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裴南澈微微睁大眼睛,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江领那样一个高冷矜傲的人,平日里连个微表情都吝于给予别人,怎么会用这样低哑的嗓音,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语!
这是在撩他吗?
好会,跟谁学的啊!
某个答案那一瞬间自动浮现在脑海,裴南澈呼吸一紧,呃,好像是跟他。
在他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又钓又撩,为了蛊惑“老公”,用尽了所有手段与力气,在这个领域,他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江领的启蒙老师。
裴南澈微张着嘴巴,睫毛簌簌颤抖,他说不出来什么话,只一下下咽着喉咙。
江领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再继续撩,干脆利落地回到了驾驶室。
“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被扣上,江领目视前方,轻踩了一脚油门,车身平稳地滑出车位,驶离了公司。
餐厅不算远,开过去十几分钟。
两人在餐厅坐下,裴南澈才发现这家装修精致的餐厅名字叫做【食分喜欢你】。
“……”
裴南澈嘴角微抽,好明显的暗示,还是土味情话!
江领这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
他的胸腔微微震动,忍不住抬头偷偷瞄向桌对面的男人。冷白色的餐厅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面部的每一处线条都透出生人勿近的冷感。
江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个问题他猜到裴南澈会问。他也做好准备了,如实回答,不藏着掖着。
“啊,”裴南澈诧异抬眉,“你不吃?不是说不太舒服,想吃点甜的吗?”
不过这种直球似乎也还是有点“脱敏”的效果,这会儿倒是觉得二人的独处空间不会让他精神那么紧绷了,心底那些尴尬也消散了许多。
管家笑了笑,没有回答,抬手指指楼上,转口换了个话题:“小裴先生要不要再去房间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但很快技术部门人员就做出了澄清,指出那份被曝光的评估报告是早期测试评估阶段的废用版本,20%的假阳率仅出现在测试阶段,目前市场上的该款试剂盒,检测数据均符合国际标准。
“在查。”江领语气平稳,把两天前公司遭遇的那场舆情风波说了。
眼角有一小块皮肤亮晶晶的,睫毛好像微微湿润了。
新的餐具很快被送来了,江领将其递到裴南澈微烫的掌心。
十几分钟后,裴南澈从他跟江领的卧室推门走出来。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那座熟悉的别墅院外,管家已然静候在门口。
“就是……”裴南澈清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平稳,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那段时间我失忆,做了很多冒犯的事,你为什么就都允许了呢?难道不是该把真相告诉我的吗?”
如果没有江领那通冷血无情的电话,勒令他大半夜送药,他就不会带着满腔怒意与酒意破门而入。
一切都起源于酒店那晚的混乱。而要真的追究责任,他跟江领之前,似乎实在难以分清到底谁的责任更多一点。
他放下餐具,抿抿嘴唇,垂了垂眼,又抬起来,再次看向江领:“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领从他脸上收回目光,往旁边转了转身,拎过那只不属于裴南澈的黑色拉杆箱:“那走吧。”
江领微侧过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再找个其他地方约会一两个小时?”
“都看过了,没有遗落的东西,”他边说边从楼梯上快步走下,语气刻意放得轻松,“那我就先走了哈,王叔,咱们有缘再见了……”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任谁看到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高傲的,冷漠的,疏离的,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就像一座遥不可攀,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原冰山。
江领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憋住了,不能笑,他家的这位脸皮太薄。
“我不辛苦,”管家推了推眼镜,看着他,“不过你确定要把这些都带走吗?”
“小裴先生回来了,”管家微笑着先跟他打了招呼,看他的目光既不惊讶也没有透露出惋惜。
折腾。
“……”
就在此时一对青年男女进了餐厅门,女孩儿甜美可爱,紧紧挽着男生的手臂,娇滴滴地摇晃,说:“老公,一会儿给我点个提拉米苏~”
裴南澈的餐叉从指尖滑脱,直直砸在了光洁的地板上,他唰一下红了脸,慌里慌张想弯腰去捡,江领的声音却先他一步沉稳地响起,穿透了这短暂的尴尬。
那天他们还在C市,某家媒体突然曝光了公司肿瘤早筛试剂盒的内部评估报告,质疑20%假阳率为何能流入市场,事件迅速引发了公众质疑。
裴南澈垂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当啷——
江领;“。”
江领的心口像是淌过了一丝细密的热流,泛起奇异又舒服的痒意,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动,像是在叩击裴南澈的心门。
江领看着他,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地将那份提拉米苏推至他跟前,声音低缓温和地说:“都是你的,尝尝吧。”
“抱歉,”江领看着他绯色蔓延的脸颊,抿起嘴唇,语气里带出一股冷静的探讨意味,“我只是想尝试一种新的办法,让你尽快脱敏,以后再面对我可以自然一点,不用那么的……拘谨。”
裴南澈:“……”
“哦哦哦,”裴南澈一拍大腿,“对啊!就是把锅都推到你身上对吧。好的。”
裴南澈显然没get到这句话的深意,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嗯,这里是六万块钱,麻烦您帮我交给江领,我估算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在我身上的花费,大概是这个数,也可能不够,麻烦您评估完再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值,我多退少补。”
很快所有餐品都上齐了,两人开始用餐,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到瓷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给我一个新餐叉。”他抬手示意服务生。
裴南澈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下意识脱口问:“你也走?是打算出差吗?”
“都收拾好了?”他低声问。
“我是个很讲求效率的人,在我看来,感情和事业一样,都需要去全力投入,快速推进。如果你还是不能适应,我也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调整我的节奏。”
如果他当时没有喝醉,不管不顾地生扑,也完全不会有之后这一切事件延续的可能性。
手段直击要害,段位还不低。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车载屏幕上显示,舆情总监的电话。
裴南澈听着这一通逻辑清奇却又莫名自洽的歪理邪说,本来还想反驳,然而大脑却像被糖浆黏住,转得极为不给力。
“好的,江总。”
裴南澈看着这位在他失忆期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老熟人,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管家目送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年轻人啊,还是太急躁,现在收拾好了东西要搬走,以后还不是得再搬回来。
裴南澈正在往嘴巴里送提拉米苏,闻言手腕轻轻一抖,“老公”这个亲昵的称呼像是一根细针,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精准地扎了一下。
“嗯,你就跟他们说,江总觉得本次论坛太无聊,他不想在那浪费时间,就带着你提前离场了。”
裴南澈喉咙一紧,一股复杂的的情绪在胸腔中悄然漫开,酸涩,悸动,难以置信……
“哦,好。”裴南澈点点头,抱着狗子上楼了。
他跟管家王叔联系了,晚上要回一趟别墅把狗狗和他的一些私人物品搬走。管家没有有多问缘由,只回复他了一句【好的】。
裴南澈眼神瞬间亮了,刚才那抹微妙的情绪一下子被抛在了脑后,目光牢牢锁定在提拉米苏上,接连咽了两口唾沫。
裴南澈盯着服务生看了两秒,心里莫名滋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占有欲,他刻意咳嗽了一声,微微抬高声音:“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行李箱,又落到裴南澈略显错愕的脸上。
管家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卡,没有去接:“这个,小裴先生还是亲自给先生的比较好,我建议不用着急。”
要说也真是奇怪,在他失忆那段时间,他的那位“老公”可是嘴比尸体硬,想让他说句撩人的情话,堪比登天。
裴南澈提前收拾好了东西,合上笔记本。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连连摆手,声音有些发涩,他当然不是想要江领道歉,如果说起初心里还藏着些许对江领的埋怨,这会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递过去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了对方的手指,裴南澈蜷缩了一下,刚一抬头,又马上低了下去。
回程途中,裴南澈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事。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裴南澈的脸颊还在持续发热,端起手边的冰咖啡喝了好几口才将那股羞涩与躁意压下去,隔了好一会儿,他浅浅吸了口气,捏紧指尖,从唇缝里挤出一丝细弱蚊蝇的声音。
“江总,本次舆情已经妥当处理,现在已安排技术部排查那份评估报告究竟是不是从公司内部流出去的。”
这是他一直没想通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对江领抱有些许埋怨。如果当初在他失忆的第一天,就把真相告诉自己,或者直接把他推出门去……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境况了,尴尬,窘迫,愧疚,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
挂上电话,裴南澈转过来,好奇问道:“怎么了,公司出了什么泄密事件吗?”
话音刚落,别墅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江领大步从外面迈了进来。
他捏紧餐叉,在心里告诫自己淡定,却在此时,对面传来江领低沉平静的嗓音:“看来这家店的提拉米苏的确很受欢迎,适合每位“老公”,为自己的心上人点上一份。”
“哦。”
“嗯,有结果了通知我,”江领说,“如果确实是内部员工所为,开除处理,追究责任。”
江领一愣,也放下了餐具:“你说。”
“?”
“嗯,我记得……好像我也看到过。”裴南澈若有所思说。
“对了,”他把目光收回,转头说,“刚才出来时你跟大家说带我去参加行业论坛,现在才刚一点半,”他指指腕上的手表,“到了公司估计也不到两点,如果同事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裴南澈马上闭嘴,转过头去,耳朵却竖着,听旁边人打电话。
那笑声里无奈和妥协占据了大半。
他说得非常诚恳,微微向前倾身,黑漆漆的瞳仁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裴南澈,每一个吐字都清晰稳重,带着让人无法怀疑的坦率。也让人难以招架。
“按照你所要求的,我已经把你的私人物品整理好了,狗狗也梳洗干净了。”他侧身指指客厅里并排摆着的两只行李箱,还有那只正在兴奋摇尾巴的狗子。
“现在舒服了,”江领的目光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遮掩,“你陪我吃饭,我就舒服了,所以现在不需要甜品了,甜品都归你。”
江领没有接入蓝牙耳机,舆情总监的声音直接公放了。
桌面上,招牌提拉米苏安静地卧在瓷白餐盘中,细腻的可可粉如同一层丝绒薄纱铺在顶层,绵密而诱人,巧克力香交融着乳脂的味道,轻轻一闻就有了食欲。
裴南澈牵了下嘴角,抱起地上的狗子;“谢谢王叔,辛苦了。”
裴南澈去洗了个手,再回来江领已经点好了餐品,偷瞄他的那位服务生也离开了。
“开完了,”江领声线沉缓,黑沉沉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我一向讲求效率,更何况家里还有私事要处理。”
“这也是我质疑的点,”江领说,“先等调查结果吧,应该很快,那份报告看过的人并不多。”
服务生一秒回神,赶紧为他指路:“前方,右转,最里面的就是。”
“嗯?为什么?”裴南澈问。
半晌,他放弃挣扎,肩膀松弛下来,抬手扶了扶额角,终于忍不住“嗤”得一声低笑了出来。
“不不,我是在想用什么说辞能不让同事起疑心。”裴南澈赶紧解释。
“那时候医生说如果想让你尽快恢复,就不可以刺激你,要尽量配合。起初我是为了让你尽快恢复记忆,选择妥协,即便我并不是很能接受,”他微微顿了顿,又抿了口咖啡,继续说,“但我认为我对你是有责任的,不管是作为你的上司,还是那晚在酒店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的事情不可扭转,我同样也需要对你负责,我不能把失忆的你丢下不管。再后来,我们在一起生活,我慢慢被你吸引了,你热情,真诚,纯真,有趣,我擅自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即便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如果你觉得我很自私,趁人之危,我也可以跟你道歉。”
裴南澈心脏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麻。只是不等组织语言,江领已经几步走到了他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他的视线。
“哪有你这么急的啊,强行脱敏。”他眨了眨眼,这回终于抬起头,直视对面男人的眼睛,这句看似吐槽抱怨的话,却有着一个绵软又轻柔的尾音,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娇羞。
*
“江、江总,”裴南澈站定脚步,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自然,“您晚上不是还有个会议吗?”
现在他恢复记忆了,这人撩人技能竟然突然满点,一招一式全是直球进攻,这反差……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真的不敢信。
这些仿佛都是阴差阳错下的必然,也或许,是缘分,一种并非完全正确、却又带着些许微妙的宿命纠缠。
“明白了,”裴南澈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说,“可如果真是公司内部员工泄露出去的,他的动机是什么?废用版本的报告注定立不住脚,媒体也不会那么蠢的吧?”
技术部门将带有官方检测机构标识的最新评估报告全文公开发布至社交平台。至此,公众舆论风向迅速扭转,大家纷纷痛斥无良媒体为博眼球不择手段,无效曝光,垃圾!
绝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会在私密的车内空间,俯身在自己耳畔,压低嗓音说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不过爱折腾的也不止裴南澈一个。他的目光落到角落里另一只不是裴南澈的行李箱上,轻轻抿了抿嘴唇。
裴南澈想到这些脸颊就热了起来,他移开视线,试图驱散那份带着热意的遐想,却恰好捕捉到旁边站着点单的年轻服务生也在偷瞄他刚刚注视过的那个男人。
算了,我服。你赢了。他在心里说。
此刻江领还在低头看平板点餐,侧脸线条冷俊,专注的神情自带一股吸人眼球的磁场。
“不出差,”江领摇头,又重复了一边刚才说过的那句话,“走吧。”
这一次,裴南澈迟钝的反射弧总算是上线了,不出差却收拾好了行李箱,所以江领这是打算跟他……?
脑子里一闪过这个念头,血液“嗡”一下涌上了头顶。他快速闪躲着目光,避开江领的眼神,支吾了一声说:“那个,那什么,我家房子小,只有一张床,睡我一个人还凑合,两个人的话恐怕就……有点挤了啊。”
空气短暂沉静了片刻,管家抿嘴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刻意给小情侣腾出空间。
“嗯,你的家,你的床,”江领眸光微闪,嘴角抿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他微微一个停顿,像是在品味一般轻声说,“我很欣慰,你这是在邀请我,裴南澈。”
第 62 章 第 62 章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驶离了别墅。
裴南澈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早晨出门时邻居家在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搬家,男主人手舞足蹈的,嘴角都快咧到眼梢了。说天上掉金饼,就砸中了他们家。不知哪位土豪花了三倍市场价买下了他那处老房子。还要全款支付他。
当时裴南澈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买房的铁定是个绝世大冤种。
而现在,他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身旁的江领,“你不会就是买下我隔壁房子的那个冤……人吧?”
