薛长松再也没让她碰过酒。


    还没等他问?,明堂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怎么碰到薛窈女士偷偷买气泡酒又怎么要跟薛长松告状结果被一桶草莓软糖和气泡水贿赂以及薛窈女士怎样向?他诉苦生孩子就?是没用一点?也不贴心只会管着她的事说了一遍。


    “她怕你又板起脸不说话,才不让我给你说的。”


    明堂往薛长松那边靠了靠,是心虚的时候下意识撒娇讨饶的动作。


    “我可没喝,薛阿姨也不会让我喝啊。”


    薛长松这?才放开明堂的手:“你们都不让我省心。”


    “胡说,我很乖的。”明堂说,薛长松就?是故意在薛窈阿姨面前说他的坏话。


    明堂表情相当不赞同?,他把拉开气泡酒的拉环,偷偷在心里?跟薛窈女士告状:阿姨,薛长松的成绩下降了,你今天一定?要到他梦里?骂他。


    也不要骂太久。


    其实也没下降那么多啦。


    薛长松看他抿着嘴,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向?薛窈女士说自己的坏话。


    他也垂下眼,看向?薛窈女士的照片。


    不知道薛窈女士在那边遇到明堂了没有。


    明堂那么爱哭,肯定?委屈得?把薛窈女士心疼死了。


    或许两个人还要一起骂自己。


    薛长松无奈地笑了一下。


    照片上的薛窈女士也看着他笑。


    遵照薛窈女士的遗嘱,薛长松剥了两颗橘子,明堂在旁边吃。


    两个人又待了一会儿,薛长松说:“妈,我走了。”


    他看着薛窈女士,照片里的薛窈女士也冲着他笑。


    薛长松眼神开始放空,想:要是你遇到上辈子的他,跟他说一声……


    这辈子他归我了,撒娇耍赖都没用。


    明堂蹲在地上,草莓味气泡酒的味道从已经打开的罐口飘出来。


    这?就?走了?明堂想。


    他耸了耸鼻子,闻起来甜丝丝的,应该很好?喝吧。


    他买的度数很低,可能也就?类似可乐口感的草莓味饮料?


    明堂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薛长松。


    薛长松没注意。


    明堂往前挪了挪,薛长松还没有注意。


    “阿姨反正你也喝不成,不如给我尝一口吧。”明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罐子尝了一口。


    好?喝!真的像草莓饮料!


    他灌进?嘴里?的时候,看到薛长松大惊失色地过来夺他手里?的瓶子。


    反正都要挨骂了,他索性多喝了几口。


    薛长松一拨,明堂带着手套本就?拿不稳的易拉罐就?掉到地上。


    薛长松皱着眉,捏着明堂的两腮,疾声让他吐出来。


    明堂被迫张嘴,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含含糊糊地说:“咽了。”


    薛长松:“……”


    薛长松:“你这?个年纪,是喝酒的时候吗?”


    薛长松真凶!


    明堂推了薛长松一把,“哼”了一声,背对着薛长松蹲着。


    “难不难受?想不想吐?头晕吗?”薛长松绕过去问?。


    明堂就?又挪了挪,始终用后脑勺对着薛长松。


    薛长松无法,捡起易拉罐看了一眼酒精浓度。还好?,并不高。


    他把祭品收起来,又把地上溅出来的酒液擦掉,把所有垃圾都塞进?带来的垃圾袋里?,朝向?又在生闷气的明堂:“走啦。”


    明堂不答话,这?气泡酒刚喝进?嘴里?还好?,这?一会儿草莓味褪下去,口腔里?开始泛起一点?热。


    而且越来越热。


    明堂托着下巴,还觉得?有点?晕。


    薛长松以为他故意不跟自己说话,蹲到他旁边:“走不走?”


    明堂轻飘飘的,耷拉着脑袋,懒洋洋地应了薛长松一声。


    薛长松把他埋起来的脑袋抬起来,就?看到一张泛着粉的脸,眸子里?盛着一汪水,懵懵地看着他。


    薛长松瞠目结舌:“醉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度数,明堂怎么会这?么容易醉?


    明堂摇了摇头。


    “这?是几?”薛长松竖起两根手指。


    明堂秀气的眉不满地皱起来,他抬眼,握着薛长松的两根手指:“我不傻!”


    “醉鬼永远说自己没醉。”薛长松叹口气。


    绝对是醉了,清醒的明堂才不会主动牵他的手。


    明堂已经不知道把手□□到哪里?去了,但?他的手还是比薛长松的暖。两只手合起来把薛长松的手掌包在一起:“你是冰棍儿吗?”


    薛长松捏了捏他的脸:“小少爷,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哪里?让人省心?”


    明堂:“凉!”


    他嘀嘀咕咕地把薛长松的另一只手也握住:“真的是冰棍儿。”


    明堂张开嘴。


    薛长松气笑了,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不给吃。”


    明堂瞪他。


    薛长松把他拽起来,又蹲在地上:“上来。”


    明堂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凑在薛长松耳边说:“你真小气。”


    还在纠结薛长松不让他吃冰棍的事。


    薛长松站起来,把他往上颠了颠。


    明堂吓了一大跳,也不敢说薛长松不给他吃冰棍小气了,抱着薛长松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不要把我摔下去,求求你。”


    薛长松挑挑眉,真是难得?听见明堂说“求”这?个字。


    他忽然心中一动,问?:“明堂,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薛长松?”


    “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薛长松也没有多失落。


    “薛长松坏。”明堂把脸贴在他背上。


    “嗯,”薛长松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套,“戴上。”


    明堂乖乖地戴上:“薛长松最坏了,我讨厌薛长松。”


    薛长松扯起一个勉强的笑:“知道了,已经听到了。”


    所以不用再说了。


    “去哪儿?”薛长松问?。


    明堂一个醉鬼,自然给不了他答案。


    薛长松只好?自己做决定?。


    “只能把你送回家挨训了小少爷,”他边走边说,“学校宿舍不暖和,我们也没办法住酒店。”


    “一会儿进?家门之前漱漱口,我就?告诉徐姨说你只是睡着了,好?不好??”


    明堂不答话,半晌,闷闷的声音从薛长松耳后传过来:“一点?点?吧。”


    薛长松一开始没明白“一点?点?”是在说什么,两秒后,他停住步子。


    他想看看明堂的脸,一回头却是一片空茫的,首都特有的灰蒙蒙的天。


    “你刚才……说什么?”薛长松的声音很轻。


    明堂的下巴搁在薛长松肩上,每说一个字薛长松都感受得?到他的动作。


    他不再说那些?好?听话了。


    明堂声音也很低,好?像底气不足似的:“我真的是直男。”


    薛长松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半晌失笑。


    他重新迈开步子,脚步格外轻快。


    “明堂?”


    “嗯?”


    “再说一遍吧。”


    “我真的是直男。”


    “上一句。”


    “……”


    明堂很险恶地揣测薛长松:“不说会把我摔下去吗?”


    “不会。”薛长松说。


    “哦。”明堂放心了。


    他安心地待在薛长松的背上:“你真是个好?人。”


    薛长松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又想起来一件新的事:“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明堂警惕:“你先说。”


    薛长松扬唇:“还真没傻。”


    明堂得?意地“哼”了两声,脚也一晃一晃的。


    “不许喜欢张临。”


    明堂费了好?久才想起来张临是谁,薛长松忐忑着,听见他满不在乎地一声:“哦。”


    明堂一直安静到墓园外,薛长松招手打车的时候,他才说:“没有一点?点?了。”


    薛长松把他放到后座:“为什么?”


    他并不灰心,现在“没有一点?点?”了,不正说明刚才有吗?