江领单手掌着方向盘,转过来,笑了笑,冲他坦荡地伸出手:“是,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
裴南澈喉咙发干,胸腔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还感受到一阵阵肉痛。
“败家爷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话到嘴边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说那几个字的立场。
谁家下属敢骂上司败家爷们啊!
他只好又把嘴巴闭上,咽了下喉咙,假装探讨投资策略,抿唇说:“唔,那片社区有些年头了,地段也不算好,距离公司又远,不怎么保值,你……怎么会买那里?”
江领又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平铺直叙却又轻易撩动人心的语调开口了。
“想陪着你。”
“!!”
裴南澈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戳中,不受控地跳快起来,咚咚咚的声音传递到到耳膜,牵扯着耳根的神经都在跳。
他攥紧手指,下意识想说什么,喉咙却紧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怔怔地张了张嘴。
“你要去s市?”江领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眼神却紧锁着眼前人。
“好嘞好嘞,你放心,我这就给你们录上去……”
他赶紧打断门卫,笑着说:“那李叔,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进去了,车牌的事情你想着哈。”
“访客吗?”门卫老大爷拎着登记薄走出来,“登个……”话未说完就看到车里坐的人是裴南澈,“诶,帅小伙儿,是你啊?”
“是王管家帮我弄的。”江领说。
时候已经不早,两人一进门就忙乎起来了。好在昨晚裴南澈去了一趟超市,冰箱里的食材储备都比较齐备。
“那个,”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说,“我把东西放下就去你那,估计有很多需要归置的东西吧。”
正对着厨房傻愣神,忽然,口袋中手机响了。裴南澈回神,掏出手机一看,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裴南澈不敢锐评,霸总第一次做饭那是要大大鼓励的,于是乎他口不对心地夸奖:“挺好的,这土豆丝切得非常个性,我其实喜欢吃粗的,爽口。”
“当然,不是说了吗,我这副身体你放一百个心。”江领的语气透出十足的自信。
这几个字像是一颗石子,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又一次拨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裴南澈下意识往里面看去,惊讶地发现房间已经被提前收拾妥当,窗明几净,甚至换上了新的窗帘,还买了新家电。
“你这也太粗了,先切片,再切丝试试呢?”
裴南澈尽量避免跟江领“贴贴”,决定做最省时最简单的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辣炒土豆丝、凉拌黄瓜,再把预制菜酸菜鱼煮一锅就完事。
车子平稳地停进车位,裴南澈这会脸还热着,他快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大步走去后备箱提行李箱。
……这不废话么。裴南澈在心里腹诽,霸总平日里都住大豪宅,乍一搬到老破小,这不是变形记是什么。
这一幕充满了不真实感。
自从母亲为了经营公司去了S市,他总是一个人做饭,吃饭,很孤单,也很无趣,偶尔隔壁刘叔会叫他过去吃饭,但终究是别人家,吃起来总带着几分拘谨。
裴南澈牵了牵嘴角,向前倾身说:“是我,李叔。”顿了顿,“这辆车,麻烦您给录个车牌吧。”
“无所谓,”江领声线低沉而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花多少钱,我不在乎,我要得也不是房子,我要得是人。”
“哦,”江领笑了笑,“看来我的裴秘书是六边形秘书,我很欣慰。”
味道中规中矩,属于正常发挥,至于卖相,除了辣炒土豆丝,其余得还都蛮不错。江领切得土豆丝过于粗了,都不能叫“丝”了,应该叫“条”。
裴南澈没等细品这句话是不是暗含了什么深意,江领就把门锁打开了。
“有,”江领语气坚定,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进他的眼睛,“一起做饭,一起吃,这才叫生活,这才像家的样子。”
裴南澈也咧嘴笑:“挺好的,前段时间工作有点忙,最近好很多了。”
家的样子。
吃过饭,江领站起来收了两人的碗筷,没等裴南澈反应过来,他已经进厨房洗碗了。
裴南澈闻言喉咙一梗,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江领还在背对着他洗碗,只是水流声不知何时停了。
他指挥着给他打下手的江领,洗菜、切土豆丝,江领拿刀的姿势都不太对,看得他是心惊胆战的。
这句直白到极致的话激得裴南澈几乎是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血液轰然涌上头顶,冲刷过身体的每一寸神经,绯色从耳朵尖一直蔓延过脖子根。
“?”裴南澈震惊到变形,眉梢扬得老高,还以为幻听了,“你要学做饭……没这个必要吧?”
不像此刻,虽然厨房空间逼仄,虽然身边之人是他的上司,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像一团缠乱了的毛线球,理也理不清。
他只好红着脸颊点点头,打开了密码门锁,“一起做可以,不过你要听我的指令,不要擅自开火,要确保最基本的安全性。”他像叮嘱孩子似的说。
江领侧过头,目光凝进他的眼睛:“你是担心我?担心我没有动手能力?”
“这……?”
“真的呀!太棒了!”裴南澈打心眼里为母亲高兴,“恭喜恭喜,以后你就是我的总裁老妈了!”
“小心小心!千万不要切到手。”
江领以后如果在这常住,访客登记太麻烦了,他刚忘了问对方有没有买车位,如果没有可以停他家的。
裴南澈偷偷瞄了瞄江领,替人尴尬的毛病都快犯了。
但这个人就这样融入了他的生活,猝不及防,让他还有些不适应,但那种孤单的感觉却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不少。他的心里一片暖意。
裴南澈想不通,也没心思仔细去想,江领还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好像自己不答应他就不走了似的。
但裴南澈却觉得现在的江领一点也不冰了,非但不冰还自己热乎起来了,把他给烫到了!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被江领撩乱了心神,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反复丢进沸水里的冰块,持续不断的热意灌入他的身体,将他浸透,再暖化,紧紧包裹。
“哦,欸?”门卫听完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你就是那位高于市场价三倍买了这小区房子的大土豪!”
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煮着酸菜鱼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香气四散在空气里,馋得狗子在厨房门口直踮脚。
裴南澈怔了怔,往后退了一步,抽回自己的手:“我一般都是自己在家做。”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间,梯门打开,又沉默地迈进,一直到电梯开始向上运行谁都没有再开口。
“……你行吗,能拎得动?”裴南澈不放心地问。
甄美丽在那头爽朗地大笑,笑够了,话锋一转,又继续说:“对了儿子,之前不是说过,我这边一切步入正轨,你就过来s市,怎么样,什么时候过来?妈在这边买了一套200平的阳光房,下个月就要装修了,你过来看看你的房间想装成什么样子的。”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
“儿子,好久没跟妈视频了,最近怎么样?”甄美丽笑着跟他聊。
“不用,”江领的声音闷在哗哗水声中,“下次记得,私人时间里,不要叫我江总。”
这一幕也氤氲出一股久违的温热,悄悄的,慢慢的漫上了裴南澈的心口。
可明明以前冰块是江领的代名词啊,不对,不光是以前,现在也是。
“哦哦哦,对喔。”这才叫霸总。裴南澈恍然大悟,心说自己真是多余担心。
裴南澈收回目光,迟疑了几秒:“唔,要是真过去的话,这边估计有好多事需要先处理,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后备箱打开,江领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眼前:“你抱狗就可以了。”他边说边弯下身,两只手很轻易就提起了三只行李箱。
这几个月,他都没有主动给母亲打电话,失忆了,不想让她担心,就只通过微信简单聊过两次。
“晚上你怎么吃饭?”江领拉着他的手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裴南澈借口还有工作挂断了视频通话。
他攥着手机,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发现江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好,那算我一个。”江领用一副自然而然的语气说,“我需要你,不然没饭吃,这样,你来教我,我们一起做。”
厨房真的很小,两个成年男性挤在里面,空间几乎都被占满了,身体时不时就会碰在一起。
门卫下意识看向驾驶室里的男人,江领冲人淡淡点头:“我是1号楼2单元602的业主,今天第一天搬来。”
“嗯……身为秘书,这也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他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措辞。
江领可以说是烹饪界的纯小白,操作手法非常笨拙,但好在态度不错,裴南澈在旁边看着他略显狼狈却又极度认真的样子,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笑,两人的独处也不像之前那样不自然了。
裴南澈只好从厨房里退出来,静静地站在客厅,怔怔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挤在狭小的厨房里忙活。
电梯稳稳停在6层,梯门打开,裴南澈忽然想到江领才刚搬过来,估计这会家里还是一团乱的。
江领:“……”
裴南澈马上按下接听,母亲那张温婉靓丽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饭菜很快上了桌。
裴南澈看着眼前这片光景,不由得一片恍惚,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谁一起准备一顿晚餐了。
“……哎妈呀,要不还是我来吧。”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那片老旧小区,门卫将他们拦了下来。
在国际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大佬此刻竟窝在他的小厨房做最寻常的家务。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轿厢发出的细微响声,沉静的气氛如同薄雾般包裹着他们。
“呃你这不是切是砍,好惨的土豆。”
“……”
裴南澈:“……”
裴南澈:“。”
“行,那不需要我的话,我就先回了。”他敛下目光,转身要走,胳膊却被身后一只大掌拽住了。
“哎呦,是不一般,你这个气质,绝了!这辆豪车也得上百万吧?有钱真好,想怎么撒就怎么撒,什么时候我也能被土豪的大馅饼砸一下……”门卫咂摸着嘴巴,声音不大不小地嘟囔着。
车子再次启动,驶入地下车库,裴南澈手指摩挲着皮质座椅,轻声叹气说:“估计过几天整个小区都会知道你是有钱任性的土豪了,花三倍市场价买一处又老又旧的房子。”
他立马扭过头,视线慌忙投向车窗外飞快向后流动的街景,车内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唯有久久无法平息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裴南澈:“…………”
江领眸色亮了亮,马上把那盘土豆丝推到了他手边:“喜欢你就多吃点,我还可以切得更粗。”
裴南澈垂下眼睫,滚动了一下喉结:“之前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想好,我妈也是今天才刚跟我商量起这件事。”
“哦哦,妈这边工作也忙,也没顾上你,服装公司现在步入高速增长期,线上线下的门店都运营得不错,还签了两个小有名气的带货主播。”
叮——
水流哗哗冲刷着碗筷,溅湿了江领高奢衬衫的袖口,他的肩胛骨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手背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骨节清晰可见。
裴南澈紧跟着起身,也追进厨房:“那个,江总你衣服那么贵,洗碗还是让我来吧。”
这话他说得不假,自打母亲去了外地,他一个人生活,时常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发呆。
那个时候他就想着等母亲在S市站稳脚跟他就搬过去,身边有亲近的人陪总归是好的。
而现在母亲真的创业成功了,在S市也买了大房子,完美的选项已经摆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江领看着他,迈步上前,站定在他跟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
“你去了S市,我怎么办。”短暂的停顿后,他的声音又沉下去几分,“你,不要我了吗?”
第 63 章 第 63 章
夜很深了。
卧室里一片寂静,狗子早已窝在床角进入了梦乡,甚至都打起了小呼噜,裴南澈却毫无睡意,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
江领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黑暗中,那句低沉而执拗的【你不要我了吗?】更是如同魔咒般反复响彻在耳畔。
他无比清晰地记得江领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藏着惯有的强势和偏执,却也隐隐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从未在江领身上看见过的委屈。
裴南澈的心像被那个眼神刺了一下,泛起细微的麻痛,但当时他只能回答“还没想好,”因为也的的确确没想好。
之后江领没再追问,也没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
裴南澈在床上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实在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去客厅的阳台上。
窗子没关,深夜的凉风扑面而来,凉意穿透他单薄的短袖睡衣,吹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下意识抱住自己的两个手臂,却懒得再回屋披件衣服了,拉过阳台上一只藤条椅坐下,任由清冷的夜风吹拂自己那股不平静的思绪。
*
次日,江领在一片灰白的晨光中早早醒来。
老小区隔音很一般,天还没亮就能听见不远处街道上的车辆鸣笛,天花板上也传来邻居家的脚步走动声音,但这些都不是令他睡不踏实的原因。
裴南澈要去S市,这个冰冷的事实如同一只鼓槌在反复敲打他的大脑,即便在梦境中,这句话也持续低语,整夜未决。
江领按了按微微发涨的太阳穴,将昨夜残存的纷乱思绪一同按下去,之后起床洗漱,出门了。
空气中弥散着秋季早晨的清冽,他在老小区周围的餐厅和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几样早餐。
当手指尖解开裴南澈睡衣上的第一粒扣子时,两人几乎同时一颤。
“我来吧。”江领果断道。
39度2,果然是高烧。
那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底线意味。江领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微微愣了愣,随即俯下身,轻声说:“我不乱来,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擦身体,物理降温。”
江领略略一怔,很快听出了医生的言外之意:“他没有外伤,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夜。”
医生很快到了。
江领推门大步迈进,狗子摇着尾巴凑过来围在他脚边打转,他无心理会,目光急切地在房间内搜寻。
【江领】:起床了吗?一起吃早餐
“好。”
高烧中的人意识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不光没松手,腿也不老实地攀了过来,缓缓移动着,带着懵懂无知的力道,将膝盖骨抵上他的后腰轻轻蹭了蹭。
“啊!”大妈们惊呆,“那很有钱了,不过为什么啊!人傻钱多?脑子不太好?”
冷水穿透皮肤,暂时压制住了身上散发出的燥热和翻涌向上的血气,隔了半分多钟,他才从水里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随身常备药药箱中取了两样药品,放到桌子上,又看向江领,请示说:“想要尽快退烧,物理降温也要跟得上,用温毛巾擦拭病人颈部、胸口、腋窝、腹股沟这些大血管区域,可以帮助散热,也会让病人更舒服一点。您看是您来帮病人物理降温还是我来?”
卧室里很静,连狗子都不闹腾了,乖乖窝在床脚,空气中只有裴南澈因为高烧而略显沉闷的声音。
这一嗓子喊得旁边几位买菜刚回的大妈齐刷刷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江领身上,眼里瞬间迸发出浓厚的好奇。
江领略微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向卧室,推开门一看,裴南澈蜷缩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呼吸沉重而急促。
没人,但裴南澈的鞋子还摆在玄关,说明人并没有离开。
“裴南澈,你发烧了,咱们得去医院。”江领弯腰去掀他的被子,试图把裴南澈扶起来。
“能这么早起床出来买早餐一看就很顾家啊!”