    明堂抱着手臂,很高贵冷艳:“你挟‘一点?点?’图报。”


    “我图什么报?”


    “你不许我对别人‘一点?点?’。”


    “你不愿意?”薛长松问?。


    明堂别扭:“那倒没有。”


    薛长松坐进?车里?,明堂立刻歪倒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薛长松又问?:“是全都没有了吗?”


    明堂想了想,才说:“也不是吧,现在可能还有……”


    他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块:“……一丝丝。”


    出租车司机听得?莫名其妙:“去奶茶店?”


    薛长松含着笑说不是,报了一个地址。


    ——


    @泡泡堂:


    甜滋滋的,好?喝诶,就?是劲儿也太大了吧。


    第28章


    “想不?想吐?”


    “头晕吗?”


    “难不?难受?”


    差不?多的几?句话?, 薛长松在一路上问了八百遍。


    明堂迷迷糊糊的,一开始还勉强应他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他了。就当是个讨人厌的蚊子在耳边哼哼。


    “你真烦。”明堂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中途薛长松下了一次车买水他都?没?发现?, 睡得很熟。


    薛长松又偷偷捏了捏他的腮肉:让你喝酒。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俩好几?眼。


    被薛长松发现?的时候, 尴尬地笑了一下:“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哈。”


    薛长松笑了笑没?说话?。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 薛长松怕明堂忽然下车会感冒, 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明堂?明堂?”


    明堂依然没?清醒, 薛长松只好把买的水收起来,把他背下车。


    张妈在电子门铃里看到他俩这副样子, 赶紧开了门。


    薛长松刚走进院子,她就迎了出来,担心地皱眉:“怎么了这是?”


    “没?事,就是睡着了。”薛长松尽量远着点张妈走,怕她闻到明堂身上的酒精味。


    没?想到张妈吸了吸鼻子,还是问:“什么味道?”


    薛长松强笑:“什么味道?没?闻到啊?是您正在做饭吗?糊了?”


    张妈:“不?是吧,像酒精味儿……”


    “是湿巾吧?”薛长松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假装里面有酒精湿巾。


    张妈将信将疑:“这湿巾闻起来还挺甜。”


    一股草莓味儿。


    一进室内,那股酒精味儿就被压下去了。


    因为张妈的菜真的糊了。


    她着急忙慌地跑去厨房,薛长松熟门熟路地把明堂背进房间。


    被室外?的冷风一吹, 明堂醒过来, 眼睛半睁不?睁的, 一副困倦的样子。


    薛长松把他放到床上, 自己蹲下|身给明堂拖鞋。


    明堂低着头,看薛长松。


    薛长松戴着鸭舌帽,从?明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唇。


    薛长松淡粉色的唇在明堂的视野里晃啊晃, 明堂的思维开始发散。


    他想起那个空教室,想起前天在一班教室里不?小心的触碰。


    薛长松的嘴巴……


    明堂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薛长松的嘴巴。


    粉色的,好像涂了草莓味的唇蜜。唇形很好看,上唇边缘有着清晰的弓形轮廓,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平常冷着脸的时候会下意识忽略,但?遮住上半张脸的话?……


    明堂想,薛长松的嘴巴看起来很好亲啊。


    薛长松正巧抬起头:“好了,睡……唔?”


    明堂很认真地抬手,捧着薛长松的脸,低头快速亲了一下。


    只是短暂的接触,他动作又快,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


    明堂皱着眉,又低头。


    薛长松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想站起来。


    虽然他肯定不?吃亏,可这种事,还是明堂清醒着比较公平。


    明堂反而不?乐意了,他手上用力,压着薛长松不?许起来。


    薛长松倒是不?知道这个醉鬼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力气竟然还能这么大。


    “明堂,你……”


    明堂才不?听薛长松又在说些什么废话?,他弯腰低头,第一次眼里有重影,不?小心亲到了薛长松的鼻尖。


    “别乱动。”明堂谴责在他视线里晃来了晃去的两?个薛长松。


    他又去亲另一个薛长松,这次对准了,正正好印在对方的嘴巴上。


    真的是软软的。


    明堂这一次停留的时间很长,像是要好好感受一下薛长松的嘴巴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不?离开,也不?准备更进一步,鼻息跟薛长松的混在一起。


    薛长松搭在床沿上的手悄悄攥成拳,他必须很用力地克制才能不?去回?吻:“明堂……”


    他说话?的时候,唇部的震颤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传导过来,痒酥酥的。


    好奇怪的感觉。


    明堂退开,皱着眉观察薛长松。


    “咳,”薛长松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别开眼要站起来,“快睡吧。”


    明堂不?要,他要再试一试。


    他揪着薛长松的领口,自己凑上去。


    薛长松侧开脸躲开。


    等明堂醒过来,该要后?悔了。


    好亲的嘴巴就在眼前,可是亲不?到。


    明堂生气了,他眼里都?是对薛长松的谴责和?埋怨,好像薛长松干了天大的坏事。


    那嘴巴还不?停地张合着,好像在问他什么。


    明堂辨认了半天,才听明白。


    薛长松在问:“认得清我是谁吗,明堂?”


    “薛长松,你快点过来。”他把薛长松的衣领都?揪皱了,没?办法用武力强迫,只好央求。


    他拽了拽薛长松,薛长松放弃了抵抗,顺着明堂的力道凑过来。


    薛长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好像应该高兴,因为明堂知道自己是在亲他,又觉得现?在高兴好像有点太早了。


    因为他没办法预判明堂清醒之后的反应。


    躲着他?还是干脆不记得?


    好亏啊。


    明少爷不?会亲完就翻脸不?认人吧?


    薛长松低头轻啄了一下明堂的唇,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好了,睡吧。”


    明堂对薛长松的服务态度很不?满意,薛长松不?给他,他就自己要。


    他两?手搭在薛长松肩上,踮起脚凑过来,把薛长松逼到角落里:“你怎么这么小气?”


    连亲亲都?不?行?。


    薛长松仰着头,故意不?让他亲,明堂只来得及亲到了下巴。


    明堂真生气了,薛长松才笑着开口:“让你亲的话?,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不?要。”


    “那……暧昧对象?”


    “不?要。”


    明堂眉心蹙着,薛长松事好多,亲亲而已,怎么这么多话?要问。


    薛长松也不?恼,怕明堂站不?稳,还伸出一只手扶着明堂的腰:“那不?给亲。”


    两?个人紧贴着,姿势相当亲密。


    明堂很挫败,踮着的脚跟落回?地面,脸埋在薛长松怀里:“我想。”


    薛长松也很苦恼,声音委屈:“那我也不?能白被亲吧?”


    “那你要什么?钱?衣服?车?好吃的?好玩的?”明堂说,“我可没?有,我还得攒钱买奶茶店呢。”


    薛长松不?知道他从?哪里忽然冒出来想买奶茶店的念头,只以为他想喝奶茶。


    “要是你以后?好好学习的话?……”


    “好好好,”明堂急性子,立刻答应了,“快点。”


    “还有,只许亲我一个人。”薛长松又说。


    明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想亲别的什么人。


    薛长松终于?善心大发地低下头,明堂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害臊。


    明堂喝了酒,好像格外?大胆……


    薛长松还没?想完,就看见明堂飞速闭上了眼睛。


    看来也没?那么大胆。


    薛长松收紧了手臂,一只手扶着明堂的后?颈。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之前,明堂听到薛长松低沉的声音:“还直男呢,小骗子。”


    四瓣唇紧贴在一起,明堂感觉自己的嘴巴被温柔地研磨着,他和?另一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有点热,却并不?想要退开。


    他莫名?地发起抖来。


    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慢慢从?薛长松脖颈上滑下来,脚下也站不?住,只有腰间的手臂给他提供了一个支点。


    明堂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可是还不?够。


    他还没?有尝到薛长松嘴巴上的草莓味。


    他想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对面人的嘴巴。


    几?乎是一瞬间,明堂感觉到薛长松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晕乎乎的,却有某种奇怪的预感。


    然而,门被敲了三下,张妈刻意放轻的声音传进来:“小堂睡了吗?”


    薛长松停住了动作,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近距离地观察明堂的表情?。


    明堂眼里有一层水光,眼帘垂着,睫毛一颤一颤的,也不?看薛长松,半晌,他阖上了眼。


    明堂睡着了。


    薛长松无奈地笑,帮他脱掉外?套盖上被子。


    半晌,他推开门,装作没?听见张妈敲门的样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厨房那边弄好了?”


    张妈看了一眼,明堂正窝在被子里睡着。


    张妈:“我把火关?了,上来看看。”


    “我给您打下手。”薛长松关?上门。


    明堂一觉睡了好久,午饭已经热过两?三次。


    跟张妈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明堂早饭没?吃多少,薛长松还是决定上楼叫他起床。


    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对上明堂的眼睛。


    明堂正在床上坐着,看到薛长松推门而入,先是睁大眼,然后?忽然扯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


    薛长松走近:“装睡?”


    明堂又坐起来:“你真没?礼貌,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敲门吗?”


    他盯着对面的墙,过一会儿又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被子,就是不?看薛长松。


    薛长松就懂了。


    没?断片,都?记得。


    “就喝了两?口气泡酒就醉了,”薛长松扯过一个凳子坐到床边,“怎么样?难不?难受?”


    明堂摇摇头,就是有点饿。


    早知道不?喝了!


    明堂懊恼地咬着唇,薛长松伸手拯救他可怜的下唇:“别咬嘴巴。”


    “刚热了饭,要不?要吃?”


    明堂顿了半晌,抬头看薛长松的眼睛。


    他想,也许薛长松没?想找他兴师问罪呢?算起来还是薛长松占便宜呢,是薛长松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薛长松。


    薛长松被他亲了就偷着乐吧。


    要是薛长松不?问,他也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那跟什么也没?发生过有什么区别?


    明堂又抬眼看薛长松,薛长松拿着他的外?套,噙着笑:“快穿衣服,下楼吃饭。”


    明堂毫无负罪感地打定了主意,他掀开被子下床。


    薛长松抖开了外?套,明堂一只手伸进袖管。


    然后?被薛长松用外?套裹着抱进怀里:“小少爷,不?会是不?想认账吧?”


    “什么?认什么账?”明堂装傻。


    薛长松一只手箍着他,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


    两?秒后?,有些熟悉的对话?传进明堂耳朵里。


    “让你亲的话?,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不?要。”


    “那,暧昧对象?”


    “……”


    ——


    @泡泡堂:


    薛长松,你趁人之危!


    ——


    二次编辑:


    我先亲的怎么了?我先亲的也是他趁人之危。


    我可是直男,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都?是薛长松,心眼儿那么多。


    一定是他引诱我,一定!


    第29章


    明堂下意识去抢手机, 薛长松抬高了手。


    他整个人趴在薛长松怀里,攀着薛长松想够手机,却发现?这?个姿势相当奇怪,收回手:“你怎么这?么狡猾!”


    明堂生闷气。


    “某人亲完就不认账岂不是更狡猾?”


    明堂梗着脖子:“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什?么都没答应。”


    反正只是说要好?好?学习而已, 又没说要跟薛长松处对象。


    薛长松声音幽怨, 像个黄花大?姑娘遇到了翻脸不认人的公子哥儿:“那你亲我。”


    明堂嘴硬得很?, 一副渣男做派:“就是, 就是觉得有点舒服, 那怎么了?”


    “真的?”薛长松问。


    “真的。”明堂郑重点头?。


    “好?吧。”薛长松说。


    明堂:“那能松开我了吧?”


    薛长松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这?么简单?就这?么接受了?明堂心里有点奇怪。


    薛长松却并没有松开:“小少爷,我能让你更舒服, 考虑考虑吧,嗯?”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明堂的脸有点红:“才不要。”


    薛长松相当有耐心,好?像明堂不答应他他一辈子也不放开:“你不是说很?舒服?”


    明堂期期艾艾:“就……一般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薛长松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靠得越来越近。


    明堂咽了口口水。


    “你再体?验体?验,回想回想?”薛长松的唇压下来。


    薛长松也有经验了,强吻和?被强吻的经验。


    虽然不多,但好?在被强吻的一方很?配合。


    明堂愣在原地, 连个躲的动作都没有,被他亲了个正着。


    薛长松是个狐狸精。


    明堂闭着眼睛想。


    因为酒精而有些模糊的记忆和?感受随着肢体?的接触而逐渐复苏,越来越清晰, 明堂又开始觉得手脚发软。


    好?奇怪, 薛长松的嘴巴上是不是涂了什?么迷魂药。


    明堂整个人都在薛长松的怀里, 他的每一个小动作薛长松都感知得到。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的刹那, 薛长松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明堂揪住了。他偷偷牵起唇角,睁眼看紧闭着眼睛的明堂。


    睫毛蝶翼一样地颤抖着,好?像有点害怕。薛长松很?有耐心,他轻轻地啄吻着, 感受到明堂僵直的身体?逐渐变软。


    薛长松开始尝试更近一点,他含着明堂的唇珠,试探着去探对方的唇缝。明堂无意识地张开嘴巴,薛长松却退却了。


    他想这?样会?不会?太?着急,会?不会?把明堂吓到?明堂会?不会?反感?


    一开始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嘴巴痒痒的,还有点麻。薛长松越亲越用力,有好?几次,明堂都觉得薛长松似乎想做更过分的事,薛长松却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明堂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缩了缩,薛长松很?有眼色地退开一些。


    还看他。


    明堂的脸本来就红,被薛长松盯着,脸上的酡红一直蔓延到雪白的脖颈。


    薛长松慢慢地拍着明堂的背,给对方顺气。明堂终于喘匀了气,张口说:“你是变态。”


    “不好??”薛长松有些心虚地问。


    方才言之凿凿地说要让明堂“舒服”,其实薛长松本人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他接吻的经验不多,只有跟明堂的这?几次,还都是浅尝即止。他不知道一个好?的、舒服的吻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能尽力地,用自己的体?感来揣测明堂的感受。


    可是一碰到明堂的嘴巴他脑袋里就要炸烟花了,换言之,怎么样他都很?舒服。


    幸好?明堂也很?心虚,他别开脸,声音很?小:“不好?。”


    “那我努力努力,再练练?”薛长松说,“我第一次亲人。”


    胡说八道!明堂的脸更红了,那在空教室里是鬼强吻他吗?


    薛长松也想起来,连忙改口:“第二次第二次,没有经验也很?正常吧。”


    “那你练好?了再来问,”明堂推他,又想起来一件事,警惕地问,“你找谁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警惕什?么。


    “薛长松你不许早恋,早恋影响学习的你知不知道?”明堂很?快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薛长松无语望天:明堂跟柯时来应该很?聊得来吧?


    过了一会?儿,在明堂的怒视之下,他很?不要脸地来了一句:“找你。”


    明堂:“我才不!”


    他要挣开,薛长松多用了点力,把他锢在怀里:“之前问你的事,要不要再想想?”


    明堂眼珠转了两圈。


    什?么事?


    当男朋友的事?


    才不要,他刚刚才警告薛长松不许早恋,哪能明知故犯。


    薛长松还不气馁:“那不当男朋友,就亲亲也不行?”