做完这一切他嚯得站起身,步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大步朝洗手间走去。
江领被热情的大妈围在中央,起初并未说话,听到问对象才抬起眼,慢慢点了点头:“有,年底结婚。”
“呦,真是帅哥啊!长得真高!”
“哎呦你这还亲自出来买饭嘛!”
消息不回、敲门不应,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昨天连夜去了S市,招呼都不打一声?
江领:“……”
回来时,门卫老大爷打老远地就跟他打招呼;“土豪帅哥!”
“裴南澈,量一下体温,”他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青年的脸蛋转过来,又把额温枪贴上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好好物理降温,退烧了裴南澈才能舒服。不要多想,不要分心,专业一点,裴南澈是病人。
江领无奈只好放弃,他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机给他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张医生,家里有人生病了,高烧40度,你尽快过来,地址我发你。”
江领动作一滞,整个人都僵了一瞬。裴南澈鼻息间灼热的气息尽数喷在他的手心,那副带着依赖感的病美人的样子真的很勾人,让人疼惜。
他看了看床上昏沉的青年,测了一遍体温,39度3,又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江领,含蓄问:“这发烧,是着凉引起的,还是……什么外伤引起的炎症发烧?”
裴南澈似乎恢复了些许稀薄的意识,只是高烧烧得他眼皮如同粘住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全凭着本能咕哝出了一句:“这里……不可以……”
裴南澈在昏睡中瑟缩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短促,江领则是被对方身体上的温度搅乱了心神,滚动着喉结似吞咽某种情绪。
江领强行抽回手,一把抓住裴南澈不老实的膝盖,把它们重新塞回到被子里。
江领抿了抿嘴唇,攥着毛巾的手指微微泛白,他再次掀开被子,凭借着触觉小心翼翼地探向裴南澈的睡裤边缘。
然而即便如此,当睡衣彻底敞开,那片因高热而泛起粉色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江领的大脑还是不由自主地热起来了,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快速升高。
“嘀”得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江领迟疑了两秒,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手指落在密码板上准确地按下了那四个数字。
江领在床边坐下来,俯身靠近,指尖轻轻捻起被子,动作小心谨慎。
物理降温尚未完成,他得继续。医生的叮嘱回响在耳畔,擦拭颈部、胸口、腋下,腹股沟……
“这脸儿也太周正了,明星似的。”
温毛巾轻柔地擦拭过裴南澈修长的脖颈,又沿着肌肉线条滑向锁骨附近,昏睡中的青年似是感到了些许舒适,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片刻,又似在寻找什么依靠似的,缓缓侧过身,朝着江领的方向蜷缩过来。
待他一走远,门外老大爷就憋不住了,走过来跟大妈们分享瓜:“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就是那个传说中花了三倍市场价买里房子的主儿。”
江领重新在床边坐下,拾起那块微凉的毛巾,重新洗了一遍,拧干,攥在手里。
大脑也像被某个表情包强行封印: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消息发过去对话框安安静静,对方没回。到了六楼,他去敲门,依旧无人应答,只能听见狗子在屋内汪汪大叫,还用爪子挠门。
“有对象了没?”
江领又喊了他两声,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得哼哼,把头更深得陷进枕头中。
水龙头被拧开,哗啦水流倾泻而下,江领甚至等不及蓄满水盆,就俯身将头脸一并埋进了冰水里。
江领进了单元楼门,掏出手机给裴南澈发了条微信。
医生离开后,江领按照他嘱咐的用温水浸湿一块干净的毛巾,拧到半干,回到床边。
这个念头让江领心脏一紧,目光落向密码锁,忽然记起昨天裴南澈输入密码时他无意间瞥见的那四个数字。、
“哦,明白了,那应该就是着凉,”医生点点头,“如果是那种撕裂外伤引起的感染发烧,需要先清创,还要消炎,会更麻烦一点。”
他伸出一条手臂,摸到江领的手腕,无意识地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隔着布料他能感受到青年腿侧的皮肤温度更高,更灼人,他做了两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全靠一股强大的信念感支撑着继续。
“裴南澈。”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探向青年的额头,掌心下烫得惊人。发烧了!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快速崩塌。
力道不重,但很果决。
大妈们闻言叹出一声声惋惜:“哦哦,都快结婚了啊,还想着要是没有给你介绍一个呢。”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思绪:“……先松松手,我还没有给你擦完,你先松一松。”
然而青年却闭着眼睛,眉心紧蹙:“不去不去……”一边说一边用力裹紧被子,还蒙上了头,看样子十分抗拒。
然而当毛巾才刚刚碰到青年的小腹,他的手腕就被一把按住了。
江领转回头,没再多言,拎着打包盒,径直往前走了。
原始的冲动让他此刻非常想要不管不顾地做些什么。但理性终究拉扯着他,他不能,那是兽性。
那种触感清晰得可怕,哪怕只隔着一片薄薄的布料,温热也瞬间传递进了江领的皮肤,几乎烙进他的脊椎。
再次回到床边,裴南澈依旧脸颊通红,眉头微微蹙起,干燥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好像也要发烧了。
他使劲掐了自己手背一把,借由痛感拉回理智,目光刻意避开某处敏感区域,只专注于物理降温。
江领皱眉,给裴南澈打了个电话,同样的,无人接听,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反常。
“咋可能嘛,”门卫老大爷比比划划,“人家那长相那气质一看就是家底丰厚,是干大事的精英,估计是有一些目的和想法吧,也可能对象就住咱们这个小区?不知道哪家姑娘怎么幸运能找这样一个老公……”
裴南澈闭着眼,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像是没听到他解释,手掌更加严实地捂紧了自己的小腹:
“不行,这是耍流氓,谁也别想碰我这里,只有我老公可以……”
这句含糊的呢喃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江领的心脏,震得他胸腔颤动,耳膜嗡嗡作响。
血液一瞬间冲上大脑,冲刷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拂过裴南澈通红的耳廓,声音低哑道: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老公是谁,”顿了顿,“你老公好像叫江领,我说的没错吧?”
第 64 章 第 64 章
江领期待满满,等着裴南澈说出他的名字。
结果等了老半天,等到的却是裴南澈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总。”床上的青年沙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江领:“……”
“您怎么在这里?”裴南澈揉揉眼睛,微微泛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江领直起身体,将毛巾从被窝里捞起来,清了清嗓子:“我来给你送早餐,发现你发烧了,昏睡不醒,退烧药我已经给你吃过了,但还没有退烧。”他选择性解释说。
裴南澈“啊”了一声,撑着胳膊坐起来,江领马上递过一杯温水,青年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一口气喝下去一整杯。
“我从小就是这样,发烧必昏睡,不睡足了不退烧,就像电脑强制关机一样。”他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往下一落,忽然发现睡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都被解开了。
“???”他怔了怔,望向江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
江领颤了下指尖,立即解释:“医生说想尽快退烧物理降温也要跟得上,我就帮你擦了脖颈和胸口。”
腹股沟没来得及擦,他索性也就不讲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只是纯粹擦身体。”边说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毛巾。
裴南澈脸蛋发热,忙低下头去扣睡衣的扣子,只是手指却不太好使,扣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江领注视着他簌簌抖动的睫毛,坐下来,温柔地帮他把扣子扣好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护工。”
“一起吃吧。”他走去厨房拿碗,拿汤匙,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温暖的火花噼啪绽开。
“哈,那可多了,”杜思铭挑眉一笑,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什么不要发出太多声音,不要去卧室里打扰,有事马上给他打电话,还让等你醒了监督你多喝水,按时吃药……”
江领;“?”
裴南澈一觉睡到了下午。
目光落到精致的打包盒上,他一眼就认出了上面那个广受好评的连锁品牌店LOGO。
并且警告小江领不该问的不要问。
雷声隆隆,震耳欲聋,清晰地掺杂着孩子被抽鞭子的哭喊声音,突然间,绑匪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嚎叫,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仿佛遭遇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打击。
杜思铭一走,房间变回二人世界。
裴南澈静静地听着杜思铭说完,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角,越攥越紧,指骨都泛起了白色。
他微微一个停顿,目光转开,落到不远处的墙上,仿佛透过那片白色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你应该知道他雷雨夜会失眠吧?”
“别,”他避开江领的视线,在被子底下掐住睡衣衣摆,“我再睡一觉就好了,你在这我会睡不着,而且你不是今天还要开会吗,赶紧去忙吧。”
裴南澈的胸腔漫过一股强烈的心疼,酸涩得让他指尖都在轻轻颤抖,但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同样汹涌的保护欲正在自他的心底四散蔓延。
“嗯呐,”杜思铭摁灭手机,站起来,“领哥特命我来看护生病的嫂子,嫂子,你能行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江领转身走去客厅,端着还温热的早餐走回床边。
裴南澈的体温又往上飙了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几张柔软的纸巾,递到他眼前:“慢一点。”
然而紧接着,一阵更加令人心颤胆寒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剧烈声响在空气中炸开,只是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一切归于死寂。
他无法想象一个年仅7岁的男孩在电闪雷鸣中,是如何独自面对那些恐惧,如何被跟残暴的绑匪对弈,每一步落子都赌上生死。
*
“哦,”杜思铭身体坐直,看着他,“我觉得,你对领哥是喜欢的,你希望他在你身边,也对这段关系有所留恋,只是记忆恢复得太突然,你被一种强烈的羞耻感给压抑住了,虽然这在领哥来看,根本没什么好羞耻的,这就是情侣间很自然的互动而已。”
“……”裴南澈睫毛一颤,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大事,自己来就行。”
这可是习惯了别墅豪车,养尊处优的霸道总裁,这些琐碎的家务他什么时候碰过!
那家店专注于做营养早餐,干净卫生,口感也很好,不过也正是因为太过受欢迎,早晨排队是常态。
他给两个孩子制定了一条残酷的规则:每天下一盘围棋,赢的人暂时安全,输的人要受罪。
他这话里听不出丝毫抱怨或不耐,只是一种纯粹的陈述,裴南澈听完心里像被注入了一泓清泉水,暖意四散开来,身体上的不舒服也仿佛被这股暖流驱散了大半。
那个孩子没有再回来,绑匪也没有回来。
小江领装作对昨晚看到的事情不知情,问他那个男孩去哪了。绑匪阴冷一笑,说那个男孩不听话,昨天咬伤了他的手,今天已经被送走了。
“嗯,排了二十四分钟,”江领没有回避裴南澈讶异的目光,坦然说,“下次我该给他们出具一份工作效率提升方案,解决早高峰痛点。”
裴南澈:“。”
那一晚他没有睡着过一秒。
裴南澈接过药仰头吞下,垂了垂眼,咳嗽了一声,轻声问:“他还叮嘱什么了。”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在那里,又闷又痛,让他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鱼片粥不会很腻,易消化,也有足够的蛋白,生病吃这个会舒服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厨房,语气里掺进几分坦诚,“我本想自己做,亲手作羹汤在你那可以加分,但搜了烹制食谱,还是怕翻车。”
裴南澈看着男人在自己这忙前忙后,跟居家小工似的,都有点坐立难安了。
这,就是有老公的感觉?
他简单洗漱后,强迫自己吃了不少东西,让自己看起来是真的没大事,能吃能睡。
刚一探出头,刚刚好就看到江领牵着狗子在几位散步的大妈面前走过,其中一位大妈眼疾手快拉住他,笑眯眯地好像在说什么。
绑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终同意了。
“嗯。”杜思铭轻轻闭了闭眼,“这是他的童年阴影,根源于他七岁那年的一个暴雨夜。我也是后来听我母亲说的。”
他这样想着,立马转身冲回卧室,一把摸过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给江领发信息。
……杜思铭?
“工作的事你不用管了,在家好好养病。”江领站起身,“不是说过了吗,私人时间里不要叫我江总。”
求生的本能让他集中了全部心神,经过漫长的对弈最终赢下了那盘棋。
裴南澈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是……江领让你来的吗?”
“呦,领哥这么早就回了!”杜思铭站起身,目光落到对方手里那个印着知名餐厅logo的外卖袋上,用力吸了吸鼻子,“生滚鱼片粥?好香!”又笑嘻嘻地凑近两步,故意拉长语调:“这家店在北外环吧,跑这么远去买,那是真爱了~”
裴南澈被这几声“嫂子”激得心脏直突,咳嗽了两声,纠正道:“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我现在记忆恢复了,跟江总只是上下级。”
“不会,”江领深深凝着他的眼睛,“你才是最要紧的事。”
裴南澈睫毛抖了抖,装没听见扭过头去喝水,江领皱了皱眉,给了杜思铭一个眼神的警告。
【杜思铭】:哈?谁生病了呀?
晚饭后,江领再次积极主动地承包下洗碗的工作,随后又利落地牵起狗绳出门遛狗。
A城是个夏季多夜雨的城市,如果……如果他不在江领身边了,此后无数个雷雨夜晚,江领要怎么度过呢。
那时候小江领再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他依旧保持住镇定,跟绑匪说,他的大脑跟其他人的大脑一样,他靠得是运气,如果不相信,可以再来一盘。
之后他就讲起了那个暴雨夜。那时,小江领和另一个男孩被人绑架,被扔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绑匪跟江领的父亲还有那个男孩的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结了仇,且心理扭曲,不为钱财只为报复。
窗外的车流声和两人间的呼吸声交织在空气中,隔了好一会儿,杜思铭又冷不丁开口,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领哥也是普通人类,你看着他刀枪不入,无所不能,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江领那边回复得相当快,裴南澈也没再犹豫,一秒拨了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裴南澈的困意已然消散,杜思铭算算时间,把温水和药片递过去:“该吃药了,领哥叮嘱过。”
他低下头,抹了把眼角,试图掩住泛红的眼眶和那其中汹涌的疼惜。
裴南澈喝着鲜美的鱼片粥,忽然就觉得这种感觉……很温暖,以前生病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去社区诊所打点滴或者干脆硬抗。
裴南澈耳根红了,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这么啰嗦的嘛。”只是嘴上看似吐槽,那槽里却听不出半点不爽,倒像是裹了一层甜软的蜜糖。
就在棋局陷入焦灼之时,地下室的铁门被人从外部强行撞破,特警破门而入,绑匪被狠狠掼倒在地,彻底制服。
裴南澈捧着水杯,又抿了两口水,指尖微微蜷紧,闪躲着视线小声说:“这个问题我还在考虑,我……不确定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
对方正戴着耳机刷手机,听见动静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智慧的背后,藏着的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恐惧,那些从杜思铭口中听到的关于那个雷雨夜的描述,如同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他的心口,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
“你去公司吧,”他跟江领说,“你那么忙,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江领的动作无比自然,脸上的表情更自然,只有目光在裴南澈绯红的耳朵尖上落了几秒。
“哦,上下级。”杜思铭微妙挑了挑眉。
很有可能下一秒躺在那片泥泞草地里的人就是自己,失去意识与呼吸。失去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的权利。
裴南澈听着这番“能力不足”的坦诚解释,心口像是漫过了一条温润的暖流,他的胸口轻轻鼓动,看向江领的那双眼睛仿佛落入了一层细碎的光点,漾出一片近乎柔软的动容。
江领开完会就从公司早退了,到家还不到五点钟。
那个时候的小江领只有7岁,第一次看见了死亡,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
借着一瞬的光亮,他看到了和自己一块被绑架来的那个孩子躺在窗外的泥泞草地,双眼空洞地圆睁着,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条冰冷的锁链,已然没了气息。
【江领】:给你个地址,过来帮我照看病号
杜思铭笑着点点头,跟他一块在沙发上坐下:“他就只对你啰嗦,说起来,我从来没见领哥对谁这样过,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动情了,”顿了顿,“嫂子你应该也是对他有感情的吧?”