    “不行。”


    “不当暧昧对象也不行?”


    “不行。”


    “那……让你在国内上大?学的事呢?”


    前面都是为了逗明堂,只有问这?一句的时候,薛长松的心提了起来。


    那天,明堂没有给他答复。


    明堂抿着嘴巴,别扭地说:“我不要上大?专啊。”


    他补充:“好?丢人,考不好?我就走。”


    两个人贴得近,明堂很?敏锐地听到薛长松长舒了一口气的声音,然后听到薛长松吸了吸鼻子。


    薛长松低下头?,埋在明堂的颈窝里。


    “明堂,你喜欢我,”薛长松的声音像含了蜜似的,腻死个人,听起来幸福得要命,“你喜欢我。”


    要不是明堂现?在动弹不得,他真想捂住薛长松的嘴巴:“你胡说!”


    薛长松不说这?句了,他把“你”“我”掉了个个儿:“我喜欢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趴在明堂耳边重复这?句:“我喜欢你。”


    一遍不够,明堂应该听双份的。毕竟,这?是他上辈子就该说的,明堂就应该听到的话。


    “不许说了!”


    “薛长松!”


    “你闭嘴啊!”


    明堂骂他,骂到后边没了词儿,连脾气也没了。


    薛长松抬起头?:“走吧,去吃饭。”


    他把外?套放到一边,明堂才意识到,这?是在室内,他又不出门,哪里需要穿外?套,分明是薛长松故意引他上套。


    可是现?下他顾不上这?些了。


    明堂的手在身侧蜷了蜷,抬起手,擦掉薛长松眼角的一滴水,埋怨又懊悔:“你怎么又哭啊。”


    薛长松一边笑一边掉眼泪,显得更惨了:“因为幸福啊。”


    幸福个鬼。


    明堂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生气,妈妈死了爸爸不知道在哪儿,房子卖了寒暑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薛长松到底在幸福什?么?


    偏偏薛长松并不是强作欢笑,他笑得很?真,弯着眉眼,平日里黑沉沉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明堂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痛,痛到薛长松要是现?在再问一遍能不能做男朋友他会?立刻点头?答应。


    幸好?薛长松没问。


    有点尴尬。


    明堂被酒精麻痹之后又睡懵了的神智回归原位,一想到自己干的蠢事就不敢抬头?。


    薛长松是觉得又在明堂面前哭了有点丢人。


    他坐在明堂对面,盯着明堂吃饭。


    菜热了几次,已经不好?吃了,张妈本来要重新做。


    明堂制止了她,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白粥。


    两个人对坐着,整个餐厅都很?安静,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声音。


    张妈来回经过了好?几次,看他俩是不是闹了脾气。


    好?像不是。


    明堂的脸越越吃越红,恨不得埋进碗里。薛长松的表情倒是很?坦荡,一直盯着明堂看,好?像是专门来监督明堂有没有好?好?吃饭的。


    张妈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明堂抬头?,恶狠狠的瞪了薛长松一眼。


    薛长松心虚地把眼睛挪开。


    “我走了?”看明堂把饭吃完,薛长松准备起身离开。


    “哦。”明堂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应了声。


    张妈过来开门,看着薛长松一直走到大?门口,才小声唤明堂:“小少爷?”


    明堂抬头?,白净的脸上两坨红:“?”


    张妈头?往薛长松的方向歪了歪:“不送送?”


    她真以为两个人吵架了。


    “哦。”明堂乖乖地站起来。


    薛长松走得很?慢,明堂出门几步就追上了他。


    “咳,”薛长松清了清嗓子,“写作业了吗?”


    明堂掉头?就往家走。


    薛长松赶紧拽住他:“还有别的事要说。”


    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事,幸好?明堂也不挣扎,就杵在原地等他找话题。


    薛长松搜刮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那个郑秘书,你认识吗?”


    明堂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那个去学校捐钱装监控的秘书:“怎么了?”


    薛长松一点磕绊都不打地说:“我觉得他想当你爸。”


    祸水东引?


    明堂:“?”


    明堂:“什?么玩意儿?”


    薛长松:“让徐姨把他开了吧。”


    薛长松:“他看着也就比我们大?六七岁。”


    薛长松:“这?岳父年纪有点太?轻了。”


    明堂:“……”


    明堂抬头?看薛长松,对方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严肃到好?像在说什?么国际大?事。


    只有明堂知道薛长松在开国际玩笑。


    他忍无可忍,踢了薛长松一下,然后勒令薛长松把那天的事再跟他说一遍。


    说完又开始沉默,却没有那么尴尬了。


    “明堂?”


    明堂低着头?:“干嘛?”


    薛长松说:“明天中午见面,不要这?样不讲话了好?不好??”


    明堂没注意到他跟薛长松根本没约过明天中午要见面的事:“哦。”


    走到拐角的时候,薛长松停住脚:“回去吧?”


    明堂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要看着薛长松走。


    薛长松走了两步,感觉自己的脚后跟被人踢了踢。


    转过头?,明堂吸了吸从起床开始就有些不透气的鼻子:“薛长松,我好?像感冒了。”


    只好?折返回去又多待了一个小时,守着明堂量完体?温吃完药。


    明堂被迫窝在被子里,根本睡不着:“你走吧。”


    薛长松皱着眉目露担忧:“等你睡着我再走。”


    明堂刚睡了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有点绝望:他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因为薛长松委屈就说要帮他抽背,因为薛长松哭了所以都忘了发被强吻的气,因为不想让薛长松一个人在冷风里走到公交站就把他叫回来。


    他总是上薛长松的套!


    明堂扯起被子,一脸严肃地把自己盖起来。


    十分钟后,他钻出来,头?发都被揉乱了。


    薛长松伸手给他拨了拨,全然看不到明堂脸上的嫌弃。


    “出租车到了,已经开始打表了,”明堂说,“你再不走他多收我的钱。”


    薛长松只好?依依不舍地下楼,上车前抬头?看二楼。


    这?个角度看不到明堂的房间,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一眼而已。


    却看见二楼某个窗口的窗帘忽然被人拉上。


    薛长松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唇角漾开了笑意。


    ——


    @M!ng:


    我妈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竟然问我是不是和?薛长松谈过。


    呵呵,人家大?学霸也看得上我?


    第30章


    (一)


    明堂猛地拉上窗帘, 蹲在窗台下?。


    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薛长松这种登堂入室亲人的变态才?该心虚好不?好?


    想到这儿,明堂又站起来,欲盖弥彰地把窗帘打开, 装作自己完全没在怕的。


    然后快步往房间跑。


    经?过?徐|明珠女士书房的时候, 又忽然顿住了。


    他转过?头?, 眨了眨眼睛, 确定自己没看错——书房的房门留出一条缝, 徐|明珠女士早上走得太急,没把门关?上。


    徐|明珠女士的书房一向武装得像弹药库似的, 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明堂对上他妈妈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心虚的感觉。


    他大模大样地推开房门,视察了一番徐|明珠女士的弹药库,在房间角落里看到一个玻璃的柜子。


    明堂趴上去仔细研究了一下?,都是一些公司的文件。


    他正?准备关?门走人,却看到柜子左下?角一摞写着体检报告字样的档案袋。


    就是徐|明珠女士一直捂着从不?给他看的体检报告。


    徐|明珠女士晚上九点多才?到家,水还没喝完半口, 就听到一个人“噔噔噔”跑下?楼。


    明堂站在楼梯口看她。


    徐|明珠女士常年运动,不?胖,但也并不?过?分的瘦。


    每天早上明堂都能在根本睁不?开的眼睛缝里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走出去。


    真是想不?明白, 她看起来那?么健康, 怎么体检报告上有那?么多指标不?合格。


    明堂走到餐桌边上, 坐下?。


    徐|明珠女士站在另一端, 用眼神示意他又干了什么坏事赶紧交代。


    明堂托着腮:“妈妈。”


    “嗯?”