江领往电视机屏幕上瞄了眼,确定他们看得不是同性题材的爱情电影,而是脱口秀。
“另外,我再大着胆子推测一下,”杜思铭摩挲着下巴,又笑了笑,“或许你不太相信领哥那样的人会喜欢你,毕竟之前他一直是你上司,你觉得你们之间有距离,所以就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去尝试。”
头好像没有那么昏沉了,烧也似乎退了,他爬起来趿拉上拖鞋去洗手间,经过客厅时,模模糊糊瞥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知道,”裴南澈掀起睫毛,也坐直了身体,“你知道原因?”
他响起此前自己问过江领,到底为什么雷雨夜会失眠,江领每次都回避,不肯告诉他缘由。
不好!裴南澈眼皮一跳,这些热情的大妈茶余饭后最热衷捕捉帅哥给人家介绍对象!江领那么一个气质出众,样貌极品帅哥,在他们眼中那肯定是万里挑一的抢手货!
次日一早,绑匪重新返回,小江领被迫坐在了棋盘前。
“你排了很久吧?”裴南澈看着男人问,难以想象江领这样一个大佬,会愿意亲自花时间挤在喧闹的排队人群中排队买早餐。
两人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仿佛已经共同生活了数年,沉淀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熟稔与自然。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裴南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支吾出一两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又把嘴巴闭上了。
小江领的母亲随后哭喊着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儿子,小江领晕倒在母亲怀里,从始至终没有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江领】:家里那位
【江领】:OK
“那行,我去公司。”他站起身,理了理衬衣,不放心肯定是有的,但更希望裴南澈安心睡个好觉。感冒发烧,充足的睡眠是最好的良药。
绑匪有些意外,却遵守了规则,他说你赢了我暂时不动你。不过明天你能不能活,我就不知道了。
杜思铭知趣,拼命忍笑拍拍他的肩膀:“行,那既然正主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临走前用胳膊肘戳了戳江领的后背,压低声音,“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雨,你把握住机会。”
这一局棋下得极其漫长,那时候小江领深知,他既不能赢得太轻松激怒对方,更不能输。
江领走上前把椅子拉开,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桌面。擦完桌,裴南澈也从厨房出来了,江领从他手里接下碗,用干净的勺子将粥分别盛出来,再递到他手边。
第三天早,绑匪再次来到了地下室。小江领下棋再次赢了他,这一次绑匪走到他跟前,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说我忽然对你的大脑很好奇,你的大脑是什么结构的?你一个7岁的小崽子是怎么可能连续赢我的。
裴南澈心头一跳,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了,猛地呛了一口:“咳——咳——”他侧过头去,捂着嘴巴咳嗽起来,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他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披上外套走到阳台,探着身子往楼下张望,他是真想看看,霸总遛狗会是个什么独特的风格。
率先跟他下棋的是另一个被绑的孩子,那孩子根本没下过围棋,很快输了。绑匪狞笑着,当着小江领的面,将哭喊挣扎的孩子拖出了地下室。
现在这种感觉并不是失忆时那种纯粹的依赖和因为没有安全感索要来的关心,而是在清醒的意识下,真切地感受到另一个男人的在意以及被稳稳安置在他生活里的踏实。
“买得都是清淡的,你吃一点,”他把素包,鸡肉卷和海参粥逐一放在小桌子上,看了眼青年又说,“觉得肌肉酸,懒得动,我也可以喂你。”
江领:“??”
江领把手中温热的外卖盒轻轻放在茶几上,动作间带着一种在他身上罕以一见的细腻。
裴南澈其实也隐隐猜到应该是心理创伤所致,还以为是小时候看恐怖片之类,万不曾想这种伤如此之重,如此之痛。每当下雨的夜晚,闪电、雷声、雨声都会将江领拉回到那个绝望的地下室,他无法安眠,必须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驱散每一寸阴影,仿佛这样才能稍稍压下心底那份源自7岁时的内心深处最阴湿的恐惧。
半夜,暴雨倾盆,一道道闪电骤然映亮地下室的窗子。小江领哆嗦着身体站起来,挪动脚步往窗外小心看去。
【裴南澈】:我在楼上都看到了!你被大妈活捉了!他们最喜欢给帅哥牵线介绍对象,需不需要我现在给你打个电话,帮你脱离险境??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他问,“不是还在发烧吧。”
他熟门熟路地按动密码锁,打开裴南澈家的门,进门就看到小病号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在跟杜思铭投屏看电影。
走到门口,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瞬,沉默了片刻,掏手机给杜思铭发了条信息。
江领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低头瞥了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10点,他确实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定在了上午十一点。
他说着起身要去拿温度计,裴南澈却一把拽住他的衣摆:“没烧,不用拿。”他捏着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呛出的眼泪和嘴角,“我耳朵就这样,会自己加热,习惯就好,放心。”
“……”裴南澈心脏一咚,心说那他咋敢啊,抬眼朝墙上的钟表看了看,当即岔开这个话题,说,“……那个,今天我恐怕要请个病假了,江总。”
电话接通,裴南澈刻意咳嗽了一声,本是打算装成是江领的领导,命令他马上回公司加班。
谁料江领的声音却是先他一步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老婆?怎么了呢?”
裴南澈:“……”
裴南澈:“!”
第 65 章 第 65 章
裴南澈手腕一颤,手机都差点扔了。
“老婆”这两个字被江领说得太蛊惑了,尾音微微上扬,偏偏嗓音又很低,听得人耳根发软,心脏扑通扑通跳,每一声都清晰地震动着他的耳膜。
裴南澈想说什么,声音却都被堵在了嗓子眼,最终只溢出一句含糊的气音:“你真是……”
“嗯,我懂,”江领的低音炮又传入耳朵,完全没有一丝羞耻或者害臊的意思,“我马上回去,老婆,需要买什么东西上去吗?”
“……”裴南澈佩服他的脸皮,也暗恼自己这么容易就被撩得脸红脖子粗,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努力镇定住心神,清了清嗓子,“……不、不买了,天气预报上说一会要下大雨,你赶紧回来。”
“好。”
电话挂断,裴南澈的脸蛋还一阵阵热,江领的那声“老婆”像是某种魔咒般反复在他耳畔回响。他放下手机,从桌上摸过额温枪,对着自己的脑门来了一枪。
……37度3,好家伙,之前明明退烧了,现在这是让江领生生又给撩烧了!
心里正吐槽,门开了,罪魁祸首牵着狗子进来了。
小狗狗摇着尾巴蹿过来,裴南澈弯腰将其抱起来,心不在焉地捋捋狗狗的背毛,抬头看一眼江领,故意板着脸说:“你刚才怎么在电话里……乱说呢?”
“有吗?”江领嘴角微微一牵,含笑的眼睛凝着他的脸,“你不是说要助力我脱困?脱困的必要条件就是我有老婆,这也不算乱说吧。”
“……”
裴南澈听着他的歪理邪说,极轻地翻了翻眼珠,视线瞥向别处,脸上看着像是一副介意的模样,在转过头的一瞬,刻意压下的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勾了勾。
就像是偷偷舔到了蜜糖的孩子,那份小窃喜都藏在了故作淡然的表象之后。
江领往前迈近了两步,伸出手掌扶住他的肩膀;“那个称呼你不喜欢吗?”
“他们这次没再给我介绍对象,早晨第一次被问的时候我就跟他们坦诚相告了,我有对象,年底就要结婚了。”
薄薄的睡衣布料几乎起不到隔离的作用,对方手臂传来的温热体温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感知。
挂断电话,两人在电梯口分开,江领直接去了一楼的舆情管理中心,裴南澈则坐电梯上了楼。
“你真是……”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眼里像是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水汽,“对自己不是一般得狠。”
一米八的床对于两位成年男性来说不算宽松,就算把狗子挪到了旁边的小沙发,释放了少许空间,两人平躺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肢体碰触。
早晨江领给他又量了一次体温,36度7,正常,保险起见,他还是把药给裴南澈带上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身体,带着浓重的鼻音换了个话题说:“我妈妈今天又打电话来了,问我考虑清楚了没有,什么时候去S市。”
江领闭了闭眼,迟到30分钟……那就不该叫迟到了吧。上午的工作时常总共才3小时。
但这一切都完全没有侵扰到他。
江领还在一楼的时候就接到了舆情经理的电话,说是内部评估报告事件调查结果出来了。
裴南澈“哦”了一声,这事他听江领说起过:“所以呢?现在是查到是谁泄露了内部报告吗?”
话音刚落,忽然,玻璃窗外浓重的夜色被一道闪电划破,下一秒,雷声轰隆一声响,玻璃窗都仿佛被震得颤了两颤。
他闭了闭眼睛,嘴上无比想吐槽,然而话到嘴边却莫名就变成了:“你刚才在外面,那些大妈是不是都很热情地要给你介绍对象啊?”
两人虽然都安静地躺着,但谁都没有真正入睡。
只是不等他婉拒,裴南澈又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你雷雨夜总失眠,是……跟小时候的那个事件有关吧。”
“你说真的?”江领胸腔起伏着问。
不需要了。
“……很晚了,我该休息了。”他的目光游移地瞥向墙上的时钟,岔开话题,语速飞快说。
“嗯。”
裴南澈听得眉头微微蹙起,江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江领默了片刻,轻轻吸了口气:“基本是靠自己,时间长了也就熬过来了。之前心理医生有做过干预,效果一般,我也曾自己尝试过找一间黑暗的地下室,再挑一个雷雨夜锁上门,刻意去脱敏,不过效果更差,有段时间不打雷不下雨的夜晚也难以入睡了。”
床铺狭窄,窗外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划破夜空,将卧室照得亮如白昼。
江领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事,”他说得不紧不慢,“当是体验民间疾苦。”
“我考虑一下吧。”他说。
江领愣了愣,目光里闪过迟疑,他在想着生病的人是不是不该卧谈,该好好休息。
他撑起身体,抬手把床头灯关了。再次躺下,他在被子底下用自己的小手指极轻柔地悄悄勾住裴南澈的手指。
两人毫无悬念地迟到了。
裴南澈深吸一口气,这人真是越来越不矜持,越来越不知羞耻,就像从前的高冷只是他的外包装,现在被撕下去了,露出了直白灼热的芯子。
江领眸光一滞,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江领也往钟表上看了一眼:“才八点半,你这么早休息吗?”
江领闻言一动,侧过头看他:“你也睡不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查到了好像,”钱助理又朝门口瞄了一眼,“据说集团大领导一会要来公司,估计这事不小,泄密的这下惨了,开除都是轻的,说不准还要进局子踩缝纫机。”
裴南澈不去S市了!
*
裴南澈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裴南澈背对江领,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有那只单薄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甚至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现在的江领,和失忆期间那个热情主动、肆意点火的“自己”灵魂互换了。
裴南澈吸了吸鼻子,小声咕嘟了一声:“也不全是为了陪你,我主要是舍不得我这份工作,还有同事,我们都相处得很好……哎,反正,我舍不得很多。”
他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睫毛簌簌眨动了几下,垂下眼,推了推江领的胳膊,力道仅仅用了三分。
十几分钟才将将挪动一个车身的距离。
江领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依旧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盯着青年瘦削的肩膀,又继续道:“那件事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心里像是始终绷着一根弦,一根很紧的弦,仿佛松一松都会万劫不复。这也是为什么长大后我的胜负欲比其他人要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绑匪跟我说得那句话,你赢了我可以不动你,但是你如果输了,能不能活到明天就是个未知数。”
“嗯嗯,”裴南澈躲避开他的注视,“生病,要早睡。”
江领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这样看迟到扣全勤的确有不合理的地方,或许可以修订一下制度,更人性一点。”
江领笑笑:“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不喜欢那我就先不说了,等过段日子再说。”
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决定复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半晌,他揉了下眼睛,翻过身去背对着江领。
裴南澈把头转回去,撇了下嘴,拖长声音:“嗯,我也只是提建议,您觉得不合理就算了,毕竟牛马不配。”
裴南澈的家是2室1厅。其实是有两张床的。
也难怪他招架不住。
裴南澈没有回答,更加专注地凝着他的眼睛:“那段难熬的日子,你是怎么熬出来的。”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想要将身边之人紧紧拥入怀中,他不走了,他选择留下来陪着自己。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他说。
“……”裴南澈噎了噎,怕他还要撩拨自己,“你又想说什么?”他警惕问。
不过索性只迟到了五六分钟。
裴南澈走过去,钱助理瞄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听说咱公司有份内部评估报告被人泄露给无良媒体了,舆论刚发酵时好多人大骂咱们公司黑心,坑骗民众,好在舆情管理中心那边及时响应,做出了澄清。”
江领:“!”
“嗯?”江领眉尾微微一抬,“你在吃醋?”