    “我不?想出国了。”


    上大专也不?要出国了。


    徐|明珠女士愣了一下?,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行吧。”


    明堂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不?问问为什么?”


    徐|明珠讳莫如深地走过?来,拍了拍明堂的肩:“知子莫若母。”


    明堂:“?”


    什么玩意儿?


    她知道什么了?


    明堂:“你知道我进你书房了?”


    徐|明珠女士瞪起来眼:“你进我书房了?!”


    明堂站起来就跑, 跑到二楼,趴在栏杆上跟徐|明珠女士说话:“还有一件事!”


    “把那?个郑秘书开了。”


    徐|明珠女士:“为什么?”


    前两天公司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那?个郑秘书涉及受贿,已经?被?停职了。


    可明堂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明堂挠挠脸,没说薛长松猜测郑秘书想当他爸的事:“他欺负薛长松。”


    “知道了,睡你的觉去吧。”徐|明珠女士翻了个白眼。


    明堂走了,又跑回来:“最后一件事。”


    徐|明珠女士真服气了。


    明堂扣着木质栏杆,别别扭扭地说:“你以后休双休好不?好?”


    徐|明珠女士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干嘛?”


    明堂说:“要是我只考了大专的话,多丢人啊,我需要有人看着我。”


    调了两个台,都是徐|明月看的弱智狗血剧,徐|明珠女士揉了揉额角:“找小薛去。”


    “我才?不?,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明堂趿拉着拖鞋走了。


    两分钟后,徐|明珠女士眼前忽然一黑。


    黑暗当中?,她那?好大儿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许玩手?机回消息了,好好睡觉。”


    徐|明珠女士磨了磨牙:“明堂,你把电闸拉了,冰箱里的东西就坏了。”


    明明白白嫌弃他笨。


    明堂闷闷地:“哦。”


    薛长松正?在做卷子,手?机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


    【泡泡堂】徐|明珠女士真是坏蛋


    【薛】?


    明堂不?回了,他监视着徐|明珠女士洗漱完躺在床上。


    徐|明珠女士:“好了吧?”


    明堂临走之前还把她手?机拿走,关?上灯:“睡吧,晚安。”


    留下?徐|明珠女士翻来覆去,下?意识去拿手?机却摸了个空。


    她收回手?,想明堂这孩子发什么疯。


    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倒是明堂许久没睡着,他愁眉苦脸地想要是真考上大专怎么办?


    好丢人。


    不?管了。


    反正?都怨薛长松。


    某“罪魁祸首”在宿舍里对着卷子打了两个喷嚏。


    第二天早上,柯时来又背完东西从顶楼天台下?来。


    薛长松跟明堂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都带着口罩。


    “早。”柯时来随意打了个招呼。


    “早。”


    “早。”


    两声?带着浓重鼻音的问早同时响起。


    柯时来:“?”


    不?是,怎么连感冒都这么同步?


    你们俩背着柯大人亲嘴儿了啊?


    要不?是知道薛长松目前处于一个爱而不得的状态,他非得严刑审讯一下?这两个人。


    柯大人斜乜着两个人,进了教?室。


    薛长松中?午等明堂一起吃饭的时候,国际班里闹哄哄的。


    他有些纳闷,平常这时候国际班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今天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张临在发东西啊。


    原来是张临在给、明、堂、送东西啊!


    薛长松立在教?室门口,看张临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正?准备递给明堂。


    不?说张临温和待人的态度,单说他爸的财力,就已经?足够受到欢迎了。国际班的同学们聚在一起,明堂在这个连围成一个圈都要让A9、A10的人站在最中?间的班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


    张临的表情很友好,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在看。


    不?拿的话显得他看不?惯张临似的……


    明堂挠了挠脸,决定拿完就偷偷丢掉。


    只要不?让薛长松知道就好了嘛。


    薛长松敲了敲门,教?室里的人齐刷刷回头?看他。


    以薛长松的身家,也就合格考成绩单上的A能和在场的这群人搭上点边。因?此,大多数人只是瞟了一眼,就回转过?头?继续笑着说话。


    只有明堂反应超级大,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地绕过?张临,好像怕沾上什么病菌似的:“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徐蓝背上书包站起来,走到张临面前。


    张临下?意识往后退,不?像是让路,倒像是瑟缩。


    徐蓝停住脚:“不?给我一个?”


    “好。”张临赶忙把手?里的礼物盒递出来,原本平整光洁的盒子已经?瘪下?去一个角,可以想见?张临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好意思徐蓝同学,”张临还是笑着,面色却苍白,他拿了一个新的礼物盒子,“给你这个。”


    “谢了。”


    徐蓝拎着礼物盒子转身,开始在脑子里仔细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打过?张临。


    “张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吧。”


    “低血糖?正?好中?午,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


    “我可没拿啊。”明堂说。


    他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只露出一双有些心虚的眼睛。


    意思很明显:所以不?许亲我!


    薛长松接过?他的书包,表情有点冷。


    明堂没动:“是他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很不?放心,因?为薛长松看起来下?一秒就会亲人,好可怕!


    薛长松点点头?,刻意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我知道。”


    看明堂的眼睛还骨碌碌地转着,薛长松唇角一弯,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又克制住了。


    从刘叔那?里拿了明堂的中?午饭,两个人一道往食堂走。


    明堂紧贴着路边,一路上都万分警惕地观察着薛长松的动作,生怕他突然暴起亲自己。


    “明堂。”薛长松停住脚。


    “干嘛?再不?去食堂你一会儿没饭吃了,我可不?会分给你。”明堂倒回来。


    薛长松:“我们昨天说好,不?要不?说话的。”


    明堂想说我没有不?说话啊,你要是跟我说话我还放心了呢,至少说话的时候你不?会使用嘴巴的另一个功能。


    薛长松又说:“而且这是在学校,我不?会亲你的。”


    明堂的脸又开始急速升温,他凑近薛长松,攥起拳:“你再说……”


    薛长松很好威胁,立刻就不?说话了。


    一分钟后,薛长松说:“以后还能亲吗?”


    明堂攥了攥拳。


    薛长松:“说好让你舒服的。”


    明堂转身就跑,薛长松连忙拉住他:“好好好我真不?说了。”


    两个人正?纠缠着,远远走过?来一个人,是已经?吃完饭的柯时来:“咳咳!”


    他背着手?,目光凌厉地剐了薛长松和明堂一眼:注意校规校纪。


    薛长松和明堂分开,继续往前。


    十秒后,“真不?能亲了?”


    “不?能!”


    薛长松跟在快速竞走试图离他远一点的明堂身后,想:不?应该啊,他看明堂挺舒服的,是不?是又在嘴硬?


    一边吃饭一边把胡萝卜往薛长松的碗里挑,明堂看他终于正?经?起来了,问:“哎,薛长松。”


    薛长松抬眼看:“嗯?”


    明堂别开眼,薛长松看他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很认真。


    “快要期末考试了。”明堂说。


    “然后?”薛长松没反应过?来,他在想另一件事。


    “哎”的谐音是什么?


    是“爱”啊。


    那?“哎,薛长松”是什么?


    薛长松不?敢想,认真想想的话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点太好了。


    明堂别别扭扭:“就是&…%¥*啊”


    “嗯?”


    “那?个期末考试……”明堂目光移到别处,“我跟徐总说不?要去国外了,总得考得像样一点吧?”