“好,”江领松开他,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早休息,晚上如果有不舒服务必给我打电话。”
“嗯。”江领低低应了一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没有去戳破那句欲盖弥彰的“也不全是为了陪你”,更没去追问那串“舍不得”的清单里,究竟哪个分量最重。
裴南澈没说话,只抿紧了唇,他移开视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
裴南澈任由他拉着自己,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我说,我目前的工作很好,上司也很好,我暂时不去S市了,我要留在这。”
江领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杜思铭说的?”
“……”江领心脏一咚,精神瞬间紧绷,手指立即拉上了裴南澈的手:“你怎么说。”
窗外,暴雨下了一整夜,而在这间狭小却温暖的卧室里,一切风雨却仿佛都被隔绝了,指尖连通起两颗跳动的心,温热的体温成为最令人安心的港湾。
裴南澈抿了抿嘴,指尖攥紧睡衣衣角,开口声音极轻,却像是鼓足了某种勇气。
裴南澈:“。”
江领看着他那副酸溜溜的小模样,弯下眼睛,笑了,手臂轻轻一揽,将青年一下子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有些答案,你知道,我知道,彼此心照不宣就很好。
“……”
刚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位同事正凑在一块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钱助理赶紧招呼他:“澈澈,快来快来,有大瓜!”
江领的语气是平静的,淡然的,轻描淡写的,但裴南澈能想象得出,那肯定会是一段充斥着恐惧与孤寂的时光。而这个男人竟然还选择撕开创伤去强制脱敏。
“要迟到了。”裴南澈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流,又不时看看表。
他们居住的这个地方距离公司比较远,还要穿过一条堵车很严重的马路,加之早晨又是量体温,又是拿药,出门稍有些晚,两人毫不意外地被夹在了拥挤的早高峰拥堵的车流中。
他说完也重新躺了回去,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
两人皆是一怔,条件反射般扭头望向窗外,只见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如同崩豆般噼噼啪啪打在窗户上。
但他还是坚持让江领睡在了自己的卧室。
“可以可以!”裴南澈眼神光亮了,没想到有一天能为广大牛马谋福利,“我觉得可以改成每个月允许迟到两次,每次迟到30分钟内就不影响全勤。”
“切,才没有。”裴南澈又翻了翻眼珠,抱紧了怀里的狗子。
忽然间,裴南澈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片沉静:“你是不是也没睡着。”
“我……怕晚上再发烧,一个人睡死过去都没人知道,要不你作个监护?今晚就、就跟我一起睡?”
江领听着这句明显阴阳怪气的话,唇角往上勾了勾,侧眸看了看青年故意扭开的后脑勺,片刻后无奈道:“行,那就按照你说得推行,老板娘发话了,必须给面子才行。”
外面很快变成了一个被暴雨洗礼的世界,裴南澈把头转回来,望向身旁的江领,他清晰地看到,男人那双冷静无波的眸子此刻掠过了一丝紧绷又不安的情绪。
裴南澈似是感受到那一抹微不足道的触碰,指尖轻轻颤了颤,但没有躲,也没有动,任由江领牵着,任由温度在两人的肌肤下传递。
裴南澈怔住了,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被江领的直球宣言再次击中,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住。
“这些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说给你听,是因为我愿意跟你分享我的全部,哪怕是那些曾经的至暗时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你不需要心疼我,陪着我,就够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肾上腺素,注入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腔里掀起一片澎湃的热浪。
脑海中蓦地闪过杜思铭上午跟他讲起的那个“雷雨夜”,那个关于江领被困于雷雨夜的童年阴影,闪电再次划过天际,裴南澈忽然伸出手,拉住了江领的手腕:“你今晚,就不要走了吧。”
“……”裴南澈扶额,“体验不了一点,我们当牛马的,迟到被扣全勤那才是真正的民间疾苦。”
时间在暴雨和呼吸交织的声音中流逝。
这一晚是江领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最踏实的一晚。
那语气中轻微的责备和满满的疼惜江领都听出来了,也转过来对着他,半支起身体:“你心疼了?”
“没有,没不舒服,”裴南澈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脸对着他,“既然都睡不着,那聊聊天,可以吗?”
床头小夜灯亮着,发出昏黄而朦胧的光晕,在这种微妙到极致的场景里,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变得稀薄而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听得格外清晰。
“哎你说他图啥,”一旁的宋助理也插进来一句,“就算是对公司不满也不至于用这么low的手段吧,以为这么大的公司真那么好黑呢,随便拿个作废版本的评估报告以假乱真!”
“就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闹得集团大领导都知道了,真是服气。”
大家热火朝天地吃了一会瓜,随着一道尖锐的座机铃声响起,所有人都闭起了嘴巴,回到自己工位。
座机是裴南澈工位上的,他快步走回去,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内部号码,迅速接起电话:“您好,董务办。”
“你好,裴秘书,我是舆情管理中心王竞,”听筒中传出舆情经理的声音,“你现在方便来一下吗,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向你当面了解一下。”
第 66 章 第 66 章
裴南澈挂断电话,握着听筒原地愣了几秒。
舆情管理中心?有什么情况需要他亲自过去解释?
总不能是调查内部报告泄露人调查到了他头上吧!
旁边,宋助理见他神色不对,滑着椅子凑过来问了一嘴:“怎么了,谁的电话。”
“舆情管理中心。”裴南澈脱口而出,“说让我现在过去一趟,有点情况要问。”
话落,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几名同事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一种微妙的、带着猜测的氛围悄然在空气中弥漫开。
裴南澈没再多言,拿上手机朝办公室外走去。待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几名同事马上又凑到了一起,脸上满是猜疑。
“不是吧,舆管那边叫澈澈去问话?为啥啊!”
“难道是……查到了澈澈的头上吗?”
“哎,我也怀疑是这样子呢……”
“不可能是他,”宋助理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维护的意思,“咱澈澈那么正直阳光的美少年,打车报个销都按照实际公里数报,咋可能干泄露内部报告这种事儿!”
“同意同意!澈澈是江总的得力爱将,他这么干能有啥好处!估计就是例行了解情况,可别瞎猜了。”钱助理也随声说。
大家纷纷点头,都不乱说了,但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担忧的神色,时不时就朝裴南澈空着的工位上望上一望。
此时此刻,一楼舆情管理中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江宏伟面色阴郁地坐在会议桌旁,另两位神情严肃的集团高管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十几分钟前,舆管中心经理汇报了此次舆情事件的始末以及内部调查结果。
江总态度强硬,如此维护他的裴秘书,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只有裴南澈站在原地没动。
“您要我自证?”裴南澈不带任何表情地笑了声,背脊挺直,胸膛微微起伏,声线沉稳且带着力量。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江总,”集团高管连连摆手,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我只是表达我的粗浅想法而已,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喝点水。”他的声音全然褪去了刚才在会议室时的冰冷,变得低磁又柔和。
江领未曾说话,江宏伟却是一声冷笑,又开口道:“别说得那么玄乎,跟悬疑电影似的,公司内部调查,证据就是证据,不要过渡揣测,”他微微后靠,指节轻轻扣着桌面,深黑的眼睛又一次扫过裴南澈和江领,“能有什么猫腻,简直可笑!”
哪怕那个人是江领的父亲,是集团大领导,他也没有胆怯,更没有退缩妥协一步。
江宏伟把这一幕都看尽了眼底,眉心深深拧成一道沟壑。
江领从桌后站起身,语气加重说道:“这件事情还要深入调查,我会亲自督办,如果最后调查结果显示,报告不是裴南澈泄露的,你们,”他的目光逐一掠过江宏伟和集团另两位高管的脸,“要向我的秘书道歉。”
江领面沉如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交叠着,周身的气压比暴雨将至的天空更为低沉。
他想不通那个裴南澈到底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为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忤逆自己。
王竞恰逢是会又补充说:“对对对,不排除这种可能,8月27号那晚江总跟裴秘书在C市出差,公共网络系统漏洞就跟筛子一样,黑客想要侵入其实也很容易。”
然而,那些视线仅仅停留了不足两秒,便又火速收了回来,落回到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
江领说完这些,未曾再看父亲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江领回到办公室,裴南澈已经在等他了。
江领压下眉心,抿了抿嘴唇,向前逼近半步,将人笼在自己高大的阴影里。
在座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江领身上。
谁都知道,裴南澈是江领的秘书,是他的得力干将,如今出了这种事,无异于打他的耳光。
这命令强硬,像是已为此事盖棺定论,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集团人事总监麻利地打开笔记本,已经准备着手拟定公告了。
“经核实,JCA-II肿瘤早筛试剂盒内部评估报告是通过公司内部某位员工的邮箱泄露出去的,发送时间是在8月27号,晚上11点11分。泄露源IP定位:C市,而该邮箱的所有者是……裴南澈。”
江宏伟紧紧盯着那扇门,眸底涌动着震怒、挫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难以置信。
他气息微乱,目光却清亮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他径直走到会议桌旁,坦然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清晰有力地说:“抱歉打扰,我刚才在门口都听到了,我绝对,绝对没有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我没有泄露公司内部评估报告。”
负责人王竞脑子转得飞快,眼瞅着就要引火烧身,马上变了风向,倒向自家boss,忙不迭找补解释:
他语气急促地解释,目光求助式的看向旁边的集团大董事长,又飞快收回来,脑袋耷拉下去,紧紧闭起了嘴。
后悔啊!
似乎前一秒他还深陷在一股不安与恐惧中,毕竟任何人面对权力和威严的最顶层都会本能地害怕。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这种沉默却比他雷霆大怒更让人感到窒息和不安。
听到响声,青年转过头:“回来了。”
江领俯下身,目光深邃如一汪深谭,静静地看着眼前人:“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相信你。”
“好。”裴南澈点点头,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裴南澈捧着水杯,指尖的凉意被杯壁的温度慢慢驱散,他只小口抿了两口就放下了,一双眼睛澄明晶亮,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直直望着江领。
他们这几只牛马很可能已经卷入了一层高层与高层的较量,那份“证据”的确是初步调查结果,没有更深入地分析更多可能性。
“我带他去度假了,”江领直截了当道,完全没有藏着掖着,“江胜天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现在用我的嘴再重新通知你一遍,裴南澈不光是我的秘书,也是我正在追求的人,未来,还是我想要结婚的人。所以不要再动歪心思把他从我身边弄走。我是二十九岁,不是九岁,如果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就不是个男人。”
集团人事手腕打了个哆嗦,手指僵在键盘上方,再不敢落下半个字,他下意识低下头,避免与桌面那道锋利的目光对视。两只微微出汗的手攥紧在一起。
“……”
“我以我的信誉担保,裴南澈绝不可能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
其他人见状都不敢再多言了,江领如此力保他的秘书裴南澈,再要当出头鸟那就是傻子,那就相当于跟江领站到了对立位。
江宏伟愣了几秒,指尖攥紧成拳:“所以江胜天拍到的那些照片都是真的?你带着他去C市,美其名曰出差,实际是……”
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别人的“刀”,冲着裴南澈来的,而他们差一点就要成为“递刀人”。
“你真是够可笑,苟总监,”江领不等他说完就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技术部只是初步调查,并非最终结论,你所看到的的,只是一个现象,并非是事实真相。8月27日,裴秘书跟我在C市出差,一整晚都在我房间,他的手机和笔记本全程都在我面前,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发送任何邮件。”
“我无法自证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这本身就是逻辑悖论,从您刚说的【完整的证据链条】出发,如果我真要恶意泄露公司机密,我会愚蠢到用自己的办公邮箱把文件发出去?这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江宏伟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股死一般的沉寂。
“我的人,谁敢动。”
那目光里蕴藏的远不止简单的维护,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自己人的绝对庇护和不容挑衅的严厉警告。
“这是我的公司,人事任免由我决定。”江领再次发话。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绝对的掌控力,不容置疑,更不容反驳。
又是一句比情话更炽热的话语,裴南澈大脑白了一瞬,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黑客。”江领紧随其后甩给他两个字。
简直就是水逆!
其他人一听如蒙大赦,齐刷刷地站起来,正巴不得赶紧溜呢,短短几秒钟全都没影了。
公司舆管中心的负责人和另外几名技术部员工这会也都如坐针毡,巨大的压力让他们不敢抬头,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后背沁出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衬衣。
“对对,江总说得非常有道理,技术调查的初步结果的确不能作为最终结论,这里面需要深挖的细节还有很多,是我们草率了。裴秘书工作认真负责,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也觉得这其中应该是还有什么猫腻。”
在舆管中心的会议室外,他很清晰地听到了集团董事长要开除他,也很清晰地听到了江领的那句【我的人,谁敢动】
男人眉眼锋锐,语气里凝着冰霜,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交叠的手指都未曾移动半分,唯有那双眼眸,此刻正翻涌着寒光直直看向自己的父亲,毫不退让。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公司里的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看了一眼坐在会议桌主位的江领。
情急之下,他咬了下嘴唇,脱口而出:“……我欠你一个人情。”
裴南澈眼眶有些湿润了,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承载着某种未尽的动容,看着江领轻轻说:“谢谢。”
直到江领转过身,步伐沉稳地走到他跟前:“你先回去等我。”他放缓了声音说。
突然,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骤然在会议桌对面响起。
江宏伟瞪了他一眼,抿紧嘴唇没说话。
……
“此外,我完全不接受您的开除处理,这对我不公平,也是对江领总的不信任!我请求公司移交我的个人办公设备进行司法取证,我相信技术不会说谎,真正图谋不轨的幕后黑手必然会留下作案痕迹。”
谁敢!
“嗯。”
“是,所以我才喜欢他。”江领知道父亲想跟他聊什么,他也没打算回避,毫不避讳地就讲出来了。
但就是江领那句话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支撑力,让他能够挺直脊背,去跟一切不怀好意的质疑对抗。
这话他说得字字如钉,清晰坚定,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裴南澈心脏重重一颤,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从心底倾泻而下,轰然冲散了他前一刻的焦灼与委屈。
他略微一个停顿,眼神锋冷地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集团高管,“或许你认为,裴南澈当着我的面完成了一次公司机密外泄,还是说,你在暗示什么,你认为是我默许我的秘书这样做的?”
江宏伟目光锐利地望向他,推了推眼镜质问:“技术部追踪过那份文件的最后一次访问记录,操作日志,以及最终邮箱发送端口。你人在C市,IP在C市,邮件从你邮箱发出。这就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你说你没有,怎么证明?”