    薛长松也不?回答,就是开始笑。


    笑得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好像不?用认真想,都会觉得自己真的过?得好幸福啊。


    怎么办?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放开明堂了。


    明堂莫名其妙:这人怎么正?常着正?常着就开始发疯?


    薛长松笑完了,才?说:“那?要不?要一起复习啊?明堂同学。”


    明堂很矜持地想了两分钟,然后把所有的胡萝卜丁都一股脑给薛长松:“好吧。”


    ——


    @泡泡堂:


    薛长松好烦![得意]


    ——


    二次编辑:


    打错了打错了,是[生气][生气][生气]!!


    (二)


    为了不?真的考大专,明堂一回教?室就掏出了《柯子》。


    徐蓝再次受到胁迫。


    她正?看到精彩处:“等会儿等会儿。”


    明堂就边研究《柯子》边等她。


    徐蓝的手?肘被?撞了一下?,正?拽着书页的手?一动,只听轻微的“刺啦”一声?,书页的右下?角撕开了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小口子。


    撞人的高嵩低头?瞄了一眼,浑不?在意地道了歉,问明堂:“明少爷,打球去?”


    徐蓝抬眸,眼中?的神色晦涩不?明。


    明堂没注意到这个小摩擦,他正?在试图搞明白这个名词到底什么意思:“不?去了。”


    高嵩:“又不?去?明少爷这几天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明堂皱起眉,他最烦他们问些有的没的。


    他不?知道哪一句可能会暴露出徐|明珠女士最近的动作,所以基本不?跟他们聊什么私事。


    这个高嵩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


    “诶?这是什么?”


    高嵩说着,手?指已经?捏住了明堂桌上的那?一沓资料。


    “明少爷真的在学习了?”


    明堂本来按在纸上的手?掌略微使力:“松手?。”


    他的表情冷下?来,轮廓有四?五分像徐|明珠女士的样子。


    高嵩明显心虚了一瞬,却还是撑住了,故作大大咧咧地说:“这也不?让看,明少爷也开始偷偷卷了?”


    “我让你松手?。”


    明堂歪了歪头?,罕见?锐利的目光在高嵩脸上扫了一圈。


    高嵩的额角上渗出一点冷汗,他当然知道明堂家里很牛,动动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死?,可是他也没办法?。


    想起前两天张临在酒吧包间里说的话,高嵩站在原地没动。


    而且张临家里比明堂家也不?差吧?


    只是找点明堂的事而已,不?仅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能给张临递一个投名状。


    高嵩下?定了决心:“不?会是家里要破产了?还是你妈老了,干不?动了,等你现在去继承家业啊?”


    他挤眉弄眼,显然话里还有第二层意思。


    明堂的耐心终于告罄,放开了拽着资料的手?,怒气在脸上升腾:“你在放什么屁?”


    他还没因?为打架被?叫过?家长呢。


    昨天才?跟徐|明珠女士说了要好好学习……明堂活动了一下?手?腕。


    “别生气啊,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不?过?其实你长得也不?差,不?学应该也行吧?”


    明堂咬了咬牙,一拳挥了出去:“你要是想找门路,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


    高嵩经?常在校外惹事,打架的本事比明堂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反应很快,立刻沉肩提肘,抬起沙包似的拳头?:“我草!”


    一阵凌厉的拳风袭来,明堂感觉自己被?身后的徐蓝拉了一把。


    周围都是桌椅,徐蓝在争执有苗头?的第一时间就算好了出击的路径,还不?等她狠狠给高嵩一脚飞踢,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明堂面前挡下?了一击。


    张临。


    张临的头?被?打得偏了一下?,却还是扯起笑容:“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说这种伤人的话吧?”


    高嵩的表情在打到张临的瞬间就奇怪起来,脸上交杂着心虚和几分害怕。他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想扶张临。


    在明堂的角度看,张临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张临就忍无可忍地还了手?,两个人迅速厮打在一起。


    已经?准备好大干一架的明堂:“?”


    高嵩看着个子大,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张临两拳下?去,已经?分了胜负。


    明堂拧着眉,看张临扯住了高嵩的衣领。


    班里乱成了一片,好几张桌子都被?两个人撞翻了,还间或夹杂着几声?叫好和尖叫声?。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边为什么在打架。


    一直到柯主任来把这两个人拎进办公室,周围的人才?悻悻地散开。


    张临走在柯主任身后,回头?,给了明堂一个安心的笑。


    明堂:“???”


    他安心个鸡毛啊?


    等大家都散开,明堂才?偷偷跟徐蓝说:“别跟薛长松说。”


    坐在座位上,明堂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临就表现得过?分热情,现在还帮他挨了一拳,这人也太热心肠了吧?


    徐蓝皱着眉看书页上的一道裂痕:“你怎么看?”


    明堂沉吟了一下?:“这个人好奇怪。”


    徐|明珠女士说,在你落入谷底时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未必是好好先生慈善家救世主,还有可能是故意让你陷入这种境况的人。


    徐蓝点头?:“这几天,张临跟高嵩他们已经?一起吃了四?五次饭,最近一次是在酒吧。”


    明堂:“?你怎么知道的?”


    徐蓝没说是薛长松告诉她的。


    前几天薛长松就让她留意高嵩,说这人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高嵩竟然这么……是说蠢还是坏呢?


    徐蓝合上了书本。


    徐蓝还没来得及跟薛长松说这事,柯时来从他爹的办公室里跑回来:“薛长松!”


    薛长松正?在做题,快到期末考试了,明堂说让他考回前三名。


    柯时来压低了声?音:“你那?个情敌,跟一个体育生打起来了。”


    薛长松才?不?在乎张临有没有被?打,翻了一页书:“然后?”


    柯时来咽了咽口水,才?说:“……好像是为了明堂。”


    这下?可完蛋了。


    这个张临,好像在原学校就是年级第一,家世也跟明堂相当,这英雄救美的一出搞出来,不?会两个人就看对眼儿了吧?


    薛长松暂时还想不?到这些:“明堂受伤没?”


    他边说着边站起来,已经?抬步往外走。


    “没受伤!诶!薛长松!还有半分钟就上课了!”柯时来喊。


    薛长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到国际班门口的时候,刚好打了上课铃。


    薛长松站在国际班后门看,明堂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黑板,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徐蓝用肘部撞了一下?明堂,明堂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瞪徐蓝:干什么?你确定要用这千锤百炼的铁胳膊肘撞你哥吗?


    徐蓝四?指蜷起,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


    明堂好奇地转过?头?,看见?教?室外脸色相当难看的薛长松。


    明堂皱着眉,用口型示意薛长松:“快回去上课!”


    薛长松没动,站着把明堂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是不?放心,低头?发消息:“受伤了没?”


    明堂看他拿手?机,自己也把手?机掏出来。


    薛长松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泡泡堂】没有


    【薛长松】真的?下?节课我再来看


    明堂服了他了:真的!!!!快给我回去上课!!!!


    薛长松果然如他所说的,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他就出现在了国际班的教?室。


    张临和高嵩也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明堂被?薛长松攥着手?臂认真检查了一番,还转了一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被?打。


    “明堂同学。”


    明明是打的同一场架,张临只有唇角有一点血印,高嵩就惨烈得多。


    张临噙着笑,唇角的伤也浑不?在意:“没有吓到吧?”


    高嵩自三人身后路过?,头?也没敢抬。


    薛长松下?意识攥紧了明堂的手?腕。


    张临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随意一扫:“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是我跟高嵩有一些私人恩怨,跟你没有……”


    明堂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啊,我没放在心上,我们都不?怎么认识,我怎么会自作多情觉得你是为了我才?跟高嵩打架呀?”