半晌,他抬手,朝其他人一挥:“你们先出去,江领,你留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裴南澈看了他一眼,王竞讪讪地冲他笑了笑,又把目光转向江领,观察自家boss的脸色。
“既然证据确凿,事实清晰,那就按照公司制度处理吧,”江宏伟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其他人,最终落到江领的脸上,他抬高声音,像是专门在说给他听,“裴南澈,泄露公司机密,性质恶劣,开除处理,今天刚好集团人事总监也在,尽快拟发关于该员工的处罚决定,通报全公司,让裴南澈下午下班前完成交接,注销工号,离开公司,以后非经允许不得踏入。”
江领把门关上,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递到裴南澈手心。
江宏伟皱起眉头,一副“你逗我?”的表情。
“你这位秘书还真是听你的话。”江宏伟抿紧嘴唇冷声说。
他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江领的侧脸,眸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将那股不合时宜的悸动逼回心里,鼻腔却持续酸涩,喉咙也哽咽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也怪今天太不走运,原本只是想先给江领总先汇报一下调查结果的,谁知道集团几位大领导几乎是前后脚地就跟着进来了。
江宏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眼睛里像是凝了一层厚重的冰霜,嘴角肌肉有些僵硬地牵动着,像在压制着某种翻涌而上的情绪。
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团火焰紧紧包裹,翻卷起一层层炽烈的热浪。这比世界上任何一句情话都更让他心动,沉甸甸地坠入心底,烫得他眼眶阵阵发涩。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门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无形的压迫感在会议室弥漫开来,重重压在其他人的头顶,就在此时,会议室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裴南澈大步走了进来。
“你先不要岔开话题,裴秘书,”江宏伟身边另一位集团高管在此刻插了句话,环抱起双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目前技术部门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明确显示,报告的确是从你的邮箱发出去的,我们做事讲求结果导向,我们只看证据下的结果,你……”
“人情是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不过你可以把“情”字去掉,再说一遍。”
裴南澈张了张嘴巴,下意识顺从地照做:“我欠你一个……人……”
话音未落他先愣住了,脸颊紧接着红了。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品出那句话里藏着的亲密玄机,暗恼自己反射弧太长,刚刚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江领看着他烧红的耳尖,指尖轻轻抬起,托起裴南澈的下巴,迫使他的脸正对自己,拇指还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的嘴唇,在上面极轻柔地按了一下。
“这话我爱听,也记下了,所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第 67 章 第 67 章
裴南澈耳根一热,有些不自然地挣脱开江领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稍稍拉开距离。
“你真不矜持,”他不怎么走心地批判,“这还是在办公室呢,被人看到怎么办!”
“看不到,我关门了。”江领毫不在意地说,语气轻飘飘的,脸不红心不跳,情场老手一样。
裴南澈打心眼里佩服这人的脸皮,却又实在招架不住这么直白的撩拨,他捂了捂愈发烧红的耳朵尖,转身落荒而逃。
江领看着那道仓皇的背影,嘴角溢出一声笑,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把目光收回来。
眼底的温柔渐渐沉淀为严肃,眉宇间重新凝起沉冷的情绪,裴南澈的那件事还不算完,究竟是谁登录了他的邮箱泄露公司内部报告想要泼他脏水,他需要彻底查清楚。
半晌,江领从口袋摸出手机,指尖滑了滑,拨出了一个电话。
“Eric,”待电话一接通,他开门见山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走廊里静悄悄的,还没到下班点,裴南澈一逃出大灰狼的狼窝就立马回到了自己的窝。
办公室其他人都凑过来关切问:“没事吧?澈澈,他们把你叫去是做什么呀?”
裴南澈不想成为关注的焦点,也不想让其他人这么快就摸清他跟江领的关系,他垂了垂眼,选择性解释:“也没说什么,就是例行问询一下。”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其他同事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被谁给做局了。”
裴南澈抿抿嘴唇,心说我可不就是被做局了么。脑子里再度回想起刚刚在舆管中心那一幕,仔细复盘,疑点太多了。
究竟是谁能随便进入他的电脑,除了那份内部报告,他还窃取了其他什么资料?
几个疑问逐一闪过脑海,突然间,一件很早之前发生的诡异事件骤然浮现出来。
还有什么制服play、猫男play、浴室play、电话play……都是他play老公的。
“你真的喜欢舔狗吗?”他岔开话题,带着一丝好奇又问。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颗呆瓜,是不是傻!
更要命的是他写得可是作精下属娇妻和舔狗上司老公,里面光是拿小皮鞭抽老公屁股就抽了好几千字。
完蛋,这下彻底完蛋了!
“算了,”他垂下眼,摇头说,“你要真成了舔狗,可能我就不喜欢了。”
“!!!”裴南澈心脏猛地往下一坠,“你、你你真看到了!”
裴南澈心脏跳快了两拍,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想闪躲却移不开眼睛。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社死。
“Eric,有结果了吗?”他说。
江领折回到办公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给Eric发了邮件。
通话结束,裴南澈急急上前一步,迫切问:“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呼——
那件事他当时就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也没深究过,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了。
裴南澈:“我前男友。”
当时前男友给他扣帽子,说他心里只有工作和他上司,就连写小说都写的是下属和上司谈恋爱,从没见他写两只牛马相濡以沫的爱情……
正想说话,这时桌上手机响了。
“你不需要道歉,我对他也没兴趣,只对真相有兴趣,”顿了顿,“还对你写得小说感兴趣,方便让我拜读一下吗,裴大作家?”
“江总,”裴南澈大步走到他桌前,语气严肃而认真,“关于内部报告泄露,我想起了一个人。”
江领笑了笑,眼底的柔软又加深了几分。
“当时我就很奇怪,他是怎么看到的,不过那一晚我跟那厮正谈分手,没来得及追究,之后又失忆了,这件事就被搁下了。现在想想,我们在C市出差那次又刚好撞见了他,所以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江领听完,拉着他坐下来,沉思了两秒问道:“你那位前男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青年猝不及防跌近他的身前,两人的膝盖轻轻蹭在了一起。裴南澈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江领却紧紧拉住他,不给他一丝后退的余地。
“嗯,我知道了。”
裴南澈心口暖流涌动,不自觉向江领跟前走了几步,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又开口:“我有预感,就是肖齐做的,如果最后调查出结果真的是他,我是要跟你道歉的,”他掀了掀眼睫,又垂下,睫毛簌簌颤抖着,轻轻叹了口气,“之前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行,分个手都不消停,让人钻了空子,给公司造成了舆情。”
裴南澈脸颊“唰”一下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清脆的铃声瞬间划破了旖旎又暧昧的空气。是江领的手机。
接起电话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江领沉下眉,抿紧嘴唇,眉间蹙起一道锐利,脸上表情明显不悦。
拒!拒拒拒拒!
裴南澈思索了一会儿,再次起身去找江领。
“嗯,不用急,”江领给他稳稳吃了定心丸,“最晚不超过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万一江领看了再学坏了……
江领的眼睛仍旧盯着电脑屏,指尖动作未停:“我在跟一位国内顶尖网络安全公司的技术总监联系,刚才我跟他简单在电话里沟通过,他的想法跟我一致,倾向于外部黑客侵入。”
一旁的裴南澈也屏住呼吸,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绷紧了等待电话那头的结果。
难道真的是……?
“谁。”江领看着他问。
门未关严,他敲了两下便推开了,江领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件,闻声抬头朝他看过来。
裴南澈怔住,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完全没料到江领会愿意试这个。
江领看着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我也只是问问。不过,技术部在扫描你的电脑文件时其实我看到了。”
裴南澈心脏一突,尴尬又一阵阵往头发丝里浸,眼神下意识往旁边瞟,声音极小极低:“也不是,就……之前工作压力大,总要有个发泄的出口,而且小说都是写着玩的,谁会当真啊,”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把目光转回到江领脸上,大着胆子试探问,“怎么,难道我说喜欢,你就真愿意做舔狗?”
江领听着电话,偶尔应一声“嗯”,几分钟后,他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裴南澈光是这样想想就头皮一阵发麻,果断摆手,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行,看了我会死。”
裴南澈:“……!”
裴南澈静静地站在旁边,目光落在男人专注的侧脸,又转向屏幕看了看。
“没看全,只看到了一个标题。”江领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擅自点开,毕竟属于个人隐私,我也告知了技术人员不要动你的【个人小说】文件夹。”
“那咱们现在就坐等结果就行了吗?”他问道。
他没有丝毫的隐瞒,把前男友看过他小说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裴南澈闻言,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下来,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眼底泛起一丝烁亮的微光。
“《舔狗上司与他的作精下属》,”江领轻声念出了小说标题,浓密的睫毛很微妙地眨了两下,“我在想,我的裴秘书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舔狗上司是不是就写得我,而你是那个作精娇妻……”
低头一看是Eric,那抹黑沉才在他眼里稍稍消散。
直接说前男友偷看过他电脑里的资料不就完了吗,咋那么实在,非要把写小说这事给招了!
“说是在一家私立机构当计算机老师。”裴南澈回忆了一下,“不过我跟他交往时间也不长,没有去过他工作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裴南澈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裴南澈扶额,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太放心:“你、你确定真的……没看内容?”他忍不住追问。
那可是舔狗啊!舔是什么意思江领不知道吗,他不要面子的?!
“哦,”江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顿不过半秒,眸光倏地亮了,“等等,”他站起身,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扶在裴南澈的肩膀,目光里有闪烁的光点跳动,紧锁住青年那双眼睛,“所以你刚才承认了,你喜欢我。”
“没有没有,你少臭美!”裴南澈不等他说完就立马否认,大白眼翻他,脸蛋却又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红润,“之前的时候你总压榨我,还爱教育我,谁要喜欢你啊,我又不是抖M,斯德哥尔摩!”
江领眉梢极轻地抬了抬:“有点难,”他如实说,“不过,如果是你想要的话,那我也可以试试。”
“现在你提供了怀疑对象的线索,那么调查范围可以直接缩小,”江领按下邮件发送键,转过座椅,目光重新落回到裴南澈的脸,“希望能尽快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他说得相当诚恳,江领静静地听着,听完他忽然伸出手,攥住裴南澈的手腕,将人往前一拉。
“什么问题?”裴南澈滚动着喉结问。
“确定,我没有看内容,”江领回答得很干脆,“当时看到那个标题,脑子里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江领注视着他,目光沉静如水,“基本锁定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我需要确认,得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我跟你去。”裴南澈紧紧拉住他的手。
江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就呆在公司吧,我保证今天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裴南澈仍站在原地不动,眼神中透出一抹执拗的坚持,江领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低下头,轻轻在他眼睑旁侧吻了一下。
“相信我,如果这点事情都不能帮你解决,我也不配作你老公了。”
第 68 章 第 68 章
夕阳斜下,带着暖意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进咖啡厅靠窗边的卡座。
却未能驱散此处宛若凝固住的空气。
肖齐向后深陷进座椅靠背,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散乱的节奏。江领跟他面对面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周身散发出带着压迫感的气场。
肖齐的目光每每迎上男人那道锋冷锐利的视线,就下意识想要闪躲,脖颈后的寒毛都微微起立了。
他在接到江领的电话时就已经慌了,现在还能从容地坐在这,全靠着一口气死死硬撑,或许,还藏着一丝丝的侥幸。
万一,江领并没有证据,只是想诈他呢;万一,只是一场虚惊呢?
脑子里正胡乱猜测,江领沉冷的声音从桌对面传了过来:“是你远程侵入了裴南澈的电脑,登录他的邮箱发送了公司内部评估报告。”
肖齐手腕一抖,指尖跟着颤了颤,但他很快强自镇定下来,甚至刻意环抱起双臂,挤出一丝嗤笑。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听不懂,你有什么证据下这样的结论?我跟裴南澈分手很久了,早不联系了,我是吃饱了撑的吗,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搞他电脑能什么好处么?”他越到后面声音越高,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江领目光黑沉地盯着他,带着一种将人洞穿的压威慑力,从商务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手指缓缓打开:
“你以为懂一点黑客技术,伪造操作痕迹,就能滴水不漏地诬陷裴南澈?愚蠢。”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冷得让人心惊胆寒,“我让人复原了裴南澈电脑上所有被抹除的操作痕迹,包括那个伪装成系统更新的远程木马,仅用了三十分钟就追踪到了你的操控路径。”
他边说边把文件夹给肖齐扔过去,“你自己看。”
肖齐强装镇定地捡起那份报告,纸张的触碰仿佛带着灼心的温度让他不受控地接连舔嘴唇。
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技术报告,来自一家国内顶级网络安全公司,IP地址跳转记录和远程访问木马的活动日志以及植入时间戳清晰可见,肖齐的目光只扫过了报告的第一页,瞳孔就骤然瞪大,一股寒意自脚底极速蹿起,瞬间穿透过身体上的每个毛孔,冲上头顶,让他的耳膜都产生一阵阵嗡鸣。
“这份报告完整记录了你在8月27号当晚远程激活裴南澈的电脑,登录他的邮箱,发送邮件并清除本地记录的全流数据包。”江领继续说,“除此之外,我还获取了你与无良媒体之间的转账记录以及媒体的说辞,你说抹黑岭康基因并不是你想要的,抹黑裴南澈才是你的终极目标。”
那个吻轻得像一片羽毛,堪堪扫过嘴角。裴南澈亲完了就马上后退开两步,跟江领拉开些许距离。
回到老小区,江领依旧是轻车熟路地进了裴南澈家的门。
肖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额角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证据链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看来你一点都不了解裴南澈。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背叛感情,更不可能出轨,你的心不干净,看什么都是不干净的,不过也好,你配不上他。至于你做这种事伤害他,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肖齐眼睫低垂,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些被他撕得粉碎的报告纸屑,嘴角难以抑制地颤抖,张了几次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咖啡厅老板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委婉提醒:“先生,这是公众场合,请不要大声喧哗。”
肖齐那份扭曲的、病态的、源自于猜忌和占有欲的报复动机,势必会让裴南澈怒火中烧,小病号身体才刚恢复,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为了那样的人动气也完全不值。
回到车里,天已擦黑,他马上给舆情管理中心和公关部门负责人发了邮件,命令其马上起草公告,详述本次内部报告泄露事件的原委,明确澄清员工裴南澈与此事件毫无关联。并在邮件末尾特意强调:尽快执行,半个小时内我要在公司官网上看到正式通报。
“我就是……就是不想看到裴南澈过得比我好。”他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沙哑的像是自嘲般的笑声,“我们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我很喜欢他,有次他生病了我照顾他然后就跟他表白了,那时候他说可以跟我试一试,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我们……我们交往了四个月,他不让亲也不让碰,每天就知道加班忙工作!”
“我以为他比较慢热,第一次恋爱进度缓一点也能理解,可没想到他居然出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不对劲,我就怀疑他跟你有一腿,你一个电话哪怕我跟他正约会,他也会丢下我跑回公司,他跟你出差经常一消失就是一周,谁知道你们出差的晚上在做什么事……后来,后来在C市看到你们,呵呵,原来我所猜测的都是真的。”
裴南澈听着他的话,心口像涌动过一股温热的洋流。四目在空气中相碰,有什么东西像是被悄然点燃了。
“这些证据我本可以直接交给警方。”江领默了默,继续说,“之所以花时间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为什么。”
包括Eric是如何锁定了肖齐,他又是如何把人叫出来,肖齐起初嘴硬,最后终于受不住压力亲口承认,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只是关于肖齐所说的——他以为裴南澈对爱情不忠,出轨,选择了自己上司而把他绿了,江领选择了保留,并没有多提。
他鼻腔发酸,炽热的胸腔里翻卷起一层层浪潮,他不敢想如果今晚看不到这份官方通报,是否会整夜焦灼,彻夜无眠。
思绪收回,裴南澈已经走到他跟前,十分自然地拉上他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
“没用。”他简短甩出两个字,也不知道这句【没用】是说肖齐这个人还是说撕报告这件事。
江领则是无比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如寒潭深水,嘴角压得平直,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条。
正文只写了一行字:你欠裴南澈一个道歉。
这两封邮件发送成功,江领又把完整证据链打包传给了他的父亲江宏伟。
此时公司官网的通报已经赫然挂出,裴南澈捧着手机将那份通报逐字逐句读了两遍,每一个字都像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抚平了他绷紧了一天的神经。、
突然间,他攥紧拳头,猛地抓起那份报告,发疯似的撕了个粉碎,纸张碎裂的声响引得旁桌人纷纷转头,怀疑这人是不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
江领沉冷的目光在他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上扫过,良久,他又开了口。
这也是为什么江领选择独自一人去见肖齐,他不确定对方会说出什么话,可能是很恶劣的,很恶毒的,也可能是人身攻击。
肖齐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扭曲的带着怨毒的笑容:
总之,他不想让裴南澈再见他,更不想让他听到那些刺耳的话语,不开心。
江领把他去找Eric拿到所有证据以及下午见肖齐的事情都告诉了裴南澈。
这些逐一闪过江领的脑海,又被他驱逐出去,江领向后靠向座椅,耐心地等着对方把他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江领抿紧嘴唇,眸底的神色比夜色还浓,他合上商务本,随手扔在副驾座位上,一脚油门踩下,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江领也并不催他,就只等着他说一个理由。或许是一个苍白无力的借口,或许是丑陋的令人作呕的真相,比如,他心里还装着裴南澈,因爱生恨所以不惜以伤害的方式对他下了手?
“你和你的小伙伴这么优秀呢!我以为等调查结果还要好几天。”
这份报告太专业了,上面的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个个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他根本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安静的咖啡厅里,其他人都在享受静谧又美好的氛围,就只有肖齐歇斯底里的失控声音格外刺耳,惹的人其他人频频皱眉。
江领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热,低眸看向裴南澈,头顶灯光落在他清润的眸子里,比今晚的星星还要闪亮。
“一个对爱情不忠的人凭什么顺风顺水,凭什么得到幸福!我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看,我要让他倒霉,让他受到全公司人的唾弃,我要看着他身败名裂,丢工作,丢爱情,我要为我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他盯着商务本,屏幕上的冷光映照出他冷锐的面部线条,邮箱系统不出几分钟就提示出【该邮件已被查看】,然而页面框却始终沉寂,江宏伟并没有回复他只言片语。
江领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是你的事,我一分钟也不想多耽误。”他声音沉下去,带着磁性的哑,指节微微蜷紧,握牢了那只主动递过来的手。
肖齐再次闭上眼,头深深埋在臂弯,低声呜咽起来。
终于,肖齐绷紧的肩膀线条彻底垮塌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他认命似的伏在了桌子上,额头抵着冷硬的桌面,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散在空气中。
忽然,裴南澈毫无征兆地倾身向前,垫起脚尖,温热的唇瓣飞快地在江领的唇角上贴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江领整个人僵了僵,大脑有那么一两秒的停滞,唇角那抹轻柔的触感却像是一片星火,撩动了他全身沸腾的血流。
他努力克制住那抹几乎就要冲破胸腔,把眼前人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伸出手,掌心温柔地扶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是你回报给我的奖励吗?”江领嗓音微哑,每一寸气息都像是浸满了滚烫的情绪,缓缓碾过空气。
裴南澈胸腔打着鼓,砰砰的撞击声震得他耳膜直颤,耳朵尖也不受控地发起了烧,染上了一片绯红。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当鸵鸟,也没再红着脸逃,他坦荡地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迎上江领灼热的目光。
“不是奖励,是定情之吻,”他缓缓眨动睫毛,坚定而真诚道,“我喜欢你,所以我吻你,明白了吗。”
第 69 章 第 69 章
江领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下一秒,他的吻便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这个吻不似裴南澈刚才亲他的那样蜻蜓点水,这个吻带着灼人的温度与占有欲,细密又急迫地覆上裴南澈的嘴唇。
空气粘稠得像蜜糖,化也化不开,身后玻璃窗上映出他们紧密相贴的影子,在黄色灯光下微微晃动。
这个吻绵长而热烈,朦胧的夜色中,只剩下两人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偶尔溢出齿间的暧昧声音。
裴南澈被吻得身体发软,指尖无力地攥着江领的衬衣,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勉强寻回一丝理智。
“不、不能再亲了,”他气息不稳地推了推江领的胸口,“大半夜的,再亲下去真要……出事了……”
江领看着他,深邃的黑瞳中跳动着未曾熄灭的火光,他抬手抹去裴南澈嘴角沾着的透明液体,低哑的声线里混着炽热的气息。
“出什么事,嗯?”他刻意放缓语速,“有什么事是我不能解决的吗,说出来听听。”
裴南澈脸颊红得快要滴血,略带羞赧地垂了垂眼,手上依旧在推江领的胸口,却只带了两分力气:“少装,你肯定知道……”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最后几乎就消失在喉咙里。
江领轻声笑了笑,品着这句没有什么震慑力的话,觉得倒是更像在撒娇。
“行,那先不亲了,免得你睡不着。”他带着克制说,温热的手掌在裴南澈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性地给小猫咪顺毛。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他边说话边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衬衣,又看了眼腕表,俨然一副打算回去洗洗睡了的模样。
裴南澈原本还沉浸在刚刚的脸红心跳中,可一看到江领这副自然淡定的样子,心底隐隐又滋生出一抹微妙的……不平衡。
为什么他总是被撩得面红耳赤,而江领却能游刃有余,说收就收。明明在这方面他才是江领的启蒙老师。
经过对比,该木马来自于某私有库,而该私有库的所有者是江胜天,所以他认为,很有可能这件事的参与者还不止肖齐一个。
江胜天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那声音在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也隐隐透出一丝扭曲,“你总说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弟弟,你这样说我真的很伤心,我伤心了那我自然就要记恨你。”
江领目光沉冷,锐利地盯着他的脸:“你比他也强不到哪里去,你怎么知道他去自首了。”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纯睡CP起床吃过早餐就一块出门去公司了。
江领侧过头看了看他,低低笑出了声音,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裴南澈的肩膀,又稍稍前移,指尖轻轻拂过他的下颌。
“是弟弟啊,稀客,”他把手里那些鱼食全部散尽了鱼缸里,拍了拍手,转过脸,眼里含笑说,“好久没来我这坐坐了,我猜一定是碰到了什么好事情。”
Eric知道江领跟江胜天的关系,把这些都告诉了江领,也不排除误判,毕竟证据就只有私有库这一项,并不是很充足。
【裴南澈】:[啊啊啊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裴南澈下意识抿住嘴。
“怕什么,就让他们看。”他嗓音低沉地说,“正好让他们知道你有老公,以后不敢再乱撩。”
“服了,你是属狗的吗,江领,”裴南澈摸着自己的嘴唇,白了一眼驾驶室里的人,“你把我嘴唇亲得这么红,一会还怎么见同事!”
“昂,不是涂口红了啊,”宋助理拖长声调,跟一旁的钱助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嘻嘻又道,“还以为你换风格了呢,一大早的就画了个激吻仿妆。”
裴南澈又想翻他白眼,就在此时,清脆的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打破了车内暧昧的氛围。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骤然自心底萌生,他几乎是在江领起身的一瞬,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袖子。
门虚掩着,江领直接推门而入。
镜中他的唇瓣红得像是盛夏里的水蜜桃,鲜艳饱满,水光潋滟,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些许被厮磨过的痕迹。
“当然不是,”江领嗤了一声,眼里满是轻蔑与嘲讽,“是你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爸,除了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没有人用这么低级且弱智的手段去坑害无辜的人。”
办公室里,江胜天正在给他的泰国斗鱼喂食,听到动静转了转头,看到来人嘴角很快勾起了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意。
那副明明羞到不行,却还强装镇定的模样看得江领眼眶发烫,心底那抹挑逗的念头又忍不住被勾了出来。
【江领】:秘密查一下江胜天名下所有实验室和研究机构,重点:违规操作,尤其是生物领域和化学领域,尽快给我结果。
宋助理“嗖”一下凑到他跟前,挑眉调侃道:“澈澈,你这嘴巴过于红润了啊?啥色号啊,我给我对象也搞一个去。”
*
Eric在电话里说,昨晚他回去后又分析了一遍植入裴南澈电脑里的木马,其核心模块采用到了一种罕见的加密算法,可以有效规避传统杀毒软件的检测。
他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回到工位上,不再跟同事瞎解释,假装敲了几下键盘,装出很忙碌的样子,却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给江领发了条微信。
裴南澈:“……”
江领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江胜天的小腿上。
裴南澈翻开头顶上的妆容镜,看着里面的自己微微皱起眉。
“哪去。”裴南澈保持着慵懒的姿态,软软地倚靠着沙发,目光从睫毛下扫上来,直直凝进江领的眼睛,“我让你走了吗,你那么急做什么,今晚上就在这过夜,纯、纯睡觉。”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江胜天慢条斯理地摊了摊手,“不光我知道,爸那边应该也知道了,肖齐想报复你那个小秘书,把他拖下水,事情刚一出爸很快就亲自带着集团高管们过去开人,你以为这些都是巧合吗。”
裴南澈转过头,目光落在他冷锐的下颌线条,好奇问:“谁的电话?”
“……”
“这是给你的警告,你敢碰裴南澈一下,我就让你失去你最在意的一切,你的公司,你的地位,你账户里的每一分钱,我说到做到。”
裴南澈的脸蛋烧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往办公室里挂着的仪容镜上瞄了一眼,好家伙,还真不能怪同事八卦。
那两片唇瓣确实红得发亮,比刚才在江领车上看时还红,就像是熟透的果肉,咬一口满是汁水的那种。
话音未落,突然,砰——
江领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是你指使肖齐做的那件龌龊事。”
【裴南澈】:大家果然八卦了,说我女朋友很生猛
“嗯,好,”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俯下身,几乎贴在裴南澈耳廓上,压低声音:“不过,什么时候可以睡得不那么“纯粹”?”
“哎呀咱澈澈长得多标志,口红肯定用不着,”钱助理接过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狡黠,“这种的,肯定就是实打实地战况激烈了,看来咱澈澈的女朋友很生猛,大辣妹。”
【裴南澈】:狗领!
信息发过去,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小时前裴南澈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他一直在江胜天那,还没来得及看。
江领马上点开对话框:
临走前在家里又腻歪着亲了一会儿,出门有些迟了,两人毫无悬念地被堵在了早高峰的车流中。
【裴南澈】:你等着!等晚上回去的,我也给你好好生猛生猛!!!
一个尖锐的念头倏地在脑海中浮出,他马上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之后迅速摸出手机,找到了某个备注极为简单的联系人。
江领:“。”
江领看了一眼,是Eric打来的,他迟疑了片刻,挂上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
裴南澈身体微微一颤,这句裹挟着温热吐息又意有所指的话语,像一把鼓槌敲击在他的胸腔,骤然打破了他故作镇定的表象。
“哦?”江胜天扬了扬眉,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指使这个词说得也太重了,在你心里哥哥我就那么心肠歹毒吗?”他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晃悠着两条腿,“我只是碰巧看到肖齐在某个暗网论坛发布帖子,说他想搞自己的前任裴X澈,又担心自己技术没那么强,所以我才顺水推船给他提供了一些帮助。”
他在江胜天的办公室门口。
“哦,”江领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抹了然的笑,顿了顿,他转头望向身边人,“应该也不会维持太久了。”
【裴南澈】:你等着!等晚上回去的,我也给你好好生猛生猛!!!
结束通话,江领目视前方继续开车,这会儿道路压力没有刚才那么大了,车行也顺畅了许多。
力道之大,让那把昂贵的老板椅都瞬间失去平衡,江胜天猝不及防,连人带椅重重向后仰倒摔在了地板上。
回公司的路上,江领开着车,神色冷峻。
“……”
江领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倒在地上的江胜天,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清晰。
“……”裴南澈听他这么一说耳根立马发起了烧,转了转身,只给对方留了一个后脑勺,装傻道,“什么色号,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裴南澈攥拳,红着脸驳斥:“什么老公,现在顶多算是男朋友。”
到了公司,裴南澈再一次迟到了。
【裴南澈】:大家果然八卦了,说我女朋友很生猛
他敛起嘴角的笑,向前倾过身体,眼镜片后的目光开始变得阴冷:“看到你高兴,我就不高兴,看到你得到爱情,我就想亲手把它掐灭。你的那个小情人跟我养的那些泰国斗鱼一样漂亮,我真想把他抓来实验室改造一下,再丢进我的鱼池,让那些嗜血的生物都替我尝一尝他身体的味道……”
脑子里不时就回想起江胜天刚才说的某一句话:抓来实验室改造……
然而已经晚了。
他推了推金丝框眼睛,抿抿嘴唇,又笑了声:“不过那个蠢货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还今天一早去自首了,废物!早知道他这么没用我都多余帮他。不过还好这事牵扯不到我头上,就让那个废物在局子里蹲着去吧……”
让人很难不去多想这是刚经历完怎样的亲密。
他一路小跑冲进办公室,气还都没喘匀,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纷纷黏在了自己身上。
裴南澈:“……”
“你真是……都没准备东西呢!”他转过脸,目光闪烁,又略微抬高声音掩盖瞬间的慌乱,“你最近先好好锻炼体力吧,等我准备好,再挑个黄道吉日!”