    张临唇角的笑僵硬了一瞬:“?”


    上辈子明堂不?是这种表现啊。


    上辈子,明堂的那?些朋友忽然对他翻脸,而自己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的时候,明堂明明不?是这种表情。


    张临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临的视线缓缓转向薛长松,半晌,他才?语调十分奇怪地说:“你不?在意就好。”


    “那?拜拜?”明堂想抬左手?,左手?被?薛长松攥在手?腕里。


    他用右手?对张临挥了挥手?:“拜拜。”


    张临只能走开。


    他身后传来两个人相当亲昵的交谈声?。


    “那?个高嵩为什么找你麻烦?”


    “不?知道,他忽然就疯了。”


    “以后不?要和他们一起玩儿了。”


    “你管得真宽。”


    盯着张临进了教?室,薛长松压低了声?音:“今天放学不?要在学校里多留,让刘叔早点来接你。”


    明堂奇怪,还有一些别扭:“那?……不?复习了?”


    “明天。”


    薛长松抬手?,揉了揉明堂的脑袋:“进去吧,快上课了。”


    明堂瞪了薛长松一眼,把自己的头?发理顺,回教?室去了。


    明堂放学的时候专门绕到一班门口看了一眼,薛长松不?在,柯时来也不?在。


    他掏出手?机,想问问薛长松跑哪儿去了,又想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很不?矜持。是薛长松要追他又不?是他要追薛长松,他天天这么上赶着干嘛。


    明堂把手?机塞回包里,薛长松爱去哪儿去哪儿呗,反正?他又没有很关?心。


    薛长松正?等在一个逼仄的小巷口。


    冬季的夜幕来得很快,每次下?午放学的时候天就已经?擦黑了,这种巷子里的光线就更差。


    因?此当高嵩的肩被?一只手?搭住的时候,他下?意识抱着头?蹲了下?去:“别打我!”


    高嵩连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钱:“我真的只有这些钱。”


    “求求你,”高嵩涕泗横流地缩在角落里,都不?敢抬头?看薛长松一眼,“过?两天、过?两天我就还钱。”


    薛长松皱着眉,他这两天把高嵩家里查了个底儿朝天,高嵩家里开着一家超市,虽然而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绝不?是什么穷人。


    能让他吓成这样的,一定不?是小数目。


    他一刹那?就想明白了,这两天张临到底带高嵩去了哪儿。


    赌博。


    想通的瞬间,薛长松笑起来。


    他最烦的就是赌徒。


    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张临就已经?会给别人下?这种阴损的套了?


    薛长松蹲下?|身,他可以压低声?音:“原来你是欠了钱才?当人家的狗啊……”


    他感冒了,鼻音重得厉害,再加上可以改变嗓音,基本听不?出他是谁。


    高嵩猛地抬起头?,黑灯瞎火的,他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


    但他意识到对方绝不?是赌场的讨债人。


    想到刚才?自己窝窝囊囊求饶的样子,高嵩咬了咬牙,让张临打就算了,还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人吓成这样。


    高嵩心中?怒火中?烧,立刻跳起来。


    薛长松早有准备,一拳打在高嵩本就五彩缤纷的脸上:“老实点吧,我也是拿钱办事,张大少的钱可不?好拿,你知道的。”


    薛长松出手?的力道很重,高嵩几乎晕眩起来。


    他下?意识扶住身后的墙壁,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拳已经?不?期而至。


    高嵩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招惹张临!


    他本来就受了伤,对面的人又来势凶猛,高嵩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末了,那?人蹲在地上,问他:“赌场好玩儿吗 ?跟我说说。”


    ——


    @M!ng:


    张临最近好奇怪。


    (三)


    在巷子里躺了不?知道多久,高嵩终于积蓄了些许力气,慢蹭蹭地爬起来。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巷子前后的两个出口,确定真没有人,才?继续往家里走。


    他太害怕了。


    别说在小巷子里被?堵,就是两伙人带着刀子打群架他也没怵过?,可那?个暗处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是在打他,语气却好像是在闲话家常似的。


    “哎,同学,跟我说说你欠了赌场多少钱啊?”


    “张大少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跟他演……让你跟他在明堂面前打一架?”


    “没做戏?不?会是骗我吧?”


    只要一句话答得完了,就迎来更猛烈的攻击。


    他只好哀嚎着把所有事全盘托出,说张临带他去赌场玩两把,他上了头?,输了三四?万,不?敢跟爸妈说,说张临没说演戏,只是暗示他不?喜欢明堂,说他也不?知道张临为什么突然出来帮明堂的忙。


    更可怕的是,每当落在身上的拳头?停止,巷子里静下?来,他以为终于要熬过?去的时候,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他的幻想。


    身体上的疼痛都已经?不?算难挨了,


    有一次他躺了好久好久,也等了好久好久,终于撑着身子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叹息着说:“唉,你知道张大少的钱不?容易拿的,他还不?满意啊。”


    放屁!


    高嵩睚眦欲裂,等他知道这人是谁,一定带着人打死?他!


    张临他惹不?起,一个喽啰打手?,他就不?信他也惹不?起。


    高嵩踉踉跄跄地走出巷子。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推,高嵩就摔回了巷子里。


    高嵩绝望了。


    他听见?一个女声?,并不?很熟悉,可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方拳拳到肉,一字一顿:“那?、可、是、我、的、特、签、版!”


    打到一半,那?人还停下?来:“诶,谁打的,这么狠?”


    高嵩鼻子抽了抽,胳膊慢慢地捂住眼睛,放声?哭了出来。


    他好憋屈。


    早知道,他绝对不?掺和张临的事!跟在明堂后面捡点明牌奢侈品多好!


    他哭得很难听,徐蓝揉了揉耳朵,蹲下?身:“别哭了,我问你……”


    高嵩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得抽抽噎噎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问得比刚才?那?个人还详细,连当场有几个人,那?荷官脸上有几个痣都要问。


    高嵩哪儿知道,他输红了眼,除了筹码什么都看不?见?。


    高嵩回答不?出来,就缩在地上嚎啕大哭。


    徐蓝烦了,从他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行了,我也不?让你按市价赔了,就按原价赔吧,五十块钱,那?书你要吗?我给你送过?来?”


    高嵩眼泪鼻涕顺流而下?,疯狂摇头?。


    其实到现在他还没想起来到底不?小心弄坏过?谁的书。


    他欺负的人很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哪路仇家。


    明堂想了一晚上,昨天还旁敲侧击地问他妈张临家的事。


    徐|明珠女士随意说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张临家里挺有钱的,还有点势力,就是这几年情况不?算太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明堂问:“那?跟咱家比呢?”


    徐|明珠女士一瞬间警惕起来:“你在外面惹事了?”


    明堂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说了要好好学习的。”


    他咬着筷子:可是要是事惹我怎么办?


    徐|明珠女士点点头?,说让他把心放肚子里,家里的钱肯定能让他在监狱里维持最低生活标准。


    明堂就放心了。


    薛长松不?知道他在放心什么——听到明堂描述这段对话的时候,他想。


    提着明少爷钦点的蟹黄小笼包,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


    “那?个张临真的很奇怪对吧?”明堂两边的腮肉被?塞得鼓鼓的,边走边跟薛长松说话,“我们都不?熟,他就跑出来帮我打架。”


    “我都怀疑那?个高嵩是不?是他教?唆来找我事的。


    “你说,他不?会是家里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来套近乎的吧?”