【裴南澈】:[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江领并不在自己的办公室。
【裴南澈】:狗领!
“……业务方面的汇报。”江领含糊答。
“唔——”他痛苦地抽动嘴角,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眼镜直接飞了出去,整个人像只被掀翻的乌龟一样在地上打滚,看上去十分狼狈。
看到这几句撒着娇的嗔怪,江领前一秒还浸着寒意的眼神立马软化下来,那些冰层像是肉眼可见地消融,被一种温柔的笑意取代。
他似乎透过屏幕看到了裴南澈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和早晨被他吻得有些重了的嘴唇。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突然涌动起的躁意,抿了抿嘴,飞快敲下几个字:
【江领】:何必等晚上回去?
【江领】:中午来我办公室,我躺平任你生猛
第 70 章 第 70 章
中午午休,裴南澈拎着两份精心打包好的午餐推开了江领办公室的门。
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江领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眼神染上一抹温和。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身体向后靠向椅背,随即抬起手,冲裴南澈做了个手势;“过来,到我这。”
裴南澈把打包盒放在桌上,扭头瞥他一眼:“干嘛。”
嘴上这样说着,步子已经不受控地朝对方迈了过去。
江领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微微仰起头,“让我看看,”他的声音低下来,目光逡巡过青年的唇瓣,“不是说早晨亲得有点重了吗。”
“……”
裴南澈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抿住嘴巴不让看。
江领低笑一声,指尖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裴南澈被捏得受不住痒,只得放松了嘴角妥协了。
“也不是很严重,”江领带着灼意的目光微微是闪动,声音放得又低又缓,“你的唇色本来就很红,只是现在看上去更鲜艳了而已。”他微微一个停顿,眼瞅着裴南澈又要翻他白眼,马上从善如流认下罪,开始哄人,“不过这也确实是个问题,我的问题,下次我一定控制力度,多多注意。”
他的指尖温柔地抚过青年的后颈,像在安抚一只猫咪,裴南澈感受到颈后的温热触感。心里涌动起一丝丝小得意。
狗东西,这还差不多。
“行了,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赶紧吃饭吧,一会要凉了。”他也刻意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灵巧地从男人的手掌下挣脱,转过身去,将打包盒从袋子里一个一个端出来。
江领没再继续撩他,敛下神色,接过裴南澈递过来的筷子,两人开始用餐。
吃到一半,裴南澈抬起眼,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上午你出去了?我去找你办公室里没人。”
“这个嘛,”他刻意绷出一副严肃挑剔的神态,“看你表现,我这辈子可就只结一次婚,要全方位考验,没那么容易就进阶成功。”
江领:“……我没有开玩笑。”他咬牙说。
江领闻言怔了怔,极轻地抬了下眉,像是没有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我?跟你一块见你母亲?”
汇报结束的一刻,在座所有集团高层与其他各公司的负责人纷纷向江领投去了赞赏的眼神,会议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裴南澈也兴奋地拍着巴掌,就属他拍得最响,心中的骄傲毫不掩饰地透过灼热的眼神,传递到台上那个亮眼的男人身上。
江领没有回答,紧绷的肩线却渐渐放松下来了,他双臂收紧,脸颊埋在裴南澈的肩窝,大口大口呼吸着专属于他的那抹安心的气息。
裴南澈浅浅抿唇,故意装糊涂:“你什么身份啊,想进到哪一级。”
说完这几句话,也不等江领回应,他就转身跑去门口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只留下房间里尚未平息的暧昧空气。
“……今早嘴巴使用过度,这会生猛不了,得换一种方式。”
掌心刚一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江领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吓人。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眼前这冲击力极强的一幕!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大楼,江领把他的权限卡给了他,集团上下每个人都认识江领,他刷脸就可以在这栋楼随便出入,。
裴南澈张大嘴巴,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不是,你怎么背着我得了一个这么……性感的病??”
“感觉怎么样,我这药效有没有让你舒服一点?”裴南澈在对方耳畔轻声问。
汇报结束,江领放下激光笔,快步走下了汇报台。
“嗯?”江领眸色暗了暗,“什么方式。”
他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脸,隐隐感觉那副镇定自若的表象下此刻好像正忍受着某种折磨。
“对,渴肤症。”江领重复了一遍说。
裴南澈抬起头,两只小狐狸似的眼睛含着一抹狡黠冲他眨了眨,江领下意识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的锁骨上摸了摸,细微的凹凸感和残留的湿润触感告诉他,裴南澈在他的锁骨上留了一排小牙印。
裴南澈吓了一跳,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更加震恐:“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那个矜傲自持,成熟稳重的好儿子此刻正像个大型挂件似的挂在他那位秘书身上,那姿态,要多黏人有多黏人,简直难以直视!
他站在报告台前,数据清晰,逻辑缜密,每一个结论都极赋说服力,堪称完美。
“江领?”裴南澈快步上前,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你怎么了,发烧了?”
裴南澈坐在离江领最近的台下,微微仰着头,目光一错不错追随着台上的身影,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
“只是希望下一次,诸位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能谨言慎行,不要轻易给任何人扣上‘泄露机密’的帽子。”
两人很快走了,裴南澈转过头,对上江领柔和的目光,忍不住勾起嘴角,冲他飞快wink了一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江霸霸威武~”
丢完垃圾回来,裴南澈说要回办公室了。
“现在是你男朋友,自然是想进阶到你老公。”江领说得无比坦诚。
裴南澈大脑飞速转动,顿不过半秒也站起身:“不好意思,江总可能突发了什么急症,身体不太舒服,我出去看一眼。”
这不是小说男主才会得的病?
作为总营收连续四年稳居榜首的岭康基因负责人,江领的汇报无疑是全场亮点。
既然是沾光了那索性就沾到底。
“急什么。”江领拉住他的手腕,轻轻向后一带,裴南澈猝不及防被他揽入了怀中。
“……嗯,是,”江领垂下眼,没告诉他去了江胜天的办公室,只含糊说,“还是那件事,处理了收尾。肖齐去公安机关自首了,大概会面临刑事处罚。”
裴南澈微微扬起脸,指尖划过对方的后颈,手腕一抬,灵巧地解开了对方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
江宏伟道不道歉他们不知道,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去道个歉比较妥善。毕竟他们不是江领的老爹,他发话了不敢不听。
大董事长脸色黑沉,头微低着,手指不知在西裤口袋里翻找什么东西。
裴南澈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股甜意悄然涌上心头,他的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却又努力克制住,不让狗东西得意忘形。
“不用,不是发烧,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江领闭了闭眼,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有渴肤症。”
步入会场会议还没开始,之前跟江宏伟一块去了舆情管理中心的两位集团高管看到裴南澈,又看到了他身边的江领,彼此对视了一眼。
裴南澈的心脏不自觉紧绷起来,怎么回事,江领不对劲!
裴南澈收掉餐盒,江领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垃圾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的手背,带来细腻又亲昵的温存。
*
“那……我是要做什么吗。”他滚动着喉结小声问。其实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
他站在安全距离之外,眼尾还染着一抹薄红,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笑着说,““江总,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微臣就先退下了,您也自行灭灭火,别耽误了下午的会议。”
裴南澈是第一次参加集团内部会议,此前都没怎么有机会来集团总部大楼。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座位,只冲在场其他人说了句:“抱歉,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在江领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细节,那不单单是江领回避开他的目光,没有跟他对视。
紧接着,一阵混合着轻微刺痛的酥麻感觉自锁骨附近传来,江领身体瞬间僵住,血液轰然涌上头顶。
会议很快开始了,集团旗下各公司负责人依次汇报今年前三季度的业绩情况。
两人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再开口,安安静静的走廊里像有什么东西被无声地点燃了。
他的另一只手环在青年的腰侧,将人蜷在自己和墙壁的方寸天地,低下头凑近其耳侧,嗓音低磁含笑道。
还轻轻捋了捋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焦躁的大狗狗。
这是一种会带来痛苦的罕见病。这么一想,一股心疼瞬间压过了刚才那抹不合时宜的猎奇心思。
两位集团高管走过来,在裴南澈跟前站定,集团人事总监拍了拍他,咳嗽了一声说:“小裴秘书,公司公告我们都看过了,你没有一点问题。之前是我们不了解情况,草率了,还请小裴秘书多见谅。”
江领呼吸一滞,不等反应,裴南澈已经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埋进他衬衫敞开后露出来的锁骨处。
那印记不是很深,却很清晰,像是某种标记,灼灼地烙在皮肤上。
裴南澈第一反应就是狗东西又不矜持了,不会是汇报完了骗他一块出来摸鱼吧。
两位高管老脸一红,神色瞬间变得极不自然,但看看裴南澈身后站的江领,到了嘴边的辩解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裴南澈抿抿嘴,垂了垂眼又掀起来,顿定了两秒,他主动张开双臂,把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男人拥入了怀中。
江领没有说话,目光里的热意愈发浓烈,攥着裴南澈手腕的力道也愈发加重,都让青年有些吃痛。
此刻江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似在小幅度轻颤,他用力握紧成拳,指节很快泛起了白色。会场内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还有两位高管提出了较为尖锐的问题。
“昂,”裴南澈也扬起眉,“你不愿意?丑媳妇早晚见公婆,何况你也不丑,干脆趁早见了吧。”
“行,我接受。”裴南澈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却带着一抹锐利,缓缓扫过那两位高管的脸。
而就在此刻,裴南澈眸光不经意往旁边一撇,突然也注意到了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江大董事长。
“之前不是还放狠话,要对我生猛生猛?”
江领只觉得心头蹿起一股燥热,身上的火也被勾出来了,他眼神幽黑,当即就要把这个煽风点火的小狐狸按在桌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顿午饭在轻松惬意的气氛中吃完了。
太不像话了!谈个恋爱而已,至于搞得这么腻歪么!江宏伟太阳穴突突直跳,心率都过速了。
江领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片刻后裴南澈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中秋节我想去一趟S市看我妈,你有工作安排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呗。”
江宏伟不放心江领是不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特意出来看看。
他说完也走路带风般离开了会议室,关上了大门。
裴南澈脑子嗡嗡的,几乎不敢相信。据他的了解,这种小说男主专属病,很色,也很带感,发作起来……没想到自己男人居然就中了这种基因彩票!
这是怎么了?突发疾病了吗?
江宏伟皱了皱眉,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其他人也都跟着转头看了看。
“那、那现在怎么办?你应该有常备药吧?还是说,必须得打120去医院弄一弄?”裴南澈急切问。
然而裴南澈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腰身一转,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从江领的臂弯底下溜了出去。
裴南澈愣了两秒,像是没听懂:“什么什么?渴肤症?”
江领摇摇头,灼热的目光望向他,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裴南澈:“之前吃药管用,后来就失效了,唯一还管用的,就是你了。”
然而,掌声尚未平息,裴南澈脸上的笑意却微微一顿。
江领面色沉静地给出了解释,逻辑清晰,语速平稳,呼吸都没有乱一分,只有裴南澈注意到他的指尖攥得越来越近,额角沁出了一层晶亮细密的汗珠。
下午江领要参加集团年度战略复盘大会,特意带上了裴南澈一块前往。
裴南澈有些吃惊,完全没料到这俩高管真的会跟自己当面道歉。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完全是冲江领。
不对不对,这可不是什么彩票,他眼皮一跳,猛地打住脑子里那些冒着粉黄泡泡的小破文画面。
裴南澈眼睫一颤,强行压下心头那点羞涩,迎上江领的目光,顺势将手臂搭上他的肩膀。
“……江、江领,你好点了没?”裴南澈心脏砰砰直跳,压低声音,轻轻推了推肩膀上的男人,“那个……唔,你爸来了。”
“好,”江领笑笑,没计较“媳妇”这个称呼,向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地望进他的眼睛,“见完家长,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身份能再进阶一级。”
他们还记得江领总跟他们说得那句:【如果最后调查结果显示,报告不是裴南澈泄露的,你们要向我的秘书道歉】。
不会是在找降压药吧?裴南澈心想。
另一位集团领导也紧随其后,故意抬高音量,让江领听到:“是啊,裴秘书,我们之前武断了,也怪这黑客太刁钻,谁能想到会远程侵入你的电脑泄密呢,我们这也是差点着了黑客的道。”
然而再仔细看江领那张脸,眼角微红,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走廊尽头的观景窗旁,裴南澈找到了江领,男人正低垂着头,手腕撑在窗台上,他的呼吸急促而滚烫,胸口微微起伏,那张清冷的脸上此刻正泛着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活该。”他的语气平静无波,随手又拽过一条蟹腿,“还知道去自首,算他那点良知没有喂狗。”
却在这时,会议室后面的大门被人从里推开,一道穿着西装的笔挺身影从里走了出来。
“哦,”裴南澈头也没抬,一口咬碎了一只清蒸螃蟹腿,蟹壳碎裂在他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可能。”江领伏在他肩膀上没动,鼻腔里呼出尚且灼热的气息。
“真的真的,你爸真来了。”裴南澈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身影,心脏几乎要要跳出胸腔了。
江领缓缓睁开眼睛,身上那股不适感这会终于缓解了大半,正当他准备抬头直起身体,肩后落下了一只大手。
他下意识转了转头,瞳孔中倏地撞入父亲那张黑得像块焦炭的脸庞。
“你,是恋爱脑急性发作了么!”江宏伟瞪着他,声音凉飕飕地问道。【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