    薛长松越听嘴角翘得越厉害。


    “你笑什么?”明堂又往嘴巴里塞了一个包子,好奇地看他。


    “没啊,”薛长松狡辩,“你吃完再说话,小心喝了凉风肚子疼。”


    他偏过?头?,试图把嘴角压下?去。


    柯时来昨天晚上还跟他发了一大堆话,说这门当户对英雄救美的,看对眼儿就看对眼儿了,警告薛长松千万不?许自暴自弃放弃学习,考上好大学说不?定就能把明堂抢回来呢。


    神经?病。


    薛长松抬手?揉了揉明堂的头?发,明堂聪明得很,才?不?会被?张临骗呢。


    并不?知道自己聪明得很的明堂抬起头?,很不?满意地顶着微乱的头?发瞪薛长松:“干嘛呀!”


    薛长松摸摸鼻子,抬手?给他理头?发。


    两个人靠得有点近,明堂低着头?垂着眼,歪着脑袋往一边看。


    “今天要……”


    薛长松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小松?”


    明明被?叫的人是薛长松,明堂却比他更快找到叫薛长松的人。


    “那?是谁啊?”


    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一米七左右,胡子拉碴的,衣服袖口上一圈磨损,还能看到里面已经?变得灰突突的填充物,看起来有些落魄。


    明堂不?认识。


    薛窈女士早就把这人的照片全都烧掉了,别说明堂,就是薛长松,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有十三四?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他几乎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薛长松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僵直的脖子可以动了,他出声?,鼻音忽然变重,听起来好像呼吸不?过?来似的:“吴远,我爸。”


    明堂先是愣了一下?,两秒后,连包子掉到地上都来不?及捡,拽着薛长松就往学校跑。


    吴远跑得更快,他一下?扑在地上,抱住了薛长松的腿。


    正?是上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大家先是被?变故吓了一跳,紧接着窃窃私语起来。


    “小松!”吴远哀嚎着,“爸爸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不?能让爸饿死?啊!”


    明堂伸手?去推吴远:“你起开!”


    薛长松把他的手?拉回来,免得沾上脏东西。


    见?薛长松不?答话,吴远忽然撤开,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小松,爸求你了!”


    全场静得要命,只听见?吴远的额头?与地面触碰的“砰砰”声?。


    薛长松几乎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吴远的生活很窘迫,他看得出来。


    但从前吴远也是正?经?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很吃香。他长得高,不?怎么打扮自己,是青山丽水养出来的很淳朴憨实那?种长相,脾气也好,薛窈女士就是这么嫁给了他。


    薛长松想起小时候,他骑在这个男人肩上,走好长好长的路去上离家好远好远的幼儿园。


    同学换了新花样的书包,这个人骑着自行车蹬了二三十里的山路到镇上去买给他。


    然后他赌博、家暴,薛窈女士检查出了癌症,他跟薛窈女士到了首都。


    薛长松不?太记得吴远是什么时候变的,他只是觉得人真是奇怪。


    学校里的保安钻出了人群围成的墙,拿着防暴工具:“干什么?!这里不?准行乞!”


    走到近旁,他们才?听见?吴远念叨着一个名字。


    保安的表情有些尴尬:“你们认识?”


    明堂警惕地挡在薛长松面前:“不?认识,快把他弄走。”


    吴远被?保安们拦着,薛长松没有知觉似的被?明堂拉着穿过?人群跑进校门,身后的人扯着嗓子叫了他两声?:“小松!小松!”


    明堂推着薛长松躲到墙后面,气喘吁吁地问:“他来干什么?”


    其实明堂想说的是“他还有脸来?”,但觑着薛长松难看的脸色,他没说出口


    薛窈女士生病的时间绝不?算短,明堂没见?这个人来看过?一次。


    “不?知道,”薛长松回过?神,帮明堂把脸上的口罩拉起来,“这几天出校门的时候戴好口罩。”


    也不?知道吴远看清明堂的样子了没。


    “别在校门口逗留,让刘叔下?车到门口来接你。”


    薛长松细细叮嘱,他怕明堂被?吴远缠上了。


    “那?你呢?”明堂秀气的眉毛蹙起。


    他启唇:“你要不?……”


    他想说薛长松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薛长松推着他的肩往前走:“快回教?室吧。”


    早上的事不?少学生都看见?了。


    在这个被?没收个手?机都能一上午传遍整个年级的小社会,八卦传播的速度尤其快。


    早读课一下?课,薛长松就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闲话而已,他听得多了,薛窈女士带着他走的时候,听到的闲话比他听到的还多还恶毒。


    柯时来一脸担忧,看了他好几眼:“老薛?”


    薛长松抬眼看他:“有事?”


    柯时来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嘴:“没有。”


    他正?想着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头?,薛长松先说了话:“早上那?人是我爸。”


    薛长松翻了一页书,边写解题步骤边说:“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开始赌博,没几年我妈跟他离了婚,我跟我妈到了首都,一直没再见?过?,他找我……”


    薛长松顿了一下?:“除了要钱,应该没有别的事?”


    柯时来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拍了拍薛长松的肩:“有事儿找我爸。”


    结果是柯主任先来找了薛长松。


    但这种家务事,柯主任也很难说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嘱咐薛长松最近少出校门,有什么困难跟他说。


    “你妈妈当时怎么说的?”


    薛长松跟他解释,房子是外婆做了遗嘱公证,专门留给薛窈女士的,薛窈女士也留下?了遗嘱说明全部遗产由薛长松继承,至少在法?律上,跟吴远一分钱关?系也没有。


    “行!”柯主任拍了拍桌子:“他要是死?赖着,我们就起诉!老师有好几个学生是红所律师,老师帮你办!”


    薛长松笑起来:“谢谢老师。”


    “我就不?信了,”柯主任背着手?,绕着办公室转,“我当了这么多年教?导主任,还治不?了一个泼皮无赖。”


    他话刚出便自觉失言:“老师说错话了。”


    “没事,”薛长松笑,“那?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柯主任看他表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挥了挥手?,让他回班去了。


    薛长松推开办公室的门,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门侧传出来:“不?回我消息?”


    明堂抱着手?臂,斜倚在墙壁上,两只眼睛幽怨地盯着薛长松。


    薛长松好脾气地笑,推着他走到一边,解释道:“没看消息,你找我什么事?”


    明堂没好气地甩开薛长松搭在他肩上的手?:“徐总让你回家住。”


    薛长松一愣,他确实是好久没从别人嘴巴里听到“让他回家住”这种句子了——他根本没有家。


    “徐姨让我去住?”他问。


    问的完全是一句没必要的废话,明堂眼珠咕噜咕噜直转,半晌说:“是啊。”


    徐|明珠女士刚到公司就接到了电话。


    前不?久明堂鬼鬼祟祟上车的那?天,老刘以为有人学校里有商业竞争对手?图谋不?轨,给徐|明珠女士汇报了这件事。


    她派去的人蹲了将近一个星期,什么都没有。


    再蹲不?到人,徐|明珠女士就准备让他们撤回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看到来电显示,徐|明珠女士脚步一顿。


    跟在身后汇报工作的秘书跟着停住脚:“徐总?”


    “继续说。”徐|明珠女士说着,接通了电话。


    “徐总,在十二中?校门口看到了吴远。”


    几乎在同一时刻,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消息。


    【充电话费送的】妈,薛长松他爸找到学校来了


    【充电话费送的】学校里好危险的妈妈


    【充电话费送的】你知道吧妈妈?


    徐|明珠女士只回了一句:让小松回家住,说实话,不?许借我的名义说你想干的事。


    “冲电话费送的”明堂悄悄耸耸肩:这怎么能说“借”呢,这不?就是徐|明珠女士的原话吗?


    “不?行啊。”薛长松微微低下?头?,声?音温柔得要命。


    明堂倏地抬起头?:“为什么?”


    ——


    @M!ng:


    希望吴远立刻暴毙,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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